一剑吞鸿第二卷塞北平田出新贵182章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有些人的命运,天生就是注定了的,想要逆天改命的人,结局往往悲惨!——李凤蛟
这是娘在我刚刚识字时,教会我的第一条人生道理。
如今我已到舞勺之年,继掌太子之位,对娘的这句话,我仍深信不疑。
像我这种性情顽劣而又任性的人,居然能被立为太子,也不知道是因为我乃父皇的独子,还是我刘淮气运过人呐。
可能,这就是母后经常所说的,命运吧!
给各位看官讲讲故事吧!讲到困了,咱就睡觉。
......
大汉帝国,威霸寰宇,天下九州,各有千秋。
在九州之中,唯一能让我背得滚瓜烂熟的,莫属西北沧州。
沧州地处帝国西北,由酒泉、敦煌、天水、五道、晏清、陇南、永治、柴郡、武威九郡组成,当年,征南大都督祖逖率领汉家铁骑一路征战,平定了地广人稀的西南羌月五国后,便将这五国一分为二,一小部分与雍凉之地合并,成立了沧州,一大块儿地处高远的部分则成立了嗔州。
从此,沧州便成为了西南连嗔州,西北连锋州,东接帝都的一块心腹之地。
偌大的沧州地处黄河中上游,地域辽阔,重峦叠嶂,山高谷深,植被丰厚,到处清流不息。盛夏时节绿山对峙,溪流急荡,峰锐坡陡,恰似江南风光,又呈五岭逶迤,实为观景避暑之圣地。
这是我最爱的地方,说到原因,并非此地草木蓁蓁、风水俱佳,只因为,我的母亲出生在这里,我的娘家人,敦煌李氏的根,扎在这里。
母亲每每思乡,我便心碎不已。
为了让母亲离家稍稍近一点,我决定,登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迁都沧州敦煌,兴土木、建琼楼、造雄城,把外公、舅舅,全都接过来,封官进爵,一家团聚。
毕竟,人要望得见山,看得到水,记得住乡愁,不是吗?
......
这些年,父王与母后两不相见,我对此始终颇有微词,直到前几日,我无意间听说当年两子夺嫡和天妖降世之事后,宿命两个字,终于被我笃信不怠了。
那几日,我急迫地想知道那段陈年旧事,又不想高调打探,索性在壬寅虎年的年关,趁着沈老头儿在未央宫与大秦‘送礼’之人大打出手之际,偷偷地潜入了文成馆。
本想着一探秘辛,哪知,没碰到文成馆那老头儿,却被守阁的二师傅陆凌连踢带踹的赶了回来,并扬言要将此事告诉大师傅,吓得我差点哭了出来。
关键之时,还得是我的小常侍犹蔽通解人意,大年初四那天,犹蔽借出宫置购物资之机,百转千回地为我寻到了早已退养的浮筠监貂珰,曾掌管数万常侍的老张利,一番利诱之下,这件令所有人都在装聋作哑的‘邪’事儿,渐渐浮出水面。
原来,当年我为襁褓,一年后,我的弟弟随我也为襁褓,在老张利口中得知,我的弟弟是一位名为张蝶舞的长使所生,生弟弟时,弟如庄公生时所象,难产寤生,张蝶舞薨,弟由皇太后郭珂代养。
贪欲有害,却常在人心,据张利回忆,弟弟出生不久,以皇太后本家绵阳郭氏、张蝶舞本家龙楠张氏为首的几个顶尖世族,笼络了一批中小世族和寒门新锐,试图立从龙之功,开始同围在母后与我身边的世族争权夺利,前前后后近两年,朝中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是为两子夺嫡。
后来,‘天妖案’爆发,弟弟那一派惨淡收场,弟弟被秘密处死。
至于我那弟弟的名字和‘天妖案’的始末,老张利无论如何,也不肯再透露分毫。
不过,犹蔽转述,在他临走之前,老张利曾感叹了一声:从此以后,陛下无二子矣!
初四当晚,犹蔽便被调离东宫,张利不知所踪,两人从此人间蒸发,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想:父皇和母后应该我知道的,我应该都知道了!
我的弟弟,既然你比我晚生了一年,有些东西,注定不该是你的。
这个命,你得认!
......
今天是公元342年,二月十九,雨水!
我一人躺在床上,听着屋檐滴滴答答的融水声,辗转反侧。
其实,当年发生了什么,我本不必追根究底,他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就他这么一个爹,即使我再不出息,锦绣江山将来也是我刘淮的!
到那时,呼风唤雨,岂有不从者呼?
安下心来,我又在细软榻上扑腾了一会儿,睡觉!
......
一流的江山,需要一流的人才。
为了让我顺利继承一流的江山,父王为我安排了一流的人才。
所以,我有六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师傅!
大师傅谢安,现任丞相府侍御史,刚入致物境界。世人都说他为人沉着冷静,克勤克俭,忠良正直,有匪躬之节,是我最为信赖也最为害怕的老师,可以这样讲:在我这里,他比我爹都好使!
二师傅陆凌,现在是宗正府文成馆的守阁人。父皇说他笔下文章冠世,才思敏捷,工于权谋,可做勾股。只可惜,去年二师傅没能完成父皇交代的任务,只能委身宗正府,待我继位,御史大夫的高位,非他莫属。
三师傅冉闵,现任丞相府兵曹,卸甲境武夫。三师傅其人性果毅,便弓马,开豁勇壮,奇谋百出,可守土兴利。将来待我掌握天下权柄,这迁都沧州的大业,我是一定要交给他来做的。
四师傅桓温,大将军府军营都尉,卸甲境武夫。与四师傅交往,高爽迈出,朝气勃发,可与他共事,便能知其阴谋策论熟记于胸,父皇曾经告诉我,四师傅适合做天子的鹰爪之臣。经过几年接触,果如父亲所言,最懂我心的人,是四师傅啊!
五师傅荀若腾,乃帝国十二内卫首领之一,护垒中郎将,致物境界文人。五师傅立志刚毅,勇而有谋,大有颍川荀氏八龙祖风。擅于防守的护垒一卫驻扎在东宫外墙,这让我每天都能睡个好觉。
六师傅司马诏南,水镜庄庄主,阴阳家集大成者,天动境界的大能人。这老头飘忽不定,我也很少能够见到他,不过每次见他,他总会给我带些称心如意的小礼物,让我着实开心一段日子。
这六人,在我九岁时,便被父王和母后分别带到了我的面前,五年耳濡目染,他们教会了我韬略,也教会了我思考。
随着父皇剪除世族的节奏愈发加快,我渐渐明白:天下大儒有都是,当年父王之所以为我选定此六人,恐怕他们背后傲立的、宛如一张巨网的、足以支撑我安然继位的庞大家族,才是他所看重的。
我自认不是傻子,父王清除世族多年,世族之恶,我自然多少了解。登基前,他们是我的通天梯,登基后,则是拦路虎,这几人背后的那些盘根做节的关系网,可能也需要将来的我一点一点去捅破。
不过,我却不怕,因为我知道,我的父皇,一定会给我留下一个繁花锦绣的江山。
......
二月二十,我如往常般起床。却不像往常般那样想着如何推脱我师傅们的功课,而是端端正正,等待着四师傅的到来。
等待之际,又一桩‘小事儿’,不可避免地涌入了我的脑海!
一个月前,大年初五,按照父王的说法,破五既读,也就是说,过了初五,我的好日子就算到头儿了。
那天,天色刚刚见亮,我这不苟言笑的大师傅,便抱着三卷书,一脸严肃地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躺在床上,一脸哀求道,“大师傅,昨夜玩的太晚,您让淮儿再睡一会儿吧!”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太子殿下,您已到舞勺之年,即将参处国事,需要大量积累,才能从善如流。”
大师傅微微一动,我那两扇窗帘随气铺开,寒冷的气机,凉的我打了个机灵,赶忙把脑袋缩进了被窝。
大师傅表情严肃地看着我,古板地道,“殿下,万万不可懈怠!”
哎!我最害怕的是他,最敬重的,也是他!
无奈起床梳洗后,我与大师傅跪坐在卧室中央,平日素来喜欢玩猫逗狗的我,屋内放满了阿猫阿狗喜欢的小物件儿,平日里,我总会在古板的大师傅到来之前,将这些东西收拾干净,免得被大师傅训斥。
昨日睡得晚,今日来的急,屋内的小玩意儿散落一地,惹得大师傅嘴角微微一咧。
我心中的无奈一叹:看来,今晚的功课,又要增加了!
“太子殿下,今天我们要讲的是,《五谷民令》第一卷,农时。”
大师傅将三卷书一一展开,农时上中下各一卷,映我眼眸。
唉!又是无聊且无趣的一天。
大师傅才讲了两三页,我便昏昏欲睡,见状,大师傅恨恨地给了我一个板栗,我有些不甘心,反驳道,“大师傅,天子者,把握大势、调理阴阳、不违农时即可,学这些粗枝末节,岂非本末倒置、误己时间?”
大师傅停书,端坐在我的对面,正色道,“太子殿下,你可知何为调理阴阳?又该怎样不违农时呢?”
我一时语塞,吞吞吐吐地道,“这....,旱祈神、涝求雨,修渠建堤,囤积粮谷,制作耕具,发放种子,这不就万事俱备了!”
大师傅摇了摇头,“此乃州牧应尽之责,天子何所为?”
我愣在当场,无言以对。
见我无法作答,大师傅接续讲到,“天子为万民之主,遂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内亲附百姓,使公卿大夫各得其职,是谓调理阴阳也。农时不用兵,旱涝不暴敛,丰年不奢侈,是谓不违农时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管他阴阳昏晓,我只管与天齐平。”我心中不服,起身歪头看着窗外新枝,口出狂言,“春来我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大师傅严肃的目光,忽然多了三分异样。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