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羽随东方春生走遍大江南北,见惯了大世面大场面的同时,她的性格,也历练的甚是外向开朗,再加上从小锦衣玉食的生活过惯了,这让她的开朗的性格里,还带了三分蛮横和三分无理取闹。
这不,每天卯时未至,东方羽便头系红布带、脚踏虎头鞋,虎头虎脑,蹦蹦跶跶赶往学堂,挨家挨户地敲门,叫二牛、喊三宝,同时不忘拽上那半梦半醒的皇甫录。
最后,东方羽带着睡眼朦胧的李二牛三人,来到学堂后宅,便“咣咣咣”毫不客气地敲起刘懿家门,直到屋内刘权生父子此起彼伏的鼾声渐渐消失,小丫头才肯罢休。
每每至此,李二牛、皇甫录、王三宝三个小黄髫,总会羡慕家住南城的应成,可以多睡一盏茶功夫,没有落入东方羽恐怖的‘虎爪’!
每每至此,清早磨刀霍霍的李大牛总会憨厚的喊一嗓子:这丫头,够水灵!而后被李大嫂狠狠的掐了几把腰眼!
每每至此,刘权生总会轻踢刘懿,叫他赶紧着衣领学,自己好再来一个回笼觉!
......
领学者,学中之优、优中之优也!
刘懿虽未在官府领俸,也未初露锋芒,却是被北市百姓竞相看好的大彩头,原因无二,有其父必有其子,更何况近几年来,刘懿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劲头愈演愈盛!
‘子归五小’中的其他四人,也尊刘懿为长,个中原因有很多,可能是刘懿有一匹让人垂涎的赛赤兔,可能刘懿读书读的最好,可能其他四人惹了祸事刘懿总会一力承担,也可能......他刘懿尿尿时呲的最远!
年复一年,刘懿、王三宝、李二牛、应成、皇甫录五人在六岁相识,同学、同闹、同作怪,已经足有五个年头。
树长需扎根,‘子归五小’的根在日复一日的闻鸡起舞中,越扎越深。
往日领学,总是刘懿在前念,其余四人跟诵,后一同坐而论道,懵懂不解之处先由刘懿作解,刘权生批之改之。
可自从东方羽入圈后,这条规矩可是荡然无存!
瞧!今日,东方春生伤病渐痊愈,意起赴学堂,遂起了个大早,想看看自己的宝贝孙女有何长进,衣衫不整的刘权生在侧低头作陪。
进堂,刘权生站在东方春生身后,对刘懿挤眉弄眼,搞得刘懿有些不知所以。
原来,刘权生本答应东方春生每日亲自领学,哪知今日被东方春生在被窝子里堵了个结结实实,惹得古板的老爷子对这‘爱徒’一阵训斥后,绷着脸坐在后桌。
两人进堂后,东方羽和其余‘四小’还在念念有词。
除了刘懿,众人皆背对着东方羽和刘权生,未见此二人。
台上,刘懿刚念了一句‘殷忧启圣、多难兴邦’,东方羽便兴致使然的问了一句,“无难则不可兴邦否?”
东方羽的陡然发问,搞得刘懿哑口无言!
其余‘四小’也兴趣冲涌,笑呵呵看着刘懿吃闷亏!
后座的东方春生和刘权生以袖捂嘴,勉强忍住不笑。
事已至此,刘懿心中哀叹: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
东方羽起身,仰鼻抚案,头头是道,“学可不求甚解,亦应求甚解,无难自可兴邦,不以何来文景之治?何来孝武盛世?可见这古人学问,不可偏信也。刘兄,我说的可有道理?”
刘懿手握竹卷,低头沉思一番,随后哑然笑道,“满玉(东方羽字)兄说的有理。”
东方羽向前三步,背手仰首,摇头呲牙,小大人一般轻叹,“领学者,能而居之,今日一见,刘兄不能为呀!”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刘懿见东方羽直白挑衅,皱眉激辩,“满玉兄,临阵机辩我不如卿,然圣贤不可亵、古法不可渎,纵不合时宜,亦应学之思之、有则改之,读史方可知耻,方可思过,方可改正!”
走南闯北,东方羽本就傲气凌人,自觉我辈之中,吾当最强。
见到刘懿嗔怒,于是,她不温不火的回应,“殊同(刘懿字)兄,今日你可敢与我论战?若你胜,我尊殊同兄为兄长,今后敬之爱之,若我胜,从此‘子归五小’改六小,你等要尊我东方羽为魁首!如何?”
说罢,东方羽满脸志在必得,小手伸出,指向李二牛四人,傲然道,“今后,你,你,还有你,你们都得听我的!”
“哎呦呦!这可不得了哦!老大,要不,咱再想想,咱可不能阴沟里翻了船哦!”为人老实的李二牛虎牙一呲,劝道。
皇甫录嘴一撇,讥讽李二牛,“闭嘴,李二胖子,老大怎么能输呢!”
李二牛撸起胳膊,瞪着皇甫录,“老黄(皇),你再叫我李二胖子,信不信我把你打出夜香来?”
应成不失时机地拱火,笑道,“二牛,你打老黄一个试试,我不信,打死我都不信。”
‘四小’顿时开始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嘴!
很快,四人脖子一伸,齐齐,闷声不语,因为,他们无意间看到了坐在后面偷笑的东方春生和刘权生。
事已至此,刘懿也不啰嗦,径直下台,走向后座,恭敬拱手对东方春生和刘权生说道,“父亲,东方爷爷,今日我与东方羽论战,请父亲与东方爷爷出题监场,我俩一局定胜负。”
‘四小’虽表情各异,但心底似乎不约而同地更加敬佩起老大刘懿的勇于担当来。
东方春生轻抚白髯,哈哈一笑,曰,“善。”
盏茶功夫,只见刘懿、东方羽对坐案上,气定神闲。
东方春生、刘权生并排近坐案下,四小子恭谨围坐二人席后。
茶起,香飘满堂,刘权生双瞳灵动,大笔一挥,题遂生出。
题曰:法治与人治!
刘懿浓眉一提,率先发难,朗声道,“满玉兄,在下浅见,治国在法不在人,凡将立国,必察制、必立法,此乃长治久安之本也!”
东方羽虎头一摇,不甘落后,针锋相对,“秦有李斯则扫六国,有赵高则失其鹿。秦法未变,然成效大变,何以做解?此乃人治之重也!”
刘懿一辩失利,也不纠缠,立刻另辟蹊径,道,“昔者齐桓公之地狭于列国,乃修法治、广政教,方霸诸侯,又做何解?”
东方羽思维敏捷,直接驳斥,“君仁则天下仁,君义则天下义,君正则天下正,国有一正君而国定,桓公重仁、明义、正身,此乃人治之功,方成霸业,这与法何干?”
刘懿攥紧拳头,咄咄逼人道,“人治治下不治上、治外不治内、治民不治官,尽显弊端。满玉兄,秦法未变而施政者变则亡国,又当做何解?此岂非人治之弊?”
“彩!”
王三宝和李二牛同时拍案而起,吓得东方春生打了个机灵,两个小黄髫随后尴尬一笑,重回席内。
刘懿和东方羽你来我往,唇枪舌战,斗的不亦乐乎。
约莫二十回合后,东方羽渐落下风,小丫头不甘言败,开始另立名目,道,“初汉无法,得三杰而立天下,此非人之重?”
“我大汉建国以来,萧何作《九章律》,叔孙通定《傍章律》,张汤拟《越宫律》,赵禹攥《朝律》,先帝重修《汉律》,使民有法可依,官有法可行,此诚汉五百年江山永续之基也。反观初汉三杰,留侯遵太公兵法、淮阴侯著《韩信兵法》、酂侯遗《九章律》,此皆有法可依、有章可循者也,试问满玉兄,何国无法可长存、何人违法可长生、何事无法可长久?”
说完此话,刘懿煞气凸显,双眉紧皱,一连三问,眉宇之间英姿勃发,若凌源以外的生人可见,没人相信这是刘权生的儿子,也没人相信他刘懿仅仅是是望北楼的小帮厨。
东方羽小脸憋得通红,半天说不出话来,忽然,哇的一声,哭着跑出了学堂,边跑边说,“愿赌服输,我输啦!”
其余‘四小’舞手庆贺,大大地出了一口‘恶气’!
学堂右侧,赛赤兔见东方羽这小煞星呼号跑出,识相地把头塞进了马厩里,生怕惹到了这位姑奶奶,她再把自己老巢拆掉。
只有那刘懿,无奈笑笑,大步流星紧紧追了出去。
刘权生望着刘懿背影,冲刘懿点头赞许,扶着东方春生缓缓离场!
东方春生气哼哼地甩开刘权生搀扶的手,看来孙女输了,爷爷很生气啊!
朝阳映眼,晨光无暇,东方春生和刘权生这对儿师徒定身学堂门口,驻足观望。
刘权生望着刘懿和东方羽那一前一后的两道背影,轻轻痴笑。
懿儿啊懿儿,你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也是最完美的作品,希望你经得起未来的风云变幻和大浪淘沙,飞龙在天。
同时,东方春生也望着那方向,低眉嘀咕,“似像非像,似像非像啊!”
刘权生松开搀着东方春生的手,对东方春生拱手笑道,“老师,望北楼的散白爽口醉人,如果老师今日无事,不如赏光与权生小酌一杯?我和夏晴也好为老师接风洗尘啊。”
东方春生狠狠瞥了刘权生一眼,努嘴道,“怎么?一壶酒便想收买老夫?”
说罢,东方春生缓缓走出,“咋的也得做两个肉菜啊!”
刘权生哈哈大笑,赶忙追上,“瞧好吧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