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黎是在陌生的环境中醒来的,猎人坐在她面前磨刀。
“我恨你。”
“如果没有救你们,我就不会被那些人追杀。”
“前两个孩子都是我杀的。”
“不要怪我,我的妻子孩子都在他们手中。”
“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印黎开始拼命挣扎。
刀砍入身体的前一瞬间,她感觉自己好像飘起来了了。
还好不疼。
血腥的场景她看着没有什么感觉,现在的她飘在空中。
猎人的眼睛很红。
在那些苏醒的记忆中,猎人救回了三个孩子以后,还好生照顾着。
直到来了一群人,围攻了他的家,那天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还在外面。
回去的时候,草屋塌掉了,小孩儿不敢多看,转头跑掉了。
印黎盘腿飘在空中,想着国师沉夕会不会发现她。
都是她的话,那她接受良好。
就是她会不会伤心啊。
被猎人连捅数刀的尸体流出鲜血,那人丢下手中的刀,坐在地上喘气。
下一瞬他飞了下去。
“国师,等等。”
姬清瑜还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猎人灰飞烟灭。
他:“……”
印黎看到了猎人的灵魂。
空气中好像出现了什么波动,姬清瑜看到了面前猎人的灵魂,沉夕和他说:“殿下有什么想问的,问吧,鬼差要来了。”
她走到了印黎的灵魂身边。
一言不发。
“你是不是不开心啊?”印黎在她身边飘来飘去。
“姨娘。”
姬清瑜在转身看到印黎的时候,身体僵住,瞳孔骤缩。
沉夕叹了一口气:“殿下,她不是您的姨娘,印二在皇宫好好的。”
“那这是?”
沉夕避而不答,话题一转,指向猎人:“他要被鬼差带走了。”
姬清瑜转头看向猎人,只说了一句话:“你的妻孩都死了。”
黄泉路上,为了更好带走遗落人间的灵魂,鬼差会带来他们离世的亲人。
“爹!”
“阿郎!”
呼唤声顺着姬清瑜的话接近,猎人身体颤抖,蹲下身接住了扑过来的孩子:“你们怎么在这里?”
妇人哭着说:“我们被杀了,县令割了阿元的舌头,阿元没熬过来。”
姬清瑜脸色不太好。
他身旁的一个黑衣人俯下身子:“殿下以后需要多看看人间。”
沉夕带着印黎的魂魄,远离了他们。
月色下,淡白色的灵魂像一团烟雾,虚虚明明,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散去。
印黎:“你不去帮忙吗?”
“皇后说,这是给殿下的考核,我只用治病就好,更何况我不懂人心,置身事外是最好的选择。”
“那我死了?”
“嗯,也救不回来了。”
“那鬼差不带走我吗?”
沉夕摇了摇头:“你暂时走不了,你要传达给这个讯息我没有看出来,但不远了。”
“哦。”
沉夕说:“你的灵魂太淡了,总给我下一秒就会散掉的感觉,我教你一些巩固灵魂的口诀。”
“就在这儿学……”
印黎话落,看着前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屋内的姬清瑜的影子映照在窗纸上,鬼差被拦在了门外,黑白的帽子戴在头上,他们身体青灰,没有影子,哀杆通白,摇铃乍响。
“万事如尘,心无杂念,
天地可鉴,气运循转........”
印黎感觉周身暖洋洋的,但是架不住心底的寒意。
“你怎么了?”沉夕念了两句,见印黎突然停住了,不由疑惑。
“鬼……”印黎一瞬间挪到沉夕身后:“鬼啊!”
“嗯?”沉夕顺着她的眼神,看到了黑白无常,那两个身影本是在研究挡住他们的墙壁,随后站起来,转向他们的方向拱手行礼。
沉夕也抬手行了一礼。
然后她有点无奈,侧头看向印黎:“他们不是鬼,是神,那两个,是黑白无常,专门带走亡魂走向黄泉的。”
“那我是鬼吗?”
“什么?”沉夕一时间没懂。
“我是鬼的话,他们会不会带走我。”
沉夕打量她一番,没说话,掐了一下指尖。
印黎心惊:“怎么了?”
“不会的,因为你很特殊,不会出现在这个时代的生死簿上,所以他们即使发现你,也不会管,异世来人,归世界管,而你的身上带有极多的气运,他们更不敢管。”
天空打雷,突然下起了大雨。
淋湿了国师的衣服。
丫鬟路过院子,本是不经意一瞟,看到了沉夕以后,拿起房屋旁边的伞,急急忙忙跑来打伞:“大人,怎的一个人在外面淋雨?”
“吱呀。”
身后的房门开了。
姬清瑜一个人走了出了,灯火摇曳下,他微微颔首,顺着长廊离开。
房屋无形的屏障消失了,沉夕放了黑白无常进去。
她拿了丫鬟手中的空伞,随手摘下了腰间的玉佩:“赏你了,屋中有尸体,叫人来处理。”
丫鬟张开嘴,喉间挤不出一点声音。
看似柔和沉静的国师,有时候无形中会散发出冷漠的感觉。
她纤长的手撑着油纸伞,略微倾斜,但是那一侧没有人。
大雨滂沱。
丫鬟咬了咬牙,转身疾步去找总管。
沉夕一股脑开始教印黎背口诀,不知道她从哪儿找来的笔,总之灵魂的印黎竟然能拿着写字。
换季了,大雨夹杂着雪,噼里啪啦打落在地上。
“这伞不会被雨滴打穿吗?这是下冰雹的节奏啊,你们古代天气这么恶劣吗?”
印黎咂舌,感受着打落在伞上的雨水。
“刚刚教你的口诀,背一遍。”
“已经是第30种了!!!这才变成灵魂五天!!一天六种,文科生学的都没你内容多!!!”
又是固本培元,又是强基淬体,又是灵魂淬炼,又是奇门循甲。
印黎虽然悟性高,那也吃不消。
这比当初在纵苇山强度还大。
“姐,你别折腾我了,你还要看诊呢!!!为什么突然要我记这么多东西?”
“因为有一些,短时间里面你感悟不了,只能记下来。”沉夕这时还在纸上写印黎要记的口诀。
“我不想记了,累了。”灵魂瘫在空中,眼神疲惫。
“印黎。”
“怎么了?”
“我之前说过,天塌下来了,任何选择都可以。”
“昂,然后呢?”
“那是不对的。”
印黎在空中坐起,她第一回听国师沉夕否认自己的话。
因为沉夕说话总是很小心,不确定的事,都是点明了它的不确定性。
“天塌下来了,尽力了就好,如果达不能兼济天下,至少退要独善其身。”
“干嘛非要独善其身,一起死了不……”
沉夕手中的笔断了,印黎适时收住了嘴巴。
沉夕抬眸,那双眼睛深邃而墨黑,突然让印黎想到了湖中的那颗眼睛。
“生灵的存在,本身是为了活,如果一些人病了不想活了,他们的心死了,本能还是为了活的。”
“灵魂的存在也是为了活,没有人想死。”
“你怎么了?突然这么严肃?”
沉夕说:“世界之间的虚空,如果没有世界意识建立的通道,一个灵魂想要过去,很容易被虚空撕碎。”
”印黎,保护好自己,去带我回来。”
“哎!”
她最后一眼,看到的不是沉夕,而是她写的那张纸——
天地万物为生而存,
生灵不灭,薪火相传。
气运汇聚,生生不息。
“如果可以的话,你想救一救陷入消亡的生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