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雾霭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肆意地弥漫,所过之处,就连白骨也会被其融化,一片死寂。
这是众生于陨落之际弥留的怨气和死气融合而成的产物,它生来便是极其可怕的东西。
至高天和自在天见状,自是高兴至极。因为只要他们适当地利用这种雾霭,他们就能省很多力气。
所以这雾霭才会以如今这般势头肆意弥漫,为本就死寂一片的中洲带来更为恐怖的破败与毁灭。
而在这片满是死寂气息的残破大地上,却唯有那株翠绿的野草一直伫立着,不曾倒下。
那是古青阳和古青萤的化身。
自躯体被彻底毁灭后,古青阳并没有选择再生躯体去征战,而是用这样的方式,开始蕴养新生。
古青阳很清楚,这天地间的生灵虽多,但真正能以轻而易举的姿态强夺天地造化的生灵,却很简单。
就比如这野草。
它看似普通,看起来羸弱。可实际上,它也是无比不凡的生灵,也有神鬼莫测的能力。
它之枯荣道,是演化轮回,亦是在演化岁月,更是在演化修行。他将其之大道明悟了,才开创神通。
如今——
古青萤与这个世界的最大因果已经被解决了,不出意外的话,她也可以像曾经的他那样完美复活。
故而他要等待,他要用这样的方式与天道抗争下去,他就是要夺了这天地间的万般造化,成就他妹妹。
这样的做法的确极端。
但就算是继续留着那些造化,到头来,那些造化也会被天道浪费给那些天道棋子。
与其这样,倒还真不如是他主动出手强夺一切,然后用来创造他理想中的一切。
当然,这会使天道震怒。
别看这野草始终都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可就在已过去的这段时间里,他时时刻刻都在经历毁灭。
灭世之雨为他带来了天道的毁灭真意,这真意本就是因他而生,一经沾染,自是如那诅咒一般存在。
它始终都在折磨他。
因为它的影响,他必须要时刻推演太苍枯荣经,以这样的方式来磨灭那股毁灭真意。
而且他还是不能停止的,一但他选择停止,那毁灭真意便会将她兄妹二人彻底吞噬。
若是如此,他们两个便很有可能再也无法回到这大荒世界中来。当然了,这也是天道所希望的结果。
他自是不会接受。
所以他要反抗下去,他会推演太苍枯荣经,会演化神话大道,会去运用大轮回古经。
轰轰——
可怖至极的轰鸣之音不时地便会在那株野草的周围响起,那般情景已经不是“末日”一词能形容的。
这个世界还在剧烈地变化,因为夜澜谣歌的手段,除却被天意刻意封锁的中洲外,别的地方已经乱了。
不过,乱了也好。
至少其他地方的一众生灵都还是活着的,都还能按照它们自己的意志继续存活下去。
再看中洲,如今的中洲完全就是一个破败之地,处处充满死寂,唯一的生机就是那株野草。
不少逃离中洲的生灵还是留了几分小心思的,它们竟还刻录了记忆晶石,记录了中洲发生的一切。
故而——
尽管至高天和自在天是有意想要封锁什么,可事实就是他们什么消息都没有封住锁住。
该让那些生灵知道的事,还有不该让那些生灵知道的事,都已经被外面的那些生灵们知道了。
一时间,整个大荒世界的生灵们都惶惶不已。
不论是人族也好,还是其他的生灵种族也罢,都是如此。
似乎也就唯有兽族还算淡定,但兽族之所以淡定,倒不是因为兽族有什么万全的保命护族之法。
兽族之所以这么淡定,完全是因为兽族的族人们已经看透,已然是决意要跟古青阳一条路走到黑了。
早在东土东海那个盟约成立的那一刻起,兽族和古青阳的罪血帝庭就成了命运共同体。
盟约刚刚成立时,兽族确实是有诸多顾虑。
但古青阳称呼它们为朋友,并真的是以朋友之礼来对待它们。
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它们对古青阳的印象就已经改变。
再加上后来发生的这些事,随着兽族的各大族群越来越繁荣,各族的族力也越来越强盛……
随着岁月的流逝,随着天道渐渐展露真面目……它们终于开悟,终于在罪血庇佑中明悟到新的东西。
它们认可了古青阳的自由之道。
它们开始觉得,那看起来仿佛是只存在于理想中的绝对自由,那才是它们真正该去追寻的东西。
它们是兽族,崇尚战斗之道,崇拜强者也尊重强者。
它们不喜欢人族的虚假一面,却很喜欢人族那些真实的东西。
从前,它们也会敬畏天,会觉得天高高在上,是不可违逆的。可现在的它们已经不会再这样想了。
它们变了。
因为它们发现,所谓的天,它的真实面目和它们预想中的不同,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同。
它们预想中的天根本就不是一个生灵,更不可能是人,不会拥有情感也不会因情感而用事。
可实际上,天是像极了人。
故而,当这个世界因为古青阳的种种行为而剧烈地变化时,它们也要改变,也要顺应这种变化。
生命诚可贵,机缘价更高。
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
它们兽族本就是生在天地中,走兽奔行万里,飞禽肆击长空,水中鳞甲潜行入渊……
它们本就拥有自由,本就可以肆意而活,为什么要被整天都戴着虚伪面具的人族欺压?
难道只是因为人族狐假虎威,难道只是因为人族更讨“天”的欢心就可以这样吗?
不!
既然这自由本就属于它们,那它们就一定要用它们自己的方式,将这种自由给夺回来。
所以——
什么生死?
什么成败?
它们通通都可以不在乎!它们会用它们的方式向这个世界宣告,更向天道宣告:老子不干了,等着。
而就在兽族摆出如此微妙的态度时,另一边,在中洲,古青阳却是在以他自己的方式直面至高天意。
至高天在推演万道,想要以万道的玄妙演化将他彻底镇压,他便以同样的方式来回应至高天。
自在天也在打磨大道之刀,想要以曾经那种方式再度杀死他,但他已经可以硬扛那样的攻势。
因为他不再主动求死。
他要活着!
而且他要的不单单是他活着,还有他身边的人,他所珍视的一切,他都要它们存在,要那些生灵活着。
他想要留住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可在这一战中,却没有什么能帮到他,能同他并肩作战。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
这场大战也是凶险无比之战,他也依旧还是要一个人面对这大战,用尽手段,厮杀不休。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
他用尽一切力量化成的野草就这样存在着,时时刻刻都在经历恐怖的毁灭,又不断地在毁灭中重生。
怨死之雾霭、灭世之大雨,还有时不时就会降临的无形劫雷……天道用来针对他的手段,实在是多。
可惜,他的意志从未动摇。
他始终是他,本就不存在任何被天意改变的可能。尤其是在古青萤的面前,他更要如此坚持。
终于——
直到许久之后的某一日,那野草由生机盎然的状态转而枯萎。
在它枯萎后,遗留下两枚光点般的种子,种子转瞬生根发芽。
轰!
同一时刻,恐怖的力量汇聚,化为雷霆光柱轰向这两枚种子。奈何它们还是转而成草,最终显化为人。
“萤儿,哥哥这就带你回家。”
古青阳的声音响彻天地。
他牵着身边那女子的手,冷冷地注视着这片天地,笑看这天地间的雨水化成各种生灵向他们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