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个人的最后一句话，古青萤的眼眸深处终于有波澜浮现。她记得这个名字。
染苍无极，这一代大荒芜战骨的拥有者，天赋绝佳，性格执拗却又颇为正直，更是一个战斗狂人。
她记得清楚，这个人曾与她的哥哥交手很多次。
但无论是哪一次交手，最终落败的人都是这个人。
这个人的实力很强横，绝不是那些数之不尽的弱者可以比拟的。
故而，这个人会经历失败，所谓的错从来都会不在这个人身上。染苍无极没有错过。
如果一定要说染苍无极错了，那他的错误可能就是找错了对手吧。不是他弱，而是她哥哥实在是太强。
可她也了解这个人。
这染苍无极与她的哥哥第一次相遇时，染苍无极真正渴望的，就是一次彻彻底底的失败。
故而，染苍无极会有后来的那些经历，大概也只能说染苍无极这是如愿以偿了吧？
可——
今时不同往日，这个时候，染苍无极为何会在这里出现？又为何能认出他们兄妹二人呢？
染苍无极有什么企图？难不成是还想挑战她的哥哥？亦或者是说，染苍无极也是承袭天意而来？
……
只在顷刻之间，古青萤的心念便已经变幻了无数次。她不断地在心底做出各种各样的推演猜想。
她很清醒。
她知道她和她哥哥的处境。现在这个时期于他们兄妹二人而言，完全就是一个非常时期。
反正她是打定主意了。无论染苍无极究竟想做什么，只要这染苍无极是想对她哥哥不利。
那她纵然是拼得一个身死道消的下场，她也会让对方被挫骨扬灰，要让对方的下场比她凄惨百倍千倍。
“这……这位姑娘，请不要用这般凶残的眼神看着我们好吗？我们来到这里，确实是没什么恶意。”
“我与染苍兄乃是道友，我们确实是为了你的哥哥而来。但我们要做的事，与这世界没什么关系。”
“我们是为道而来。”
“更为准确地说，我们此行，只是为了与你哥哥论道。其他的事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
染苍无极还没有说话，他身边的那个神秘男子便已经开口。古青萤看过去的时候，他已是满脸慌张。
却见这人不停地解释着，一张嘴便说个没完没了。古青萤只用一眼便看出来了，这个人根本就没慌。
这个人的慌乱，只是表象。
别看他表现出来的样子，看起来仿佛是真的很慌乱。可实际上，他说话的时候极有条理。
他的一字一句都是有序的，言语清晰，条理井然。他只用了短短的三言两语便把事情完全解释清楚。
试问，这样的人会简单吗？
故而，古青萤并没有收敛她眸中那份凶残至极的杀意，反而是又多流露出一份微妙的忌惮之意。
她先看了这说话的男子一眼，随即又微微侧头，把目光集中在染苍无极的身上。
她在打量着染苍无极。
岁月悠悠，转瞬已是三千多年以后。当年的染苍无极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完全就是当世的英雄。
而现如今，染苍无极的身上也有了浓烈的沧桑气质。其面容也比原来更成熟，身形也更挺拔了。
然而，就在她仔细地打量着染苍无极之际，染苍无极却是看向醉倒的古青阳，随即就淡然说道：
“时间过得太快了。”
“自从我经历过当年的那次失败以后，我就一直都在拼命修行。我为的就是能在未来再求一场大战。”
“我虽是身负不世之战骨，但我与他之间的差距仍是天差地别。我一直都很清醒。”
“故而我知道，当我和他下一次再见面的时候，那时的我未必就还能拥有与他大战的资格。”
“而且——”
话及此处，染苍无极突然停下。
他的眸光变得深沉许多，脸上也浮现出更为浓郁的沧桑之色。看上去就仿佛是在追忆着什么过往。
直到气氛彻底变得沉寂，他的眸光才有了明显的变化，变得比刚刚的那一瞬更为明亮一些。
只听他继续说道：
“而且，当年那最后一次战败也给了我莫大的启发。他给了我上了我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一课。”
“曾经的我，是满心满腹只想着战斗，从未在意过其他的东西。故而我眼中的天地真的就只是天地。”
“当我亲眼见证他陨落时，我突然发现，相比于他，我的人生似乎是缺少了很多特别重要的东西。”
……
染苍无极一边说着，一边默默举起酒碗。话说到兴起处，便大口大口地吞咽着大碗中的烈酒。
同一时刻，他身边的神秘男子露出惊讶的神色。而古青萤则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样的染苍无极。
从前的她的确是个真正的死人。
但她也确确实实地是用她的方式守护着古青阳，始终都陪伴在古青阳的身边。
古青阳经历什么事情，她就见证什么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就是她哥哥这一生的见证者。
万般往事，她全都知道……
所以说，她会认识染苍无极，会记得染苍无极这个人，也不奇怪。毕竟染苍无极也是个很耀眼的天骄。
不过她记忆中的染苍无极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绝世天才，是极其英俊的青年英雄。
而现如今——
她眼前的这个染苍无极，比起当初简直是判若两人。这个染苍无极已经比当初成熟了太多太多。
其实，染苍无极把话说到这一步便不需要再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她已经明白了染苍无极的意思。
她在染苍无极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种东西，她对此很熟悉。而这种东西就是红尘意。
红尘意……顾名思义，便是骨修在感悟红尘以后，对这凡世之滚滚红尘所产生的深刻见解。
所以说……在这三千多年的光阴里，不管染苍无极有没有保持那个战斗狂人该有的狂热本性。
染苍无极都一定历经过红尘。
红尘滚滚，变化万千。这尘世之沧桑，光是看就只能品味到它的三分味道。
要想真正品味到全部的味道，那便只能是经历。很多结果的滋味，只有拥有过它的人才会明白。
“所以，你们打算如何？”
沉默片刻后，古青萤选择直接开口。她并没有给染苍无极一个让其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她已经感受到了面前这两个人的诚意，但这只能让她给他们一个说明来意的机会。
一但这两个人到头来还是要对她的哥哥不利，那她是绝不会给这两个人任何机会的。
“我愿意等他。”
“我也愿意等。”
在听到古青萤的话以后，染苍无极直接就给出了答案。他丝毫不加犹豫，目光如炬，坚定而温和。
古青萤看向他。
那个瞬间，她眸光闪烁，一双美眸里尽是深意。她并没有被染苍无极那温和的外表吸引。
在染苍无极的外表下，她看到了染苍无极那颗带有强烈战意的心。故而她明白，染苍无极没变。
“别这样看着我，姑娘。”
“原本，我觉得你也和你的哥哥一样，也可以成为我的对手。我也曾渴望同你论道。”
“但……这些年里，我曾特意去了解过你们的故事，此刻也能凭借我的眼光看透一些东西。”
“你和他的关系太特殊了。”
“与其同你对决，不如直接找他对决。因为你应该也是他那磅礴力量的一部分，我应该没有说错吧？”
……
染苍无极又饮下一碗酒。
烈酒入喉自是滚滚而落，他是待烈酒进肚以后才开口。而他的话也尽是实话。
他确实是有意去了解过古青阳的过往，因为他想知道，古青阳为什么会有那般强大。
“若是那样，你没有必要一直等着我哥哥。你不是我哥哥的对手，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一样。”
古青萤很是坚定。
在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她的眸子里没有任何迷醉之色，更没有任何与信仰有关的东西。
见她如此，染苍无极和他身边的另外一人便明白，古青萤说的是用理智权衡之后的想法。
这样的想法是不会掺杂丝毫个人情感的，很是公正。然而，现在可不是说者有意，听者无心。
现在的情况是，说者有意，听者更是有意。故而染苍无极闻言以后是苦笑不已。
他确实是有心想要反驳。
奈何打不过就是打不过。
他要寻找古青阳，本就是为了却心中夙愿。至于这大战的结果，他其实是不在意的。
若是赢了，他自会欣喜。若是输了，他也会和以前一样，不光不会气馁，更是会以平和的心态修行。
“他真的有这么强吗？”
这一次，轮到染苍无极的同伴感到疑惑了。作为染苍无极的同伴，他自是知道染苍无极的战力。
可就是这样一个举世无双的恐怖存在，在这种时候，竟也会默默低头认输，还认得这么理直气壮？
对于这样的结果，这人很震惊。
故而他会有此问，他也确实是想要得到一个让他心服口服的答案。却不曾想，那两人闻言都只是轻笑。
“我的哥哥，震铄古今。”
“青阳道友，注定无敌。”
古青萤和染苍无极接连开口，在那人诧异的眼神中诉说各自心声。说完以后，这两人又恢复沉默。
染苍无极更是对那人附耳说道：
“你以后就会明白的。”
至于古青萤，则是默默地取出一件大黑袍，缓缓地将其盖在古青阳的身上。那般动作，堪称温柔至极。
这一下，倒真给那人看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