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云堇轻声说。
“可我不愿意。”苏铭说。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女生爱上一个男生的时候往往是最犯傻的时候,因为一旦不犯傻男生根本没机会。
可比起接受这个忽然犯傻的女孩的好意,苏铭更想认真搞事业……啊不是,更多的只是从云堇的描述里,苏铭看见了某个不像是他的人。
慧眼如珠的翩翩公子?音乐素养很高的摇滚乐手?与天之魔龙地之深渊人之愚人众斗其乐无穷的大英雄?那是谁?这么牛逼的人苏铭表示他不认识啊。
苏铭忽然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位忽然向他表白的云堇姑娘从未认识过真正的苏铭,苏铭也从未了解过真正的云堇。
所以苏铭提出了拒绝。
就算会因此伤了云堇的心。
“为什……为什么呢?可是公子觉得云堇是拖后腿的,配不上公子吗?”云堇惊惶地上前半步,右手在胸前紧握,她抿着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铭。
“不是……是因为你太好了,好到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你。”苏铭诚实地回答道。
怎么面对这个在曲艺一道出类拔萃的女子呢?告诉她我的音乐根本不是我自己写的,是从前世的世界抄来的,其实我最多就能算是个摇滚发烧友对音乐和戏曲没有半分兴趣就算是摇滚在这个世界对我的吸引力可能还不如砍怪和冒险……那么苏铭和云堇之间的问题,也就全都暴露出来了。
第一,他们两个人完全没有共同语言和爱好;
第二,云堇喜欢的不过是虚假的苏铭,是重重伪装下的假面;
第三,虽然两世为人年龄加起来已经快奔四了,但是苏铭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爱小白来着——可就连这个恋爱小白都能看得出云堇刚才的犹豫,尽管犹豫之后的结果是下定了决心。
这让苏铭怎么好拒绝这个女孩的一片心意呢?
尽管如此苏铭还是忍心说出了拒绝。
“公子实在太过谦了,公子才华蒙德、璃月两国有目共睹——云堇只不过想知道一个原因,公子不必如此托辞。”
眼中分明蕴满了难以想象的悲伤,却还故作坚强。云堇不愿服输,她一向不愿服输。
“你也知道我是从蒙德来的啊……”苏铭挠挠头,索性也不管了,“那我问你,你可愿意舍弃在璃月的生活,随我远嫁蒙德?”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云堇自然是……”说到这里,云堇似是挣扎了一下,才缓缓道,“……愿意的。”
冲动害死人呐……苏铭在心中默默苦笑了一下。
“这样吧,璃月是契约之国,我便也与姑娘订立一项契约。”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不做些表示也就不免太绝情,“三年。”
云堇一言不发,只是看着苏铭,等待他的下文。
“我是一名冒险家,也是一名吟游诗人,我喜爱这片大地与花草,喜爱山川与风。”压下内心的紧张,苏铭缓缓说道,“所以,三年,三年后若是云堇姑娘心意未改,我也没有在这三年冒险中缺胳膊少腿,乃至死在冒险的路上……若三年后苏铭未娶,云堇未嫁,及冠的苏铭仍能配得上云堇姑娘……苏铭自当八抬大轿下聘书,将云堇姑娘迎娶过门。”
这是苏铭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拖时间,进入冷静期,双方在这段时间好好审视这一段突如其来的感情。
如果三年时间仍然无法淡化云堇对他的感情,三年后云堇还是毫不犹豫地对他说出“我愿意”……那这就是他苏铭的宿命,有一个爱他至此的女孩相伴,他苏铭还要奢求什么呢?
一年半之后旅行者就会苏醒,剧情正式开始,游历七国说来漫长,实则每个国家最多也就一个月,抵达终点估计一年时间就足够了……而抵达终点之后呢?
扫去身上的风沙,长久地留在某个城市……他苏铭有这样的落脚之处吗?
这是苏铭第一次从“认真搞事业”的想法里跳出来,正视他自己的感情。
如果没有今晚这一茬儿,也许优菈会是个不错的选择……前提是如果优菈愿意等他的话。
总觉得会很难说出口。
那就……随缘吧。
“三年之后苏铭未娶云堇未嫁,苏铭自当迎娶云堇姑娘过门”。
“公子好是狠心,竟舍得让云堇守上三年活寡。”云堇幽然道。
“我若是在此处便是答应了姑娘,那才是对姑娘太过狠心。”
能否抛弃璃月的一切远嫁蒙德,又或者是苏铭抛弃在蒙德的生活正式定居璃月,云堇是打定主意要将戏唱上一辈子的,可苏铭在晨曦酒庄也有放不下的亲人……这种种因素是他们之间无法绕开的阻碍,也是他们之间为此努力的动力。
要让克里普斯老爷和迪卢克、凯亚无端离开蒙德,想必他们会是一万个不愿意的吧?
要让云堇放弃唱戏,又或者是抛弃璃月港里这些忠实的老戏迷们远嫁蒙德,那也实非她所愿。
来自异地恋的苦恼就是这样了。
哪怕现在的苏铭全力可以在一天时间往返蒙德城和璃月港,可还是不一样的。
三年,用这三年时间,把一切想清楚。
“既如此,怎生又有后来这场说话。见他每带系乌犀,衣着玄襕,帽里乌纱,待席罢敲他一下。怎生地使手法,从此日娘嗔女,妾爱他。爱他那走笔题歌,出口成章,顶针续麻。妾身自从见了玄衣侍郎,过从不下。”
云堇往前走了几步,和苏铭隔上一段距离,随后摆出戏曲的起手式——
那是璃月有名的一场戏,《连心珠》中的《走雪》,渔家女见了玉京台前白衣的侍郎念念不忘,听闻他被奸人陷害,独自在雪中行走,从云来海走到归离原,从璃月港走到玉京台,最终用尽最后的气力,敲响那面申冤的大鼓。
《走雪》这出戏是一出独角戏,演的是雪中的一段艰难跋涉。
云堇第一次唱《走雪》时,天空中也飘着细雪。戏中人在雪中迷失路途,茫然无措之余不禁哀叹起来。恍惚间,戏中的风雪与现实中的风雪交叠,茫然了许久的云堇也化作了迷途的旅人。
「好什么呀好……起调,摆一套漂亮身段,再亮一亮她的好嗓音,《神女劈观》中的神女和《连心珠》中的渔家小妹似乎也没什么分别。」
她跋涉着,踉跄着前行,分明十余步的距离,分明此时正值盛夏,可她确实在风雪中行走。
颤抖着,从娇弱的身躯挤出最后一丝力气,抽出那根并不存在的鼓槌——
素手轻轻敲击在苏铭的心口。
云堇轻轻依偎在苏铭的怀里。
“三年。”她闭上眼,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