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如意被他看得浑身冰冷,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五个土匪。
自己对面这人,杀过人。
准确地说,是她。
这人一身男装,发式举止与男人无异,皮肤黝黑,目光坚毅……还冷硬。
连声音都偏向男子。
一般人大约是认不出来的,但苏如意来的那个时代,走中性化路线的女子和男人都多,这样的见得多了也就能辨别,再说,女性和男性的身体构造不同,行为举止上面总还是会有细微的差别。
她这样的态度和气势一般人接不住,觉得是个不好招惹的主,大多会灰溜溜的离开。
但苏如意和那五个土匪对峙过,虽然一下子就知道这不是一般的女子,却也不至于吓得面色大变慌了心神。
她笑了一笑:“公子勿怪,不知道我能不能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下?”
对面的年轻人对她的反应有点意外,看了她几眼,没有说话,像是默许她坐在这里里,又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
“喝酒伤身伤神,最易误事,我看公子已经喝了许久了,还是节制一点为好。”
她拿过这年轻人的茶碗,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女”字。
同为女性,忍不住上前提醒一番,就算再怎么装扮得如同男子,也还是要时刻保持警惕,喝了酒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谁知道是不是也有别的不怀好意的男子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
对面的年轻人面色变化了一下,看苏如意的眼神却变得狠厉:“多管闲事,管好你自己就是了!”
她说话粗鲁,脾气和口气都像是男子,像是真把自己当男人了一般。
苏如意:“好吧,看来是我多管闲事了。”
自己的好意没有被接受,苏如意便也不执着,与她没有什么多的话说,起身离开。
进客栈上楼,这客栈修得不小,楼梯也宽敞,她往上走的时候,上边也有人下来,是个个子高大的男人,两人擦身而过的时候,苏如意又觉得浑身发麻。
这又是一个杀过人的人。
这距离京城近了,竟总是遇到这种人,让她对京城这个地方都有些畏惧了,这究竟是个什么是非之地?
上到楼上她忍不住向下看去,虽然一下子就感觉出这人背负了性命,但又觉得他与那些土匪不同,可能是走出了理直气壮的气势?
那男人果然高大,身子笔挺,大步往客栈外面走去,可能是感觉到了背后的视线,忽然站定回头,和苏如意的视线撞在一起。
这就有点尴尬了,不过苏如意这辈子遇到的尴尬事情不少,淡定点头一笑,移开了视线。
楼下男人稍微一怔,转身走出客栈,在苏如意先前坐了一下的位置坐下。
“你还要喝到何时?”
他有些不耐烦。
对面男装女子见了他,脸上有了些笑意,将桌上的酒坛子往他面前一推:“这荒郊野外的酒还真是不错,喝!”
男人没有搭理,看看桌上的茶碗和桌面上依稀的水渍:“刚才那个女人跟你说什么了?”
女子听了眯着眼盯着男人,嗤地一笑:“你在楼上看到了?我还偏不告诉你了!”
“那就算了。”
男人态度冷漠,丝毫没有捧场深究的意思,女子有些恼怒,狠狠瞪着他。
“你明明还是担心我的,所以一直在楼上看着是不是?陆识途,你——”
男人没让她说完,起身在她脖颈后面一敲,女子咚地一下趴在桌上。
随后将人拎上楼扔进屋里。
杏花村。
今夜月亮很大,到处都是亮堂堂的。
一匹骏马载着个黑影哒哒奔进寂静无声的小村庄里。
陆家早就睡了,小黄狗现在不让进屋里去,只能自己在院中趴着。
忽然它抬起头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两秒,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又听了两秒,随即开始叫起来。
“汪汪汪!汪汪汪——”
别看它小,叫起来却又凶又大声,还冲到几个住人的屋前冲着门里面叫。
“这死狗,叫什么叫!”
刘翠儿被从睡梦里惊起,嘴里骂着,手却已经迅速在黑暗里面摸索自己的衣服,那小黄狗到了自己家就没有大半夜叫过,而且叫声这么凶,是来小偷了?
如意出门前给家里留了不少银子,该不是有小偷进来了吧?
陆多田一边给媳妇递衣服,一边道:“你出门的时候把门边的棒子拿着。”
“爹,娘,是三婶回来了吗?”
孩子也被吵醒了,爬起来坐在床上,懵懵地问道。
屋里忽然噤声,乌漆嘛黑的。
很快刘翠儿骂道:“睡你们的觉!”
大郎一句话把她弄得心慌,谁这深更半夜地在外面跑,除非是出了什么事情……
“莫叫了,莫叫了!”
蒋小兰的速度最快,已经到院子里面了,让小黄狗闭嘴,叫得吓人,又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这是怎么了?”
张氏捂着心口。
小黄狗一看大家都起来了,一个箭步冲到院子边,对着外面咆哮,隔着门的估计以为是多大一条凶犬呢。
李宝珠小跑到门边:“有马蹄声!”
大家脸色大变。
马蹄声,小村子里面哪来的马蹄声,该不会是——
“有多少马蹄声?”
陆多田拄着拐靠在门边,一脸凝重。
“不多……听着就——”
李宝珠性格温吞,还侧着耳朵努力倾听,她还没说清楚就从外面传了声音进来。
“娘——我回来啦——”
那声音还隔着老远呢,张氏一下子就听出了儿子的声音,跨步一迈,一脚踩空,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婶子!”
蒋小兰急忙跑上前将她扶起来,张氏身子骨硬朗,摔个跟头什么的,根本啥事没有,爬起来就往门口跑:“哎呀,我的儿哩——”
陆家顿时热闹起来,李宝珠哆哆嗦嗦门闩都打不开,还是刘翠儿跑过来,一下子把门闩掀开,院门一打开,一匹高头大马恰好就到了门口,马上那人狠狠一扯缰绳,马匹撂起前蹄嘶叫一声,然后稳稳地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