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昨晚早睡,一大早醒来的罗迪感觉左耳暖呼呼的,忍不住侧头看去。
狐女霍藿侧身而睡,呼吸之间,脸上绒毛摇摇摆摆,像是在吐纳天地元气,接近本能,简直可畏可怖。
罗迪心里一动,出于血发所系之同心结,新婚妻子顿时也醒了过来。
两人相顾无言,随即想起昨晚洞房,做过一场,不由地相视一笑,反倒是有了一点新婚夫妇之默契。
罗迪刚刚起身,新妇翻身下了床榻,随手招呼一声,就有两只云雀先后衔来悬铃花,轻轻一指,奇花落地化作铜胎铁骨梳转台。
花托盛着昨晚山岚雾气凝聚之初露,此时化散成一盆无根水,新妇双手掬起一捧露水洗尽铅华。
不知是否夫妻二人结发成婚,一体同心,新妇面貌少了七分狐气,多出三分端庄,命盘格局都有了极大变化。
藏在暗处山公波母二人,瞧着家养的独女,身上少了几分山肤水豢养出的放浪野性,多了几分人性道气,心里自然是感慨良多。
“……若非膝下只得独女霍藿,真想把家中所有女眷都嫁给此人!不一定都能得遇机缘,倘若有其中一二成道,反过来还能带携家里。”
波母白了道侣一眼,嗔怪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山公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赶紧摆了摆手:“没说你,没说你!我是说,养女霍藿出阁,自然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家中难免冷清,未免你寂寞空虚,不定得收拢几个养女,以备日后不时之需……”
波母冷哼一声:“你又说的是什么怪话!我是嫁女儿,又不是卖女儿。婚姻虽是父母做主,姻缘却都有天定……唉!你说的不错,的确得收养几个女儿,调理好了,以备日后使唤!”
新婚夫妇洗漱过后,就携手前往堂屋见过父母,禀告过出谷缘由,幸得山公波母允许,也不得不点头,毕竟寄托了灵根道基在狐女霍藿身上,必须出了万劫谷,才能撞大运似的遇上成道机缘,还不一定能成。
此时,草木皆眠、精灵安歇,就连影魅们都足不出户,谷中气氛难免有些冷清。
罗迪出谷心切,对此混不在意,狐女霍藿却是三步一回头,实在是对故家乔木有些留恋,对外间繁华世界莫名畏惧。
罗迪伸手握住新妇柔荑,牵着她的手,慢慢走进云深不知处——出谷的唯一通道里。
万丈深谷名万劫,脱劫出困离樊笼!
不知道过了多久,罗迪看到前方浓雾渐渐淡化消散,正待走快几步,想起身边新妇才是领路人,忍不住笑了笑。
不料,霍藿反手扣住罗迪右手脉门:“良人,你我二人既已出幽升谷,左右更无六耳,想必可以说真话了罢!”
罗迪毫不在意脉门被切住,甚至对针扎似的酸麻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笑着点了点头:“娘子所言甚是,我本来就独自成行,四处游历,还没玩过瘾,怎会兴致未尽就回家,过两年再说!”
这番言辞实在是无礼极了,听得狐女霍藿眼睛都瞪大了,不敢相信新婚丈夫竟然是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可偏偏是大实话,丝毫没有隐瞒,反过来宽慰了她那颗初出幽谷,面对陌生至极之红尘俗世,不得不提起的十二万分戒心。
“到处游历也是好的!所虑者,不过是归期!嗯!过两年再说,也算是有了一个底限。我只怕,两年后未必能归家。”
狐女霍藿就此松开新婚丈夫右手脉门,罗迪也不在意,侧头看着新妇,看地她满脸飞霞,面颊腾起大片红晕,随即不甘示弱地反看过去。
罗迪笑着摇摇头,随即一步走出雾气,却也没有走远,在双脚落在实地后,停下脚步,转身招呼新妇跟上去。
狐女霍藿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良人,我……”
罗迪主动伸手,轻轻捏住新妇左手:“娘子,你就不怕我跑了么?”
狐女霍藿摘下右手草环,分明是两人血发编织而成同心结,轻轻一掐,没等罗迪叫痛,她自己反倒是眉头轻皱。
“……良人,你怎啲不会痛?”
罗迪不以为意地笑了:“胸口仅是微微刺痛,不过此痛为娘子所赠,我自然是不会说痛。”
如此油腻之土味情话,罗迪说出口,自己都有点不适,可是狐女霍藿听了,却是打定主意,死都不会折腾同心结。
离开万劫谷,脱离两个有高能反应存在的视野,母巢智脑总算恢复进入活跃期。
对于罗迪口土情话,智脑迟疑着没有反应,通过强化脑电波形成的“天眼”,扫描到身边的半人情绪波动起伏太大,不由地为主人记了一笔。
“调情+20,俘获一名爱情俘虏,夫妻感情迅速升温,由陌生戒备,直入友善温和。”
罗迪对此若有所觉,心里暗笑:“智脑是我最后的底牌,而身边的新妇,却是持之横行大不列滇的王炸!”
细数手头上的牌面,家传王室武学“一阳指”,算是一张小牌,可以让自己勉强成为江湖二流高手,新晋之武林侠少。
反倒是智脑从匆匆一眼浏览过的《长春功》里,提取其中智慧精华,凝聚而成的道法真文,不属于人间武功,而是炼气士之法术,才是说一不二的大牌。
“刚刚降临没多久,我就攒出一手大小牌,王炸、底牌,实在是运势所致,再加上我个人的努力……”
罗迪回过神来,看到新妇关切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有些东西,似乎看着一个傻子,不由地微微一笑。
“娘子,我就与你说些坠落幽谷前的琐事罢……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狐女霍藿听了一耳朵夫君的前尘往事,得知他无辜卷入乌蛮部与神农谷争斗中,不慎吸入剧毒断肠草,才会差点毒发身亡,不由地心生愤怒。
她以为良人受制于同心结,万万没想到自己也会受到同心结影响。
罗迪的愤怒毫无虚假,就是愤怒的程度超过预期,看到新妇也受到感染似的恼羞成怒,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同心结,心里立即与智脑达成共识。
智脑暗中记录:“发现中度威胁,神秘系道具同心结,有转移伤害,共同分担伤害,情绪波动感染、辐射影响。所有者为雌性半人,感情丰富,极易控制,根据试探进一步判断,可以初步降低威胁程度。”
罗迪对此不动声色,朝着新妇用力点了点头:“看在断肠草差点毒死我的份上,找乌蛮部晦气,没问题罢!”
狐女霍藿感同身受地握紧拳头,怒气冲冲道:“嫩死他们!”
瞬息间,老家根据地远在玉溪城外灵鹫山的乌蛮诸部,七十二洞联合供奉之祖器“地母金莲”,一瓣莲花枯萎脱水,径自挣脱下来,掉在山乳灵泉里,漂浮在水面上,顷刻间灰飞烟灭。
本来面目藏在鸟篆面纱后的老洞主,冷哼一声,伸出瘦骨嶙峋的右手,五指轻轻抓取,立即摄来一道晦气,如狐如虫,顿时暗暗奇怪。
可惜,无论怎么打杀,就是磨灭不了,想必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何至于此!”
老洞主恍然间想起昨夜,万劫谷上空大动干戈,立即明白机运应劫出谷,就落在乌蛮各部。
“想必是有气运之子出世,说不定会拿我这身,祭祀了它的成道之路……我正愁三十年以来,功行毫无寸进,想必是成也乌蛮、败也乌蛮,正要借此子之手,斩断所有尘缘!”
想到此节,老洞主看着手中狐虫似的晦气,轻轻曲指一弹,不偏不倚刚好落在地母金莲上,任由这条蛀虫啃咬乌蛮部气运蕴含养育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