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中别有天地的行军帐篷里,年轻人听了瞽老的话,神不知鬼不觉地按了一下黄金钟表。
原本“滴答滴答”走动的指针瞬间停顿,就像此时此刻被固定封存了似的。
谁也没有察觉,一丝淡金灵光从黄金钟表核心处流淌出来,进入年轻人的体内,转眼过后,他的双眼泛起灵动的神采,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换了个人。
“敢当,瞽老身子骨孱弱,这一路走来也疲乏地紧了,不如你跟着去,也好有个照应。”
老者正准备起身,忽然听到身边这位“皮猴子”语气里流露出一丝警告的意味,本想婉言谢绝,蓦然间心里一动,就没有开口回绝。
原本对年轻人很是不爽的壮汉,抬头蹬了对方一眼,心里一震,赶紧老老实实地听话起身,不像以往那般磨蹭,显然也是知道利害了。
毕竟出门在外,凡事小心一点,总归是不会有错的。
“带上吞天噬地罗刹棍!这件罗刹鬼国的武库神兵有点妙处,至于我么,留下守着帐篷,关键时刻能救你们的命……”
说到这里,年轻人眼里莫名神采消失地无影无踪,他眨了眨眼睛,明明是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此时回想起来,却感觉无比的陌生。
瞽老、敢当随所谓的泰西封的伽泰南基家族的使者走了,没想到一刻钟光景不到,两人就面色不善的回返行军帐篷。
年轻人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黄金钟表,确定是瞽老和敢当本人,身上也没任何暗手,没被人下了阴私勾当,不由地松了口气。
壮汉呼呼喝喝地吐了几口粗气,一屁股坐在原木凳子上,重逾百斤的实心疙瘩竟然发出“吱呀”,令人牙酸的声音,即便瞽老都皱起眉头。
敢当嗡声道:“多亏石生兄弟提点,这波西斯都护府的狗崽子真是马不知脸长,客套话没说两句,就一口断定瞽老身上有暗货,能开启所谓血帝陵寝,僵持不下,差一点就动起手来。”
名叫“石生”的年轻人是多么聪慧的人,哪怕把脑子放在脚后跟上,都能猜出壮汉肯定是不服气,取出吞天噬地罗刹棍,跟对方做过一场。
那场面必定是惊天动地、惊世骇俗,震慑住了所谓的泰西封的伽泰南基家族,两人方能全身而退。
石生随口说了几句心里话,壮汉敢当眼睛当场瞪大,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年轻人,忽然间想起瞽老在回来的路上说的话,就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波西斯都护府实乃第九王朝西唐帝国开创,城破国灭后,亲手扶持起来。据说波西斯王室还流淌着西唐皇室的血,没想到君子之泽、五世而斩,现如今也生出异心。”
瞽老脸上神色有些难看,却很快调整过来,随手捋起袖子,露出平滑光洁的左臂,翻到昆仑墟所在,忍不住叹了口气。
“没想到,就连最后一座昆仑下都都覆灭了,九座悬圃被西蛮瓜分,甚至还被修建成了所谓的血帝陵寝,简直岂有此理。”
什么血帝,怕是将昆仑丹水混合赤龙之精,以炼丹术点化成龙气,借假修真,化身为旁门法王之类的存在,妄图长生不老。
想到这里,瞽老忽然意识到,底蕴浅薄的西蛮各部,恐怕最终目的都是如此,即便是泰西封的伽泰南基家族,不也希望开启所谓血帝陵寝,一窥其中奥妙。
“自第三王朝王室倾颓始,春秋战国各大边境军侯,就以尊王攘夷、统合诸侯称霸为上,征伐蛮夷,代天子封禅。
甚至将蛮人圣山化作王陵,死后以身葬入,附之白毫黄钺、九锡仪仗,凭生前赫赫武功,死后封神。”
西蛮诸部学习效仿第三王朝分封建国,也得了几分气数,可惜现世封神有违天意,不死过一回,出入生死之间,怎么可能长生。
即便唯一以人身进入昆仑,肉身成圣之后羿,也被妻子背叛,窃走不死药,霞举飞升、夜奔太阴月宫。
瞽老蓦然间想起一件事,惊呼道:“传闻中,不老不死、不朽不灭,大神后羿最终下落不明。老夫心想,这位射神恐怕就在昆仑墟……”
话说了半句,石生和敢当正静待下文,突然间发现瞽老卡了壳,嘴巴张了张,硬是一句话都吐露不出来。
年轻人立即明白过来:“有口难开,有话难说,恐怕是早就被人下了禁制。瞽老,不如将所思所想写下来。”
说完,石生抬起下巴朝对面的壮汉示意,敢当立即跪下,双手撑地,露出宽厚的背部,任由年轻人在他后背摊开一张帛纸。
瞽老看着石生递过来的蘸水狼毫笔,忍不住摇了摇头:“能给老夫下禁制之人还未出生!唉……我担心,暗中出手阻止之人,就是那位……”
石生轻轻点了点头,明白了始末缘由,沉吟了片刻,忍不住开口:“昆仑墟,帝之下都。只是西域之西,究竟是哪一位天帝?”
绝非坐镇钧天的帝鸿,也非脚踩玄龟、身缠黑蛇的帝颛顼,莫非是鸟首人身、拄杖理民的帝少昊?
瞽老摇摇头,看着壮汉敢当自始自终都没有起身,顺手接过狼毫笔,写了几个字。
电光附北斗,绕枢应附宝。
年轻人看了一眼,就乖乖地闭上了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即便自己是三苗至人之后裔,百地人族九黎的苗民,面对天敌“雷公”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北斗九星即九变,统治这座帝之下都昆仑墟的天帝,怕是主动将自己分成九份,否则的话,浑然一体的悬圃怎么会星散四去,甚至被人改建成所谓的血帝王陵?
“九座帝陵,八假一真……不不不,九座帝陵都是假的,北斗九星绕着北极星周游诸天,北极星所在,才是真陵所在。由此着手,方能进入昆仑墟!”
瞽老自言自语地推演到这一步,眼前忽然一黑,赶紧闭上眼睛,不料眼角流淌出血,挂落下来,宛如两条赤蛇。
“瞽老……”年轻人惊怒交加之下,差点暴走,却被老者扬手镇压住。
“不妨事!并非天帝出手,怕是帝之下都守门人开明兽所为,隔空取走了老夫的双眼,却又赠予两头赤蛇,委实是难以名状,不知所以。”
这时,天狼星上升至天穹最高处,干涸断流的圣河,不正常地涨水了!
洪水泥沙混合着滚滚而来,仿佛天河决堤,无边无际的潮水,裹挟着沿途的一切,以侵吞天下的无上气势,朝古城废墟孟菲斯倾盖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