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进甬道,叶芷就感受到一阵阵的寒意,这里是地下,常年不见天日,想要阳光一般的温暖几乎就是不可能的。
叶芷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停住了脚步,略微犹豫,往后退了一步,手指轻轻在那刻着无数浮雕上的墙壁上摸索着,最后叶芷的手指停在了一个半裸女人的雕像之上。
“就是这里了。”叶芷用了一些力气,猛然一推,但墙壁上没有任何变化。
叶芷皱了下眉头,收回了手,环顾周围,但眼前却是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屏息片刻,叶芷轻咳了一声,伸手拉了下身上斗篷的系带,冷声道,“既已知道有人到来,为什么不出来,躲在暗处有什么意思?”
叶芷的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如同春雷一般的响声,地面之上都微微震动。
然后,转瞬间,这个甬道内灯火通明,甬道的尽头,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正漠然站在那里,旁边的灯烛将他的影子照的修长,因是逆光,他的容颜完全被光遮挡,只看得到一头墨色的长发直直的垂到腰际,拿着软鞭的手皓白如雪。
眼睛一下子从漆黑的地方转到非常明亮的地方之时会有片刻的失明,叶芷用宽大的衣袖遮了下自己的脸,微闭上眼睛。
那黑衣男子向前走了两步,将手中的长鞭绕了绕,谨慎的上下打量着叶芷,道,“你……是谁?”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叶芷失明了片刻,但人的适应力是惊人的,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叶芷眨了眨眼睛,便能看得见眼前的一切了,只是看的并不是太清楚。
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叶芷看着眼前手中拿着长鞭的那个黑衣男子,也向前走了两步,声音是平淡的,“江蓠,你果真不认得我了么?”
这句话,自然是多余的,叶芷也知道,她现在的容颜发生了改变,就算是和她再亲密的人,也不会识得她。
果然,叶芷的这句话一出,江蓠那双桃花眼再次将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眉宇间有着淡淡的疑惑,最后目光定格在叶芷脸上,坚定道,“我不认识你,也从未见过你,你是如何得知怎么打开这个密室的?”
这个密道,除了花幸教教主叶芷和二十四暗卫之外,再也无人知道,这个女人肯定不是二十四暗卫,那她是什么人?
叶芷不语,只是盯着江蓠手中的长鞭看了会儿,片刻之后才道,“三年,你一直都在这里?没有出去过?”
听得叶芷如此说,江蓠愣了半晌,嘴唇抿得很紧,一双原本应该柔媚的桃花眼中却泛出的是冰冷的光,像是一把无形的剑,要将人的心刺穿。
因为地下无风,周围灯烛高展,烛心中一团小火苗轻轻的跃动,像是一个调皮的精灵,蜡烛燃烧后化为一缕青烟,缓缓而上,那青烟的影子映在墙壁上的浮雕上,像是从蚕蛹里剥离出来的蚕丝,在水中一点一点的晕散开来。
叶芷再次向前走两步,在距离江蓠身边最近的那盏灯烛前停了下来,看着那灯烛里面的火苗若有所思,“我记得,我从未说过不允许你出去,在这里,也太埋没你了,不是么?”
“你……”江蓠听闻叶芷这样说,一双墨色的瞳孔顿时紧了下,握着长鞭的那双手青筋几乎都要爆出,“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蓠是花幸教二十四暗卫之首,二十四暗卫都是直接听命于教主的,除此之外,再也无人能命令他们,除叶芷和迟涯外,无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之后,叶芷和楚国第一谋士易潇做了那个无生还之可能的交易,他借兵给她,她死,从那时起,叶芷便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于是便给了迟涯一封密函,将二十四影卫的事情都写在那密函之上,并嘱咐迟涯道,这封密函在她出去两月之后打开。
两月之后,叶芷身亡,沐云衣给她守孝,举国哀丧,花幸教众多教众也一身孝服,整日愁云惨淡,一般从不轻易下山的迟涯失魂落魄的到了当时沐云衣所在的皇城,亲眼看到放在那金丝楠木棺里面的叶芷,心中这才凉了,相信叶芷已死。
迟涯回到花幸教之时,第一件事情就是拆开了叶芷留下的那封信,也便知道了一切。
叶芷轻轻伸手拔下自己头上的一根银簪,漫不经心的将那烛心挑了下,道,“这世间,除了我和迟涯之外,还有谁知道你们二十四影卫的存在?”
江蓠深呼吸了一口,迅速走到叶芷身边,盯着叶芷的脸看了好大一会儿,最后目光对上了叶芷的视线。
愣了好大一会儿,江蓠后退了一步,但那双眼睛却眨也不眨,叶芷也不动声色,任由江蓠的视线与她对视。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江蓠张了张口,接着又紧紧闭上了嘴,棱角分明的脸庞很是坚毅,他的眸子沉了片刻之后,方才开了口,“你……你是教主?”
叶芷看着江蓠的那双眸子,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你觉得呢?”
江蓠也看着叶芷的瞳仁,那眼神,动作,神态,和教主简直就是一模一样,但是,那张脸……
犹豫了片刻,江蓠看着叶芷的眸子,像是被魅惑了一般,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但是立刻又反应了过来,再次后退一步,将视线从叶芷身上移开,摇了摇头。
看到江蓠这个样子,叶芷轻声笑了下,依旧用手中的银簪拨弄着烛心越燃越高的火苗,却不言语,直到那银簪尾部完全被火焰烧红,叶芷才开了口,道,“因为我现在的这张脸,你不相信我也是应该的,但是……”
叶芷手中拿着那根被火烧红的银簪,转过了身,看着江蓠继续道,“我有办法让你相信我。”
江蓠看着叶芷,但立刻又避开了视线,不语。
叶芷看了江蓠一眼,走到一面浮雕稍微少一点的墙上,对着江蓠勾了下唇角,道,“你看好了。”
说着,叶芷手上那根被烧红了的银簪,她就握着那簪子上面镶嵌的一颗黑玉,飞快的在墙上画着,龙飞凤舞,速度极快,宽大的衣袖带起的风几乎要将那蜡烛上面的火苗扇灭,坚硬的墙面与叶芷手中的银簪摩擦产生的火花在这昏暗的环境中足够让人看得清楚。
江蓠的眼睛越睁越大,待到叶芷停手之时,他还依旧愣在那里,手中的长鞭木然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