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一直都为林雨韵的婚事烦心。
庶女才名在外,嫁得太好,会衬得她嫡出的十二姑娘没了光彩,可随随便便把她嫁出去,又不是她行事的风格。
须知,这家里的庶女,她虽没有像嫡出的小十二那样捧在手心里疼爱,却也让人从小精心养大的,拿出去联姻都是上佳的筹码,只不过这林雨韵格外的出彩,才叫她有些拿捏不住这个度,颇为疼痛罢了。
她一开始相中的是漕运总兵张达的独子张禹淳,张禹淳也是个庶出,身份上倒是和林雨韵相配,只是有一点不好,张禹淳虽然是庶出身份,却是张家唯一的儿子。
张达的嫡妻惠氏已年过五十,想要再生出孩子来也是不可能了,可以想见,这张禹淳铁板真真要过继到惠氏名下作为嫡子的,这样一来,林雨韵在身份上就差了张禹淳一头。
虽说自古就有“低头娶媳高门嫁女”的说法,但也得双方愿意才行。
杨氏本人是极为看好张禹淳和林雨韵两人的。
张禹淳学问出众、前途不差,林雨韵为人聪慧通透,两人性格一刚一柔正是互补,除了身份上有些小差距,在杨氏看来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且张家管着漕运一块,就像是抱了个金鸡母在怀里下蛋,每年不知道可以捞多少银子进腰包,林家有背景、有身份、也有银子,但银子这东西,谁又会嫌多呢。等林雨韵嫁进张家,从中穿针引线,林、张两家以后还不就是一家么。
惠氏之前就见过林雨韵,对她也是极为满意的,并不介意她庶出的身份,就算介意,杨氏暗地里也早就打算好了,只要张家同意这门婚事,她就把林雨韵记到她的名下,庶出不也就变成了嫡出。她给张家做了脸,张家自然也会投桃报李。
只是这世间的事情总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两家原本说得好好的,可这惠氏忽然就变了卦。
杨氏几次明里暗里透话给惠氏,惠氏就是不接招,若是杨氏再往深里面说上一些,惠氏就开始面露难色。
杨氏暗暗让人去打探惠氏身边的人的口风,才发现不同意这桩婚事的人居然是张禹淳。
张禹淳心气儿高,觉得林雨韵就算才名在外,是许多人家抢破了头也想要娶进门的好媳妇,可他就是看不上她庶出的身份,觉得若是娶了林雨韵就是埋没了自己,不划算。
既然张禹淳不愿意,强扭的瓜不甜,杨氏便把这件事情揭过去了,也同林芝峥略微提了一下,让他心里有个数。
林芝峥听完杨氏的话后,不紧不慢地说道:“九丫头无论是容貌还是学问、人品都是一等一的,前几日陆大人还跟我夸她的字画双绝呢,说她给陆夫人画的小像非常有神韵,题的诗也是不错的。张家那小子看不上,是他的损失,我们林家的女儿还怕没人求吗?慢慢挑个好的就是了。”
林芝峥语气平平,但杨氏和他几十年的夫妻,就是能够从中察觉到他语气里的不悦,心里暗叹一口气。
这张家确实是托大了,莫说林芝峥现在已经升了江南总督,就是没有升,凭林家在京城几百年的积淀,也不是小小的张家可以比拟的。
杨氏把握住了林芝峥的情绪变化,自然是顺着林芝峥的想法说话。
“哎,九丫头什么都好,就是差在了出身上。”
这是杨氏的真心话。
这些庶女里头,她对林雨韵的感官还是不错的,有时候甚至觉得,林雨韵这样气度的,要是投胎到她的肚子里,未来该是另一番景象。
对于张家这门婚事,杨氏是真心看得上,奈何张禹淳心气儿高,看不上林家。
说起张禹淳的高傲,杨氏不得不承认自己看走了眼,多日打雁,没曾想,会被一个还没长嘴毛的小子给忽悠了过去。
往日看他行事恭敬,却没想到他心里还有那份心思。
哼!
仗着自己是张家唯一的根,就看不起林家庶出的姑娘了。
要真的排资论辈,他张家也就够格给林家做个跑腿的,林家几百年的积淀,岂是他张家才发家的暴发户可以比拟的!
只不过……
杨氏心里十分纳闷。
张禹淳年少轻狂,为人处世生硬,这个杨氏可以理解。
但是张达这官场上的老油条了,怎么就容得他儿子性子走呢?
杨氏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杨氏疑惑的时候,林芝峥忽然皱眉问道:“我怎么记得,张家那小子也是庶出吧?”
“可不是呢。”杨氏快速收回心神,专心回答林芝峥的话。
“只不过张家情况特殊,惠氏一辈子就只生了个姑娘,还每日里药罐子泡着,废了她不少心神。惠氏为了给张家开枝散叶想了不少办法,家里妾室不少,可就是生不出孩子来,张禹淳目前是张家唯二的孩子,也是唯一的男丁。听说他姨娘出生十分不堪,好在他那姨娘命薄,生下他不久就死了。惠氏一直把他养在自己屋子里,只还没有正式过继到名下算作嫡子而已。”
杨氏三言两语便把张禹淳的状况同林芝峥交代清楚。
接着又说了自己的打算:“我原本是打算等九丫头出嫁的时候,就把她记到我的名下的,这样一来,九丫头也算是林家嫡出的姑娘了,可张家那孩子就是不同意,想来是心里有心结吧……”
杨氏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林芝峥的脸色。
“……我想着强扭的瓜不甜,张家那孩子既然不愿意,我们九丫头也不是没人要的姑娘,就同惠氏说算了。好在两家只是私底下谈了这件事情,外人也没有只晓得,于九丫头的名声也是无碍的。”
林芝峥听完杨氏的话,冷哼一声道:“竖子不知何谓!张家泥腿子出生,要论相配,也是他张家配不上我林家的姑娘。我林家女儿无论长短,也是他张家竖子可以挑选的?”
林芝峥直接用“竖子”称呼张禹淳,可见是十分厌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