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能决定什么,但是我记得我刚进鬼门的时候妩青就和我说过:命之一字,理应一分为二,虽说命运无法背弃,但性命还在我自己手上,个中千百滋味都要我来尝。”
“如今阿宛年岁尚小,自知能力有限,很多事情我做不到,譬如克制你身上的蛊毒。但是岁月且长,个中艰险安逸我都尚未体会,不敢言什么决定与否,却也绝不言身不由己。”
阿宛的神情是方紫岚从未见过的坚定,她微微一笑,略显稚嫩的脸上透出一股笃定的自信,“而你比我厉害多了,想做什么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尽管去做就好,就算你想成为执子之人,又有何不可?”
“说不定有朝一日,这大京的气运当真系在了你的身上,我们都是你手中的棋子也不好说,你又何必这般自怨自艾,止步不前呢?”
方紫岚听她说完,久久无言,末了轻叹一声道:“好阿宛,你这一番话当真是醍醐灌顶,让我清醒了许多。”
“清醒了就好。”阿宛长舒一口气,“不若以你这性子,还不知要说多少疯话做多少糊涂事呢。”
“你放心,我绝不会再胡来,害你担惊受怕。”方紫岚淡淡一笑,笑容极为清浅,却是说不出的释然,“在北境的时日,我尽管安心养身,待得时机我重新返京,也好有所作为。”
“你能这么想便好,省得公子远在京城也要为你操心。”阿宛说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说你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这么不让人省心呢?鬼门其他人吧,虽说没你这个本事,但也没你这么能折腾人啊……”
眼见阿宛得理不饶人,方紫岚忙做低伏小,开始讨饶,“小阿宛你还是放过我吧,我这还这么多事呢,等改天得了空我一定好好让你说道说道。”
“谁愿意说你似的!”阿宛说着和方紫岚走出了内室,两人一路叽叽喳喳倒也算热闹,然而门外候着的曹副将和李副将看的都是一愣一愣的。
曹副将摸了摸后脑勺,眼睛瞪得铜铃大,“我的个天咧!老李,你啥时候见咱老大和人这么热乎过?”
一旁李副将不满地用手肘怼了怼曹副将,“老曹,你少说两句,小心老大等会儿收拾你!”
方紫岚走到曹副将和李副将身边,挪揄道:“你们俩搁这儿是看热闹呢?”
“我们哪敢啊!”两位副将头摇的好似拨浪鼓,都是一副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的表情,方紫岚也懒得和他们计较,只是吩咐下去明日一早随她一道去北境大营。
两人自然而然地应承了下来,她却好像想起什么又多问了一句:“上官敏……”
她刚说出名字便觉得不妥,生生把话又吞回了肚子里。一是怕隔墙有耳,她贸然问起会被有心之人暗中利用,另一方面经上官家一事,上官敏只怕记恨上她了。
如此想来,她和上官敏那个孩子的恩怨,还是待到明日见面了再好好清算吧。
一夜之间,方紫岚和阿宛各怀心思,竟都是一宿无眠。
第二天两人大眼瞪小眼,均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倦色。
阿宛不由地笑着摇了摇头,“这可才是第一晚,我们的方大人就睡不好了?”
“你不是也一样,还有心思说我?”方紫岚笑得无奈,阿宛却是矢口否认,“我和你可不一样,我认床,你这府上床太硬,我睡不惯。”
方紫岚懒得拆穿她,便从善如流道:“赶明你自个儿和管家说一声,让他帮你换一张好床。”
“不用了,我可没那么金贵。”阿宛咂咂嘴,“你不是要去军营?这个时辰也该出发了吧?”
“差不多了。”方紫岚说着看向不远处走来的曹副将和李副将,冲阿宛挥了挥手,“我去去就回,最多不过三五日,你在府上万事小心。”
“知道,你就放心去吧。”阿宛不耐地朝方紫岚摆摆手,示意她赶紧走人,她也不再停留带着曹副将和李副将一起出了府。
看着她的背影,阿宛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若是让她知道了上官敏现下情形,怕是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乱子呢。
公子要她瞒着不许说,可是只要方紫岚去了军营就总会知道,又能瞒多久呢?
阿宛心下烦躁,猛地甩了甩头。这种事情还是让方紫岚自个儿去操心吧,她有这闲心还不如多看看药经,找一找医治方紫岚的法子。
再说方紫岚带着两个副将不多时就赶到了北境大营,营中虽多是上官家旧部,但都是之前鎏金城一役跟过她拼命的人,对她多是敬畏大过轻视,加之军中多热血,对上官敬私通金人一事不满的大有人在,因此营中上上下下对她的态度倒是出乎她意料的好。
北境大营一向军规森严,一段时日无主帅却仍是井井有条,几位参军副将暂代各项事务,如今方紫岚来了,各位见有人主事也纷纷交出权柄。
然而方紫岚毕竟不是行伍出身,对于军务不过是之前为上战场硬着头皮学了些皮毛,真要她管事还是要学些时日。
她当机立断萧规曹随,把权力再一次分散了出去,仍是让几位参军副将各司其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军务的事情忙活了近一下午,方紫岚才想起之前皇甫霖和她说过的李晟轩有意在鎏金城建都护府的事情。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白了就是扩地盘,把边境线再往北挪一挪,但是背后毕竟涉及建府驻军诸多事宜,终究是得等圣旨下来,才能从长计议。
说来现下也没什么大事需要她来操心,除了……
她心念一动,忽的开口叫住了议完事准备离开的几位参军副将,“几位可知,上官敏现在何处?”
听到她问话,几个人面面相觑,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让她心中咯噔一下,说起来从她这次进军营就没有看到过上官敏,这孩子该不会出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