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澜一直愣愣听他说,末了却猛然抬头打断了他:“不对。”
“若陛下疑你的血脉,对林将军动手之后,足足有一年多时间可以试你。”
“若陛下不疑你血脉,他没必要在对林将军动手之后,又在传位危急之刻,再对你用药。”
“论陛下的帝王权术,他绝不会如此行事,所以林将军之事必然另有隐情,他用药试你,却是毫不担心你的血脉有异,为你登基一事,扫清有心之人的怀疑罢了。”
她伸手覆盖他放在石桌上的手,修长手指在她手心中微微一跳。
“何况,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不会是做出这种事的人。”
岑无恙看着她,一双眸子静水流深,他喟叹一声,手腕翻转,反握住她。
“父皇给我喂的药,是大梁皇室不传之秘,加上父亲的血之后,喂给孩子,若不是亲生骨肉,即刻便化为剧毒,无药可医。”
“朝中重臣跪在龙榻前,千百双眼睛盯着,看我是不是下一秒便要七窍流血。”
“可我没事,不知道有多少人咬碎了牙,又有多少人松了口气。”
“满殿寂静,唯有父皇说了最后一句话。”
“他说,喝了朕的血,就是朕的孩子。”
他三言两语,权利交接下的人心激荡却已让楚清澜心生余悸。
她很想问岑无恙失望吗,或者害怕吗。
满座恶意与贪婪犹如千百张血盆大口,只想吞吃他的血肉。
岑无恙握紧她的手,摇一摇,对她笑道:“我不害怕。”
“那时候唯有满腔恨意,恨不得杀光殿上人。”
楚清澜是信的,所以她问:“那为何没有呢?”
“因为我觉得你应该不喜欢。”岑无恙十分坦然,他想了想,这次又添了一个理由,“当时父皇只剩最后一口气,我不是很想在他面前见血。”
“他驾崩以后,我倒是很想动手。”
“可御前太监高以平找到我,说我喝下的药里,陛下吩咐他少放了一味药材,所以那药,其实一点用都没有。”
这一刻,楚清澜才明白荣帝临死前最后一句话,真正意味着什么。
这位仁慈的皇帝,对于自己最喜爱的儿子的血脉,原来内心曾是怀疑的。
可他还是选择了他,并在最后一刻,用这样无声又隐晦的方式,认下了他。
喝下了朕的血,就是朕的孩子了。
她凝目看他,发现岑无恙脸上,竟隐隐带了些凄切。
终于在岑无恙脸上看到除她之外的人引起的动容,她微微安下心来。
“说完了。”岑无用松开她的手,放松下来似的,长舒一口气。
周围静默下来,微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楚清澜抬眸瞧那晴好无云的天空,久久未言,末了,哼笑一声,“白云苍狗。”
“你会不会觉得人生很短,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也不过寥寥数语。”
岑无恙则盯着她的侧脸,慢慢道:“还好,你不在时,二十年瞬如一日,同你在一起,一瞬间也可抵万年。”
楚清澜噗嗤一声笑了:“下次看本别的话本子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