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何夷说出我输了三个字,也没有给他赢来什么,场间的人们很沉默,各自在想着很多事情,方外的那些修士想要开口挑战陈朝,但想了想,如今陈朝这个样子,他们出手即便取胜只怕也是胜之不武,如果任由他调息一番,之前那个少年展现出来的,已经足以让人震撼,连何夷都不是对手,他们又如何能说会取胜?
所以广场很安静,所有人都在沉默。
何夷有些失魂落魄的朝着外面走去,没有心思再去请辞,他喃喃自语一直前行,不知道是不是道心已经受创,如果是这样,只怕今夜对他的打击便是极大,他付出的代价也极为惨烈,此刻谁都不会再拉着何夷没有礼数的事情去说些什么,二皇子招了招手,有内侍悄然离去,默默跟着何夷,送他出宫。
“殿下,我等也要离去了。”
其余的方外修士纷纷辞行,今日何夷既然已经败了,那他们也没有脸面继续留在这里了。
虽说按着之前定下的规矩,他们可以继续挑战陈朝,但是此刻已经显得没有意义了。
一切都算是尘埃落定了,再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会发生了。
今夜的事情注定会再次震动神都,他们这些方外修士却再也没有不能成为故事里的主角,主角变成了他们一直以来看不起的大梁朝修士,一想到这里,他们的脸色便不太好看,尤其是当想到回去之后将要面对各自师长的冷眼,以及其他方外修士的嘲讽,有的年轻人便觉得有些苦涩。
这实在是很难想去面对的事情。
那个叫陈朝的年轻人,在今夜过后,定然又要再次名震神都了。
这位出身边陲的少年,尚未来到神都的时候便已经搅浑了神都的水,而后在南湖之畔,只能算小打小闹,可谁又能想到那个少年才过了这么些日子,就又要再次将神都震上一震。
真正的大人物,只怕是会真的对这个少年上心。
他会是万柳会之前,神都百姓议论的焦点。
“诸位仙师慢走,我已命人带了礼物,这便送各位出宫。”
二皇子极有礼数,今夜的事情是大梁朝大获全胜,他若是再不做足了面子上的事情,这些年轻人只怕会在心里留下极深的阴影。
他此刻要找补一番,虽说不见得有什么效果,但是事情却是要做的。
方外修士们纷纷离去,这里一下子便少了好些人。
大梁朝的年轻人们看向浑身是血的陈朝,都很沉默,夏渊神情复杂,那位宁氏少年则是悄无声息的往后走去,出身天御院的两人也铁青着脸。
王宽微笑道:“陈指挥使真是我等楷模,书院一事,是我等心胸狭窄了。”
他本就对陈朝没有太大的敌意,之前也想帮陈朝说几句话的,如今这般,倒也不算是离谱。
光是他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便说明他和一般的书院学子不一样。
陈朝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他对于这个书院学子也没有恶感。
王宽笑道:“希望有朝一日可以和陈指挥使把酒相欢。”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有宫女托着一件黑衫走了过来,在一侧停下,一直没有说话的谢南渡伸手取下,朝着陈朝走了过来。
二皇子看着这一幕,笑了起来。
李恒也眯了眯眼。
夏渊等人的脸色不变,只是有些错愕。
之前谢南渡字在比试之前的举动,他们都不知道这个谢氏少女是作何打算,此刻才明白了,原来她知晓这场比试要结束了,于是便早早做了准备。
看着这样的谢南渡,人们很难不把神都的那些传言和这两人结合起来。
只是以前还会有人觉得陈朝的身份绝对配不上谢南渡,那如今呢?
即便再有人这么想,想来经过今夜,这样的声音也会少了很多。
二皇子低头看着破碎不堪的地面,忽然皱眉道:“赶紧叫工部的人来将此地修整一番,要快!”
他虽然是皱着眉头,但实际上此刻谁都能听得出来他言语之间的欣喜之意,大梁朝在方外修士面前一向收起,如今总算是硬气了一些,他作为皇子,自然欣喜。
他其实还有些别的意思,有内侍已经领会,朝着某处而去。
而且他这一嗓子,也将场间的微妙气氛彻底打破,其余人反应过来,纷纷辞行。
一时间,这里便变得很安静。
陈朝接过黑衫穿上,感受了一番,满意道:“很合身。”
谢南渡点了点头,看了一眼陈朝身上的伤痕,没有说话。
眼见众人散去,二皇子看向陈朝,微笑道:“今夜便不留陈指挥使了,陈指挥使若是有空,过几日来本宫府上小叙如何?”
这话语之间的意思很是明显,陈朝不蠢,自然听得清楚。
这便是招揽的意思。
无论以后如何,陈朝如今已经是大梁朝年轻一代里最为璀璨的之一。
谢南渡看向二皇子,陈朝想了想,拱手推辞道:“此番回去,只怕还要好生准备之后的万柳会,殿下盛情相邀本不该拒,只是如今的确事情太多,万望殿下见谅。”
二皇子神情不变,只是微笑道:“是本宫思虑不周,此间自然要以万柳会为重,陈指挥使当静心修行,本宫府上还有些灵药,马上本宫便让人送到书院去。”
陈朝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微笑道:“多谢殿下。”
“李公公,送陈指挥使出宫吧。”
……
……
大梁皇帝从那座宫殿前离开,朝着皇后的寝宫而去,宫女们看到独自一人走来的大梁皇帝,纷纷拜倒。
大梁皇帝走入宫阙,当值的宫女微微低头。
不等他开口,里面便有了些响声,皇后的声音响起,有些疲倦,“陛下,进来吧。”
大梁皇帝没有应声,只是往前走去,进入最里面,只有一张不小的床榻,有两支蜡烛沉默的燃烧着。
皇后娘娘靠在床榻上,脸色有些不健康的发白。
大梁皇帝来到床榻前坐下,开口说起今夜发生的事情。
皇后娘娘微微点头,听到关键处才轻声开口,问道:“那孩子受伤了?”
大梁皇帝笑道:“只怕在过去那些年里,他随便受得那些伤都要比今夜更重。”
皇后娘娘叹道:“可终究是受伤了,之前那些日子过得不好也就算了,如今怎么还能让他这样?”
大梁皇帝皱眉,有些不解道:“也没见你对自己的儿子那般上心,那小子如今身份都还不清楚,你就这样了?”
皇后娘娘摇头微笑道:“陛下有陛下的考虑,自然想得很多,但臣妾也有自己的判断,既然觉得他是,那他就是。”
大梁皇帝佯怒道:“歪理。”
皇后娘娘不在意的揉了揉额头,没有说话,只是眉间闪过一抹痛苦之色。
大梁皇帝看着她,神情复杂,更多伤感。
整座大梁朝都知道两人年少相识,帝后情深,可又有多少人知晓,皇后娘娘身子孱弱,体弱多病,如今已经是沉疴难起了,而大梁皇帝则是春秋鼎盛,更是一位忘忧武夫,这也就是说,要不了多久,这两人只怕是要天人永隔了。
这是极为痛苦的事情。
大梁皇帝的痛苦,却又很难和旁人说起。
他只能独自承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