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论罪(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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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间宴席才刚刚开始,二皇子不过刚刚坐下,那些宫女也才将那些珍馐美味放到各自身前的桌上,而后缓缓退去,只留下数人侍奉,可就在此刻,便已经有人开口,当着诸多方外修士的面,开始指责那个缺席的少年。

这一刻,整个宴会都安静下来,二皇子皱了皱眉,有些不悦,放在酒杯上的手指用力了些,方外修士们脸上神情平淡,好似对此并没有太多想法,只是个别人脸上有些没有去掩饰的讥讽笑意。

他们的师门虽然和大梁朝交好,但也仅仅是交好,还远远没有说得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地步。

甚至他们其实也并非是真心实意支持大梁朝,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师门太过弱小,才选择了大梁朝这个盟友,双方之间的关系也只是互相利用,互相需要。

夏渊朝着声音发出之处看去,发现说话的不是旁人,而是那个出身宁氏的少年,大梁朝的十人之中,除去陈朝之外,那位宁氏少年出身最为低微,龙溪宁氏虽说也算大族,但在场这些人,他又能和谁比较?

按理来说,他本该是这宴会里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人,陈朝缺席这种事情,或许会被有心人利用,毕竟这个少年前些日子在神都惹出的事情实在是太大了些,但谁能想到,就在此时此刻,最先开口的是他。

难道此人对那个谢氏少女,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夏渊之前虽然和在湖畔和陈朝有过些不好的过往,但他是为了书院,至于别的,却没有想法。

就坐在那宁氏少年左右两侧的魏氏和谢氏的少年此刻都默不作声,没有任何表示。

宁氏少年站起身来,朝着二皇子行过一礼,继续说道:“今夜之事,何其重大?那人却如此荒唐,竟然不至,之前我听闻他在南湖之畔为天下武夫发声,还对此人有些敬重,可如今来看,此人当初南湖之说,不知道是存了何等心思,只怕也是用心不纯!即便他曾于国有功,只怕是今日也要定他个御前失仪的罪过!”

陈朝在书院辩驳学子之事,其实也在神都闹起了不少风雨,只是之后那些日子他自己一心在小院里过日子,极少关心外界的事情,自然也不知晓,可在场其余人,别说是这十人,就连那些外面的修士,其实也有耳闻。

毕竟那桩事情,发生在书院。

夏渊听着那宁氏少年提及这桩事情,眉间多出了一抹晦暗。

场间很安静,但很多人都已经把目光投向那个安静的少女,神都传得沸沸扬扬,这位谢氏少女喜欢那个出身贫贱的少年镇守使,如今宁氏少年此番开口,未必没有存试探这桩事情的真假。

眼看着谢南渡仍旧平静,没有说话的意思,人们也渐渐明白,神都传言,当不得真。

消息灵通者,知晓谢南渡来神都之前的始末,此刻也当是她念着恩情,才收留那少年而已。

尤其是场间对谢南渡有意的年轻人们,不由得又开心起来。

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的喜欢谢南渡这个人,但在大梁朝,光是谢南渡出身谢氏和如今院长的关门弟子身份,便足以吸引大部分人。

宁氏少年的两番话很快有了回应,有人开口笑道:“倒也不用如此,兴许是皇城太大,他一个小小的地方镇守使,哪里来过这些地方,一时间走丢了,也在情理之中。”

这番话看似在替陈朝解围,但实际上嘲讽的意味十足,一时间,场间响起了好几道淡淡的笑声。

说话的那人出身天御院,名为范弘,是天御院的两人之一,若是陈朝当日没有拒绝天御院的邀请,若是镇守使衙门没有将两个名额让出去一个,那么陈朝今日便会是代表着天御院的唯一人选,这就意味着,他这个一直在天御院修行的嫡系,将会无缘十人之一。

虽说那桩事情最后没有这么发生,但一想起有这样的可能,范弘便对那个少年镇守使没有什么好感,甚至是未曾见面,便已经对其厌恶不已。

听着有人附和,那宁氏少年颇为自得,只是他没有注意到场间二皇子的脸色已经不太好看。

二皇子和陈朝没有交集,即便是不知道他的去向,他也不会在御宴上提及此事,反倒是要尽可能将这桩事情压下,毕竟此刻还有方外修士在场,所以那桩事情,他刻意不去提及,却没有想到那个宁氏少年竟然不顾大局,当着方外修士的面便开始指责起陈朝,更让他没有想到的竟然是天御院的范弘竟然还在场间附和。

这样的事情,怎么也不该发生在今日的宴会上。

他也知道大梁朝的鬼很多,可那些鬼只怕都极为聪明,这两人不会是其中之一,因为他们实在是太蠢了。

二皇子视线在席间缓缓移过,没有去看那些方外修士,而是先去看的天御院两人,陈朝拒绝了天御院的邀请,天御院有些不满,在情理之中,魏氏一向和谢氏不对付,知晓那少年和那谢氏少女有些牵扯不愿意发声也有道理,谢氏家中复杂,那少女出身白鹿,在神都谢氏的影响力有限,尚未有自己的班底,故而其余人对她并不亲近也正常,书院三人,因为有南湖之说,虽说陈朝站在道理上,但毕竟是辱了书院的面子,你们三人不说话,也没什么问题,可最后二皇子的目光落到谢南渡身上,想着你是最该说话的那人,为何此刻偏偏沉默。

难道真如世人所想,你和他之间只有恩情,而无别的?

二皇子摇摇头,刚要开口替那个不曾见面的少年说上两句话,便听到场间有声音响起,“殿下,朝廷是该注意注意规矩了。”

那人正好是方外修士里的其中一人,其师门和大梁朝交好,是真正的贵客,二皇子即便身为皇族血脉,此刻却也不好否了他的说法,毕竟要注意双方之间的交情。

最重要的是,陈朝不管因为什么缘由,此刻缺席已经是事实。

如今谁都可以说话,对唯独便是这位二皇子不能再维护陈朝。

因此二皇子只是淡淡一笑,却没有点头。

“是极,在我们方外,这等目无尊长的家伙,可是要被废了修为逐出山门的!”

“我们这些草野之人也知道规矩两字,难道大梁朝如今不讲规矩了?”

“或许是那人不曾读书的缘故,可既然不曾读书,为何又会出现在书院?”

……

……

那些来自方外的年轻人们谈起此事,声音不小,如果说之前其余人还能坐得住,此刻听着那些方外的年轻人开始借此攻讦起来大梁朝,也都有些坐不住了。

在场的很多人,其实隐约都猜到了来由,如今的这个局面定然和陈朝杀那几个炼气士的事情脱不了干系。

说到底这些修士再和大梁朝交好,他们首先的身份也是修士,而不是别的。

二皇子沉默不语,只是想着这和大梁朝交好的方外修士尚且如此,那些和大梁朝没有半点情谊的修士又会如何?他没有离开过神都,没有亲眼去看过大梁朝各处的百姓,但听过那些故事,知晓在那些故事里,修士是怎么对待大梁朝的百姓的。

一时间,二皇子竟然觉得心中有些悲意。

御宴原本请方外的年轻人一起相聚是好意,但如今来看,倒像是大梁朝的自作多情。

“恳请殿下将今日之事禀明陛下,定要重惩那位镇守使!”

待到场间稍静,宁氏少年无比郑重开口,他一脸严肃,看向二皇子,道:“如今盛会,还在方外道友身前,那人不到,实在是丢我大梁朝的脸,必要严惩才能彰显我大梁律的威严才是!”

范弘点头道:“我大梁律在前,自然要严惩他才是!”

随着他开口,几位方外修士对视一眼,也是说道:“听闻大梁律极重,今日一见,不是如此?”

“诸位不要妄自揣度,想来大梁朝还是讲规矩的。”又有修士开口,只是脸上带着极深的意思。

二皇子看向那宁氏少年,眼中情绪复杂,今日若只是他也就罢了,可他说话之后,竟然那些方外修士也开口了,让当下的这个局面,瞬间变成了一个极难的局面。

依着今日陈朝缺席的事情,若是不知晓缘由,惩治他倒也在情理之中,但如今却变成了好似方外修士也在逼着他做决定,这种局面,绝不是他想看到的。

这些年轻人自然没有本事去逼迫大梁皇帝做些什么,但他们此刻的行为,又何尝不是整个大梁朝的一个缩影?

二皇子想了想,还是决定为陈朝说些话。

“此事不妥。”

一直沉默的书院学子那边,有人开口,不是夏渊,而是另外一位年纪稍长的读书人,他名为王宽,出生在岭南的一家寻常农户,乃是书院夫子游历天下之时带回书院,不仅文章做得好,也是个修行的好苗子,如今在书院的年轻一代里,他的名望不小。

“即便陈镇守使未到,但事情未查清楚,不知缘由,也不该如此匆忙便定他的罪。”

王宽温声开口,声音平淡,没有偏袒的意思。

之前困于身为书院学子的身份不好说话,但此刻却是得说些了。

二皇子眼中有些赞许的意思。

方外修士们的脸色不太好看,或许没想到在场间有人竟然敢和他们唱反调。

这是不被接受的,哪怕他们是书院的学子。

宁氏少年反驳道:“即便有缘由,还能比参加御宴的事情更大?即便有缘由,此事已经发生,难道能不惩治?!”

王宽皱起眉头,温声道:“要先知其故,方能言其罪。”

“既然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还问那么多做什么?依着我看,殿下直接定罪也不无不可,想来陛下也不会说些什么。”

场间,一个瘦高的年轻人开口,此人是方外修士之一,名为何夷,出自青云观。

即便是在方外的年轻修士里,何夷也是极为有名。

修行界里有一份潜龙榜,专门收录世间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依着他们的天赋和境界排名,上榜之人,无一不是当世天才。

眼前此人,也是榜上之人。

他一开口,场间原本想要帮着王宽说些话的人们都打消了这个心思。

王宽皱了皱眉,可是没等到他开口,那边一直都没有开口少女忽然看向场间,平静道:“关你们什么事?”

他这句话一说出来,场间骤然安静下来。

何夷没有说话,只是眯了眯眼,有些杀机在眼中闪烁。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那少女身上。

谢南渡不在意这些事情,只是继续平静道:“即便要定他的罪,也是我大梁朝的事情,关你们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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