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湖畔很安静,不是因为湖畔无人,恰巧相反,湖畔一直都有很多人。
是因为宋敛之前说话透露的消息太让人震撼,学子们被震惊得无法说话,其他人则是在沉思这桩事情,无人说话,所以才让人们觉着湖畔无人。
此刻听闻宋敛竟然就想这般将陈朝带走,自然便有人会从沉思中走出,出声阻止。
说话的男人生得并不高大,甚至还有些胖,一张圆脸上甚至还留了看着滑稽的小胡子,怎么看都不能把他和修行强者联系起来,可惜说话的这个男人偏偏就是个修行强者。
他来自天御院,名为徐铜,乃是几位副院长之一。
在大梁朝,天御院和镇守使衙门乃是齐名的一处重地,镇守使衙门负责镇守大梁朝各地州府郡县,而天御院则是负责驻守那些和修行有关的地方,负责和方外修士打交道,真要这么说起来,天御院甚至在某个程度还要比镇守使衙门更为重要。
徐铜看着陈朝的眼睛,微笑起来,那张圆脸看起来极为和蔼,只是陈朝知晓那定然是假象,像是这样的人物,越是表现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那么便越是危险。
“陈镇守使,我家院长也想请你去坐坐。”
天底下有两个院长,虽然两者不可相提并论,但在大梁朝,谁又敢说天御院的院长不是大人物?
陈朝看着眼前这个和蔼可亲好似富家翁一般的天御院副院长,其实心中很是无奈,为何他会选择躲进书院,便是想到了有此局面,昨夜和谢南渡交谈的时候,虽说他看起来云淡风轻,但实际上他也没有想好如果真遇到这样的局面之后自己该怎么解决。
不等陈朝说话,宋敛便皱眉道:“他是天青县镇守使,他本就是我镇守使一脉,如今到了神都,也受镇守使衙门管辖,你要如何?抢人?你哪里来的脸?”
徐铜听着这话,也不恼,只是说道:“宋指挥使,既然陈镇守使是你们镇守使衙门的官员,那为何在大理寺的这些时日,没见你们做些什么?我要是陈镇守使,只怕此刻早就心凉了。”
宋敛脸色微变,怒道:“徐铜,你少逞妇人口舌!”
徐铜全不在意,只是轻声说道:“不过是据实说些实话罢了,你宋指挥使不愿意听,那我便不讲了。”
说完那句话,徐铜看向陈朝,微笑道:“陈镇守使,今早我已经去查了你的卷宗,这才发现,原来你已不在镇守使之列了,如今也不用受镇守使衙门管辖了。”
宋敛听着这话,脸色微变,追问道:“你在说什么?!”
陈朝虽说没有什么反应,但是心中也在努力推算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本是天青县的镇守使,如今三法司案子结了,若是神都这边没有什么安排,那么他就该在这三五日之间返回天青县继续担任镇守使的,可如今自己的官职已经被削去,便是证明自己可以留在神都,不用离开,只是这样的事情,镇守使衙门肯定不会同意,那么能有能力不在意镇守使衙门的想法的,只有一个人。
想到那位大梁朝的皇帝陛下或许已经翻看过自己的卷宗,陈朝便莫名的变得有些担心起来。
徐铜不理会宋敛,微笑道:“所以说,你可以好好想想自己之后的选择,你若是来我天御院,我天御院自然当全力栽培你,我天御院可并非镇守使衙门只有武夫,你的天赋,想来即便不走武夫这条路,也会极为出彩,可若是有此想法,镇守使衙门又怎么能满足你?”
听着徐铜都已经说到这里,若是自己还不说些什么,必然会一败涂地,宋敛赶紧开口道:“小子,之前在大理寺中,镇守使衙门不便插手,那其中的事情太多,若是有机会,我好好跟你说。”
“再说了,你走的武夫路子,天底下除去北境军中,难道还有比镇守使衙门更好的地方?”
陈朝看向眼前的宋敛,默然无语。
湖畔其他人继续保持着安静。
其实早在这两位来到这里的时候,那些各大世家的代表都已经知晓,他们今日已经算是白来一趟了,只是已经白来,他们也不愿意就此离开,故而一直都安静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看着。
直到此刻,才有个管事模样的男子越过人群,来到这边,看着陈朝微笑道:“我代表谢氏,请陈镇守使空闲之时,来谢氏一趟。”
若是别处,陈朝也就拒了,可这些日子谢氏一直帮助他不少,不管是何缘由,这份香火情,他必须记住。
“那是自然。”陈朝郑重回礼。
听着这话,那些马车上的大人物默默摇头,也不再犹豫,马车纷纷掉头,就此离去。
他们来的时候便只说了一句话,如今走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
看似无礼,但任谁都知道,那些人无非是趋利而来,无利便归。
眼看陈朝这样,宋敛连忙说道:“送信的时候,你便欠着我的情,这会儿不管怎么说,你都要先到镇守使府再说别的!”
提及此事,陈朝心便恼火不已,心想若不是你之前这般,我又怎么会是如此处境?
不过话虽如此说,该承的情也是自然要承,再加上本身便出身镇守使一脉,这些事情说要选择,其实倒也真的很好选择。
只是如今天御院的副院长便在此地,陈朝倒是不好抉择。
徐铜看出来了他的为难,笑道:“既然陈镇守使还念旧情,便说明我天御院也是没有看错人,不过陈镇守使可先去镇守使那边看看,也希望陈镇守使归来之时,也来我天御院一趟,毕竟我家院长也是很看重陈镇守使的。”
说完这句话,这位副院长拱手一礼,转身便走,好似就这般退出了抢人的行列,可也平添一抹洒脱。
宋敛看着那位副院长的背影嘟囔道:“这家伙定然是知晓抢不过我镇守使衙门,才说了这些看似坦荡的话语。”
陈朝无奈一笑,倒也没有说些什么。
宋敛也不多想,很快便开口说道:“走吧,镇守使府真有人在等你。”
陈朝皱了皱眉,丢下一句稍等,便朝着院子那边走去。
此刻湖畔人未散,院子那边谢南渡还站着。
等到他走回到院子门前,湖畔学子的目光便都落到了两人身上。
有之前宋敛的那句话,如今那些学子们再看着这一幕,心中都有些五味陈杂。
陈朝回到院门口,看向这位谢氏少女,眼中有些歉意,“真是对不起。”
可若是谢南渡会在这种小事上在意,又怎么会是她的脾性。
故而她只是摇了摇头,淡然道:“些许流言蜚语,又有什么关系?”
陈朝听着这话,不禁感慨道:“你这性子,倒是真的清淡如水。”
“你的性子好似要烈些?在书院动手,后果你想过吗?”
谢南渡看着陈朝的眼睛笑道:“不过以后好似只能听到蝉鸣了,倒也是件好事。”
她那么聪明,哪里会不知道之前陈朝动手,并不是因为那粗鄙武夫四个字。
以她对这个人的了解,他全然是不会在意别人说他是粗鄙武夫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的。
他真的要是生气了,估计也不会只是把人打落水中,而是像对那四个炼气士一样,直接把人都杀了。
“其实看到他的时候,我还有些高兴。”
陈朝摸了摸脑袋,说了句没什么头绪的话。
“当着这么多人说瞎话,你倒是不脸红。”
谢南渡想起之前的景象,也不禁有些回味。
陈朝摇头道:“我虽然不在意,但说的话却是不假。”
谢南渡闻言微微一笑,不愿多说,只是说道:“去吧,那位镇守使在等你,只是记得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这话虽然说的平淡,但怎么听着都觉得有些别的意思,容易让人生出别的想法。
陈朝心头一热。
只是不等他说话,谢南渡便自顾自转身走回院子里,柳叶便跟着进去了。
那个谢氏少女只是丢下一句话:
“你烤的红薯还不错,晚上再烤几个。”
陈朝心想,这便是不让自己在外面过夜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