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恩跟随寨主雷纳特的脚步，一起沿着村子里羊肠小道，在许多村民惊讶的目光中，来到了最深处的一道绿色陡坡。 布莱恩边走边打量，这道陡坡的斜度大概有75度左右，除了低矮的灌木外，几乎全被绿草覆盖，更像是一道保护村寨后方的天然屏障。 从上方传来的哗啦声响，让布莱恩猜出，那里很有可能是一片茂密的树丛。 正如布莱恩猜想的那样，等他掏出皮靴里藏着的一柄匕首，手脚并用地爬上陡坡后，直接一头扎进浓密的树林里。 率先爬上去的布莱恩将匕首重新收起来，又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和杂草，这才利用等待雷纳特的时间，仔细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树木参天，笔直的树干直指天空，让站在树下的他，显得格外渺小。 树林中人迹罕至，举目望去满目萧瑟，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在地上投射出点点圆形的光斑，地面被厚厚的落叶和枯枝覆盖，脚踩上去沙沙作响。 远处，不知名的鸟雀叫声传来，拖着长音，尽显林中的幽静。 一阵微风拂过，少许树叶从高空飘落，周围的野花、野草轻轻摇曳，仿佛整个树林都在窃窃私语。 这片树林比表面上看去显得更浓密、更纠结，林下的灌木丛和杂草密布，几乎无路可走。 正因为如此，他们的行走速度并不快。 当两人艰难地穿过这片纠结的树林时，又发现一条小溪从不远处的山上流了下来，不时地还能看到野鹿和兔子从树林钻出，跑到河边饮水。 小溪河床深陷，两侧滑不溜秋，还长满了荆棘，更要命的是，这条小溪就横在他们要走的路上，根本无法绕过去。 布莱恩发现，如果不想被溪水打湿衣裤，荆棘擦伤手脚，外加弄得满身是泥的话，是不可能过去的。 不过，带路的雷纳特显然早就习以为常，面对拦路的小溪，他并没有停下来琢磨着该怎么办，而是选择直接趟过去。 两人沿着小溪，来到一处地势相对平坦的地方，这里的溪岸降低了不少，河道也变宽变浅，朝着远方的一处沼泽和格莱姆瑞河的方向蜿蜒流去。 布莱恩与雷纳特一起趟着寒冷刺骨的溪水，快速走到对岸一片开阔无树、只长着苇草的空地上。 再往前，他们又进入一片带状的树林，林中绝大部分是高大的橡树，其中还混杂着一两颗榆树或桦树。 这里的地面相当平坦，灌木也不多，但树木长得太密，让布莱恩看不了太远。 突如其来的风呼啸而过，掀起阵阵腐朽的树叶，树叶的残渣漫天飞舞，刮得布莱恩几乎睁不开眼睛。 这让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斗篷，又将身后的兜帽戴起来，这才感觉好受了许多。 等到狂风停息，他们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穿过一堆堆的草丛，越过厚厚堆积的落叶。 在这期间，两人没有任何交谈，只有布莱恩时不时警惕地回头或向左右张望。 很快，就当两人穿过丛林，即将到达一处被山脊环绕的谷地时，布莱恩的警惕得到了回报。 他看到树叶间浮现一道模糊的轮廓，有个人影正在灌木丛里小心翼翼地朝着自己打量。 布莱恩掀下兜帽，竖起耳朵，四下张望片刻，发现那道并无任何敌意的人影又无声而迅速地走上山脊，在人影的身后，再次探出两道模糊的影子。 紧接着，山脊上出现很多人影在走动，他们数量众多，身披森林色的斗篷，兜帽遮住了面容，背负长弓悬挂利剑，排成一条直线，显得专注而警惕。 布莱恩摸着剑柄，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他看到在这个明亮的天空下，这些轮廓模糊的人影鱼贯走入丛林，然后融入蛮荒森林散发微光的阴影，消失不见。 他们就像鬼魂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没有脚步声，也没有踩断树枝的脆响，甚至连悬在他们腰间的武器都没有发出碰撞的声响。 “看来你对这种事并不感到意外。”布莱恩走着走着，没头没脑地对身旁的雷纳特说了一句。 “已经习惯了。”雷纳特笑着回道，接着望向那些人影消失的地方，说道：“你是不是很好奇他们是什么人。” “没什么值得好奇的。”布莱恩冷哼一声，绷紧的神情逐渐放松下来，紧握剑柄的手掌也随之松开，“不过是一群无家可归的精灵而已。” 虽然由于距离过远，让他看不清一行人的容貌，但是根据刚刚路过的橡树林，以及这些人敏捷的身手，布莱恩还是轻而易举地地判断出了他们的真实身份。 唯一让他疑惑的是，这些毫无敌意的精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想到这里，布莱恩将谨慎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山谷。 “没错。”雷纳特点点头，继续询问道：“那你可知道这些精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守护某种东西。”布莱恩望着山谷，若有所思的道。 雷纳特为眼前半精灵干净利落的正确回答感到惊讶，随即与他一起望向山谷的方向，叹了口气道： “的确是在这里守护某种东西，这些精灵自称为‘憎恨者’，他们反感‘布莱克特曼’的同族对人类发动的一场场毫无意义的战争，又放不下人类抢占自己家园的仇恨……” “那你们又属于什么？”布莱恩无礼地打断了雷纳特的话语，转过身来，微冷的双目直视对方带着愁绪的眼睛，意有所指地反问道。 其实他已经猜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同时也明白了对方带他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我？”雷纳特被布莱恩问得神色一怔，他沉默良久，这才缓缓说道：“你可以认为我跟这些精灵同病相怜吧。” 布莱恩冷漠地看他一眼，甩了甩斗篷，转身朝山谷走去。 雷纳特望着布莱恩的背影，粗狂的眉宇间浮过一抹愁绪，跟了上去。 在布莱恩的前方，林木没有遮挡视线的山谷里，许许多多破败的建筑呈现在两人眼前，遍地都是光滑的花岗岩，边角粗钝的大理石块。 狂风磨损了建筑的表面，雨水侵蚀了装饰的图案，寒霜让石面开裂粉碎，从地面挣扎而出的树根将石块分成碎片。 在一棵棵扭曲的树木之间，布莱恩还能看到折断的大理石柱和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白色拱廊，残存的装饰雕刻上盘绕着常春藤，还裹着厚厚的绿色苔藓。 “这里曾经是精灵的一座神殿。”注意到陷入沉思的布莱恩，雷纳特轻车熟路地为他介绍道。 “看得出来。”布莱恩沉默良久，缓缓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