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客栈”中一阵尴尬的气氛,周围旁观的好事之徒,已有人露出一些忍耐不住的嘻笑声,大家都看着那不自量力的家伙,竟用这么老套的方法跟姑娘攀关系。
释宇星努力保持微笑,额头冒汗,嗫嚅道:“小ㄚ头,你真忘了我啊,我在‘凝星崖’舍命救过你,这大恩大德可不能随便撇清喔。”
始终带着恬静气质的那名女子,听到凝星崖之名,眼中精光突地一闪,把释宇星吓了一大跳。
女子仔细的审视释宇星,不敢相信又略带兴奋的讶异道:“在凝星崖救过妙婵就是公子吗?你不是掉入悬崖了?”
释宇星反应极快,确定这姑娘不是君妙婵,但听其语意、观其容貌跟君妙婵必有匪浅的关系,问道:“姑娘是……?”
女子也是巧慧之人,露出淡笑,解释道:“我是妙婵的双胞胎姊姊,六年前释公子对妙婵的援手之德,梦瑶在此致谢。”
释宇星呆看着君梦瑶,他作梦也想不到小ㄚ头还有个双胞胎姊姊,现在莽撞的冲上来相认,要怎么圆场呢?
君梦瑶也在打量释宇星,自己妹子的倔强脾气她当然清楚,在六年前竟然会为了眼前男子的“丧生”,哭的情不自禁,她实在无法想像释宇星究竟是怎样的人,是否有六臂三头可以收服君妙婵。
如今总算见到释宇星,却又陷入了更深的困惑。
不是她以貌取人,或是以己度人,而是看起来平凡的释宇星,绝对跟轰轰烈烈的爱恨情仇、五花八门的新奇趣味扯不到一块,当时怎么打动的了君妙婵任性爱闹事、没事找麻烦的本心?
释宇星咳了一声,缓解一下心情,问道:“那个……梦瑶小姐,妙婵在哪里呢?我可有好多话想跟她说。”
艳羡的目光都集中在释宇星身上,反使他清楚感觉到,另有一道锐利的眼神牢牢盯住他,瞬间即逝,使他心惊肉跳,如芒刺在背。
以眼角余光暗中巡视,却又没有丝毫发现。
释宇星绝对相信自己的“无能”,他并没有施展“凝星蕴邪”,理当无法那么敏锐的察觉别人目光,除非是对方刻意为之。
那么就是冲着释宇星来的,他实在想不出有谁会对他感兴趣?
君梦瑶眉头微锁,另有一番动人风韵,道:“梦瑶也只是刚到此地,根据得来的消息,妙婵就在‘潼山关’。”
释宇星露出欣慰的笑容,道:“看来小ㄚ头还没忘记要为我报仇,不枉我对她一片痴心,这些年辛苦她一人留在潼山关等待良机了。”
君梦瑶有点不知如何措词,低声道:“妙婵好像……不是一个人,她跟‘黑豹门’少主铁存义在一起,而且是最近才来潼山关的。”
释宇星听完嘴巴张的像鳄鱼一样大,君妙婵真的移情别恋!
虽说自己只是利用“美男计”来诱使君妙婵替他报仇,而并不是专情倾心于她,但听到这种事,潜藏心里的天生傲骨却令他感到不舒服。
甩一甩头,暗想事情若能尽如人意,活着也没什么好玩的。
对付寇枢奇的人已选定是楚仲玄,他背后的靠山“稚圣”孟千寻应可以和“虎计秀才”
相抗衡。
当然前提是楚仲玄能平安带着沙杉桠到“杏林学府”。
另一个仇人“玉狮”庞正泉,本是安排了君妙婵来拖出她爹“天子”君悠悠,以对付“狮咬会”的庞大势力。
但如今未过门的“老婆”已变心,还没见过面的“岳丈”应该不会赏脸帮忙吧。
突然想起现成的老婆眼前不就有另一个吗?而且还一模一样。
赶紧展现出自认为最有魅力的灿烂笑容面对佳人。
君梦瑶看着释宇星丰富的表情变化,一会沮丧伤心,一会患得患失,突然又抬头盯着自己,露出令她头皮发麻的微笑。
此时她还不知大难即将临头,赶也赶不走。
在森林的边缘,兵刃交击声从不绝于耳,到渐渐安静下来,只像在刹那间就结束了,但其中的惨烈却不是言语能形容的。
一道血箭随着剑身抽出而喷出,楚仲玄护在章芷晴前面,不让残酷的鲜血亵渎了美人的纯净。
解决了最后一个追兵,英俊的脸庞在恶斗后仍没有疲惫神态,但身体却已摇摇欲坠,泄漏了楚仲玄仍是个血肉之躯。
章芷晴扶着仍深陷昏迷的沙杉桠,柔声道:“师兄,通往‘龙口镇’的‘骤道’上没有任何有利的掩蔽物,我们还是先避一下,别贸然前往。”
楚仲玄点头道:“就这么办吧。”
回头看了反方向一眼,默想道:“不知释兄弟怎么了?”
大街小巷的行人熙熙攘攘,店铺的叫卖声不绝于耳,小孩的嘻笑正粉饰着这一切太平景象。
释宇星厚着脸皮,提议道:“既然梦瑶小姐也是要来找妙婵,不如我们一起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君梦瑶客气的婉拒道:“我一个人习惯了,不劳释公子费心。”
虽被拒绝的这么快,却也是意料中事,一个姑娘家总不能随便答应和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男子太亲近。
释宇星可不会就此放弃,笑道:“这个习惯可不太好,越多朋友在一起,能使快乐多加几倍,悲伤共同分担,还是梦瑶小姐不把我当朋友?”
接着语气一转,泫然欲泣道:“妙婵已经离开我了,每个人都讨厌我,我还活着惹人嫌干嘛。”
君梦瑶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男人哭,马上慌的不知所措,道:“释公子,你别这样,我们一起去找妙婵就是了。”
又是另一条美人鱼上钩了,这次可不能再让她溜走。
释宇星立刻破涕为笑,道:“我就知道梦瑶最好心了,谁能娶到你,一定是上辈子积了不少阴德,敲烂无数木鱼。”
君梦瑶秀眉微蹙,心中暗责道:“这释公子口没遮拦的,倒是跟妙婵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难怪以前会凑在一起。”
这微小的反应释宇星都看在眼里,暗想道:“这姑娘好像不喜欢我这种轻浮的态度,以后还是装彬彬有礼一点好讨她欢心。”
外面突然陷入死寂般的沉默,反而打断了他的思路。
武林实在太大了,于是当“君王朝”统一时,便建立了纵贯四方的便捷“驿道”,稍稍改善了交通速度和促进文化的流传,但这也只有豪族世门的远距离旅行才适用。
直到最近百年,真正的道路体系才大功告成,蛛网般的骤道深入到乡村镇落,解决了一般人行的问题。
“王家峪”位于潼山关到龙口镇的骤道中点处,隐藏在横空架高的路面下另有天地,楚仲玄一行人暂时到此歇息。
章芷晴将沙杉桠安顿在平坦的地方,就到楚仲玄身旁道:“师兄,你还是趁机疗伤一下,免得伤势加重。”
楚仲玄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道:“那就劳烦师妹护法了。”
盘坐于地,闭目调息,晋入“恕己之心”的境界,让自己的身体以最少的代谢耗费来修复伤口,精神也处于最放松的状态。
谁知莫名的压迫感立刻从四周涌来,把楚仲玄从静坐中惊醒。
此时他才发现,岩壁上充满了不自然的刀痕剑迹,却又和谐的融入周围结构,甚至已成为支撑此山谷的主要力量。
中央一道深痕横贯一丈远,倒海排山的气势,却因边端处三个斜插入地的直孔而处于互相制衡的情形。
这不知是多久前的高手在此决战,单看这些强大的破坏状况,和精细的分布规律,就知必是一场惊天动地的较智较力。
楚仲玄天才横溢,从这些遗留残迹,逐渐在脑中重现前人决斗的战况。
章芷晴看到楚仲玄陷入沉思,虽不知原因却也不打扰,静静守候在旁,隐隐感到有重大的变化发生在楚仲玄身上。
楚仲玄突然起身拔剑,彷佛着了魔似的,跃空化龙穿云降,旋身出剑一气成,轻松洒逸的远超过他以前的能力,正好连续刺入三个直孔之中,分毫不差的像同一个人使出的。
蓄积已久的庞大意念,刹那间因新来的外力而爆发出来,全部转嫁进楚仲玄体内,强烈的震荡虽不造成实质的伤害,却让他立刻丧失意识。
“剑心”自“三坤交穴”分出三道支流旁出足厥坤肝经、足太坤脾经、足少坤肾经,“刀意”则霸占了“椎大穴”向下注入足太乾膀胱经、足少乾胆经、足乾明胃经。
如雪花纷飞的剑形于足三乾经脉络中央,凭藉着轻灵活跃的飞舞,沾上了自我孤冷的放逐,向外排斥任何欲侵犯的不怀好意。
伤己更伤心的血泪刀形却逆上足三坤经脉,灭绝的光彩杀尽一切生机,比死更深奥的存在随即迸发出来,吞噬了周围不和谐的独善其身。
两种各具其独特性质的精神,乾坤互相激荡,剑以守为主,圆环无缺相扣弥补了劲力不足之处,每至圆周临界的切线,投射出如穿针般精细准确的刹那雪之晶印,转瞬间便又融化于刀的盛大洪流之中。
不顾一切的刀大开大阖,粗豪却有着悲伤的破绽,求死的淡淡一笑,却往往能绝处逢生,另辟新意,去尽的势直击脉穴,藉反作用力改变方向,一刀比一刀更迅速更刁钻,却不脱剑的圆阵中。
两者势均力敌却又难以平衡,战斗似要无止尽的继续下去。
无视任督两脉的分隔,上冲下通会聚于丹田,刀剑恣意摧残着宿主的气海源头,狂暴的乱流翻绞着极限真劲,随时有破体亡命之虞。
命悬一发之际,楚仲玄多年苦修的先天真气,虽还不能宣外,但在体内的小宇宙里,却已能化为剑形,由外嵌合了另一个圆。
功力虽不及先前的圆阵剑形,但这妙若天成的短暂相助,却已经足够牵制刀形的所有后着,剑锁炼刀化形于虚无,成空消逝于丹田深处。
只余纯粹的剑之精神体,循流于楚仲玄的周身经络,虽不会造成实体上的影响,但总是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
这场延宕多时的未完刀剑决,终于在楚仲玄的体中分出胜负。
大街上冷冷清清,出入口彷佛被管制封锁住了,这并不是寻常力量办得到的,还必须有狮咬会的支持。
客栈外面跪了三个人,把刚踏出门口的君梦瑶吓了一跳,而释宇星却是暗叫不妙。
赫然是“天残”陈御正、“地缺”施夷兴、“人损”彭承桓。
君梦瑶稍微犹豫一下,便收敛心神继续绕路离开,释宇星也装不认识的跟在她后面走,只是有人并不想让他这么好过。
奇异的人就那么凭空出现在君梦瑶和释宇星中间的空隙。
释宇星第一个印象便是这人有着很高的身形,自然的抬头一望,立刻接触到那人最有魅力的地方,充满岁月洗练蕴含经验与智慧的双眼,正露出迥迥神光盯着释宇星。
披垂的苍发豪不修饰,但那容颜却不可思议的年轻,使人看不出其真实年纪,穿着宽松的衣袍隐藏住他的本体。
君梦瑶以左脚为轴心迅速转身,拉开三尺的安全距离,暗暗诧异谁有这惊人身法,能在她毫无察觉下逼近。
释宇星暗想道:“这人好像对我很有兴趣,但我从没见过他啊。”
那人以徐缓的语调道:“北野战霄在哪里?”
释宇星从那跪着的三人联想到北野战霄,一个名字从心中浮现出来,“三才者”于意眠,天残、地缺、人损的师傅。
但其实他们的关系并不如外界所想的是师徒,天残、地缺、人损只是于意眠的实验品,他认为凡庸之人想要突破,必须先丢弃一些东西。
失去视觉会将全付心力,都施诸于体悟更敏锐的感觉。
缺少双手自会在日常生活中加强双腿的训练。
没有了双脚,双手就必须发展的更强更壮,来代偿较不利的地方。
天残、地缺、人损便是被于意眠从“黑奈落”挑选出来的倒楣幸运鬼,虽遭到肢体上的伤残,但能脱离地狱的折磨,也不失为得到救赎。
释宇星苦笑道:“于前辈,我跟北野战霄不太熟,您找错人了。”
于意眠皮笑肉不笑的道:“我精心调制出来的改造人体,竟然这么容易被打败,我想研究一下北野战霄究竟有何不寻常之处,所以决不会对他不利,造成实验的不客观,但是对你就没这后顾之忧,你还是快点说出来,到了有伤亡的地步,后悔也来不及。”
君梦瑶虽听于意眠的语气对释宇星不利,但她生性谨慎,跟君妙婵的冲动恰好一东一西,在还没确定敌友前,只是静静看着释宇星如何处理。
释宇星动着脑筋,想道:“我是真不知北野战霄的下落,不过于老头心里早就先入为主预设我知道了,还是顺着他的意随便说个地名给他。”
“但是太容易得到的消息他会相信吗,还是增加一点难度好了,反客为主吓吓他吧。”
想到此露出不屑神态,傲然道:“想不到你有眼不识泰山,看不出我真正的实力,对付你用不着北野兄出马,我现在就跟你比一比全方位的决斗,看谁懂得最多。”
于意眠在武林可称的上是超凡的天才,各种奇门异术皆有涉猎,这下可正对他的脾胃,饶有兴味的问道:“要比什么?”
释宇星胸有成竹的道:“就比天、地、人吧。”
他又想出什么鬼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