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阻力不是来自春桃,也不是春桃的爹妈,而是春桃未过门的岳父郑连生,也就是郑彤彤的父亲那里。
郑彤彤的父亲在阴泉河与另一条大江的交汇处,即河口县城,开了家五金商行。
这几年,得益于整个县城蓬勃发展的房地产行业,他的五金生意做得红红火火。
春桃在接受了付群英的二万元钱合伙金之后,心中已经有了打算,那就是拿着付群英的这些本金,再和付群英的老公蔡得喜合作,两个人齐心协力弄上一个冬天,美美的赚点钱,一来好将媳妇郑彤彤迎过门,将房子好好整整;二来,要为来年生娃筹点花费。
这老做啃老族,不仅别人瞧不起自己,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趁着还没有和蔡得喜开始收购木材的间隙,春桃他娘王秀花,在听说春桃的打算后,也没有阻拦,反而答应将自己的林地伐一片,以示支持春桃做生意。
但她同时还有点要求,就是要春桃去城里看看怀了娃的郑彤彤,顺便将自己要做生意的事说也给她听听。
王秀花说:“郑彤彤如今是你媳妇呢,她的肚子里怀了你的娃,你隔三差五,总得去看看吧,别冷漠漠的,都快当爹的人了,还要我来教?还有,只要郑彤彤愿意,就让她到奶子山来住一段时间,反正饭菜,咱也不会损待她。”
春桃辨解:“我不是天天忙着吗,没有空去看呢。我不忙了,自然就知道去看她。”
王秀花说:“你忙忙忙,天天忙个鬼呢,你说说,你倒忙出什么名堂啦,是赚了多少钱,还是兴了多少事?天天和你爹一样,正经事一样不干,穷嚷着忙。”其时,春桃他爹正在帮另一户人家做喜酒,在帮着当咨客呢。
春桃被自己的老娘这样一呛,当即没了声。
自己东一天西一天,也确实在忙,但又确实没有整多少事。
春桃见没了推托,就准备骑摩托车进城,王秀花从屋里出来,从口袋里掏出一千块钱递到春桃的手上,让他给未来的岳父大人买条烟,买瓶酒,还交待他,看看郑彤彤想吃什么,县城里也应有尽有,她要想吃了,你给她买就是。
在对待未过门的准儿媳和未出世的孙子方面,王秀花这准婆婆倒也大度,大方。
也没别的原因,春桃就是李家的一根独苗,郑彤彤要过了门,就是一家人了,自己忙死忙活的,到头来还不全是留给他们小两口子的。
春桃应了老娘的话。
到河口县城后,又到商城里买了烟酒,很顺利地便找到郑连生的商店。
一进门,就见身着宽大紫色运动服的郑彤彤坐在那里,正无聊地拿着一本《知音》杂志在看,一见春桃坐在停在摩托车上按喇叭,她脸上的笑容就洋溢开了。
“老婆,傻愣愣的,在干吗呢?”春桃一边将头盔摘下来,一边从摩托车后架上将礼品取出来。
坐在五金店里的郑彤彤见春桃拎的东西不少,赶紧起身帮着来拎。
“我能干吗?我懒得理你呢,这都多少天了,都不来到城里来看看我。”郑彤彤将春桃提着的礼品接过来,一这往屋内走,一边嚷嚷着责怪春桃。
“呵呵,我不是在家种地,忙吗!”春桃答。
“我要信,才真是信了你的邪,你种地?鬼才信。拿你的手我看看,我看看有老茧没,有血泡没?”说着,郑彤彤笑着,将春桃的手掌抡起来看了看。
她一看,见春桃的手白白嫩嫩的,非但没有老茧,甚到连指甲缝内,连块脏物都没有。
从这可以看出,这根本不是干活的手,当即将他的手狠狠一甩,说:“你骗鬼哩,还说种地,估计在家里撒着蹄子玩吧。”
春桃跟在郑彤彤的后面,嘿嘿地笑着。
这时,从里边走出来一个人,郑彤彤说:“这是我爸。”
春桃便规规矩矩叫了声:“爸,好。”
从屋里走出来的人正是郑连生,他本来在屋里摆置一个电机,听到外面郑彤彤和人说话,估约是有人来买东西,便从屋里出来,一见是个年轻小伙,又和自己的女儿手拉手说着亲热话,当即就猜到了这是让自己女儿怀孕的那小子。
“你,就是春桃?”郑连生问。
“嗯,我是”春桃有点拘束。
“好啊,你小子。
“郑连生斜着眼朝春桃望了望,又在他的肩上拍了拍,似乎有种挑衅的味道在其中。不过,这样的味道也就一秒钟,转而是一种让人不易察觉的笑容漫到了他的脸上,毕竟,他对眼前的这个大男孩,还是较满意的。
“我听彤彤说,你家在奶子山林场”郑连生问。
“是呀,是住在奶子山林场,爸妈都是那里的职工”春桃答。
郑连生又问:“那现在林场应当都撤了吧?我以前有个同学,也是奶子林场的,现今都到县城来了……”
春桃说:“是啊是啊,前些年国营林场也不行的,职工多了,负担重了,很多人只有自谋生路,有门路的,升官发财了,没有门路的,留下来,各自承包一块林地,实在没有活路的,就到广东那边打工去了。”
郑连生说:“这也是时代发展的趋势,光吃大锅饭,肯定不行……”
郑连生和春桃爷俩说着话,将郑彤彤晾在了一边。
郑彤彤见自己插不上话,着急了,她打断他们爷俩的谈话,一把拉起春桃的手,晃了晃,说:“你来正好哩,我都在城里闷坏了,你陪我去诳诳街。”
同时,她将脸转向郑连生,说:“爸,我让春桃陪我去诳街的。”
春桃被她拉起手,又不好意思拒绝,又不好意思中断和郑连生的谈话。
郑连生知道春桃的难堪,也知道女儿的意思,忙摆摆手,说:“去吧去吧,路上注意安全便是了。”
郑彤彤便高高兴兴地拉着春桃的手,去诳县城去了。
一路上,郑彤彤娇情地问:“臭春桃,好些天了,你想我不?”
春桃坏笑着说:“想。
“
郑彤彤说:“那想我了,怎么办?”
春桃说:“我这不来看你了嘛。”
郑彤彤说:“我是说前几天,你想了我怎么办?你难道夜深人静的时候,就不想我?”
春桃笑嘻嘻地说:“想你了,我能杂办,只能手撸呗。”
郑彤彤一听他这样说,觉得既合情合理,又好笑幽默。
当即便擂了春桃一拳,嘻嘻笑着:“有媳妇了,还撸,你没听过撸多了伤身呀。”
“一天晚上也只三次啦,能伤什么身”
“哇,三次呀,还少呀”
“是啊,和你搞,都能搞三次,你又不是不知道。”
“老公,你真牛……”
两人嬉闹一阵子,便高高兴兴的拉着东诳诳,西看看,郑彤彤不仅到超市给春桃买了套衣服,还到商场里买了些牛羊肉,说晚上一家人打火锅。
回来的路上,郑彤彤才告诉了春桃,她爸郑连生,想让他到县城来随他一起开店的事。
郑彤彤说:“你看咱爸现在一个人又要进货,又要做些修理,实在忙不过来,要不,你也来县城,帮帮爸的忙。”
春桃一听,心中就犹豫了,因为他已经答应了付群英,要和蔡得喜一起贩运木材的事。
见春桃有些犹豫,郑彤彤问:“怎么啦,你不愿意来?”
春桃说,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答应了人家,一起合伙从奶子山林场贩运木材到市里去的,而且,人家将合伙的钱,都凑齐了。
郑彤彤“哦”地应了声,然后说,那你回去跟我爸说说,我也作不了他的主,你让我爸帮你参考参考,到底是与人合伙贩木材好,还是来帮他打理店好。
春桃点点头,应着。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春桃和郑连生喝了两杯酒,可谓酒至半酣了,春桃便试探着将自己在奶子山林场和人合伙贩树的事和郑连生说了,他还强化了一下,说这个合伙人,他自己有车,以后装车到市里的木材交易市场,也比较方便。
哪知道,郑连生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郑连生说:“你跟人家贩木材,那是瞎混混吧,贩木材能赚几个钱?有木材了,运一车到市里,赚一笔是一笔;没有木材了,就坐吃山空,看着奶子山做春秋大梦。哪像我这开店营业,能细水长流,天天开门就能收钱。”
郑连生的心是好心,觉得春桃是自个女婿,他没个工作,不如跟着自己学学做做买卖,到时再开个店什么的,总比在林场里当伐木工人要强,况且,这样的子的话,郑彤彤也可以呆在城里,享受城里贵妇人的生活,不用整天跑到牛屎马粪遍地农村里去了。
可他的话说出来,却十分粗燥,话一出口,就变了味,语气带着嘲讽,入耳时不中听。
这一点,也源于他本身就是这样的爆燥性格,有什么话,也不会委婉地表达,不会拐弯抹角。
春桃听到后,脸就红了,当时喝点酒,胆子也大,他心里就觉得这郑连生很是看不起自己,自己年纪轻轻,似乎就只有依靠他,才能将日子过好一样。
年轻男人特有的血性涌了上来,春桃不管不顾了,他直杠杠地顶着郑连生说:“我还是觉得贩木材好呢,那门道儿我熟,我吃得开,要开店,我不懂,反而过得窝窝囊囊,再说啦,咱们林场里有头脑的,也没见得日子过得比城里的小市民差!”
春桃的话一出口,就像捅了马蜂窝,不仅郑连生与他翻了脸,就连郑彤彤的老妈许雪丽,郑彤彤,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住了。
许雪丽和郑彤彤几乎同时向春桃抛眼色,示意他不要说了。
可郑连生已经恼羞成怒了,他摆摆手后,从桌子边站起来,借着酒意,指着春桃的鼻子,说:“你要去贩什么狗屁木材也没事,反正彤彤现在也没有嫁给你,还没扯证,你走吧。”说着,郑连生朝门边一指。
春桃自小哪受过这样的羞辱,他当即抓起放在桌边的摩托车安全帽,头也没回就从郑连生的店里走了出来,惹得郑彤彤和许雪丽在后面开始是喊:“春桃,你听我说,听我说……”到了后来,春桃就听到郑彤彤的喊声,变成哭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