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号叫喜猪妹。
因为我谈过的每一个男朋友都胖得没边，最少都有两百多斤，他们每走一步，身上的肥油都在颤。
然而我甘之如饴，对他们予取予求。
大家骂我傻，非要和四百多斤的肥猪男朋友结婚，连我妈都哭着要和我断绝关系。
我嘻嘻一笑：「妈，我养的猪又要出栏了。」
1
我在网上网恋了一个男朋友，今天面基。
手机屏保上的照片是一个八块腹肌的体育生，可餐桌对面却是一个两百多斤的肥胖中年男人。
面前的男人汗水直流，油腻腻的头发丝黏在脸上，还不停地用肥厚的手掌扇着风。
「小玉，今天的天气可真热，我足足坐了八站地铁，花了十多块钱呢！」
我露出关切的眼神，眼里的爱意都快要淌出来了。
「宝宝你真好，这么远还要过来见我。」
男人嘿嘿一笑，油腻的眼神直往我的胸口飘，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搂上了我的腰。
然而晚饭结账时，他却玩了一招尿遁，直接消失了。
面前的服务员看着我，同情一笑，而我面无表情地结了账。
吃完饭我们一起约了看电影。
一部很老套的爱情片，看得我直打哈欠。
身旁的男人笑得荡漾，在我耳边轻轻问：「老婆，你今年真的十六岁吗？」
我打开手机相机，看着镜头里扎着双马尾，穿着粉嫩小裙子的自己，非常肯定地点了点头。
男人的笑意更深了，「宝宝你真漂亮，以后你想要什么皮肤我都给你买。」
2
「宝宝，渴了吧，我给你买了瓶可乐。」
我接过可乐，身旁的男人一脸期待地看着我，我轻轻一扭，很轻松地拧开了可乐瓶。
我对着男人撒娇：「老公，你真贴心，知道我力气小，还特意帮我拧开了。」
男人又嘿嘿笑了一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可乐瓶。
「宝宝，快喝吧，可乐没气了就不好喝了。」
我顺他的意，咕嘟咕嘟地喝下了一大口，汽水里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喝了没多久，我就开始头晕犯困。
「宝宝，你怎么了？要不要我带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男人一脸关心，可是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我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
真好，等一下就可以杀猪了。
我一下栽倒在男人怀里，任由他把我带进了一家老旧的破宾馆。
男人把我甩在床上，试图扒开我的衣服。
他打开手机发语音：「家人们，等下给你们发福利，今天开盒一个小萝莉……」
下一秒，灯光熄灭。
我睁开眼，拿出我寒光闪闪的杀猪刀。
我甜甜一笑，「老公，我先来给你发一个小福利吧。」
有些猪，虽然原先品质不好，但是骟了之后，口感会直线上升。
我把老男人带回了家，月光下，他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只猪。
刀一划，割开一层厚厚的黄色脂肪。
一旁的铁笼在不停地摇晃，里面关着个半人半猪的怪物，它的四肢和耳朵已经完全是猪的样子，只有脸还看得出以前依稀是个人。
「救……救……我」
它的声音嘶哑难听，声线完全不是人类所能发出的。
我忍不住皱眉，打开电视机，把音量调到最大。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一则新闻：【UT 前队长伍凡性丑闻事件后已失踪十天，怀疑是受害者报复。】
我踢了一脚笼子里的猪，喃喃自语道：「原来已经十天了啊，怎么还不长肉，不长肉我怎么好卖，真是赔钱货。」
有些猪适合现杀，而有些特别点的，得养养再杀。
这只就是这样的赔钱货。
3
笼子里的猪还在声嘶力竭地哭叫。
「你杀了我，你也要死！我影响力这么大，大家肯定会抓到你的，我的粉丝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真是吵死了。」
我停下了动作，忍不住双手捂住耳朵。
「死猪，你快闭嘴吧，要不要看看你现在长什么样。」
电视机里还播送着那个失踪爱豆的照片，确实面目清秀，有几分姿色，只是估计后期保养没跟上，已经开始发腮。
虽然身材管理不算太好，但穿上合适的衣服倒也看不出来什么。
猪还在说：「我的粉丝说过，会一直爱我到天荒地老。」
我嘻嘻笑了一声说：「哦，这样吗？可我已经死了七年了，你的粉丝怎么抓到我呢？」
这可不是我吓唬他，我是真死了。
被人残忍地杀害，丢在猪圈里当成猪食喂了猪，尸骨无存。
就在死去四年后，我突然绑定了一个杀猪系统。
只要杀够十只「猪」，我就可以换个身体重生。
有些罪大恶极的人，阳间不要，地府不收，就有我这样的杀猪匠来取他们的命。
人能变成猪，是因为背负了人命和无数的怨气。
我养猪就是养怨气，等怨气够了，就送他们上路。
就在我说完的这一瞬间，伍凡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头猪，他是这段时间以来品质最好的一只，终于能出栏了。
我忍不住出声大笑。
真好，这是我杀的第七头猪。
杀完这头，就可以回家了。
4
「赔钱货，你还知道回家。」
面前的中年女人一脸怒气，眼睛瞪得老大。
这是我妈，她今年才四十岁出头，可头发已经白了一半，苍老到不像话。
在我死去的这几年里她过得相当不好，继父因为赌博欠钱被收债的打死，家里人除了她和我弟，都死得差不多了，还活着的也嫌她晦气。
我妈上下打量一遍我的穿着，语气稍微温和了一些：「知道回家就行，你弟二十了都还没结婚呢，你这个姐姐不回来帮衬，别人都看不上咱家。」
这是我妈一贯爱用的伎俩，只要过得不好，一定是因为我做得不够好。
我提着行李站在门口，脸上的笑意根本挡不住。
「妈，我回来了肯定帮着弟弟找个好的。」
七年了，我终于回家了。
我妈朝着身后喊了一声：「耀祖，还不过来帮你姐拿东西。」
我弟瞟了我一眼，恨恨地说：「她的东西拿什么，直接扔猪圈里不就好了，反正她从小都睡猪圈里。」
听见我弟的话，我妈使了个眼色，「说什么呢，先把你姐东西放最后面那个屋子里。」
离开七年了，家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平房。
最后面那个屋子以前是用来放杂物的，而我没有房间，从小我就和猪一起睡。
我妈说算命的算过，我这辈子天生猪命，就是给人吃的。
何必糟蹋好房子，干脆早点睡猪圈去。
我在不大的旧床上躺下，窗子外就是荒废的猪圈，现在农村早就没人养猪了。
耳朵里传来叽叽喳喳的议论声。
「妈，你为了赔钱货冲我发火干啥！」
「你傻啊，赔钱货她今天一个人回家，一看就是还没有结婚，我们帮她找个婆家，你娶老婆买房子的钱可不就有了。」
「对咧，妈还是你有主意。」
「耀祖，这段时间咱们顺着她一点，你看她的穿着，估计在外面做了什么不三不四的勾当，手头里估计还有几个钱。」
三言两语，已经安排好了我的未来。
真好，我的家一点也没变。
5
这次我并不是一个人回来。
当我领着赵浩见我妈的时候，她的脸色一瞬间就变黑了，因为赵浩满脸横肉，胖到不像话。
赵浩是我的初中同学，他高考落榜之后一直待在家里啃老，天天就是玩游戏。
我加了他的游戏账号，天天缠着他打游戏。
久而久之，我们就成了男女朋友。
只不过，他还并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小时候我因为营养不良，又瘦又小，还浑身发臭，和现在完全天差地别。
我妈满脸怒气「算命的果然没说错，小时候让你和猪睡，没叫你长大了也和猪睡！」
我哭得梨花带雨，「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男朋友！」
赵浩抓着我的手也紧了紧，他被肉裹住的脸好不容易挤出来一个笑。
他讨好地对我妈说：「妈，我会对小玉好的。」
我转头一脸感动地看着赵浩，我妈的脸色好像当场就要昏厥过去。
我弟这时候也走了出来，一脸怒意地指着赵浩骂：「什么死肥猪，也敢来和我家说亲。」
赵浩浑身的肉都在颤抖，他足足有四百多斤，可是我弟一吼，他害怕得发抖。
他侧过身轻声对我说：「宝宝，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气着了你妈也不好。」
我只能无奈点点头。
赵浩家在镇子上，离这边并不远。
其实赵浩来过我家，只是现在村子变化太大，而且我搬了家，他的变化也太大。
初中的时候他跟着班主任来我家家访，我妈和我弟去赶集了，家里就我继父和我。
他们俩来的时候，我正在猪圈里，跟猪一起睡觉……
我们在一起三个月，他胖了快三百斤。
每次吃饭的时候，我都会做很多「肉」菜，赵浩很爱吃。
但他以前是吃不胖的体质，所以根本就不在意，于是胡吃海塞。
赵浩有时候也会问我：「宝宝，我胖了你还爱我吗？」
我笑得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老公，你哪里胖，这是婴儿肥，软软的多可爱。」
赵浩一走，我妈就把我拽到了一边，和我弟一起审判我。
「你找个胖子不嫌丢脸，我还嫌丢脸呢！」
「对啊对啊，你这么搞，我和妈还怎么在村里做人！」
我垂下头，一脸难过。
「妈，可是我是真心爱他的，他经常煮白粥给我喝，让我有了家的感觉。」
我妈眼睛骨碌一转，吊着眼皮说：「我这个做妈的也不是不考虑你的意见，他家要是能出三十万彩礼也行，妈不是贪钱，妈是想试试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三十万都不舍得，我哪里放得下心呀。」
我的耳朵里传来她的心声：「这被人糟蹋过的死丫头片子要是真的能带三十万回来，嫁猪嫁狗都无所谓，到时候我和耀祖去城里买套房，管别人说什么呢。」
6
当天晚上，我约赵浩来我家。
算算日子，到了猪出栏的时候了。
赵浩胆子很小，被我弟瞪着眼睛一吓，怎么说都不敢来我家。
但是他又想占我便宜，约我在村子里的苞米地见面。
见我来了，他的眼神像蛇一样粘腻，双手在我身上游移。
我轻轻推开他的手，撒娇说：「老公，你别着急，夜晚这么长，我们先聊聊天。」
赵浩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勉强答应了我的要求。
今天晚上是满月，月光很亮，我死那天也是这样的满月。
我笑着问赵浩：「赵浩，你还记不记得你有个初中同学，名字叫李贱女。」
李玉是我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我活着的时候大家都叫我李贱女。
我曾经听过无数次讨厌我的奶奶说过我名字的由来。
我妈在怀我的时候很喜欢吃酸杏子，肚皮尖尖的，大家都说她这一胎一定是一个男孩。
然而十月之后，我呱呱坠地。
见我是个丫头片子，家里没有一个人有好脸色。
我奶奶当场就哭着骂道：「吃了我十个南瓜，肚皮里就出来个赔钱货！你快把我的南瓜给吐出来！」
没人在意我的存在，对我妈来说，我完完全全就是她的笑话。
计生部的人过来登记名字，我妈煞白着脸指着我，给我取名叫贱女。
没有人反对。
7
听见我的话，赵浩也咧嘴笑了起来：「李贱女？那个喜猪妹吗？我跟你说真是笑死了，那个时候班主任带着我来她家做家访，她竟然就和猪一起睡在猪圈里，连吃饭都和猪一起。」
赵浩唾沫横飞，越说越激动：「天呐，你都不知道那个猪圈有多臭！我都忍不住捂着鼻子。要不是班主任家访，我早跑了。不过那个时候没看见她家长，哼，估计也和她一样吧。」
说完他又不屑地「切」了一声。
「李贱女在学校里装得可清高了，老师看她成绩好家庭条件差，要帮她申请贫困生补助。真是无语，我都没有申请到，倒是便宜了她这个喜猪妹。她在学校里都能和猪睡在一起，这个名额指不定怎么来的呢！」
我又问了句：「那是你去校长信箱举报李贱女和班主任搞不正当关系的吗？」
因为这封举报信，我丢掉了我人生中的最后一点希望。
学校不分青红皂白劝退了我，我的班主任也因为这点师德，丢掉了自己的工作。
我在学校也呆不下去了。
赵浩自从那次家访之后，就到处在学校里造谣，弄得大家都叫我喜猪妹，猪老婆。
连我妈都来学校撕扯着我的头发骂我贱货。
她想要我赶紧辍学回家，她说她都没有读到初中毕业，让我也别读了，赶紧收拾收拾回去照顾弟弟。
我转头，一脸期待地看着赵浩。
可赵浩却没有回答，他下意识地想要回避这个话题，话锋一转问我：「话说宝宝，你怎么知道李贱女啊？」
他的心声在说：「老黄组织同学聚会的时候去找李贱女，她妈说她死了，不会是因为我写的那封信吧……要怪也怪不到我头上啊，要怪也得怪她妈吧。别是她妈到处瞎说……」
我从草垛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
8
月光光，亮堂堂。
月光下，赵浩的影子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头猪的模样。
我不再像之前一样夹着嗓子说话，语气冷淡：「啊，赵浩，我以前有个曾用名，就叫李贱女。」
听见我的话，赵浩吓得往后缩，然后，他就发现了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头猪。
「李贱女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当然不是人咯。」
赵浩的脸一瞬间变得煞白，一直往身后退。
「你索命别找我啊，你要找就去找……」
他话还没说完，竟然自己手忙脚乱地撞到身后的农具上。
噗通一声，热腾腾的血液撒了一地。
「谁在那里！」
我还没来得及清理现场，旁边闪过了一个黑影。
虽然杀猪这种事情，我并不忌讳被人看见，怕就怕这群人给我制造麻烦，让我不能专心杀猪。
但见追不上，我就回了家。
房子灯火通明，显然是在等我。
一见我进来，我妈瞟了我一眼，「性子就这么急，这么上杆子？你自己不干净的，还不知道装一下。」
我弟在一旁附和着：「妈说得没错，哪里有你这样的女人！」
他们俩的心声在我脑袋里响着。
「要是别人发现你这个赔钱货不干净了怎么办，到时候就不值钱了。」
「等我拿到三十万的彩礼买了房，嘿嘿，哪里会讨不到老婆。」
我捂着脸小声啜泣：「妈……赵浩哥说他给不了三十万，他听到我说彩礼要三十万就骂我是拜金女，说要和我分手。」
我弟听见我的话，脸色登时就黑了下来。
他一拍桌子，眼睛瞪得老大：「李贱女，你真是个赔钱货！」
我妈拍了拍我弟的背，假装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头发说：「女儿，一个男人算什么，妈再给你介绍几个好的，我女儿这么漂亮，难道还愁嫁不出去！」
我满脸感动，「好，都听妈的。」
9
头顶上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妈妈的手掌在温柔地抚摸着的头发。
小时候，这是我最渴望得到的事——仅仅是摸摸头。
一开始我的日子并没有那么难过，后来奶奶和爸爸因为山洪去世，我妈改嫁。
她那个时候也只是逼迫着我去做活照顾新生的弟弟，书也愿意让我去念。
直到某天，继父的手伸进了我的裙摆。
从此，我真的变成了贱女。
李贱女。
想到这里，我剁肉的动作又重了几分。
晚上很安静，除了我剁肉的声音。
我头也没有回地说：「妈，我知道你在那里。」
我妈讪讪地从门后走出来。
「今天晚上的人是你吧？」我问她。
我妈的声音有点颤抖，「是又怎样？我真不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学了什么，竟然敢下手杀……」
我没开灯，但是很明显，木板上的是一头四百多斤的大肥猪。
我妈声音一哑，竟然吓得直接坐在了地板上。
她的手指着我，又指着猪，一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
我嘻嘻笑了一声说：「妈，我养的猪又出栏了。」
因为可以听见心声，我早就发现了那个人是我妈。
她也不想声张，毕竟这件事传出去可不得了。
从她刚刚的反应可以看出来，她还不知道我已经死了，至于赵浩那边的说法，估计是她嘴快，恨意太浓，只要提起我就是诅咒我。
10
我把我妈从地上扶起来，她吓得嘴唇都在抖，完全没有了以前发狠的样子。
「妈你别怕呀。这是我养的天猪，这些肉可都是神仙肉，吃了神仙肉可以包治百病，还能瞬间年轻十岁。你不是想知道我在外面做什么嘛？我就是靠这门杀猪的手艺。」
我妈显然不信，双眼紧盯着我沾满鲜血的双手。
「李贱女，你发疯了吧！别再说这些疯话，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
「哎呀，妈你怎么就不相信呢。我来做一块给你尝尝吧。」
我切下一小块猪肩肉，直接放进开水里烫熟。
这猪肉，本来和寻常猪肉并没有什么差别，可一放进开水里，就散发出一股奇异的肉香味。
肉香味像小虫一样，直直钻进她的大脑里。
我妈突然像疯了一样，双手放入滚烫的开水里，把半生不熟的猪肉捞出来往嘴里塞。
她的身上因为滚烫的热水，烫得起皮开裂，嘴角因为贪食挂满了一串水泡。
吃完猪肉的那一瞬间，我妈又马上清醒了过来，一脸茫然地看着烫得浮起一层皮的双手。
因为太刺激，她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痛。
我伸手给她擦了擦嘴。
「妈，没事的，吃了神仙肉，这点小烫伤算什么。有些没有腿的人，吃了神仙肉，连腿都可以长出来。」
果然，不一会儿，我妈的烫伤就恢复好了。
除此之外，她的皮肤也变得湿润有光泽，连皱纹都少了很多。
我妈彻底相信了我的话。
11
我说：「妈，神仙肉虽然珍贵，但是我能养天猪，这些肉咱们可以卖出去，再给弟弟买套房，到时候他娶媳妇还不是简简单单。」
我又给我妈煮了一块肉。
她吃得满嘴流油，「还是……还是女儿好！想……想不到……贱女你这么有出息！」
我正打算离开，她眼睛又骨碌一转，把门窗都关好，贼兮兮地对我说：「这事儿先别告诉你弟，他嘴没把门，到时候乱说坏事了可不好。」
我却听见她的心声：「都有神仙肉了，还要那不成器的东西干嘛，告诉他还多一个人分我肉吃。」
真好，这个家谁也没有变。
隔天，我家周围围了很多人，大家都围着我妈气嘴八舌地问。
「秀红，你家昨天晚上煮什么好吃的呢，那么香！」
「是煮肉！我闻见的是肉味！」
「红姨别小气嘛，我们又不是过来抢，我们会花钱买的。」
连我弟也看着我妈问：「妈，你昨天晚上偷吃啥好吃的呢，怎么都不叫我，可把我馋死了。等我进了厨房，啥也没有！」
我妈一脸不愉快，把这群人拦在外面。
我伸手勾了勾她的衣服说：「妈，既然他们要买，我们就卖，再说这神仙肉这么好，昨天才煮那么一小块，整个村的人都闻见了，想藏也藏不住。」
「那行吧。」
12
我妈低声嘟囔了句，随后她又大声喊起来：「既然大家想吃，那我也不是不愿意做这个生意。不过我家的肉可不是一般的肉，没有三万块一斤我是不卖的！」
有个村民骂了句：「你真把我们当傻子骗啊！帝王蟹都卖不到三万块一斤，你这是什么肉，神仙肉吗？」
我妈的语气也冲了起来：「没错，这就是神仙肉！」
又有人用不屑的语气说：「呦，你们家这条件，还神仙肉？老鼠肉还差不多吧！」
我妈这下真的恼了，她喊道：「昨天晚上灶王娘娘给我托梦，说我是十辈子的好人，见我这辈子受苦，特地赏我这头天猪，天蓬元帅听过吧！天猪可是天上的神仙，这就是神仙肉！」
灶王娘娘是这个小山村供奉的土神，这里没多少人读过书，对此深信不疑。
不过还是有些人不相信，所以在我妈说话的时候，我已经割下了一双猪耳朵，用开水烫好。
肉香随着热水上方腾起的雾气飘散到每个人的鼻子里。
没有一个人顾得上我妈在说什么，每个人的眼睛都在死死地盯着这两双猪耳朵。
猪肉是怨气所化。
作恶越多的人，越是能被这怨气所吸引。
我一直在找的人，我已经看见你了。
我妈抢过话头，一双手又伸进开水里，把猪耳朵取了出来。
不需要任何调料，她狼吞虎咽地把这一对猪耳朵一起塞进嘴里。
「不信你们自己看。」
吃完这肉没多久，她手上的烫伤立马就好了，连疤痕也没有。
村民们早就垂涎欲滴，有几个家庭条件不错的，已经开始跃跃欲试。
「给我来一两！」
「我要半斤，我要的多先给我切！」
「抢什么啊，都排好队，大家都有的吃。」
虽然三万块不是个小数目，但是大家花几千块尝尝小块的解馋还是愿意的。
有些条件好的就吃得多一些。
然而他们不知道，这肉，是会上瘾的。
13
来我家买肉的人络绎不绝。
而我在等的那个人却再没有出现。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他的能力，其实按理说，他才应该是最难以抵抗我的猪肉的人。
我撇了撇嘴，心里有一些沮丧。
本来很想见见他看见我害怕得屁滚尿流的模样，没想到他却一转眼就失踪了。
厨房里，我妈和我弟正扭打在一起。
「妈，我可是你亲生儿子，这神仙肉给我吃一块怎么了？万一我吃了这神仙肉，脑子变聪明了，直接带着你发财享福，光宗耀祖呢！」
「你以为你叫耀祖，你就这真的能耀祖啦！养了你二十多年，我还能不知道你是个草包。这肉怎么能浪费给你吃，三万块一斤呢，把你卖了都没这个价！」
「你……你！」
见说不过，我弟上手就要去抢我妈怀里抱着的猪肘子。
推推搡搡之下，两个人又打了起来。
我扶起了被推到在地的我妈，责怪地说：「弟你干嘛呀，怎么能打妈，妈养大我们受了多少苦，像我就只会心疼妈妈。」
我妈被自己宠着长大的宝贝儿子一打，心里也凉，翻了个白眼说：「养你还不如养条狗，狗见了我还摇尾巴，养个儿子反而还要挨打，我真是命苦啊。」
这么多年，我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
没想到我竟然和恨我恨到不行的妈站在了一块。
我听见他的心声：「妈，难道不是最爱我的吗？」
不对呀，傻弟弟。
妈一直最爱的都是自己，爱你只是因为你对他有用。
只可惜他本来就不聪明的脑子根本想不到这些。
我弟张开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踢脚厨房门，转身跑了。
妈见我弟走了，才着急忙慌地对我说：「女儿怎么办呐，神仙肉快吃完了，你不是说你会养天猪吗？现在该怎么养？」
我也一脸苦恼。
「妈，你怎么卖这么快呀！这天猪可不好找。」
我妈不停地摇晃着我的手臂，语气很急：「你不是说你会养天猪的吗！」
我捂住脸说：「天猪必须要在没有吃过天猪肉的成年男性里挑，但现在整个村子里的所有人都吃过天猪肉了。」
我妈眼珠子一转，说：「不对，村子里还有个人没吃过……」
14
人的贪婪和欲望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
为了独享「神仙肉」，村子里的人合力把村子封了起来。
这个村子本来就是偏僻山区里的一个小盆地，只有一个出口。
封掉那条路，就没有人可以再进来。
村子里无论发生什么事，外面都不会再有人知道。
我妈正在门口卖肉。
不对，应该说是卖骨头。
神仙肉已经不多了，我妈便藏了起来吃独食，把骨头拿出去卖。
就这样，生意还是爆火。
我们村的李瘸子，吃完肉，腿好了。
村长生的傻儿子，吃了神仙肉，人也不傻了。
这些人巴不得跪在我妈脚下喊神仙转世。
而我妈穿金带银，精神焕发，看上去最多三十多岁。
整个山村仿佛人间仙境。
今天，又到了猪出栏的日子了。
我妈把我带到我曾经住过的那个猪圈。
一靠近，恶臭味扑鼻而来。
我妈捏着鼻子朝猪踹了一脚，嘴里骂骂咧咧。
「每天给你喂这么多好吃的，你怎么就不长肉呢？赔钱货，真是个赔钱货。」
那猪扒拉着我妈的衣服，眼睛里泪光闪闪。
「妈，是我啊，我是耀祖。」
我弟的嘴角还残留着猪食的残渣，本来就胖的身躯现在更是痴肥到不像话 。
这些天以来他完全被当作猪来养，每天被我妈灌下数不清的泔水。
家里的不够吃，那就去别人那里收。
我弟看见我，他眼里凶光一闪，朝着我冲过来。
「都怪你，都怪你，你快把我变回来！」
我没动作，我妈的反应比我快。
变年轻了就是好，脚劲也大，一脚把我弟，哦不——猪，踹进了食槽里。
15
那天晚上，我妈趁着夜色，把我弟捆了起来，叫我当「天猪」养。
不过短短几天，我和我弟的身份就彻底转换。
我变成了她的耀祖，我弟变成了赔钱货。
不过，还远远不够。
深夜我在睁着眼睛发呆，像我这样的「人」是没有睡眠的。
发呆的时候，总是会想起过去的事。
仇恨不会散去，只会越积累越多。
就在我愣神的瞬间，有个人用皮带勒住了我的脖子。
身后那个人的声音熟悉到我浑身的血都在发烫。
他的手劲很大，我甚至可以听到我的颈骨错位的「咔咔」声。
这是我第二次听见这样的「咔咔」声。
身后的人咬牙切齿地说：「老子杀了你一次，还可以再杀你几百次！」
我的眼前有一片水雾。
我啊，又被杀了一次。
记忆回转到我曾经还活着的时候。
那年被退学以后，因为年龄小在镇子上找不到工作，我妈让我在家务农。
七八月的天气，热到被晒得脱了一层皮。
然而这个时候却是一年之中最忙的时间之一。
为了赚十八块钱当从大山逃跑的路费，我一个人背着竹篓瞒着我妈去山里摘草药。
那是我被张胖子侵犯的第一次。
他发现了我的行踪，偷偷跟踪我到深山里……
事后，我穿着带血的裤子灰溜溜地跑回家。
我知道我妈他们会骂我，可是，我真的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我到死都还记得那个眼神。
我妈随意地瞟了我一眼，从头到尾打量我一遍，然后说：「从小就是贱胚子，不稀奇，就是卖不了一个好价了。」
我弟那时候还没多大，在一边拍着手一边唱他新编的歌：「李贱女是个赔钱货~李贱女是个赔钱货~」
16
我妈领着我上了张胖子家的门，在门口破口大骂。
「张胖子你个死肥猪，把我女儿清白搞没了还不打算认账，说不定她现在肚子里就有了你的种嘞！」
我把头低得很低，周围围了一群看笑话的人。
张胖子是远近闻名的单身汉，因为异常肥胖，村子里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
「呦，张胖子牛的啊，一下子讨到一个十六岁的漂亮老婆。」
「这李家的女儿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原来私底下这么不干不净……」
张胖子到底没有露面，他知道我妈泼辣的性格，这下被我妈抓住，不死也得脱层皮。
后来为了避免消灾，他私底下找人给我妈塞了三百块，说是赔礼道歉。
当时我很庆幸，还好张胖子逃不出彩礼钱，不然我妈真就把我给卖给他了。
我还有逃跑的机会。
于是过了几天我又偷偷上了山。
没想到，我又碰到了张胖子，被他当成战利品一样揪着衣领拖下山。
我明明听到隔壁的王嫂说过的，张胖子今天去县城里赶集卖红薯。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
山下是村子里一起开辟出来的农田，这个时候大家都还在田里忙活。
「张胖子真是享福嘞！两口子甜甜蜜蜜。」
「这老李家的闺女真是不像话, 要是我女儿这个样子, 我巴不得把她给浸猪笼了。」
我还听见隔壁的王嫂在笑：「我今天就提了一嘴说张胖子要去赶集, 那老李闺女就一脸舍不得还背了竹篓要走，看见她这么着急, 我就喊了张胖子回来！」
张胖子把我带回家，藏在了他家的地窖里。
期间我妈来找过, 他说我嫌弃他, 逃走去城里了。
他喜欢用皮带勒着我的脖子，我就是这样死的。
每个人都是帮凶，每个人都是猪！
17
这具身体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只是我并不会感觉到疼痛。
我没有反抗。
如果张胖子再仔细点, 他会发现我既没有呼吸, 也没有心跳。
张胖子把我大卸八块，扔进了河沟里。
可是我的每一块肉都可以重生成一个新的我。
村子里一片漆黑, 只有我家是亮的。
院子里点着火。
乌压压一片人挤在我家的小院子里。
「给我肉！给我肉！给我肉！」
所有人振臂高呼, 他们脸色青白, 可身材痴肥。
我妈并不打算交出「神仙肉」。
欲望是会不断生长的, 我妈绝对是吃肉吃得最多的一个。
她听到村民们的呼喊，迟迟才从家里出来, 嘴唇油亮，手上还捧着一块猪腿。
可在大家眼里，她已经完全变成了猪的模样。
在黑暗里, 她闪着金色的光, 即使她还活着, 全身就已经散发出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肉香。
村民们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 冲上前来对着我妈啃。
疯狂的人群中，只有一个人还保持着清醒，那就是张胖子。
那天他被肉香吸引着来到我家, 可见到活生生的我之后就被吓得跑了回去。
他没有吃一块猪肉, 因此他还算是清醒的。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我忍不住大笑出声，眼泪却忍不住从眼眶里流出来。
张胖子看见我还活着, 脸色大变，但还是鼓起勇气捡了把柴刀来砍我。
我笑着说：「没用的。」
无论他尝试了多少次, 我还是好好地站在他面前。
直到疯狂的猪群开始拱他的腿，撕咬他的身体。
他瞪着血红的双眼，满眼都是不甘心。
既然他不想变成猪, 那就变成猪食好了。
今天又是满月呢。
番外：
脑海里传来一句熟悉的电子音。
「宿主, 系统检测到你超额完成任务了呢。」
我怔了怔，回答道：「没事的，我复仇了, 不能重生也没有关系。」
系统好像叹了口气。
其实发生的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之前杀的七头猪也只是为了不让系统怀疑。
能被怨气所化的肉所迷惑的人，都不会是什么好人。
他们背了我的命。
我忍不住问了句：「系统你会受惩罚吗？」
听见它叹气，我忍不住为自己的冲动后悔。
好像没有料到我会这样开口，系统楞了一会儿，随后开口说：「我倒是没有惩罚，被惩罚的是你。」
那就好。
它继续说了下去：「根据世界法则，服务器对你做出的惩罚是——销毁厌女世界，把李玉永久调入女尊世界。」
等它说完这一切, 我的眼前闪过一阵强烈的白光。
我隐隐约约好像听见系统说了句话。
「受了这么多苦，以后就只过开心的生活吧，李玉。」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