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瑛把全身衣服都丢进了洗衣机,又把自己狠狠搓洗了一通,一觉无梦睡到了天明。
早上醒来郁气消散,她反而神清气爽。
其实无论是之前跟宁睿的约定,还是跟沈隐背德中的意乱情迷,抑或是跟纪兰亭相处中的动心暧昧,都让她一直无法面对贺璧。
她觉察自己的生活已经脱轨,分手之于她已经是必然。
如今的这一巴掌,也算是为她当初的草率付出了代价,愧疚稍稍抚平后,反而能放下心结,活得坦率一些。
至于两个人要如何走,只等他酒醒后,两个人再好好谈一次,开诚布公,把一切做上一个了结。
想到这,她化了个淡妆遮掩了面部的肿痕,雷厉风行给贺璧发了条微信:有时间吗?我们谈谈。
可贺璧却像是洞悉了她的意图,好一会儿才回复说忙,字里行间一个劲道歉,却一味推脱不肯赴约。
沈琼瑛倒也不执着于此,毕竟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问心无愧。
想起纪兰亭一个人在医院,也不知道他吃饭没有。
不过他自己有手有脚,总不至于饿死了。
她吃完了煎蛋正喝着牛奶,打开了手机,这才看到纪兰亭发来的微信,一口牛奶“噗”地喷到了屏幕上。
只见纪兰亭给她发了一张下体带血包裹着纱布的照片,那血确实是从肉里渗出来的,完全不似作假,给她的留言更是像遗言一样:对不起!
瑛瑛,我没脸见你,我把它割了!
希望你原谅我!
沈琼瑛吓得囫囵擦了嘴,赶紧联系他,可是无论发视频还是打电话,他都不接。
害怕他真的想不开出事,沈琼瑛匆匆忙忙又去了圣心医院。
用最快的速度跑到病房,果然见纪兰亭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挺尸一样。
她吓得声音都有点颤了,“你到底……做什么了?!”
纪兰亭虚弱地睁开眼看着她:“我昨晚怎么联系你,你都不肯理我,我只好挥刀斩孽根,希望你消消气!”
沈琼瑛离近看了看他包着纱布的下面,语气迟疑:“割完了……怎么还在上面?”
纪兰亭有气无力地看着她:“瑛瑛你好狠的心肠!你还希望我割完了扔马桶里冲走啊?那当然是被医院的人发现了,给我接回来了!”
沈琼瑛松了口气,又骂他:“你这个人怎么总是这么偏激?!”
纪兰亭反问:“那你都要永远不理我不见我了,你就不偏激吗?!”
“我——”沈琼瑛张了张口,还真是说不过他。
但她这会儿松懈下来,就想起他前科累累,所以倒也没敢全信,毕竟自宫什么的,这是……人干事?!
她特意从床头卡记下了主刀医生的名字,私下找了过去,语气带着怀疑:“医生,583病房那个……下面那里……是真的割了?”
她对着陌生的男医生,实在是说不出口“阴茎”那种东西。
医生五十多岁了,戴着眼镜一丝不苟,经常上云海卫视养生节目,是新来的专家,绝无可能跟纪兰亭串通,只见他认真严肃地回答:“是的,割了。”
沈琼瑛有点怔忪,满脑子都是那句“割了”,脸色变得煞白——如果不是她昨晚忽略了他的感受,一直不搭理他,怎么会让他就这么走了极端呢?
毕竟他还只是个未成年人,她作为他身边唯一承诺真心对待他的人,最后却没有好好疏导他,反而……
她真的不愿相信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了这种事:“真……真的割了……?”
老专家扶了扶眼镜,有点意外她的再三询问,中国人对于这方面很保守,太多家属很迂腐,觉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但其实割包皮无论对于卫生还是发育都是极好的,宜早不宜晚……
真没想到这么年轻的女孩子还这么封建保守,他摇头叹息,语重心长地劝诫科普:“营养跟上,清洁做好,只要不发炎,很快就长好了。”
但落在沈琼瑛眼里,倒像是老医生在勉强安慰她。
她愁眉不展地问:“那他之后……功能还能正常吗?”
老医生有点诧异,心说这么个小手术有什么可紧张的吗?
更确定眼前的家属属于“愚昧无知”那一类,于是耐心宽慰:“不要紧,手术很成功,痊愈后不会有任何影响。”
沈琼瑛这才脸色稍霁,看来是纪兰亭夸张了,估计割得不深,不算很严重。但即使这样,依然让她胆战心惊和自责内疚。
眼看自己解释完,面前的女孩子脸色仍然不怎么好,医生叹了口气,知道跟这种“封建保守”的家属无法沟通,也就放弃了,好不容易男孩子自己有这个觉悟,他就见不得家属还要拖后腿,生怕她冥顽不灵去责怪叨扰伤患,特别补充道:“毕竟是恢复期,还是不要刺激他,心情好才有利于恢复。你越是横加指责,反而有可能落下有碍勃起的心理障碍,这种先例也不是没有过。”
沈琼瑛心情沉重地走出了医生的办公室。
虽说对方保证会完好如初,但医生都会往乐观了说,这动了刀子又缝补的,哪能完好如初呢?……
她可没错过医生眼底对她遗憾的眼神,明显有所保留,看来纪兰亭是真的自残了,只不过手术挺成功,至于以后会不会有影响,不好说。
沈琼瑛心里揣着事回了病房,面上还故作无事:“你居然骗我!”
纪兰亭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讪讪地笑了笑,“瑛瑛……那我是真流血负伤了啊,你也看到了。”
她那么心软,即使穿帮了,总归该留下照顾他两天的吧?
沈琼瑛叹了口气,“明明只是割了一刀,你敢骗我说割断了!”
纪兰亭有点懵,所以他这是穿帮了还是没穿帮呢?他就乖觉地不说话。
沈琼瑛以为他后知后觉终于知晓利害,也没卖关子,“我问过医生了,他说不会影响……那方面功能的。”
纪兰亭一听她居然私下找过医生,顿时吓了一跳,他只串通了护士,可没那能耐贿赂医生啊!
于是脸色就不大自然探听道:“医生……怎么跟你说的?”
沈琼瑛见他知道担心了,也就自然而然宽慰他:“医生说伤势不重,没什么大碍,很快就好了。”
纪兰亭不知道哪里阴差阳错,不过看样子瑛瑛还没有发现呢,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语气凉凉的:“唉,这伤过的到底不如原生的,估计性功能多少也有障碍,就这样吧,反正你也不爱我……不过没关系,瑛瑛你消气了就好,一切都值了……”
“你怎么那么傻啊?”沈琼瑛红了眼睛,“我跟你非亲非故的,我生气有什么要紧的!”
“你是我未来的老婆啊!”他说着说着又丧气下来,露出苦笑:“不过我现在受伤了,配不上你了,还是不要耽误你了,你走吧……”
果然他越是这样说她越难受,脸上越是动容。
见少年一脸生无可恋,她抿了抿唇,见不得他一惯朝气蓬勃的脸上露出自轻自贱的模样:“我不走了,就在这陪你,到你好。”
可纪兰亭还是长吁短叹以退为进:“早走晚走还不是走吗?长痛不如短痛,你还不如现在直接走了,刚好我也不行了,直接出家算了。”
“说什么丧气话呢?”
沈琼瑛皱了皱眉,还记得医生那句“不要刺激他”,她认真看着他的眼睛,向他郑重承诺:“我早说过会真心待你,就不会再不理你的。”
她这样的真诚以待,纪兰亭窃喜之余反倒是有些心虚了,低下头看着自己下面发呆,又是纠结又是矛盾,不知该不该同她说真话。
沈琼瑛以为他幡然醒悟:“这会儿知道怕了?医生说了,心情好就会恢复好,没影响的。”
纪兰亭依然心不在焉:“嗯,我知道。”他想说实话,可又贪恋她。
沈琼瑛以为他还在低落,绞尽脑汁哄他:“要不你告诉我怎么样你会开心起来?”
纪兰亭神思不属间,下意识就说出了心里话:“你做我女朋友我就开心了。”
沈琼瑛沉默了。
纪兰亭见冷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他原本只是想把她追回来就满足了,不得已出此下策,此时看她这样为难,他也知道过犹不及:“咳咳……没事的瑛瑛,我也就是那么一说,你别当真。我现在这样,也配不上你啊……”
“别这么说自己……”她抿了抿唇:“没什么配不配的。只是我太老了,我们不合适。”
纪兰亭可听不下去她诋毁自己:“你老什么呀?我这还残了呢!说出去是个女的都得嫌弃。”
沈琼瑛跟他一样,也听不得他诋毁自己,“哪有那么多嫌弃啊!你好着呢,医生都说了没事。”
他呵呵笑:“也对,我也不怕别人嫌弃!反正没有你我这辈子也是单身到底。”
他这么自得其乐,沈琼瑛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
即使他太过冲动自残,也是因为她丢下他跑了。虽说起因在他自己,可他是未成年人,她跟他较什么劲呢?未成年人总有荷尔蒙过剩的时候……
平心而论,纪兰亭这个人除了偏激点,对她的真心是没得说,想到这样一片赤诚的纪兰亭会被别的女孩嫌弃践踏,她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想想那种地方挨了一刀,即使生理恢复个八九成,估计心理也挺容易落下阴影。
何况医生还说呢,别刺激他,心情好有利于恢复,想到这里她脑子里全是他那句“你做我女朋友我就开心了。”
,一时间竟情不自禁脱口而出:“……要是别人嫌弃你,那我就做你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