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琼瑛抱着肩膀,声音吓得都变调了:“不……不要过来……”她的眼泪狼狈的糊了满脸完全收不住,还狠狠用手掐住太阳穴,她觉得自己快要晕倒了,“小隐,你别这样对我……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呜呜呜……”
她觉得自己此刻极度缺氧,她希望离开这间屋子,和屋子里这个她突然不认识了的人。
真是从未有过这么无助脆弱的时刻了,即使被沈瑾瑜强暴的时候也没有。
如果说弟弟对姐姐的爱欲还能勉强塞进她认知之内,那儿子对母亲的爱欲,就已经完全超出她的想象了。
她一哭,沈隐就很难过,他总是见不得她哭。
如果不顾她的意愿强上,她会不会哭到完全不会笑?
想到她先前对他撒娇翘起嘴角的样子,那一刻无与伦比的幸福感和满足感让他贪恋。
他犹豫了。
他没有再往前逼她,气氛僵持下来了。
“别哭了。”他生硬地安慰了一句,倒像是命令一样。但他确实是带着脾气,万分唾弃自己的心软和臣服。
沈琼瑛一边抹泪一边揣测着他失态的理由,不顾一切地抛出诱饵,“呜呜……我不拦着你早恋了……你跟谁……都可以……我不会管你了……”自己的过度干涉应该就是少年反叛的由来吧?
那就尊重他,放他自由吧!
这“大方放权”的话让本就憋屈的沈隐骤然火起:“我让你别哭了!再哭我就干你!”
沈琼瑛立刻用手死死捂住了下半张脸,不敢发出抽泣声来。
可还是没能控制出发出了一声倒抽的哭嗝,她吓得死死抱住膝盖,不敢看他投过来的目光,“别过来……别过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别强迫我……”
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完全没有了高高在上冷漠驱逐他的威信,让他万分心疼。
他不喜欢妈妈戴着面具对他冷漠疏忽,可是同样不喜欢她跌落泥泞低到尘埃里。
他从来不想欺负她的,可是每每阴差阳错,跟她闹成这样难以形容的难堪。
但现在并不是心疼她、哄她、宠她的好时机。因为两人的关系已经在悬崖的边缘岌岌可危。
他知道,她现在只是暂时被他镇住了,吓到了,才会鹌鹑一样乖。
等到事后醒悟过来,兴许不用等到明年,她会急不可耐跟他斩断亲缘,甚至还会彻底从他生活里逃之夭夭。
因为这次他足够离经叛道和大逆不道。
如果今天就这样放她走,那就是真的飞走了。所以,他除了借题发挥,再没有起死回生的余地。
他脑子里每一个细胞开始以参加数学奥赛的频率高度活跃起来,算计着每种绝地求生的话术之成功可能性。
终于确定了一个切实有效的方针——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先发制人、软硬兼施。
与此同时,他伸手捞住了她玲珑的小脚,放在手里把玩着,整个人似乎蒙上了一层诡异扭曲又镇定自若的气场,跟平时完全不同,“知道我为什么变成这样吗?”
她摇摇头,感受到他的手指搔过自己的脚底,强自忍耐。
“听过一句话吗?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
既然已经决定放过她,他至少要挑动她的内疚,为自己争取到足够多:“从你要跟我断绝关系、赶我走的那天起,我就不正常了。”
其实悸动更早,早到他自己都无法辨识的时候。
“一切都是你逼我的,”他的脸上带着些苍凉的悲怆,“就发烧的那天夜里,我想过了结自己的,你知道吗?”
他并不作伪的表情让沈琼瑛心中一惊,一瞬间心疼盖过了恐惧,回想起那天晨起匆匆见到他苍白的神色和厌世的眼神,历历在目。
她忽然惊觉自己错过了太多、也过错了太多。
“因为你要抛弃我,我才会变成一个变态。”
他的手指在她圆润晶莹的脚趾上摩挲,有点享受上了这种在妈妈面前占据绝对主动权的滋味:“堵不如疏,你如果做得像一个合格的妈妈,如果有的选,哪个孩子会变成这样丑陋,这样面目全非?”
“所以,你不想说点什么吗?”他的手指下移,到了她的足弓,让她又酥又痒。
“我……”她试图抽回脚,却没能抽动。
仔细想想,确实他说的也有道理,哪个正常给予了慈爱的母亲会收获这样的孩子?
这么多年的冷暴力足以摧毁一个孩子的心智,是她从一开始就大错特错,误人误己。
想到这里她认真地看着他,嗫嚅着唇:“对……不起。”是她不配,不配做一个母亲。
他却抑制住了心软,为着自己的目的继续有条不紊抛出问题:“所以你觉得,孩子做错了事,父母是应该放弃,还是帮助他治愈,回到正轨?”
“那当然不可以放弃!”
她下意识脱口而出。
在意识到自己错了之后,从未有过这样一刻,她的三观战胜了个人喜恶,被她强行拽回不能再正的正轨。
“所以,你还要赶我走吗?还要跟我断绝关系吗?”他的指节轻轻在她前脚掌来回磨蹭,顶出一个个窝窝,让她不由自主“嗯”出声来。
沈琼瑛如果在理智下,是会坚持以前的决定的。
他有苦衷,可是她也有。她迁就他的话,谁来迁就她呢?
可是现在羞耻到脸红,又因他的谴责心虚到极点,同时为他的气场所慑,不敢再说什么刺激他:“这件事,唔,我们再议……”
他突然含住她的脚趾,轻轻地咬了一口,似乎不吝继续展示变态的一面,“你确定?”
“啊!——”她惊得绷起了脚尖,整个人都红了,“你别咬我好不好?”
“你不要我,我就会变成禽兽,别说咬你,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的舌头在她脚趾上跳跃,甚至用她好公民的意识威胁她,“你把我关在家里,还有教好的可能,你把我放出去,就是危害社会。”
她不是怕他犯罪吗?
那就和他捆绑在一起。
“我答应你!别再吃了!”
她无条件投降了——自己种的苦果自己吃,逃避终不是办法,任性自私懦弱逃避的她遭到了最恶劣的反噬,这就是代价。
他放下了她的脚,却没松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她的脚,像一个劣迹斑斑的讼棍跟她游刃有余地谈判,“那这个暑假——?”
“暑假你搬回来!搬回来!”
她本能地顺应他脱口而出,如愿挣回了自己的脚。
可随即又陷入了茫然懊丧和纠结犹疑,想到要和这样可怕的他朝夕相对,她浑身都写满了抗拒,整个人都散发着绝望,“——你会改好的,对吗?”
他终于撒手了,刚才的种种扭曲恶劣烟消云散,恢复了一贯的冷淡正经,看上去多了几分真实感,“等你能做好一个合格的母亲,再说。”
如果她只有那样才能开心地笑,他会克制自己,学会放手,尊重她,只要留在她身边看着她笑就好。
是的,他绕了一圈,其实只是在虚张声势。他的愿望依然那么卑微,他只想留在她身边,做她的一条小狗。
他感到绝望而悲哀:每每对她好,又无法真的按捺自己的占有欲;对她坏,却又无法真的罔顾她的意愿坏到彻底——如果他真的是一个变态就好了。
她默默坐在床边穿好鞋子,闻言背影微微晃了晃,又坚定起来——这是她欠他的,她必须弥补。
“离那个姓贺的远一点,”他从背后环住她的肩膀,声音痛苦而压抑,“妈,别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