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本地朋友很少,因为她一惯的不安全感,总是跟人下意识保持着安全距离。
关系好到能叫她“瑛瑛”的人太少了,少到这十年几乎没有。
就在她极力思索会是谁的时候,身后穿着齐肩露锁骨小黑裙、曲线窈窕的女人疾走几步靠近,似乎生怕她跑了。
她摘下了墨镜,露出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庞,看着就眼风凌厉气场逼人,却在触及她的那一刻柔软了下来,声音带着十足的不敢置信,“瑛瑛!是不是……你?”
“佩仪,是我。”她一阵恍惚,竟像是感觉两人又在十六岁的校园一起上学放学,穿越了时空。
她不由发自内心笑了,像带露的百合花一样。
十分钟后,两人在餐桌两旁落座,面对面一眼不错地对视,竟都久久说不出话来,索性慢慢平复心情。
对视了一会儿,不需要什么解释和赘述,两人都不约而同哭着笑了。
哭是因为替她心酸,笑是因为看见她真好。
好朋友就是,无论过了多少年,在相遇之时你们依然没有隔阂,还是那份心情。
以为横亘有太多误会,但是见面才发现,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还是老样子,跟十年前没差,我都要嫉妒你了。”姜佩仪故作抱怨。
“你倒是变了很多,冲击性太大,如果不是你叫我,我真的是认不出了。”沈琼瑛摇头叹息。
两人再相视一笑,都是唏嘘不已。
姜佩仪揩了揩眼泪,“我托我爸爸问过叔叔,说你出国了,走得匆忙,但是我给你手机打不通,邮箱发信件你也都没回过。”她唏嘘叹了口气,有些难过,“我还以为你生我那么大的气,跟我彻底绝交了躲着我,害我都不敢再过多叨扰你了。”
沈琼瑛光是听她这样说都有些能理解她当时的难受,轻轻地抓了抓她的手以示安抚,“哪有的事,无足轻重的小事而已,怎么会不理你。”
沈琼瑛虽然比较冷淡,但对她这个朋友也算是掏心掏肺,跟小器确实联系不到一起。
姜佩仪松了口气,欲言又止,终归还是问了,“那……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琼瑛眼神恍了恍,“我那时候……因为跟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了,谁都没有联系。”
姜佩仪伸手握住她的手,“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相信你,一定是天大的矛盾,不可调和。”
她似乎陷入了回想:“你这脾气,从来也不会任性,当初我叽叽喳喳麻烦多多,连我妈都烦我,都是你迁就我比较多。我相信若有什么,也绝不是你的错……只是苦了你了。”
好友曾经是多骄傲的人,她的人生本不该这样搁浅。
沈琼瑛从来也不是那种叛逆的人,不是天大的委屈她为什么会离家出走?
而沈教授夫妇也很理智有修养,很难想象那样的父母会怎样触犯到孩子。
不过……
她没有说的是,沈家夫妇一直生活如常,除了看起来更加与世隔绝,家庭氛围不大和谐,略显压抑沉闷之外,跟一般的三口之家似乎也没有太大的不同。
在对外说了女儿出国留学移居后,对其它状况缄口不提,也从未听说过他们出国探望女儿,这就意味着——她的父母完全没有寻找过她,又或许找过,但是出于某种考量,藏着掖着没有大张旗鼓,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内情,总归都有些过了,也许本心里,是不那么迫切期待好友回去的。
就冲这一点,她也站在好友一边,所以她更不会多嘴劝和了。
这其中若有误会,父母的失职也必然是第一位。
沈琼瑛笑了笑,觉得她还是那么熟悉的姜佩仪,忽然又低头落了泪,“谢谢你,佩仪,谢谢你站在我这边。”经历了这么多,才知道一个完完全全站在她这边的朋友是多么难能可贵,跟这相比,血缘亲人又算什么呢?
姜佩仪心疼的看着她,“其实你可以来找我的!我们是好朋友,我也希望你过得好,如果是需要我付出很多,我或许也要为家族权衡一下,但一点钱财,可以帮到你,对我也不算什么。你实在是见外了……你不应该不来找我,你实在是低估了我们的交情。”
沈琼瑛摇了摇头,含糊带过,“我那时候怀了孕,也不知道生下来的是个什么,都没想活着了。”虽说不期待这个生命的到来,但无疑作为一个健康婴儿的沈隐,还是激发了她的生志,让她被拴住了,不得不为了对他负责而活下去,渐渐的,也就走出来了。
而她也似乎从那个胆小懦弱的少女,变成了万事靠自己都可以解决的女人,变成了凭一己之力拉扯一个早慧小男孩长大的母亲。
何况她没有说的是:她离开的时候,处于极度崩溃抑郁之中,几乎不相信身边任何人,包括闺蜜。
连亲弟弟都可以帮凶,连亲生父母都可以选择牺牲她,还有谁不可以?
但是这些混乱失序的怪圈,都已经过去了,她已经走出来了,就没有必要再对姜佩仪说了。
而且……那时候她已经决定和姜佩仪疏远决裂了。
谁知道这个傻乎乎的姑娘还是不计前嫌一如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