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节 不忘书(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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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男神下古墓,他的小青梅一不留神踩中机关。

危急关头,男神把我推了出去,吸了一嘴药粉。

咱就说哪个瘪犊子,这么有创意在古墓里面放情毒。

墓室里只剩下面红耳赤的我和棺材里栩栩如生的千年帅尸。

我哆哆嗦嗦解他修身腰带时……

冰冷修长的手握住我手腕,把我整个人带入棺材里,冰凉的唇贴上我耳尖:「教你半个学期了,解个腰带要这么久?」

1

我被药性折磨得两腿发软,面若桃花。

谁能懂啊,墓室里,我面前只有一具千年前的玉棺。

好消息有男人。

坏消息这个男人噶了几千年,只能看,不能用。

空气不流通的墓室里,晶莹剔透的玉棺散发一股异香。

棺椁的棺盖不翼而飞,露出里面栩栩如生,面若冠玉的古代美男。

他穿着织锦的龙袍,头上戴着玉冕。肤色如玉,容颜极为俊美,宛若睡着了一般。修长的手指交叠着放在胸口。

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像个玉雕的美人。

不愧是九族别在裤腰带上的匠人做出的毒药,放了千年还没过期,让我欲仙欲死,欲罢不能地扑到棺材旁边。

我在毒发憋死和牡丹花下死,两种死法间反复横跳。

想我颜陌陌活了二十多年,只当过舔狗,还没舔成功,到死连男人小手都没牵过……

我满腔悲愤,去解棺材里男人的腰带。

他大概是个皇帝,腰间蹀躞繁琐极了,衣服也是里三层外三层。

手指隔着纱衣摸到他的腰。

斯哈,腹肌是冰的!

衣服太难解了,我被药效逼得眼睛发红,差点哭出来,打算直接撕了这件价值连城的古代龙袍。

一只冰凉的手捏住我手腕。

「这么着急?」清冷的声音,靡靡上挑。

「等着解毒呢!能不急吗?」尽说风凉话。

等等……墓室里就我一个活人!

下一秒,我被拖入棺材内,抱在寒意四溢的怀里。

不见光的黑暗中,身上诈尸的「人」咬着我耳尖厮磨:「颜陌陌上课怎么听的?嗯?」

「教你半学期,还没学会解腰带?」

2

「解不好腰带,你会让我挂科吗?」我被他修长的身形压在下面,可怜兮兮问。

「再来解一次,解不开就挂科,没有补考机会。」

他冷冰冰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歹毒的话。

我下个墓,摸个尸,还能遇上考古系里最牛,帮我们代课半年的教授。

齐沉宴是考古界的天才,年纪轻轻留学归来,国内外发表的论文堆起来有我这么高。

这么个大牛,被我们这个小破学校挖来了,还带了我们半学期课,专教古代服饰史。

我上课全打瞌睡了,齐沉宴的声音冷淡,听起来像是七弦古琴,太催眠。

他开讲,我睡觉。

他讲完,我下课。

但除了我,齐教授的课场场爆满,他这张脸太好看了,宜古宜今。

这只冰凉的手扣着我的手指,往下抚去……停在他肌肉紧实的腰上。

玉棺里冷得像是冰箱,我牙关发抖,却脸热耳烫。

「古代皇帝下葬穿几服?」

我咬着唇,脑子里飞快回忆上课内容,哆哆嗦嗦回答:「五服……」

「你解开了几件?」

他长而冰凉的发丝划过我脖颈,我忍不住蜷缩起来。

「别……教授不能惩罚学生。」

「这是惩罚吗?这是奖励。」他放过我的耳尖,唇轻轻贴上我滚烫的脖颈,「专心点,还没回答我的话。」

「只解了两件……」

他修长臂膀搂着我的腰,华丽冰冷的服饰裹着我。

「继续解,还没有解完。」

手指一滑碰到纱衣里面凉冰冰的肌肤,没有僵硬的触感,反而像是触碰到了玉脂。

药效炸掉了我脑子里最后一根神经。

我贴了上去,红着眼睛,糯着嗓音求他:「帮我解解毒……」

管他是人是鬼,还是挂科阎王,冷面教授,只要他有用就行。

3

整个京大考古系都知道,我是池野的舔狗,从地上学校,追到地下古墓里。

见到池野第一眼,我就发誓:「这么帅的校草,我跪着舔也得舔到!」

池野身边一直有个小青梅叫宁染,和他形影不离。听说混不吝的池野是为了她才洗心革面,发奋学习考上了京大。

我一直信奉没有挖不到的墙脚,只有不努力的挖掘机。

北郊发现未知年代的大墓,导师带队下墓勘察,听说池野报了名,我连夜找到导师,把自己大名也写了上去。

危机重重的古墓,幽暗逼人的环境,随时可能跳出来的大粽子(不是……),最容易患难见真情,是考古系绝佳的约会地点。

等我下了古墓,才发现宁染也在。

我递过去的矿泉水,池野转手给了宁染。

我走在前面为他探路,池野和宁染十指相扣。

直到,宁染这个小青梅踩中了墓道里的机关。

「咔嚓」一声轻响,在墓室里回荡,走在最前面的导师一脸惨白回头。

「宁染别动!」

「池野哥哥,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宁染发抖,声音哽咽。

墓室墙壁上出现十个小孔,一阵白烟朝宁染的方向喷去。

突然,我被人抓住手臂,狠狠推到宁染的位置上。

呛人刺鼻的白烟,全被我吸了精光。

宁染瑟瑟发抖,被池野抱在怀里。

他低声,声音发紧地安慰宁染:「没事了,那些毒烟有没有碰到你?」

宁染白着小脸摇头。

全然没有一个人顾我死活,我真的想谢他们全家!

一股陌生的热意在全身游走,无数小虫子噬咬的感觉,又酥又麻。

宁染朝我伸出手:「陌陌真抱歉,池野哥哥为了救我,才不小心把你撞过去,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没等她茶言茶语说完,整间墓室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我脚下面出现个大窟窿,不停往外涌出流沙。

「糟了,流沙吞墓,下面是空的,这是个假墓室,我们要全部死在这……」导师惊慌失措,崩溃大喊。

4

我掉入下面真墓室,和导师其他人走散了。

老祖宗发明的毒药是真的毒,让我看见帅气的古尸都想撩一下。

埋了几千年的古尸没死透,还考我课上题目,威胁我解不开他腰带就挂科!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的噩梦?我扭曲爬行,崩溃尖叫,啊啊啊啊啊……

一定是古墓里毒气造成的幻觉。

我决定将棺材里面红耳赤的记忆,全都当成一场梦。

我继续上齐沉宴的课,他穿着白色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戴着边框眼镜,眉眼冷淡,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

可是在古墓里,他明明不是这样。

修长手指划过花名册,他随意清点了下人数。

在玉棺里,这双修长没有温度的手紧扣着的我手指,要把我融入骨血一样。

我耳根发烫,脚趾抠地,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还没把玉棺里发生的事忘掉?

如果毒素能产生幻觉,我看见的也应该是池野!

「下面这个问题,我请同学回答。」齐沉宴冷淡的眸光扫过,准确无比落在我身上。

求什么,反着来是吧!

「颜陌陌同学,唐宋两朝君王服饰有什么区别?」

我手指刷刷翻书找答案,眼前浮现的是那一天的画面。

他的纱衣盖在玉棺上,如同一层薄雾。

我依靠在棺中人怀里,嘟囔向他抱怨:「你身上太冷了,那些玉器陪葬硌得我膀子疼。」

昏暗的棺材里,我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只感觉到他长长的羽睫轻扇,好像有点愧疚。

「陌陌,现在是大阴月,我需要回到墓里沉睡,才能保存身体留在人间。你来得不太巧,我不是一直这么冷。」

他声音清冷低沉,我听着犯困,帝王的棺材也不是床,不大的棺材里,我只能搂着他如玉的脖子,和他挤在一起。

「你是哪朝的皇帝?墓里的壁画,文字,都从未发现过。」

他低下脸,吻着我的额头,掩住眼中哀伤。

「陌陌会想起来,会想起我……」

5

盯着齐沉宴这张和古墓里的人一样的脸,我短暂走神,把想到的答案说了一遍。

坐下时,我还是没忍住,在课上就吐了出来。

周围同学一阵骚乱。

齐沉宴指尖的书跌落,他分开周围同学,把我抱入怀里。

淡淡异香袭来,和古墓里的味道一样。

「这节课先结束。」

我贴在他怀里,白色衬衫弄皱了,扣子松开,露出凹凸玉色的锁骨,上面还有羞耻的两个牙印。

这都两个月了,他身上的痕迹还没消失?

死去的记忆又开始攻击我。

齐沉宴把我抱上车,他一脚油门开向离大学最近的医院。

「教授,我可能是吃坏了肚子……」我尴尬地眨巴眼睛。

「这个月,月事正常吗?」他拿下眼镜继续开车。

我愣了一下,头皮炸开。

没来……

「我……我我我我怀孕了?」我结巴得能打快板。

「棺材里是您吗?您……您都死了几千年了,还行吗?」

话说完,我就感觉说错话了。

齐沉宴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狭长的眼尾垂下去,显得很认真:「陌陌是觉得我不行?具体是哪里?」

倒也不必这么详细!!

我脸一下子滚烫,差点被自己呛到。

差点忘了这位学术大牛,向来是对数据研究极为苛刻,追求完美。

「基本都还行,就是太冷了……」被他抱在怀里,就像是睡在冰窟窿里。

他还特别执着,紧紧搂着,我在梦里都打寒颤。

齐沉宴点了下头,眸光微微黯淡:「下次我不会贴你太近,你不要害怕我。」

「另外,我不会让你挂科。」

这一刻,齐沉宴在我眼里,从棺材里的怪男人,变为了金光闪闪男菩萨。

医院到了。

齐沉宴先打了个电话,清冷的声音压得有点低:「青鸾,出了点意外……我让帝姬怀孕了。」

6

B 超室的窗帘都拉着,里面漆黑一片,像是故意不让别人看见。

我忍不住害怕,握紧了齐沉宴的手。

掌心传来反握的力道,他没戴眼镜的眸子,漆黑点点如星河,缱绻温柔,一不留神就会沉进去。

我的心脏不自觉快了一拍,面红耳赤赶紧移开眼睛。

好在,做检查的女医生来了。

十厘米的高跟鞋,青蓝色妖冶的长发,两只白皙的手操在白大褂口袋里,出乎意料地时髦。

「她就是颜陌陌,帝姬第十世转世?」

齐沉宴微不可见点头。

时髦的女医生认真打量我两眼,皱着好看的眉毛,摇摇头:「一世比一世弱,这样下去会……」

我确定来的是医院不是剧本杀:「抱歉打扰一下,你们能说我听得懂的话吗?」

「我叫青鸾,你怀孕产检都会由我负责。」御姐女医生对我伸出手。

我握上她手的刹那,一股温暖的热意从她掌心传到我身体里,好奇怪!

青鸾松开手,没有表现出异样,指着旁边的床:「你先躺上去,我为你做检查。」

B 超机里面出现画面,不是孩子的人形,而是一团细长盘在一起的东西。

我捂着嘴唇,脸色白了白,那团东西像是一团蛇……

肚子里怀的是蛇?

「唔……」我忍不住要吐。

青鸾见状,赶紧关掉仪器。

齐沉宴不介意我吐了满地,倒来温水送到我唇边,修长手指轻轻抚过我后背:「陌陌慢点喝。」

青鸾一脸神色凝重:「你和他同房过几次?」

好直球的问题!

我扶着齐沉宴白皙修长的手,耳根红了一片,慢吞吞说:「就一次。」

那一次就让我毕生难忘了好嘛!

青鸾语气严肃:「那不行,回去后多和他接触,就是现代人说的贴贴,多和他贴贴对你和孩子都好,他本来就是你的炉鼎。」

「嗯???」医生你是认真的?

我一脸懵逼来医院,一脸懵逼地又走了。

7

回到宿舍,舍友啃着鸡爪看剧,看到我回来,鸡爪都掉了。

「陌陌你怎么还回来?你不是和齐教授同居了吗?」

她戴着耳机,嗓门忒大,其他两个舍友立马把头伸出来,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

「怎么怎么?齐教授的小女友是陌陌?」

「哇,明天就得上校园网头条!」

「别瞎说,没……没有的事,诶,我东西呢?」我放宿舍里的东西,全部不见了!

她淡定又开了一袋鸡爪:「齐教授亲自来帮你收的,他那辆保时捷停在楼下,你不知道整、栋、楼都轰动了,尖叫声挡都不挡住!」

「比上次明星来我们学校拍电影还壮观!齐沉宴是什么存在?考古界泰斗,系里坐镇大神,高不可攀的清冷之花,那些上他课的小妮子,哪个不是奔着他脸去的,结果被他身上拒人千里的气质,吓得连情书都不敢递!」

「颜陌陌你说什么,你到底怎么追到齐大神的?」

我能说,我是在古墓里睡了他!还怀上了他奇形怪状的崽。

硬忍着孕吐反应,我问:「他怎么能上来的?舍管阿姨没拦他?」

舍友翻了个白眼:「拦了,肯定拦啊,拦他要了个签名,听说你是他未婚妻,跑着给齐教授带路。」

我社死了,死得透透的!

一路上我被各种目光致敬,还有同系的学生,直接上来喊我:「师娘!」

愣是把我喊大了一个辈分!

我躲到没人的地方,怒气腾腾给齐沉宴打电话:「你你……你也不和我说一声,我都没法回宿舍了!」

那边等了两分钟,传来齐沉宴清冷,带着歉意的嗓音:「抱歉陌陌,但是我们需要同居,我也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人,我未婚的妻子。」

他微凉沉哑的嗓音一下子让我没了脾气,耳根又烫了起来。

「需要这么着急吗?」我还没有做好准备嫁人。

「需要!陌陌我必须对你负责,你在哪,我来接你?」

齐沉宴开车把我接到他的住处。

公寓里很干净,桌上放着关于《山海经》和上古传说的古籍资料。

能看得出,在我出现之前,齐沉宴一直是单身独居。他这么优秀,连恋爱也没谈过吗?

可在古墓里,他表现得对我非常熟悉。

「陌陌晚上想吃什么?」

「吃你……」我一时口误。

他眸光深邃起来:「嗯?」

「吃你做的菜,都行!」我脸颊烫得不行,根本没法和他对视。

他轻轻揉过我头顶:「陌陌在这等我。」

齐沉宴一走,一股无形寒意笼罩上来,还没显形的小肚子一阵阵疼痛。

我坐不住,摔躺在柔软的沙发上。

忍了一会,疼痛没有消失,愈演愈烈,说不清到底哪里疼,像是从身体最深处传来,灵魂的剧痛。

我支撑起身体,跌跌撞撞跑进厨房。

齐沉宴卷着衣袖,露出修长白皙的臂膀,上面青筋凸显,有种张力的美感。

我是个颜控党,齐沉宴身上每一处都长在我心巴上!

这让我怎么忍?

深呼吸后,我从后面抱住他窄腰,贪恋闻着他身上好闻的香味。

寒意被驱散,和他接触的地方,一股暖意涌入我身体。

我想起妇科医生说的话,他是我的炉鼎,天生为我而存在!

「陌陌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他僵住,握住铲子,声音发紧。

我舒服眯起眼睛,紧紧黏着他。

「你继续做菜让我抱着贴贴,咱们要谨遵医嘱。」

8

饭桌上摆着一碗根根分明的阳春面,上面放着两个黄灿灿的煎鸡蛋。

孕早期,我一点胃口也没有,闻到齐沉宴做的晚餐,眼睛忍不住亮了起来。

太香了!

我迫不及待吸溜起来,注意到齐沉宴坐在我对面只喝水。

「教授你不吃晚餐?」

齐沉宴笑了一瞬,眉眼柔和:「我不需要吃东西。」

「不要叫我教授,喊我沉宴。」

我扭捏了两秒,试着喊他:「沉宴……」

这一声让他僵住了,着魔般祈求我:「陌陌乖,再喊两声。」

好奇怪的癖好。

我耳根通红,轻轻糯糯地再喊他:「沉宴,沉宴……」

咔哒一声,他手中的玻璃水杯捏出裂痕。

「抱歉吓着你了……」齐沉宴像是匆忙逃走,好一会,才换了一个新的杯子。

在我面前坐下时,他狭长的眼尾有点红。

我叼着面条,试着换了个话题:「考古是你副业,你主业是个厨师吧?一碗面煮得这么好吃,可以出去摆摊了!」

齐沉宴微微失笑,如数家珍:「我还会做包子,雕花的芙蓉糕,水晶饺子……」

我傻眼了,教授真是他副业?

「她嘴馋总喜欢偷跑人间吃凡人美食,我特意为她学了这些。」

我很担心下一秒,齐沉宴会说他是神仙,我该先报警,还是先联系精神病院。

好在,他没有继续说下去,泛起一丝很浅的苦笑。

「陌陌,总有一天你会想起来……」

吃过饭,齐沉宴去洗澡,我很紧张躺在他的床上,脚丫子都紧紧绷着。

他出来了,上身没有衣服,下面围着一条浴巾,湿漉漉的乌发还在滴水。

我肾上腺素飙升,眼睛很诚实地盯着他修长的大腿,结实有马甲线的腹肌……

那一晚忘得差不多的细节,一下子在我眼前回放。

我捂着鼻子:「我们……还是分开睡吧!」

他一个倾身,按住我的手腕,黑沉沉清冽的瞳,像是装满了烈酒。

鼻息喷出温热气体,在我脖颈划过,耳边心跳轰鸣。

「陌陌不行,我们需要贴贴。」

……

怀孕之后,我身体时常不受控制变冷,只有齐沉宴能缓解。

刚开始还有点羞耻。

后来,离开教室,我把他堵在洒满夕阳,无人的楼梯间,身体虚弱地靠在他宽阔胸前:「沉宴需要贴贴。」

他眸光发暗,轻轻挑起我的下巴,吻下来……

我无力揪住他的领带,弄皱他昂贵的西服。

「陌陌,好点了吗?」他溢出喉咙的声音,哑得醉人。

我浑身滚烫,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没有人在的单独办公室,我敲响他的门,咬着嘴唇,眼眶泛着湿润。

「沉宴,在这里贴贴也可以吗?」

浑身的寒意让我发抖,齐沉宴有力的臂膀抱起我,放在办公桌上。

「陌陌只要是你,在哪都可以。」

滚烫的唇落下,为我止痛。

9

我和齐沉宴贴贴完,他下午还有会议先走了。

齐沉宴刚离开,眼睛发红的池野从楼道幽暗的拐角里走出来。

「你真和齐沉宴在一起了?他比你大七八岁,只不过是看你年轻漂亮,哄小孩玩……玩腻了,你就会被他甩了!」池野面容嫉妒到扭曲,对我大吼。

池野是校草,但和齐沉宴比,风度气质容貌学识,都要输一大截。

我承认当初喜欢他,就是喜欢他这张脸。

现在,我对这张脸毫无兴趣。

「这是我的事情,和你有关系吗?你的小青梅没跟着你?」我朝他后面看了一眼,没看到黏着他寸步不离的宁染。

转身准备离开时,池野从后面拉着我的手,慌乱无比:「我没有那么喜欢宁染,我只是把她当妹妹!」

「当初不是你先招惹我吗?为什么追一半就不追了?你为了我古墓都去了,还差点没了命!」

「我发现,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颜陌陌我给你机会,只要你和齐沉宴断了,回到我身边,我保证身边没有其他女性朋友,只要你一个!」

他抓得很紧,指甲嵌在我肉里。

齐沉宴就不会这样做,他把我的感受放在第一位,意乱情迷时也小心翼翼,在我耳边喊我「帝姬殿下」。

我是他唯一的公主。

当过公主,谁还愿意当舔狗?

我当着池野的面,没忍住吐了。

他脸一下子绿了,赶紧松开手。

「颜陌陌你身体不舒服?」

我笑着,摸了摸小腹:「没什么事,怀孕而已,都这样!」

「你怀孕了?」他五官扭曲,气恨道,「大学还没毕业就怀孕,你太不自爱了!不就是齐教授有钱吗?你抛弃我,往他身上贴,颜陌陌你是个拜金女!」

我睁着不解的眼睛:「池野你为什么没有钱?因为你不想吗?还是你没用啊!」

池野气得倒退两步,眼神紧锁我身上:「颜陌陌,你给我等着!」

「只有我看不上的,还没有人敢瞧不起我池野!」

听说,池野在酒吧泡了一晚上,还和宁染闹翻了。

他让宁染滚,宁染哭哭啼啼跑走了。

一直把宁染当青梅白月光的池野,竟然没有去追。

这本来和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个吃瓜群众,哪能想到会被人拖到卫生间里,把瓜摔我一脸。

一向柔柔弱弱的宁染带着不少人堵住我。

「我跟了池野多少年,你就算个屁!」

我不紧不慢擦去她吐出的口水,淡然道:「我算个屁,能把我放了吗?」

宁染身后的人全笑了:「这姑娘有意思,能屈能伸。」

宁染不高兴:「放了你,让你继续去勾引池野吗?」

「我对你的河童,真的没有兴趣……」我以为我说得这么真诚清楚,宁染能转过脑子。

「池野能是河童?颜陌陌你舔不到就说葡萄酸!」宁染气得,声音发尖。

我温吞缓慢开口:「和沉宴相比,他可能是个蛤蟆吧。」

宁染气急了盯着我肚子:「不许你侮辱池野哥哥,听说你怀孕了,谁的种啊?你可真不检点,丢了我们女生的脸。」

我慌了神,一下捂住肚子:「宁染你欺负我可以,别伤害我孩子。」

「怎么欺负你都行吗?」她上前扯我头发,往卫生间隔间里面推。

我挣扎想要抓住门的时候,手指被门锁划伤,血涌了出来……

宁染一下子停住了,眼睛发直地盯着我手指上的血,嘴巴舔动两下。

「好香啊!是神血的味道!」

「颜陌陌真巧,我们找了千百年的人,居然是你!」

10

宁染的头发一寸寸变长,尖尖的指甲伸出,抓过瓷砖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她带来的「人」和她一样,闻到我的血后开始蜕变,从喉咙里发出毛骨悚然的兽嚎声。

「神仙血,一滴可延寿千年!」

「吞了她,我们也可蜕妖成仙!!」

古怪的笑声伴着口水,从他们嘴角滴下,滴在瓷砖上竟冒起一层白烟。

诡异的兽嚎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我要吃心!」

「我要吃她的肝!」

宁染嘴唇咧到耳朵下面,长发飘散,露出满嘴森白獠牙:「我要吃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绝迹的上古神胎。」

我呆了一会,还好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

在不大的女厕,我东躲西藏,最后躲进了最里面的隔间。

宁染一间间地寻找,用利爪穿透门,从大窟窿里面寻找我的下落。

「这一间没有。」

「这一间也没有,还剩下最后一间。」

「我最先找到你,就让我第一个吃了你!」她兴奋得发出兽嚎。

我心跳到嗓子眼,呼吸声放到最慢,整个人蜷缩在门后面……

宁染像是在玩捉迷藏,安静的女厕里面没有声音,似乎他们已经离开。

下一个瞬间,她利爪撕破了隔间的门,猩红的眼珠子从大洞里面诡异睨着我:「游戏结束,进食时间到了!」

在宁染利爪碰到我的刹那。

女厕里面忽然起了风,整个厕所的房顶被强悍力量削开,露出血色夕阳的天空。

凌空飘着一袭玄衣,上面绣着人面蛇身的图腾,腰间挂着象征身份的蹀躞玉带。

这是我在棺材中看过的帝王装束。

「沉宴!」他出现在我面前,「陌陌我来晚了,我会保护你!」

修长手指隔空召唤出一把古朴大气的长剑。

长剑拔出之时,天地出现一声龙吟。

宁染瞳孔放大,惊骇之中,喃喃:「轩辕剑……」

11

宁染那一群人,当即就被齐沉宴身上恐怖的威压,压得连头都抬不起来,齐刷刷跪在地上。

她收起了长发利爪,像个乖学生跪在齐沉宴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大……大人,我们这些小妖,何至于让您拔出上古轩辕神剑,一剑劈下来,够我们祖宗十八代死几回了。」

眼前的一切,已彻底颠覆我的认知。

上古传说,《山海经》奇谈,被世人当作消遣的神话故事,竟然是真的!

齐沉宴把我搂在怀里,手指不轻不重扣在我腰上。

我倚靠在他怀里,把脸贴在他长而柔软的青丝间。

「陌陌害怕吗?」

我捂着小腹脸色苍白摇摇头:「还好……但你们到底是什么?」

好歹我也是考古系学生,考究过不少神话传说。

盘古开天辟地后,化为山海天地,留下九件神器维护六界,轩辕剑,伏羲琴,昊天塔……

而他竟拔出了轩辕剑。

齐沉宴是上古神族?

我懵了,脑补一万字人神虐恋,他下凡和我这个倒霉催的凡人相恋生孩子,我不会遭天谴吧?

齐沉宴见我发僵地捂着肚子,也不管宁染他们在不在,直接低下头,吻住我的唇,把舌尖血渡了过来。

也许是有神血滋养,小腹的疼痛慢慢减轻。

宁染被齐沉宴扫了一眼,脸色通红地低下头:「我们只是修行百年的仓鼠妖,吱吱吱……」

「仓鼠也能成精?」

宁染一脸悲愤,但看了我面前的齐沉宴一眼,还是乖乖地回答我:「天地万物只有修为到了,都可以成精,包括家具。」

很好,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她哭得眼睛红红的,像只小仓鼠扭来扭去:「我们修为太低了,才动了歪心思,想找到天神转世的人,用她的神血提升修为。」

「不知道颜陌陌是大人的人。」

齐沉宴面色冷峻,神色冷淡听宁染哭完。

只是指尖一弹,宁染飞出去几米远,撞碎在女厕墙上,吐出一大摊血。

「陌陌,要杀光他们吗?」

一出手,立马看出他们实力差距太大了,齐沉宴太过担心我才召出轩辕剑,大概只要他挥挥手,就能让这群百年修行的仓鼠小妖们魂飞魄散。

「让他们消失就行,别出现在我面前。」我只是区区凡人,好怕天谴算在我头上。

齐沉宴颔首,眸光寒冽地扫了他们一眼:「滚!」

「好嘞,谢大人不杀之恩,我们已经在滚了……」

宁染包括她带来的十几号人,全都化为圆滚滚的小仓鼠,忙不迭全都滚了出去。

12

一早上学,就听说宁染病重退学了。

当我以为麻烦事终于结束的时候,舍友拿来手机在我眼前乱晃。

「陌陌你和齐教授上校园网头条了!」

话题热度已经爆了。

【颜陌陌何德何能,羡慕颜陌陌,成为颜陌陌!】

【痛心!高岭之花被拉下神坛,为什么拉他的人不是我啊!!!!!】

下面还有一张偷拍到我和齐沉宴贴贴的照片。

我把脸埋在齐沉宴怀里,他下颌轻轻抵在我头顶,眼镜也没挡住那双点墨瞳孔中的深情。

【这是什么禁忌绝恋,饱死我了!】

我把头默默埋下去,当一只无头乌龟,难怪今天这一路盯我看的人格外多,我还以为是怀孕变漂亮了……

早知道就不来上齐沉宴的课了!

齐沉宴还是穿着黑色西装,修长手指撑着讲台,清冷语调让人欲罢不能。

很难想到,昨天他浮在半空,满身杀气,眸中没有一丝一毫怜悯,一手拔出轩辕剑。

「下一个问题……」讲台上的齐沉宴顿了顿。

下面起哄:「让师娘来回答!」

「师娘!教授有没有私下给你补课?」

我用书挡着脸,脸红得能滴出来,别喊我,就当我死了……这本书是我的墓碑!

齐沉宴清了一下嗓音:「你们师娘怀孕了,别吓着她。」

嗷呜……整个教室炸了。

热搜实时更新:【教授神速!年底全校喝喜酒!】

终于熬到下课,路过的学生,挨个叫我:「师娘!师娘好!」

我埋着头走,撞入异香的怀里。

齐沉宴摸了摸我滚烫的耳朵:「这点就受不了了?我记得你以前很胆大,敢偷喝我的酒,半夜迷迷糊糊来我房里赖着不走……」

不知道他说的以前是多久以前,我只有这一世的记忆。

他修长手指拿过我手里的书,另一只手自然而然牵着我,走在我前面,为我分开人流。

楼底下,池野两手插兜站着,锋利的眉头压着,面色阴沉。

他看见我和齐沉宴握在一起的手,眉头狠狠跳了一下。

「放开她!」他作势要从齐沉宴的掌心里,把我抢回去。

他的手没能落下,被看不见的电光击中,疼得池野立马缩了回去。

「你是谁?」齐沉宴冷冷说出三个字。

「我是陌陌前男友!我要带陌陌走,和陌陌破镜重圆!」他从兜里掏出个芝麻大的戒指,单膝跪在我面前,一脸陶醉。

「陌陌我看清楚自己心了,心里只有你,只要你愿意回头,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我握紧齐沉宴的手:「我肚子里孩子,你也愿意要了?」

池野咬牙:「愿意,我会视若己出。」

啪嗒一声,他手里芝麻大的钻戒碎了,化为粉末。

齐沉宴摘下眼镜,淡淡开口:「你想自剖真心,我可以把你这颗心拿出来,让陌陌看清楚。」

下一秒还在山盟海誓的池野,脸色惨白倒了下去,捂着心口。

他不可思议看向胸前,那里破开一个大窟窿……

「齐教授我错了,我不要陌陌了,我祝你们白头偕老,子孙满堂。」等胸口复原后,池野连滚带爬地跑了。

13

回到家,齐沉宴还是闷闷不悦的样子。

根根分明的睫毛垂着,狭长的眼尾也蒙着一层暗色。

我扑到他怀里贴贴。

齐沉宴才像是回过神,问:「陌陌想要戒指吗?我还没送过你戒指。」

原来这是他一路开车,沉闷不语的原因,被池野刺激到了。

我笑了:「这不重要。」

「重要!」他低下头,把我抱在膝上,两个人呼吸缠绕在一起,「仪式感对凡人来说很重要。」

很难得,他会反驳我,一脸认真执拗。

我无奈摊开手:「你说吧!送我什么样的戒指?」

他薄唇吻上我眼睛:「陌陌乖,先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前是一片星辰瀚海,脚下是剔透幽凉的长河,无数璀璨星辰嵌在里面触手可及。

「沉宴,这里是?」

「九天之上,月宫。」

握草,我们到了月亮上。

齐沉宴看出我所想:「这里是九重天真正的月宫,人间看见的月亮只是月宫倒影。」

雕栏玉砌,桂树生香。

洁白广阔的月宫,种满了玉桂,长风拂过犹如坠雪,馥香袅袅。

这才是真正的仙境幻境。

「陌陌喜欢哪一颗星辰?」他抱住我,气息融进我耳朵。

我看着脚下数不过来的繁星,每一颗星星就是凡间仰望过的星球,比钻戒不知贵出多少!

「能摘下给我?」我眸光莹莹闪烁。

「能!陌陌想要的,我都给你。」

我也没客气,挑了里面最亮最闪的那一颗。

齐沉宴弯下唇角:「这么多年,陌陌喜欢的东西从没有变过。」

「前世、前前世的我也喜欢这颗星星?」我望向齐沉宴深邃的眼眸,心中泛起一丝苦涩。

那他喜欢的是这一世的我,还是轮回中哪一世的我?

齐沉宴挥手,广袖如云。

他换上了我见过的繁复古装,给我也换上了相同的衣衫。

广袖琉仙的衣摆坠地,上面的花纹是彩云织的,每一块点缀的宝石都出自昆仑玉山。

「这是你以前穿过的衣服,也是你最喜欢的一件。」

很失落,沉宴提起的前尘往事,我一点记忆也没有。

修长掌心摊开,多了一颗闪烁明亮的星星。

「这是北冥星,我送你的婚戒。」他又一次召出轩辕剑,砍下月宫的玉石,雕琢成我手指大小的圆环,把那颗星星镶嵌在里面。

做完这一切,齐沉宴学着池野的姿势,跪在我面前。

他一身古服做出这种动作,没有不伦不类,反而显得十分雅致。

「陌陌这里是九重天,离天道最近的地方,许下的誓言会立即应验。」

「你愿意嫁给我吗?虽然迟了百万年……」一声浅叹,在琼楼玉砌的月宫里回荡。

他微凛的下颌角,轻颤的羽睫,泄露出他心底的紧张。

我还没见过这种表情的齐沉宴。

「呐,我嫁给你,你要生生世世对我好。」我把手指伸到他的面前。

点墨的眼底炸开万千流光,像是害怕我反悔,一向沉稳冷静的人急急把独一无二的戒指套上我无名指。

「陌陌,我们终于在一起了。」他抱我入怀,掌心紧紧扣住我的腰。

我要摇曳的桂花树下红了眼,好奇怪,为什么想哭……

14

齐沉宴抱我坐在月宫几千年的桂树上,我懒散趴在他怀里,他手指顺着我的长发轻轻摩挲。

「陌陌,想看烟花吗?」

我在他怀里舒服地眯着眼睛:「太空里面也能放烟花?教授太违反常识了!」

「是只为你绽放,独一无二的烟花。」

齐沉宴掌心里聚起光芒,朝我们脚下的浩瀚星河射去。

下一刻,无数星辰坠落,比烟火更加耀眼璀璨。

我瞪圆了眼睛,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是流星雨!」

比我此生见过的任何一场流星雨都要浩大壮观。

齐沉宴眸光清亮,停在我欢呼雀跃的脸上:「陌陌喜欢吗?」

「喜欢!」

人间百年难得一见的流星雨,只是神明为他心爱之人放的一场盛世烟花。

在这一场流光耀世的烟花下,齐沉宴轻轻靠近,唇瓣印在我额头,温柔地辗转到唇间。

化为一潭春水时,我慌乱抱着他肩膀:「凡人会看见吗?」

齐沉宴笑了,轻咬了下我鼻尖:「陌陌,这个时候你还在想这种问题,是我真的不行吗?」

……

怀孕七个月时候,浑身冰冷的感觉越加严重,身体被看不见的冰冻住。

只能每时每刻和齐沉宴待在一起,让他抱着我,触碰着我。

更加倒霉的是期末考试到了。

我这个状态肯定没法参加考试,写到一半,就可能浑身冻僵昏过去,我哭唧唧做好了挂科准备。

齐沉宴皱着眉,指尖帮我擦去眼泪,心疼坏了:「陌陌哭什么?」

我拉着他昂贵衬衫擦眼泪:「不想挂科,教授捞捞……」

我没法参加考试,齐沉宴身为系主任也没办法。

谁知道,校园网又炸了。

手机消息接二连三轰炸,舍友都疯了:「陌陌,你家齐教授未免太好了吧!我哭死!」

肚子大了很不方便,大部分时候我都在床上补觉。

「到底发生什么了?我断网了?」

「你自己看!」

身为专业泰斗的齐沉宴替我去考试了!!!

考场老师以为他来视察,一脸懵逼看他进考场,都没敢拦他。

直到,齐沉宴一脸坦然地在我位置坐下,考场老师才察觉不对,战战兢兢问:「教授你是来体验考场环境,感受试卷难度的?」

齐沉宴头也不抬,从西服里掏出一支水笔,冷淡地说:「不是,我是替我老婆考试。不能让我老婆挂科。」

监考老师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被送走:「这……这不符合学校规定吧?您是老师,怎么替学生考试?」

「这是自上古以来便定下的规矩,夫妻一体,荣辱与共,陌陌不能参加考试,自然由我这个当丈夫的替她考完。陌陌遇到危险,我也要以命相搏……先夫妻,后师徒。」齐沉宴说得一本正经,淡定如水。

要不是考试规定写在黑板上,监考老师差点就信了。没人知道齐教授突然发什么疯,整个教室的学生都在憋笑。

最后他也没法赶齐沉宴走,谁让人家头衔多,名声大,眼睁睁看他行云流水帮我写完整张试卷,最后还工整地替我写上「颜陌陌」的大名。

考场里偷拍的视频流了出来,全网疯传。

看到后面,我一骨碌坐了起来,面颊发热,宕机的大脑半天挤出句话:「他……他傻掉了?出门忘带脑子!?」

考试成绩肯定不作数,但齐沉宴爱妻如命的帽子是戴上了。

后来这件事成了流行梗,女孩子试探男生感情的夺命问题。

女:「你真的爱我吗?」

男:「爱!」

女:「我因为突发情况,缺席考试,要挂科你会怎么做?」

男战术性挠头:「鼓励宝贝重考?考试费我来出!」

女:「你果然不爱我,都不愿意替我去考试,你看看人家齐教授……」

于是,齐沉宴万年不用的微博,被屠了。

「齐教授你睡得着吗?我女朋友跑了,双人床冷得睡不着。」

「今年是齐教授爱妻第三年,监考老师不仅要看身份证,还问我有没有结婚证,老公有没有到场……」

15

齐沉宴从考场回到家,我已昏了过去,浑身僵硬,没有一丝体温。

他握着我的手,撬开我的唇,想要把热气输送给我。

我一直没有醒来,他彻底慌了神,也不顾会不会被凡人发现身份。

他抱我着,一个闪身,直接凭空出现在医院产科。

「青鸾,帝姬身体出了问题,她和孩子魂魄都不稳,很可能会……死。」

他轻声颤抖吐出最后一个字。

青鸾猛然站起身:「有危重病人需要急诊,你们全部先出去!」

她不顾病人的抱怨,反锁了科室大门,让我躺在手术台上。

右手幻化成尖利的鸟爪划开手腕,把血喂入我唇中……

「青鸾也是上古神兽,虽没法和凤凰相比,但我的血也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父神消亡,帝姬没了神力,当年是你强留下她魂魄,让她入凡尘轮回。」

「凡人生死有命!烛龙,我能强行救回她一次,未必能救回她第二次……你做好思想准备。」

「帝姬的魂魄越来越弱,她本该随共工氏一同消亡,也许,这是她的最后一世。」

他俯下身冰凉颤抖的唇贴在我额头。

温热的水珠滴在我掌心里。

「陌陌求你别留下我,千千万万年,我在轮回中寻找你,我太孤单了。」

「我们相逢的时间太短,十万年百万年,换凡尘一年,一个瞬息……」

他染泪的唇在我冰冷干涸的唇上辗转。

「陌陌等我,不许再一次丢下我!」

等我醒过来,面前只有青鸾。

她穿着白大褂,望着窗外即将沉落的斜阳。

「沉宴在哪?」

青鸾转过身,平静问我:「帝姬醒了,身上还有哪里难受?」

我摸了一下高高凸起的肚子,里面的小家伙没有往日动得欢快。

我能感觉到这具身体的衰落,熬不到他出生的时候。

青鸾目光也落在我肚子上:「帝姬,这个孩子不能留下来,它会要了你的命!」

她直起身子,眸光很淡:「帝姬凡人之躯,魂魄残缺,身体承受不住神胎。让它消失,帝姬还能活到凡人应有的岁数。」

我动了动喉咙,发出很哑的声音:「这也是沉宴的想法?」

青鸾没有说话。

我低下头,拨动手指上独一无二的北冥星戒指:「没有了孩子,我还能和沉宴在一起吗?」

他是天神,我只是凡人。

青鸾移开眼睛:「你会忘了我们。天道有规整的能力,你会忘记我们真正的身份,和你交集的记忆,最后我们在你眼里只是陌生人。」

「那我……留下它!」

「帝姬!!」她拔高声音。

北冥星在暮色中闪烁,我笑着流泪。

「我们千千万万年才相逢,至少让我记着他死去。」

「没有下一世也好,下一世的我也不是现在的我,我想让他记着我,只爱颜陌陌。」

肚子传来一阵绞痛,温热伴着血色的液体流出。

青鸾惊慌失色:「帝姬你要生了!」

我躺在冰冷手术台上,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绞痛将我淹没。

心脏监护仪发出报警声。

「嘀——」

波线拉为直线。

手术灯在我眼底扩散……化为了清澈河流,奔涌向前。

谁是我?

我是谁?

(正文完)

【番外】

1

盘古开天辟地后,洪荒大地始分九州。

我们共工一族能控水,居在青州,掌控九州八荒的百川江河。

上古天元三百六十八年,阿爹共工生下了我,取名玄禾,我和阿爹一样善水,拥有火一般颜色的红发。

他们说阿爹的脾气暴躁,惹不得。

我却不这么觉得,阿爹最最宠我。

等我长到五万岁时,共工与颛顼两族定下婚事。

颛顼是黄帝后裔,血统顶顶尊贵,居住在九州之首的冀州。

冀州与青州相隔甚远,阿爹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左右放心不下,担心比我大两万岁的未来夫婿会欺负我。

我性格直来直去,眼里容不下半点沙子。

阿爹怕我这性子和颛顼的儿子姬暝过不长久,寻遍了九州,要给我找个好师父,教我像样的神法。

这日,我从东荒大泽里凫水上来,火红的长发湿哒哒垂在腰间,摘一片翠叶吹着不成曲的调子。

健硕的阿爹,提来一白色人影丢在我面前。

「玄禾,这是阿爹为你找来的师父。」

这是我和沉宴初次相见。

我是高高在上的青州帝姬,他是个族中争斗失败,被赶出来的漂亮瞎子。

我摘了朵花别在发髻,戳了戳他身上血水染透的白衣。

「伤得这么重,还是个瞎子,能当我师父吗?」

他脸上用半指宽的白布蒙住眼睛,只露出额间漂亮的美人尖,和弧度清冷的下颌骨,嘴唇微微抿着,淡而失色。

阿爹笑了:「你别看他身受重伤,他可是开天辟地起留存世间的十大凶兽之一的烛九阴,他们凶兽住在九州大荒之外,若不是这小子身受重伤,被水冲到这里,阿爹还捡不到现成的师父。」

「九州里面有谁能比得上他?凶兽神力来自天地初开时的浊气,是天地本源,丫头你是撞了大运。」

彼时,我是不信这个湿漉漉清秀的小瞎子,是远古凶兽。看着这么纤弱,真能有毁天灭地的神力?

阿爹让我把人扶起来,带回去好好调养。

「他能教你神法,也能当你炉鼎!」阿爹朝我眨眨眼睛,「烛龙五行属水,和你同属一脉,与他双修大有裨益。」

我愣了声,大喜过望:「甚好!」

还真是撞大运了!

我背着从水里捞出湿淋淋的小瞎子,进了青玉台,我在青州住的地方。

青鸾吓了一跳,背上的羽毛全竖了起来。

青鸾也是神兽,是我阿爹猎回来的,与共工一族签了契约,要生生世世守护我们共工血脉。

「帝姬,你捡了什么人回来?他身上满是混沌浊气。」

我抱着沉宴放在榻上:「这是我师父,阿爹说他醒来就能与我双修。」

天地初开,没有条条框框约束,民风奔放质朴。

原本昏睡的人,红了白玉色的耳尖,他咳了一声:「这里是哪?」

我握着他在虚空乱摸的修长手指:「这里是九州中的青州,我是玄禾,共工之女,你记着你这条命是我阿爹救来的,你得给我当师父和炉鼎。」

他的耳根更红了,仿佛要滴下血来。

堂堂远古凶兽,却沦为了我的炉鼎,他理该暴跳如雷,羞愤不已,却清清淡淡道:「好……」

2

我采了九州灵草,集了最纯净的无根水,熬煮成药,一碗碗送到他房里。

终于在我悉心照料下,沉宴渐渐康复。

只是眼睛伤得重,清凌双瞳畏光,还得蒙着白纱。

他解下白纱露出脸的那一霎,我看傻了,眉目似玉,清冷如雪,大荒外的凶兽都长这样好看吗?

当夜我就决定和沉宴双修。

被我阿爹拦住:「他伤势颇重,身子弱,怕经不住你折腾,对修炼也没多少帮助。」

我一脸失望地点头。

在旁边听着的沉宴,微微撇开脸,从耳尖到玉颈都泛着绯色。

那天后,沉宴教我法术,教我心经。

他对我颇为严格,在我背不出法咒时,会用柳条打我手心。

我正好趁机抱着他的腰撒娇,糯糯地喊他:「师父,疼……」

这种方法百试百灵,沉宴再冷着一张脸,也会红了耳朵。

在梅花桩上练身法时,我站不稳摔下,是沉宴垫在下面,我的嘴巴磕在他白玉色的下巴上,留下一道红印。

「玄禾起来……」

他扶住我臂膀时,我因他看不见,又赖进他怀里,嘴唇轻轻碰上他唇角,看他面颊绯红,蓦然僵住的样子。

「玄禾不得胡闹。」他微恼,语气却没有多冷。

我不怕,在他耳边呢喃:「师父身体可养好了?何时能与我双修?」

他呼吸急促,却抿着唇,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跟他学了五千年,颇有进步。

九州每五千年有一次神法修为比试,定在冀州城,已有两回都是我未婚夫婿姬暝拔得头筹。

以前,阿爹嫌我根基太弱,不让我参加。

眼见和我姬暝婚期快到了,这一次比试,他让我去冀州参加,顺便与姬暝见一面。

得知我要参加比试,沉宴带我下了魔域,这里有修为不弱的大魔,可以让我练手。

刚除些小魔物还算顺手,后面遇到了参天大魔——火腾蛇,我被它追得直喊师父。

沉宴从天而降,抱住我的腰,指尖聚起清光劈过。

巨大火腾蛇化为齑粉,它死前喷出的毒液,还是灼伤了沉宴手臂。

夜里听着他在简易木床上辗转反侧,我记得书上写过,火腾蛇剧毒,它的毒液会有剥皮削骨的痛楚,没有解药,只能硬熬过去。

我下定决心,借着魔域里朦胧月光,走到他床边,解了外裳:「师父,我想和你双修,帮你解毒止痛。」

床上的人坐起,声音嘶哑绷紧:「玄禾你还太小,双修的事情以后再说,我没有那么疼……」

「我不小了!」

我分明看到,沁出的冷汗打湿了他苍白的脸,他宁可忍痛,也不要我。

这种你好,我也好的事情,他一再拒绝回避。

「玄禾,我比你年长七八万岁,你在我这里还是孩子……」他颇为无奈。

行行,嫌我小是吧!

我气急败坏:「我不要你做我炉鼎了,我堂堂青州帝姬,什么绝佳炉鼎找不到!」

一挥手,我站上云头就从魔域走了。

眼见他跌跌撞撞,捂着手臂追出来,我也赌气没肯回头。

3

回到青州,我没等他,坐着阿爹驯养的蛟龙拉的车,直接去了冀州。

在冀州帝王府里,我见到了姬暝。

一袭玄色袍子,眉目妖冶精致,唇朱眉黛,颇像一只尾巴翘上天的孔雀。

我和他大概气场不和,初见就觉得对方看不顺眼。

「你就是共工之女,和我有婚约的玄禾?红头发真难看,像个女妖精!」

我不甘示弱:「你好到哪去?一身乌黑,鼻孔朝天,你是个乌鸦精吧!」

「你敢这么和我说话?不怕我退婚?」

我挑着眼梢:「退婚?刚好!我也不想嫁你,我师父比你好看温柔一百倍!」

我住在帝王府的北苑,他住在南苑,谁也不想见谁。

几个小神婢,站在外面嚼舌根:「青州果真是穷乡僻壤,教出的帝姬这么凶巴巴,和传闻中的共工水神一样脾气火暴,嫁入神府还有安宁吗?」

「我们可得看好这片仙云牡丹花,是小神君最喜欢的花了。」

说我也就罢了,敢说我九州最好的阿爹!

我瞄了一眼窗外红红绿绿,晶莹剔透的花丛。

等两个小神婢一走,我翻窗跳了出去,直接用法术燃起火焰,烧了这片仙云牡丹。

浓浓火烟腾起,姬暝被惊动了。

他一脸乌漆麻黑,和他身上衣服一个色。

「你……你敢烧我亲手种的花?」姬暝站在火光外,气得咳嗽起来。

我一昂脖子:「你们神府的人骂我,我当然要报复回去!这是阿爹教我的,不能吃亏!」

「野丫头,悍妇!」姬暝手里聚起光,朝我脸甩了两个法术。

幸好我躲得快!

我这脾气上来,扔掉头上碍事的珠帘发冠,把长裙挽起,一头红发在火光中肆意飘扬。

姬暝竟看呆了两息,我趁着他发呆的空隙,扑上去把他按在下面猛捶。

「野丫头不知羞,从我身上下去!」

我占住高地优势,用法术打得他动弹不得,面红耳赤,让我下去,做梦呢!

最后惊到了颛顼才把我们分开。

沉稳如颛顼,头上发冠也歪了:「你们两个孩子才刚见面,哪来这么大的仇怨!」

姬暝看了一眼手背上的牙齿印,气得额角青筋显露:「野丫头你给我等着!修炼比试会上我会揍回来!」

我掸了掸满地乱滚弄皱的裙裾,下巴抬起:「等就等着,谁怕谁!」

一转眼到了神法修炼比试大会。

第一场就是我和姬暝对决。

我是共工之女,姬暝是黄帝玄孙,我们俩还有婚约。

比赛场外挤满了各路看热闹的神族。

「我赌共工之女赢,小姑娘红发雪肤,长得多好看,颛顼家小子下得去手吗?」

另一个人摇头:「我看未必,颛顼氏擅权,一向以心狠手辣,满腹心计出名。」

震天鼓一敲,我和姬暝正式开打。

我比姬暝小两万岁,根基修为都比不上他。

他还有颛顼专门用上古寒铁为他锻造的神剑——斩荒。

两三下,我就输了,摔在地上。

姬暝的斩荒剑横在我脖子上,他艳丽的眼尾挑起,像只刚下完蛋的黑孔雀。

「野丫头认不认输?」

我紧咬着牙关不说话。

姬暝蹲下身,挪开剑,玩味恶劣勾起笑:「认赌服输,我要你在这亲我一下……」

我不可置信瞪圆了眼睛。

4

饶是青州民风再怎么奔放彪悍,场内外这么多人看着……

我紧紧抓着裙裾,一张脸又羞又恼:「你把我杀了吧,我才不会亲你!」

「叮」的一声脆响,两道剑光相撞,姬暝的斩荒剑竟被砍断了。

来人拉过我,修长指节紧紧握住我手腕。

我侧过眸,看见纷飞黑发下那段蒙着眼睛的白缟。

「师父!」

沉宴一手用轩辕剑撑地,一手抱着我:「为师来晚了。」

方才得意洋洋的黑孔雀,眉眼冷了下去,泛起凉薄杀意:「你是谁?是野丫头提过的师父?」

「也不怎么样嘛!教出的徒弟在我这过不了三招。」

沉宴松开我,让我站在他背后,语意轻松:「玄禾还小,你不必如此欺她,要想过招可以找我。」

姬暝怒了,妖冶的面容更加艳到极致:「你哪来的资格和我交手?她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沉宴呼吸屏了一瞬,语气冰冷:「她是我要照顾一生的徒儿。」

只看见空中光影交战,速度快得我根本看不清。

也只是几个回合,姬暝被一脚踹了下来,比我刚才狼狈多了!他是九州小神君中的翘楚,在擂台连胜几次,还远远不是沉宴对手。

最后还是颛顼来接儿子,还要对沉宴拱手赔礼:「多谢烛龙神尊手下留情。」

姬暝擦了擦唇边血,被带走时经过我们身边:「还有五千年时光,等你六万岁我去青州接你成婚。」

他定眸看着沉宴:「你还剩五千年能陪在她身边,最好做点什么事留住她。等她与我成婚后,我不会再让她和你见面。」

姬暝看了一眼我握着沉宴的手,目光漆黑得可怕。

因为姬暝那番话,陪我回到青州的沉宴时不时走神,心不在焉。

「师父你怎么了?」

我记得青鸾说过,沉宴的家在九州大荒外的混沌境,那里凶恶异常,是颛顼大帝都到不了的地方。

「师父是想家了吗?你不要走……」我像只柔软摇尾的腓腓兽,用脸蹭他的掌心。

沉宴没有像往常,摸了摸我头顶,让我去练剑。

这一回,他沉默拉开手,也拉开我和他之间的距离。

「我终究还是要回混沌虚空……」沉宴像是很难,慢慢地说出这番话。

蒙着眼睛的白缟拂过他脸,显得很寂寥。

从那天以后,沉宴甚少和我说话,也不许我撒娇靠近他,一板一眼教我神法。

我被他一而再再而三拒绝,摔了练习的剑,不管不顾抱住他绷紧柔软的腰:「师父不许走,不许不要我!」

他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清冷的嗓音喑哑:「玄禾,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我懵懂望着他脸上白纱,虽然看不见他受伤的眼睛,但我能感觉到里面的哀伤。

「你是我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说过要照顾我一辈子。」

天神的一辈子是万万年,天地不倒,寿命永续。

他轻轻摇晃了一下,用淡不可闻的声音说:「好……」

他开始当好一个师父,对我格外严厉。

但我想要的不是这样……我想要以前会对我温柔微笑,让我靠近,无时无刻不宠着我的沉宴。

到底怎么做才能变回去?

兖州的祝融氏素凝找到我,同我说女娲在九霄下创了人间,用泥巴造了许多与我们相似的「人」,两界时间不同,如今人间已热闹非凡。

与沉宴僵持的这些日子,我身心疲惫,便和素凝偷偷下了人间。

头一回吃到包子,点心我眼睛发亮,这比西王母的蟠桃好吃多了。

我们是神族,无需像凡人吃喝,但架不住我嘴馋。

不得不夸女娲手巧,捏得这些小人有鼻子有眼,和我们找不出区别。

没玩几日,我被沉宴找到了。

他蒙着白纱,一袭白衣立在凡人街头,过分显眼。

5

一眨眼他从人群消失,出现在我面前。

「玄禾!」他声音冷得刺骨。

旁边的素凝也吓得退出几丈远:「这就是混沌天的烛龙神尊?你的师父?」

那一场比试,沉宴的名字九州皆知。

「你不告而别,可想过我的感受,我找遍九州也没找到你,以为你去了冀州……」他握着我的手,白袖滑落,露出手臂上的一道新伤。

难道他以为我去了冀州,和姬暝在一起,才会这么生气吗?

这是他去冀州要人,才留下的伤?

「玄禾跟我回去。」他清冷的声音夹着祈求。

「我不要,除非你变回原来的沉宴。」彼时,我被娇惯坏了,哪懂自己真正想要的,只是无理取闹。

他浑身都在轻颤:「原来的沉宴……」

白纱盖不住的哀伤,他说:「好。玄禾我都答应。」

这段感情里一直是他在付出,我根本什么都不懂。

他说我还太小,我真的太小,太过年幼无知。

我想念人间的包子点心,偷下过几次凡间,都被沉宴发现了。

他说人间浊气太重,会损害我神体,不许我再去,他没日没夜学着做包子做面条,找遍九州寻到相似的果子,为我做糖葫芦。

那五千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有沉宴陪着。

大概我嫁去冀州,他就该回混沌境了。

出嫁前的那晚,我跑去沉宴房间里,偷喝了他用薲草酿的酒,薲草生在大泽往西的昆仑山里能够忘忧。

这也是忘忧酒。

喝完后我醉醺醺,满脸酡红躺在沉宴床上等他。

我有一肚子话想对他说,等他舞剑完收着轩辕剑回来,盛着满身哀伤的月,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只记得沉宴俯下身,凉凉的发丝划过我面颊。

「玄禾你想嫁人,为什么不能嫁给为师?」

「玄禾不嫁他,好不好?」

我解下他眼前白纱,看着他清凌哀伤的眉目,心疼得绞痛。

他的眼睛已经好了,也没有理由再留在九州。

可,我想和他在一起,哪怕没有借口,没有理由,无人允许。

我轻轻吻住他的眼睛,这双眼睛清光湛湛,比天上月亮还要皎洁。

慢慢又咬住他的唇,含糊不清地说:「师父身子已完全好了,我想同你双修……」

天没有亮,沉宴还睡着,我放了一点迷香,离开了他的房间。

6

我换了衣裳,戴着满头乱晃的发饰走出房间。

天道为证,立下的婚约,我不能反悔,阿爹也不能。

五千年没见的黑孔雀姬暝又成熟不少,他仍穿着绣苍龙的玄衣,坐在金翎的凤凰上面,看得我眼花缭乱。

他朝我伸出手:「野丫头变漂亮了,五千年你想过我没有……」

难得看见骄傲姬暝会不好意思不敢看我眼睛。

想过他吗?当然没有。

但我还是要嫁他。

我坐上鸾鸟拉的车子,姬暝骑着凤凰,浩浩荡荡驶向冀州。

凤凰清鸣声,九霄可闻。

我回头看了一眼,还好凤鸣声没有把沉宴吵醒,他没有追上来。

九州广阔,我们行了一天,停在不周山下。

我出嫁这一日,阿爹兵变了。

在阿爹书房里发现兵器图纸,发现他在招兵,我便知会有这么一天。

颛顼氏专权,想要收拢九州,联姻不过是权宜之计。

他想要的是青州!

女娲手巧,把凡人捏得惟妙惟肖,凡人是天神的影子,凡人的野心欲望,天神有的只会更多。

迎亲的队伍停下,颛顼氏拔出了刀刃。

陪我出嫁的青鸾,同一时刻化成真身。

青鸾的血能治伤,出嫁前,阿爹把青鸾给了我,带去冀州。

姬暝妖冶的面容冷了下去,怒喝自己手下:「你们做什么?」

「小神君抱歉,这是帝君下的命令,对共工氏……格杀勿论!」

漫天火光下,神器相撞的声音,神血四溅。

坐骑神兽被砍落,哀嚎声响彻荒野……

不断有兵卒从天空坠下。

青鸾载起我:「我们回青州,共工氏神兵都在那里。」

我没能飞出多远,青鸾被后羿留下的最后一根诸神箭射下。

我在地上打了几滚,拼命往前逃。

姬暝被颛顼氏的人控制住,他没法来救我。

漫漫荒野,满天繁星在我眼前摇晃,最终颛顼氏的人还是追了上来。

他们用火刃刺穿我的胸口。

共工氏属水,与火相克,火刃刺入之后,哪怕神体也无法愈合。

不记得火刃多少次洞穿身体,我发出闷哼声,但是一直没哭没有求饶,到最后我连声音也发不出了。

阿爹赶来时,我只剩下眼睛还睁着,看着他微微露出浅笑。

我看着阿爹后所剩不多的兵卒,我知道共工氏败了。

「阿爹我没求他们……我一点也不疼,阿爹别哭!」

阿爹抱起我轻飘飘的身体,发出血泪长啸:「共工氏宁可灭族,也不会把九州让给颛顼氏!」

「天道无眼,天道不公!」

「九州万神同我女儿陪葬吧。」

他放下我,身后所有共工氏化为一道光撞向不周山。

天地的支柱不周山倒了!

地动山摇,四海倾泻,九州陷入一片混乱,天上星辰坠落,哀嚎遍野。

沉宴出现在碎裂的大地上,他把我冰冷的尸体抱入怀里。

我多想站起来,让他看清我穿着嫁衣最美的模样。

阿爹作为父神撞碎不周山,让天地重回混沌。

世间再无共工氏,我的神力也消失了……

沉宴没为我哭,他很冷静地召出轩辕剑,剖开自己半颗烛龙之心,放入我冰凉的躯壳里,留住我本该消散泯灭的残魂。

中箭的青鸾匍匐爬到我尸首旁边,用它的青鸾血,把我的魂魄融在他的半颗心里。

做完这一切,沉宴横剑割向自己的眼睛。

血珠飞溅,他彻底瞎了。

「玄禾,没你的九州八荒也不值得看了,我已记住你穿上嫁衣的模样。」

烛九阴的双瞳,睁眼为昼,闭眼为夜。

他毁去自己双眼,从此九州只剩下无尽长夜。

数不清的年岁后,女娲用息壤补上了不周山的窟窿,伏羲找来日月珠,治好了沉宴的眼睛。

在天地恢复秩序后,他把自己半个心凝住的残魂送入凡间,寻我一世世的轮回。

他是神体,会被凡间浊气侵蚀,他留在人间太久,需要在阴月时躲入神墓中休息。

棺木中燃着引魂的灵犀香,总有一世我能被灵犀香牵引,与他相见。

我身体内跳动的半颗心脏,拥有和他一样的频率,相逢便能相识。

7

共工氏灭亡,他从天道手里夺来的残魂,也有消散的时候。

我一世比一世体弱,直到最后魂魄彻底消失在轮回道中。

我睁开眼,还是躺在洁白的病床上。

青鸾抓着我的手,眼眶红红地唤我:「帝姬……」

「孩子呢?保住了吗?」我问得很轻,声音发颤。

我和沉宴错过了千千万万年,只有这一世重逢相守。

青鸾拿出法器,光芒闪过里面有一团白白小小的蛇蜷缩着。

原来威武的烛龙,小时候长这样。

「小神君出生凡尘,又没足月,身体太弱了,只能养在太虚镜内,用我的血养着。」

小蛇蔫蔫抬起头,朝我看了一眼,蛇身上长着一张软嫩嫩的娃娃脸,有点怪异的可爱。

「娘亲。」他奶声奶气地唤我。

我隔着镜子摸了摸他:「阿娘会想办法接你出来。」

「沉宴呢?他去哪了。」我太了解他,这种时候他一定会陪在我和孩子身边。

青鸾久久沉默。

我心沉下去,慌乱又恐惧:「告诉我!」

青鸾哽涩半天才说:「帝姬你要想着小神君,不能做傻事。」

「你说吧……」我讷讷地出声,仿佛已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呼吸。

「他用剩下的半颗烛龙心救回了你和小神君,他已经不在了……」

「我知道了,你让我一个人静一会。」我像个木偶,浑浑噩噩对青鸾说话。

青鸾站着不走:「神尊的大半颗烛龙心给了你,你不能做傻事,让神尊失望。」

「我知道,我知道呀!」

等青鸾离开,我蒙在被子里,才能放声,哭得像个傻子。

往昔,他说我太小,根本什么都不懂。

我总是倔强地同沉宴争辩。

他的话,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我习惯他的好,他的万年陪伴,直到出嫁之前,我才明白自己想嫁的人是沉宴,才懂朦朦胧胧的爱恋。

可他呢,比我更早动情,一次又一次被我伤害。

我对他的爱,不及他对我的万分之一。

我消亡后,洪荒万载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凡尘轮回,一世一百年,他又是怎么在茫茫人海里寻找的。

光是想来,就让我浑身颤栗,泪流不止。

可我连陪他一同消散也做不到,他的心在我身体里跳动着。

这是对我的惩罚!

我赤着脚跑出去寻找青鸾:「送我回不周山。」

青鸾愣了愣:「帝姬,不周山倒之后,九州已化为废土。」

「……我知道啊,可我难受得快要死了,只有九州才有我和沉宴的回忆。」我捂着胸膛里不属于我的心脏,难受得呼吸不上。

青鸾载起我,乘风而上,飞过繁华人间,直到九霄之上的荒野九州。

我坐在坍圮的青玉台上,指着瓦砾对青鸾说:「你瞧那是沉宴躺过的地方。」

青鸾背我到撞断的不周山下,我指着荒野枯草间的血:「你看,那是他割目的血。他多傻!」

青鸾发出长鸣,抱着我哭:「帝姬,万万年过去了,沧海已化桑田,他回不来了,你该往前走。」

「是吗?」我总感觉一睁眼还能看见芳华树下的沉宴,他蒙着白纱,对我浅笑。

「是呀!他已魂归混沌太虚,哪怕再生出一条烛龙,也不是他了。」青鸾在哭。

我还活着,我懂了爱,刻骨铭心爱着。

我的沉宴死了,永远死了。

这算是世间最痛苦的事吗?

8

九州虽没了神灵之气,但好过凡间浊气侵蚀,五年之后,小烛龙从太虚镜中出来,化成小娃娃陪在我身边。

我在青玉台上搭了间小房子,浑浑噩噩过日子。

我还是凡人之躯,还需要吃东西,青鸾陪着我,从九州坍倒的废墟里寻些果子,小神兽。

没来得及取名的小娃娃,倒是能用出神力,他和我不同,继承了他父亲的混沌神力,在九州转悠不停,时常来往于不周山下。

他喜欢捡些东西给我,有时是破碎的琉璃砖,有时是当年神女佩戴的珠花玉簪。

没曾想,他捡回一个人。

黑沉沉的玄袍,上面绣着苍龙,青鸦色的发下,容颜美得近乎妖冶,满身的威压遮住日月。

我手中的碗筷一下子就掉了。

他手里拎着小娃娃,眸光微垂落在我身上:「满身红尘臭味,居然有凡人待在九州。」

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刻薄,让人讨厌!

「娘……」哇的一声,小娃娃被吓哭了。

他一口咬在来人手指上,跳下来后屁颠颠往我怀里躲。

「能伤到我,是神之子,凡人能生出天神血脉……」他眼睛眯起,多了一丝危险,「你到底是谁?」

我直起身,无奈喊他:「姬暝,好多……好多年不见。」

我轮回十世,他早该认不出我了。

姬暝错愕,一只手扶住木框,露出做梦般的神情。

但是天神不会做梦。

「你是……玄禾?」

「你怎么可能还活着!」很快他明白了,「你身上有烛龙气息,是他救了你?」

「他也是你和沉宴的孩子?」姬暝脸上挂上一丝讨厌不屑,「难怪长得这么丑。」

小娃娃躲在我后面对姬暝做鬼脸。

再往后,姬暝时常来找我,帮我揍孩子,又教他神法,使用身体内的混沌之力。

我让青鸾带着我采集薲草,又酿了几罐忘忧酒。

当我想沉宴,想得心痛难耐,恨不能把这颗烛龙心挖出来时,便喝一罐忘忧酒,让自己彻底醉倒,日子便也能过下去。

姬暝偷去酒窖,将所有的酒喝了底朝天。

我找到他时,他半醉半醒,潮红的面色如同春睡的海棠, 泛着血色的暖玉。

他拽过我, 抱在怀里。

「玄禾, 我们还能在一起吗?见过你的五千年,我度日如年, 终于娶到你, 却又看你死在不周山下。」

「五千年, 你都没找过我,你那师父还找来冀州同我打了一架……」说起洪荒太古时的往事, 他还是一肚子愤懑。

他身子滚烫, 我却从里到外透着冰冷:「共工氏消亡, 已成传说,我只是个凡人,还能嫁给黄帝血脉,高贵无上的颛顼氏吗?」

他终是缓缓松开手。

「当年嫁你的玄禾死在两族相争的路上,为你们颛顼氏的皇权铺了路。我叫颜陌陌。」

炎黄血脉在浩劫之后还是延续下去,成为人皇,供万民敬仰。

他们赢了。

「是我们颛顼氏,欠了你。」他一双眸子,在昏暗的酒窖里明明灭灭。

我惨然笑着:「你们能还吗?」

「能……我可以为你重塑神体, 让你住在九霄之上,不再入凡尘轮回。」他胸膛起伏,微微急切。

无生老病死, 爱恨离别,多么大的诱惑。

可我不要,统统不要!

我尝了最后一点残留的忘忧酒:「我只要沉宴回来……」

姬暝不告而别,小娃娃显得有点落寂。

我知道姬暝去了大荒外的混沌太虚,九霄六界,也只有他能从里面找回沉宴魂魄,带他回来。

只不过黄帝血脉,天下之主去了混沌境,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我不知在九州等了多久,等到姬暝回了九霄开始沉睡万年, 也没等到那人回来。

直到青鸾摇摇晃晃飞回来,告诉我不周山下来了一人, 穿着白衫, 我彻底乱了。

心中期盼是他,又怕只是一场空。

荒凉无声、碎石遍地的不周山下,如今我种的芳华树也开好了。

他一袭白衣被微风吹得缱绻,光芒照得斑斓, 比我做过的任何一场梦都要好。

我抖得不成样子,最后才像是害怕梦碎一般,浅浅叫出他的名字:「沉宴。」

他转过身,向我招手:「陌陌来我身边。」

我没能走过去,膝盖一软跪在他面前:「一日为师, 万万年为父, 师父!」

小娃娃一脸不解, 怯怯问我:「阿娘他是谁?」

沉宴一手扶起我,一手抱着孩子,看着他相似的眉眼, 道了一声:「我是你阿爹,往后我们三个人在一起,不会再让你娘一人孤孤单单。」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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