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女人集体诡异消失。
我正要用铁链拴起来的老婆也是。
我来不及心疼钱,却被卖给村里最壮、打老婆最凶的男人。
族长:「从今天起,你就是王二壮的媳妇了。」
我疯了似的喊:「我是男人!我特么是男人!」
1
我们村子里的规矩,
新媳妇进门先打一顿,拴起来饿三天。
打到她怕,饿到她在猪食槽里捡东西吃,让她不敢跑,也没力气跑。
我把我新买来的媳妇吊起来打。
她被打得皮开肉绽,惨叫声把邻近的好些人都吸引了过来。
「屋生,你不会手软了吧?打不乖后面跑了你家可买不起媳妇了啊!」
「现在软没什么,屋生那身板,就怕到关键时候不行嘞,哈哈哈……」
「到时候叫哥,哥来帮你。」
我在村里算是体格瘦弱的,干活也干不过他们,没少被这些杂毛嘲笑。
听到这些起哄声,我心头升起了一股无名火,将眼睛盯在了被我打得奄奄一息的女人身上。
举起藤条狠狠抽在她身上,她白嫩的皮肤上能顷刻看到高肿起来的血棱,第二条再打在同样的地方就会让皮肉破开淌出血来。
打了几下,我心头火气更厉害,直接解开了她的绳子,将她推到了炕上。
虽然我是男人里瘦弱的,可她那点力气,在我手里根本反抗不了。
在她嘶哑的叫喊和哀求中,我粗暴地将事情办了。
我从没觉得自己这么男人过,也稍微有了些耐心,劝她乖乖在这里给我做媳妇,给我生儿子,这样能少受点罪。
可她只是静静躺在床上,像死了一样,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我最讨厌女人这样哭哭啼啼的,不耐烦地给了她两巴掌,叫她别晦气。
本来还决定少饿她一会儿的,看她这样,她就去猪圈吃猪食吧。
我拖着她打开门出去,腰杆挺得很直,神气地看着在场的人。
他们纷纷对我竖大拇指,说我真爷们。
我不在意地笑了一下,转头对我媳妇说:
「再怎么烈,老子也能降住你。先关你三天去去脾气,以后就跟着老子好好过日子,给老子生儿子,听到没有?」
这时,我媳妇那无助的眼神好似在上空找到了聚焦点,变得亮了起来。
一晃眼,我双手变得空空。
眼前的媳妇竟然凭空消失了。
更离奇的是,我妈也消失了,就在我爹眼皮子底下。
2
出门转了一圈,我才确定。
全村的女人都消失了。
而每个男人,都获得了像女人一样的生育能力。
我和我爸坐在家大眼瞪小眼。
土坯房子模样没变,只是少了我妈忙进忙出的身影,就好像变了个味道似的。
「两万块,白花了。」
我爸木着脸,伸手去摸自己的烟杆,却发现烟袋子里没了烟叶,平常都是我妈给他卷好放进去的。
新到手的媳妇儿,还没享受几天呢,我气闷地说:
「爸,这媳妇没了,以后咱家怎么生儿子继承香火啊?
「妈也不见了,以后这割猪草喂猪洗衣服煮饭的活儿谁来干啊?」
我那时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当世界上的女人都消失了,男人能像女人一样生孩子时。总有一部分男人,会被改造成女人,不论他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像往常一样扛着锄头去田里挖地。
一开始还好,过了两天,我发现走在路上,村里其他青壮看我的眼神变得不对劲了。
他们的目光总是会飘到我的屁股上、腰上、大腿上,脸上露出不明的笑容。
这表情我很熟悉,我以前也是这么看别的女人的。
这群杂碎是拿老子当女人!
怒火在我的胸腔燃烧。
我很想去揍这群狗日的一顿,可我清楚,我瘦弱的身板根本打不过他们。
于是,我忍着不舒服扛着锄头快步走开。
他们却更兴奋了,有人吹口哨,有人贱兮兮地喊:
「哟!屋生脸红害羞了!」
「别说,那腰那腚,还真像个娘们儿啊!」
「屋生,有人给你破瓜了没?」
「滚!」我回头愤怒地冲他们吼。
他们却一点都不害怕,嘻嘻哈哈的,看我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味儿。
村里的女人消失后,男人们好像都憋着一把火。
我在那样的眼神中败下阵来,一口气跑到地里。
熟练地挖了会儿地,我正要喝口水缓一缓,却突然被从旁边苞谷林子里蹿出来的人扑倒在地。
这是赵家庄的人,他们庄子很大,姓赵的也多。
「赵波,你他娘的疯了!」
我用力挣扎,他又高又壮,粗实的胳膊像铁钳一样牢牢地将我钳住,我的力气在他手里根本没法挣脱。
「兄弟们,快过来,开荤了!」
向身后招呼了一声,赵波把我死死压在地上,一只大手在我身上游走。
脸被摁在土里,我红着脖子吼道:「老子是男人!狗日的,你放开老子!」
他狠狠一巴掌拍在我屁股上,狞笑着说:「你叫啊,你不如叫得大声点,让全村的人都过来看看爷爷在对你干什么。」
我的声音顿时卡在了喉咙里,眼睛不自觉地使劲转向周遭,看到底有没有人。
这时,窸窸窣窣从苞米地里钻出了几个赵家庄的青壮年,他们看到我凌乱的样子,呼吸都更粗重了,眼睛好像冒着绿光。
我彻底被吓住,哀求道:「求求你们,放过我吧,都是一个村的,你们不能……」
一个青年一巴掌甩在我脸上,往我嘴里塞了一把草:「特么话真多。」
我绝望地被赵家庄的几个青壮七手八脚地扛进了苞米地……
后来,哪怕过去了很多年,永远记得那摇晃的绿色苞米叶,又空又高的天,和什么也抓不住沉入泥里的我。
3
他们走后,我一个人在苞米地里躺了好久好久。
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作为男人是不应该哭的,可我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就跟失控了一样。
「就当是被狗咬了!
「我一个男人,我怎么可能怕这个?」
我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想着,看着天已经黑到估摸着我爸已经睡下了。
才忍着浑身的疼痛,缓缓站了起来。
踉跄地往家走去。
幸运的是,一路上我都没有遇到什么人。
这让我松了口气。
发生这样的事,明明是那些畜生的错。
可我却像是被下了什么封印一样,害怕让任何人知道我的遭遇,哪怕是我爸。
这个时间了,我家竟然还亮着灯。
我刚一出现在门口,就有两个家族里的青年迎过来。
「屋生,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族长叔和村长在你家等你呢。」
看着他们强壮的身体,我反射性地害怕,退开两步拉出距离。
「你锄头呢?不是去挖地吗?」另一个青年疑惑的目光往我身上扫。
我支吾着没说出个所以然,就被他们拉着进去。
一进屋,里面或坐或站了一屋子人,有我们周姓的族长,周姓各家的话事男人,还有村长。
「周老二,你自己想开点,也好好劝劝屋生,这是为族里做贡献。」
「你家这个情况,也不可能再给屋生娶个媳妇了不是吗?」
这些人一人一句,声音乱哄哄的。
我爸拿个小凳子坐在角落里,比所有人都矮了一截,手里来回摸着用了好多年的竹烟杆,看到我一进来,他眼中好像有泪光在闪。
所有人的目光聚在我身上,我浑身狼狈,脸上是被打出来的巴掌印,身上也青青紫紫。
他们打量我的眼神不断变换,三三两两对视,明明没人说话,却好像热闹得不行。
我被这些目光钉在原地,两只脚像是生了根,挪动不开。
族长做出慈祥的样子说:「屋生啊,你也老大不小该成家了,我们都看王家二壮子不错,和你爹说过了,明天王二壮家就来接你去跟他过了。」
我震惊地看着他,脱口而出:「你们要把我卖给王二壮做媳妇?!族长叔,我是个男人,不是女人!」
族长眼皮轻轻抬了一下:「男人?你这个体格能拿动多重的东西?王二壮身强体壮,你跟他过,家里笨的重的总有个人来做。现在这个世界情况你也知道,村里总要有后代。」
村长拍拍我的肩膀:「你爹也同意了,明天王家人就来接,你也是在村子里长大的,懂事点。」
做一个男人的媳妇儿?为他生孩子?!
今天下午的可怕遭遇在脑海浮现,就像一把重锤砸在我的头上,我头皮发麻,歇斯底里地喊:
「可是我不同意!女人总会回来的!她们会回来的!我要娶媳妇!我是要攒钱买媳妇的!」
族长眼神变得不耐烦,轻轻挥手,两个青壮就将我架住。
族长冷冷地说:
「警告你,别犯倔!王家庄子人多,他们没朝我们周家动手,只是要两个年轻人给他们庄子做媳妇。你过去了你老爹在村子里还能安生过到老死,你要是不去,只怕连你老爹都要搭进去!」
为了怕我跑了,他们把我锁在了屋里,轮流有几个青壮在门口守着。
我一夜没睡。
早上王家来接的时候,我爸坐在门槛上,佝偻着身躯,手里颤抖着摸着一根老烟杆,那是我妈给他挖竹根做的。
王二壮是个魁梧壮实的男人,皮肤黝黑,满脸横肉。他之前买了一个媳妇,三天两头被他打得下不了床。
「确实有点娘们儿样。」王二壮嘿嘿一笑,淫邪的目光在我身上扫荡。
他伸出蒲扇一样的大手抓住我的胳膊:「走吧,别磨蹭了,老子着急回家办事去!」
我挣脱不开,下意识慌乱地朝我爸喊:「爸,爸!」
「屋生!」我爸老眼含泪,往前走了两步,却被王二壮的眼神吓得立在了原地。
王二壮阴恻恻地说:「周叔要是舍不得屋生,那就跟他一起去我家嘛,我虽然看不上你,但我爸可还少了个焐脚的老伴呢。」
我一步三回头地跟着王二壮走了。
以前为了给我凑买媳妇的钱,我爸妈把我姐卖给了隔壁村的黄老头。
她走的那天,也是这样,走一步,回头看一眼。
只不过我爸现在看着我哭。
我姐走时我爸妈却是关着门在屋里点钱,看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4
倒霉的并不止我一个人。
以前王家有个傻子,王二壮是他堂哥,一直帮衬着他。
连媳妇儿都是王二壮帮傻子他妈张罗着买的。
现在傻子没了妈,也没了媳妇,老爹也是个傻子,早年就摔死了。
王二壮便把他从帮衬对象堂弟变成了家里的财产。
傻子什么也不懂,也没有人愿意娶傻子回去给自己生个傻儿子。
所以他被王二壮拴在了牛棚,成为了村里的公共发泄物,每个进去的男人都要给他哥交五块钱。
他哥说之前家里给他这个傻子娶媳妇儿白花了这么多钱,现在得拿他赚回来。
傻子一开始不懂,后来有几个人交钱进去后,傻子在牛棚里大哭大叫,要找他媳妇儿,要找他妈。
他哥进去踹了他几脚,用棍子狠狠打了一顿,才安分。
村里还有个瘸子,瘸子本来是个凶狠的阴鸷的人,因为从小瘸了,在外面容易受气,心里有些变态,买了媳妇儿之后,天天回家就喜欢打媳妇儿。
他老婆脸上身上,我们见到长期都是青青紫紫的。
而现在瘸子被卖给了村里一个男的,因为瘸,再加上以前在家的家务活都是他老娘和媳妇儿干的,他干不好,被他男人毒打。
瘸子忍不住,跑回家,却被他亲哥打了一顿送回去。
买他的男人说:「你是老子花钱买回来的,打死你都没人敢说。」
……
村里的气氛就像灶上不断加柴火的水。
这锅水就注定了会冒开的。
没过两天。
村子里发生了械斗、火拼,姓杨的和姓李的拼,输的一方要从自己家族里选几个适合生育的青壮给对方做媳妇。
后来,他们发现这样不划算,因为人数差不多,谁也吞不了谁。
于是就出现了人数多的宗族围了人数少的宗族,把他们族里能生育的男性都抢回去分配的事。
村里有户人家姓方,是十几年前从其他地方搬过来的,在这个村子里没有族亲。
于是被李家的人喊上全族的汉子,把他家三个年轻男人都抢走,分配给了族里出力最多的三个男人。
至于方家那个年迈的老爹,虽然不能生育了,却被带回去关在牛棚里,每天给少量的食物养着,充当族里的发泄工具。
这样的拼斗让村里的人更加意识到了,只有家族里有足够多的青壮,才能保证这个家族的存续,香火才能传下去。于是,想要「媳妇」来生儿子的想法在人们脑海里更加强烈了。
只有强壮的男人才能分配到「媳妇」生育后代,那些弱小的男人,在女人消失后,已经不再属于男人的范畴。
比如傻子,比如瘸子。
也比如我。
跟王二壮去他家路上,走了一路,我哭了一路。
哭到心都是木的。
原来,不止是那些被买进来的女人,我这个土生土长的村里男人,在成为别人的媳妇之后,我也跑不掉的。
村里的每一双眼睛,都会盯着这些「媳妇」,只要有个风吹草动,就会有人去告状。
就算逮到机会报警。
警察来到我们村的第一时间就会被发现,然后有人会通知王二壮家,把我关起来,关到别人家的地窖里去。
警察又不能一家一家地搜,实在要搜的,可以让几个青壮把我带到山上去躲一躲。
村里每家每户都会统一口径,没人敢在这个当头做叛徒。
因为,他家也会要媳妇儿。
至于杀掉王二壮全家?
村里没有丈夫的女人,就是招狼的肥肉,每个男人都觉得自己能去咬一口。缺媳妇的男人这么多,就算王二壮死了,我也会成为别人的媳妇,或者成为王家家族的公用工具。
到了王二壮家,我一切都依着他,勤快地给他家洗衣做饭割草喂猪。
可他脾气不好,动不动就会打我,或者是把我拖进屋播种。
他的粗暴让我每次都非常痛苦,可他却为自己的男子气概而洋洋得意。
这些我都能忍,可是,我最怕的是生孩子。
王二壮总是关心我到底有没有怀上他的种。
我记得隔壁周大海家媳妇生孩子的场面。血水一盆一盆地端出去,那女人哭号的声音就像垂死拼命的野兽一样,远远站在外面都能听到。
最后,她难产,死在了家里。
我总梦见我怀了王二壮的种,在我生孩子的时候,绝望地死在了床上。
没有医生,没有人管。
临死前还被王二壮踹上几脚,骂我不中用。
每次梦醒,我都在心里疯狂地喊。
「女人们,你们快回来吧!我可以存钱,我可以买媳妇。」
可这个世界,还是原样。
5
这天,王二壮不知道在哪里听到了我被赵波他们拖进苞谷地的事情。
回来下了死手打了我一顿,打到我爬不起来。
「妈的,老子还以为是尝到了新鲜货,对你这么好,没想到你竟然是赵波那杂碎的破鞋!
「你个骚货,昨天出门还勾得赵二对你吹口哨!你就那么缺男人吗?」
他咒骂着。
要不是他爸拦着,说别打坏了生不了儿子,我可能真的会被他打死。
而这样的日子,我还要过一辈子。
夜晚,我痛得睡不着,爬起来打算去找点药酒揉一下。
透过破旧的窗户,我看到了村子里竟然开进来了七八辆大车。
从车上下来了几十个穿着黑色整齐衣服,佩戴着电棍手枪这些家伙什儿的男人。
药酒不断地倒在手心,洒了一地我都没注意到。
我的心怦怦跳着像是要飞出嗓子眼,干涸得像沙地一样的心活泛起来。
「是警察来救我们了吗?」
我扒在窗户上紧张地往外看,只见那几十个黑衣人快速四散开,其中一个跑向了我家房子的方向。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开门,却见他直接冲到窗户边,掏出个东西抵在玻璃上一按,玻璃便悄无声息地碎成了比蚕豆小点的块。
看到窗户后的我,他有些意外,然后露出个奇怪的笑容,从腰上抽出一个疙瘩扔进窗户。
那东西冒着白烟,味道有些香……
这是我在家最后的记忆。
6
我好像掉进了河里一样,跟着河水一晃一晃地。
费力地睁开眼,才发现我在一个黑色的车厢里,这边路不平,车开得一颠一晃。
车厢里还有二十多个男人,都是青壮,每个人的手都被用手铐反铐在了身后。
王二壮也在这辆车里,他脾气暴躁,愤怒地用身体撞击车壁。
「狗日的,有种来单挑。」
另外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也陆续醒来,踹着车厢怒火冲天地吼骂。
这时,车厢顶部的一个红色灯亮起,撞在车壁上的王二壮整个人都巴在了上面,羊癫疯一样抽搐颤抖起来。身上传来滋嗞嗞的响声。
红灯灭了时,他才从车厢壁上分开,倒在地上,屎尿都把不住门,拉了一裤裆,弄得车厢里都是屎尿臭味。
「那东西带电!」一个男人惊恐地说了一声。
所有人纷纷挤到了中间来,不敢再靠近车厢壁。
我瘫坐在地上,听着发动机的声音,感受着车从一摇一晃到平稳向前。
不知道要被送到哪里,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家,也不知道如何逃脱。
王二壮也醒了,平日里让他能将我压在身下,将别人踩在脚下的力量体格在这里都没了作用,他被电得像一只瘟鸡一样混着屎尿缩在一边。
车停后,我们被一个一个抓下车,敢反抗的就会被电棍电得在地上缩成大虾。
我们被送去冲洗,内裤都没给,只让我们在身下围了一条长的白毛巾,就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像医院的地方,很多穿着白大褂的人进进出出忙碌着。
这里有很多用帘子简单围出来的隔间,有人被送进去,很快又被送出来。
轮到我时,我走进一个隔间,里面只有一张简单的小床。
伸手在我手腕搭了一下,医生惊讶地说:「都怀孕了,还没阉割?」
「偏远乡村,这很正常。」旁边拿着电棍的黑衣男人说了一句。
「先躺下吧。」医生指了指小床。
「医生,你是要把我骟了吗?」我惊恐地问,「那要是女人都回来了,我还怎么娶媳妇?」
医生和黑衣男人都被我的问题逗笑了。
医生挥了挥手:「好好躺下吧,只有彻底失去了做男人的资本,才能好好做一个女人。」
在黑衣男人电棍的威胁下,我颤抖着躺在了小床上,医生将我围在腰上的大毛巾扯开,在我的大腿根部打了一针。
随着药水注入我的身体,我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在彻底离我而去,我无法抓住。
或许,在女人从世界上消失的那一刻,从男人获得生育能力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它会彻底离我而去。
听医生说,这是药物阉割,可以保留器官,只不过该有的能力都没有了。
不过也有买家不满意药物阉割的,会要求全部割干净。只要他们出得起钱,医院不仅能处理,还能有专门的整形美容师来处理,保证不会留下太明显的疤痕,让买家可以得到最好的享受。
什么买家,什么整形,我当时都没有心思去细想。
只知道从今天起,我和以前的我,彻底割裂开了,再没有办法回去。
我被抬出去的时候,隔壁帘子也掀开,抬了个肌肉壮汉出来。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像个月子里的娃。
我眨了眨眼睛,很干,哭不出来,心里却干巴巴地疼。
7
本来我以为,我肚子里的孩子会被流掉。
毕竟要是我买媳妇,她肚子里揣着别人的种,我也不会答应。
可听管教我们的刘哥说,现在男性能生育才开始没多久,社会上孕夫是个稀罕事儿,在直播界很有市场。
很多已经怀了孩子的男人通过直播展示自己的肚子还有日常生活,通过「男妈妈」这样的噱头,吸引了很多观众。
上头觉得我肚子里这个孩子,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于是我还没显怀的时候跟着他们一起学习课程,包括怎么服侍男人,怎么保持身材,怎么讨男人欢心。在这个过程中,教练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你们已经不是男人了,又没有文化,只有一具能生育的身体,讨好男人就是你们唯一的出路。」
大多数时候,我们被关在笼子里,像狗一样舔食给的食物。听发食物的人聊天说,这是为了让我们失去自我,失去尊严,这样就不会再有反抗的心思。
一批又一批人被送去了卖场,我却留了下来,因为肚子显怀了。
他们给我穿上白色的毛边的抹胸,还有同样款式的内裤,头上戴着毛茸茸的猫耳朵,让我按照他们教的,展示我的幸福,我对孩子,对美好的未来的期待。
我按照他们编造的故事,对着镜头讲述我本来只是一个贫穷地区的男人,也没有什么文化,但是遇到了一个好男人,他对我很好,我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和他生孩子。
现在我怀着孩子,我在家什么也不用做,他养着我,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要什么他都会给我。
以前我在农村晒黑了的皮肤,现在都白了好多。我拿出一张我刚进公司给我拍的照片放到镜头前,让大家做个对比。
直播爆了,我凭着认识不多的字看到一条条弹幕疯狂说:
【我也要一个这样的男人。】
【遇到真爱就可以过上这样的生活吗?有没有老公考虑下我?】
【只有我觉得这男人贱吗?什么也不用付出,就出个子宫?】
【要是天下男人都这个样,世界就完了!】
在一场场直播中,我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接近生产。
因为我是最早一波怀孕的人,所以我的账号粉丝是最多的,也是最能给公司赚钱的。
而后来进来的孕夫,或者是进来后再制造出来的孕夫,因为时间关系,错过了这一波「红利」,直播间的老师是这么称呼的。
他们的直播成绩不尽如人意。
带我们的老师极尽地夸赞我,给我优待,也严厉地惩罚后来的那些孕夫,偏偏又把我们安排在同一个宿舍。
在这样的优待中,我忘了我是被抓进来的,甚至还自发要求新来的要放得开,多给公司赚钱。
他们也在眼红我获得的优待中,忘记了他们也是被抓进来的。
我被孤立和排斥了。
不过我并不在意,我现在能为公司赚钱,带我们的老师说,等我的孩子生下来,就为我打造第一代男妈妈带娃的一系列视频。我很有用的,我能讨好他们。
可没想到。
在我去洗漱的时候,被宿舍的一个男人从后面推倒,重重摔在了浴室。
血从我的腿间不断流出,我从那个同样怀孕的男人脸上看到了快意。
「求你,帮我叫医生,救救我。」我向他哀求。
可他不仅转身就走,还把门给锁了起来。
黑暗向我蔓延,意识沉入最深处时,我听到有很多人进来。
「收工,感谢博士房 z 先生的节目定制,《孕夫的嫉妒》圆满完结。」
「还担心他们几个人会联合起来商量在直播上透露点什么呢。呵呵,以前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怀孕的男人,就跟女人一个样!」
「另一个八个月的孕夫表现得比他好多了,他这账号,确实对我们用处也不大了。」
「可惜了,本来还可以来一次男性正常生育直播的,不过谁叫 z 先生给的钱,远远多于那个方案的收入呢……」
8
孩子没保住。
我刚刚通过被优待获得的信心和尊严,被击得粉碎。
更是清楚地认识到,在他们的眼里,我不过只是个玩意儿。哪怕我在上厕所,或者睡觉,可能都有个摄像头在盯着我,另一头是一双双饥渴的眼睛。
我害怕面对镜头,我做不了直播了。
于是我跟新的一批被抓来的男人一样进入了拍卖。
有个和王二壮一样强壮威猛的男人,被关在笼子里,像猫一样乖巧讨好地蹭着买客伸进笼子里的手。曾经我被这样的力量逼迫,可这样的力量在这城市里又那么微不足道。
别个男人至少有紧致的皮肤,可我肚皮像个松垮的气球一样挂在肚子上,布满了丑陋的紫褐色纹。
没有人愿意选我。
我流拍了。
我总是忍不住想起以前我也是买媳妇的那一个。
以前我也可以买的……
这样的念头又会被拍卖现场的人伸在我身上乱摸的手打断,掉进某个像垃圾堆一样的角落。
凡是流拍后又没有别的用途的男人,都会被丢到红剧场去接客。
这个地方以前都是女人,现在女人消失了,自然要有男人去补上。
我没想到,和我一起流拍的,还有一个男人。
他是个城市里长大的男人,瘦瘦高高,看起来干净又漂亮。黑色的眼珠子却像石头雕的一样,呆呆地瞪着,没有生气。
我流拍我能理解,可他这么好看,又年轻,为什么还会流拍?
来不及关注太多,我又一次被送去了那个医院一样的地方。
去红剧场上岗之前,都要做的,绝育手术。
我无聊地笑了。
上一次是让我做不成一个男人。
这一次是让我做不成一个女人。
让我无法生孩子的手术很麻烦,要把肚子剖开,才能做。
我刚被剖腹产的切开的肚子,再一次被切开。
在红灯区的日子,又好像回到了王二壮家。
只不过不用去割草喂猪做饭吃。
每天有人来了,就和他们去床上。
我是这里最便宜的,接的客人也是最多的。
都点了我了,就是吃快餐的,一般也不会和我多说什么,直接脱裤子。
大多数说话的,也是油腻地笑着故意问我:「被男人骑的感觉怎么样?爽不爽?」
「还是你们舒服啊,两腿一张就能挣钱,不像我们,要辛苦地去工作。」
我张了张嘴,将苦涩无声地咽下。
如果可以,我也想去工作。
还有些男的会故意在过程中把套摘了,我也没有办法,有时候不注意就出现了。
进来就做了手术,我不怕怀孕,我怕的是性病。
听其他接客的男人说,很多有这些病的男人,就会故意来找我们,在过程中想办法让我们被感染。他们还会以感染了多少个人为荣。
那个和我一起被流拍的漂亮男人也在我们这边,不过他是头牌,定价很高,客人也很少。
我几乎和他没有接触,只是听其他人说,他进来后,已经自杀了三回了。
9
我没想到,这天领导竟然会叫我去劝劝他。
「你以前在乡村就被强迫过,还被别的男人强迫去做媳妇,怀孕。你不仅没有逃跑,还踏踏实实给他家洗衣做饭操持家务。进公司以后你的表现也一直不错。
「证明你对于成为女人这件事是有心得的,你好好教教他,不要再挑战我们的耐心了。」
我同意了,不是认同那操蛋领导的狗屎话,而是我真的很好奇,一个城市的男人,怎么还会像我们乡下汉子一样被抓进来。
女人消失后,需要「媳妇」的男人太多了,愿意去生孩子的男人太少了。
像我们乡下想要有后代,只能内部消化,资源是不可能再流到我们那里的。
甚至,在别人眼里,我们才是资源。
公司一直抓的都只是乡村的男人,一村一村捉光。因为城市里的关系太复杂,会有人闹有人跳,声音大得能在网上掀起浪潮,不好处理。
我们那儿,安静。
……
「林轩,你好,我,我叫周屋生。」
我拘束地走进他的房间,里面很宽,很干净。
他没理我,坐在一个画架前专注地画着一幅画。
虽然我没文化,但是我一眼就认出了他画的内容。
——地狱。
我坐在沙发上,挤出些悲凉说:
「是啊,没了女人之后,我们就生活在了地狱里。」
他停了笔,认真地看着我说:
「女人一直在,因为女人不是一种性别,而是一种处境。」
这话很有力量,狠狠砸在我心头。
我脑海里浮现出村里那些被买去的女人,她们到村子里的开始,结束……
我慌张地将记忆压下,还是麻木吧,别想太多,只有麻木,才能活下去。
我扯了扯嘴角,转移话题说:「可以讲讲你是怎么进来的吗?我是被人去村里捉来的,一村的青年都被捉来了,我也不知道我爸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我的声音越来越低,他的目光也陷入了回忆。
「我只是在一个平常的夜晚,像平常一样从画室回去。路上就被人拖进了巷子,几经辗转,我被卖到了这里。
「我想,像我一样失踪的男性肯定不在少数。一直以来,我们从来不需要担心晚上独自出门会有什么危险,要养成这个警惕习惯,总需要一些血淋淋的案例,而我不幸,就是案例之一。」
我由衷地感叹:「真可惜,你生在城里,还有才华,原本还可以讨媳妇的。」
他垂下头,长长的睫毛将目光遮住,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怕一下子勾得他更不想活了,赶紧又补充了一句:
「想开点,好死不如赖活着嘛,不如跟主管道个歉,找个买家回去跟人好好生娃,那不是比在这里过得好?」
我像是找到了些感觉,说得更起劲。
「你的样貌这么出众,在男人里那绝对是非常受欢迎,这就是你的优势,可以好好利用起来不是吗?
「等你找个强大优秀的男人,牢牢抓住他的心,照样能把别人踩在脚底下。」
他将目光挪到那幅画上,抿着唇。
「我会考虑的,谢谢你。」
我当然也不指望靠我这次就能把他劝好转,让他绝了求死的心。
但是听主管说,他这次好像是真想开了,不再动不动绝食,陪客人也不再那么抗拒。
为此我还得到了 500 块钱的奖励。
可没想到,一个月后,林轩还是死了。
听说他这段时间的表现麻痹了公司,没有人再监视他。
他用陪客人的时候藏的一把水果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将血液当作颜料,在床单上画了一个长发披肩、身姿婀娜的女人。
她身上戴着硕大的枷锁,全身挂满沉甸甸的锁链。
可她仍迈着前行的步子,目光坚毅顽强地看向远方。
在这幅画下,他写着:宁愿痛苦,不要麻木。
10
在红剧场三年后,我感染了性病。
艾滋、梅毒、尖锐性湿疣,一个没落下。
我的下体长满了菜花状的疙瘩,身体也出现了很多疱疹。
对于这一天,我是有预料的,我遇到过好几个中途故意把套摘掉的客人。
我只是没想到去治疗的过程这么痛苦。
去医院检查的时候,需要将冰冷的扩张器伸进体内,一样一样的东西伸进去刷刮,痛苦却又羞耻。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羞耻,明明面对客人时,我已经可以麻木地脱开裤子。
可是两条腿张开,架在器械架上的时候,我就是忍不住诞生这种情绪。
看着我存下的不多的钱快速消耗,我越发沉默。
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不知道我的明天到底在哪里。
这时候,一个男人出现了,他是一个商场里的保安。也是我染病以来,唯一会点我的客人。
他一个月的工资不多,却都花在了我身上。
他不对我做什么,只是笑着和我聊天。
他不在意我生了这些病,不在乎我曾经的经历。
他安慰我,欣赏我,鼓励我。
甚至,他还希望能够和我领证结婚。
领证结婚……
我眼眶有些酸涩,在我像枯黄杂草一样的生命里,仿佛照进了一束光。
我下定决心要逃离红剧场,他也支持我,告诉我一个位置,说跑出去后可以去那里找他。
我的情况在红剧场里,算是最没有价值的,属于那种拉出去卖器官都卖不出去的,所以对我的看管也很松。
我观察了七天,寻找巡查的空隙,和男人约好了逃跑的日子。
那天老天都在帮我,刚好一个客人喝多了造成了一些混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我成功逃掉了。
男人在外面等着我,拉着我飞快地跑,我一刻也不敢停,跑到气喘吁吁,一直跑到一个没完工的大楼。
他笑了,略黑的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眉毛扬得高高的。
我大喘着气,也笑着,自由啊,这就是自由啊。除了自由,我还可以拥有幸福。
幸福!
「噗!」
一把刀捅进了我的心脏。
我愣愣地看着脸上笑容还没消下去的男人,张嘴想说话,却被血糊了一喉咙。
他一口唾沫吐在我脸上:「烂贱人,舔你这么久,给老子恶心得。你以前又不是没做过男人,咋就这么蠢呢?就你这样,千人骑万人睡的公厕,还一身病,哪个男的瞎了也不可能看得上你。」
是啊,我曾经也是男人,我不是不清楚这当中存在着的不对劲。
可我就像是苦苦在水中挣扎人,眼看着要溺死,终于抓住一根稻草,我怎么舍得放手?
「为……什么……」
我咕噜着,又吐了口血出来。
他一脚将我踹倒在地,没理我,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喂,黄老板,对,刚死,还生过孩子当过妈,算是认证过的女人,这在配阴婚市场可是顶好的货了,谁也不想光要个男的去配不是……就在石桥路烂尾楼这边……」
身体越来越冷,脑袋越来越重。
我好像看见了那个被我买回去的女人,她被拴着链子,眼睛凶狠地看着我,慢慢地,那个眼神变成了可怜。
我受不了这可怜,我情愿她恨我,厌恶我。
就像我恨那些在我身上耸动的男人,厌恶他们一样。
就像……我还是男人的时候一样。
可她渐渐消散了,我的意识也彻底涣散,我多希望, 下辈子能做个有权有势强大的, 男人。
过一次不被践踏的人生。
番外 1:
死后, 我没想到,我能遇到神仙。
我急切地问他:「神仙爷爷, 女人们都去哪儿了?」
神仙摸着自己白色的长胡子,没有回答, 反而笑眯眯问我:「现在你即将投胎转世, 你有两个选项,一个选项是去到完全由女性建立的社会,在那里,没有婚姻, 没有战争, 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强者保护弱者。」
全是女人的社会?我欣喜地问:「那, 那个全是女人的社会, 女人们能给我生儿子吗?」
神仙说:「如果你不能让她们喜欢, 就不能。而且, 就算生下来,孩子也不是你的, 是她们的。」
我生的儿子还不是我的?那我生来干吗?我又问:「那我能叫她们给我洗衣做饭伺候我吗?」
神仙说:「不能,在不违背社会规则的前提下,她们每个人都是自由的, 不接受任何人的强制, 你要是这么做, 会被抓去坐牢的。而且, 在那里,你将不能伤害任何一个女人。」
我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的老婆,都不能打吗?」
神仙说:「那里没有婚姻, 她是她, 不是你的老婆。她可以和你在一起,也可以和别人在一起, 你没有权利约束她。」
我感觉这个社会实在太离经叛道了,于是问:「另一个选项呢?」
神仙说:「另一个是去你现在的世界, 强者压迫弱者,弱者践踏更弱者。本来你只有微乎其微的概率可以投胎成为人上人,但不过嘛……」
「不过什么?」我赶紧追问。
老神仙抚摸着胡须, 笑盈盈地说:「不过你运气好, 遇到了我,看你上辈子可怜,我可以让你百分百能在那个世界投胎成一个上等人。」
「真的吗?老神仙, 太、太谢谢您了。」我不断鞠着躬,激动又期待地说,「我选择回到我的世界,我要回去把别人都踩在脚下!」
「好。」
神仙一挥手,便将我投入一个漩涡。可我看到的,分明是一个破旧的茅草房,被锁链拴着、眼神麻木的男人……
番外 2:
一个神仙撕开面具,露出魔鬼的面目,呵呵笑道:「又送去一个食物, 希望我的分身们喜欢。」
不是魔鬼的分身,又怎会放着和平与合作不选,总在世界制造着奴役和掠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