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市虹口区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坐在病床上的卫檀叶静静看着窗外,她的眼镜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但是窗外的景色映在她的眼眸中一清二楚,因为她其实早就不近视了。
远处的高楼大厦和白云显得这么单薄,自己好像处于监狱当中,想出去,却又害怕出去,她的心里煎熬着,期待着,她在等一个人。
他会来吗?
昨天吕洛说会让萧宸来看她,她起初很开心很激动,但是转念一想:吕洛学姐还有其他几个学姐都和萧宸学长在一起了,她们怎么会让学长来看我呢?
想到这里她就哀愁,不过又想:吕洛学姐一向说到做到,她说可以那就一定可以的。
想到这里她就欣喜,满怀期待,但是在期待中等待往往十分煎熬,正所谓:雨打梨花深闭门,忘了青春,误了青春。
赏心乐事共谁论?花下销魂,月下销魂。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这时从外面走进来一个琼姿花貌的女子,虽然她穿着朴素的衣服但仍然掩盖不住她的姿色,只是她一贯都不想让别人注意到这点,因此总是不愿意打扮自己。
尽管如此,她的肌肤还是水灵嫩弹,好像熟透了的水蜜桃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这个女子手中拎着一碗包装盒装起的白粥,走到卫檀叶的病床边放在床头柜上,卫檀叶回头一看,原本惆怅的脸上呈现出一副惊喜:“小爱姐!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徐爱悯。
徐爱悯见了她吓了一跳:“檀檀,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她一边感到不可思议一边坐在床边握住了卫檀叶的小手,只觉她的手掌轻飘飘的好像没重量一样,更加让她觉得心疼。
卫檀叶挤出了一个微笑:“好久没见到你了,小爱姐,你最近好吗?”
徐爱悯苦笑着摇摇头,然后对卫檀叶说:“我听芷卉说你生病了,正好我妈妈也在这里住院,所以就顺便来看看你。”
她左看右看卫檀叶都觉得她消瘦了许多,于是叹息道:“她说你不肯吃东西,这怎么行,你怎么了?”
卫檀叶苦笑着摇摇头:“我吃不下……”
她说着脑袋就低了下去,眼睛看著白色的床单,不知道在想什么。
徐爱悯奇怪地问:“为什么?你得了厌食症吗,医生怎么说?”
“别问了……”
卫檀叶的眼神好像失去了光亮,显得十分暗淡,她抬起头问徐爱悯:“小爱姐的妈妈生病了吗?”
徐爱悯神情凝重,叹了口气道:“老人家上台阶摔了一跤,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医生说要做开脑手术,唉……”
卫檀叶天生就是弱心肠,听到别人的哀愁自己也会跟着悲伤,她也愁苦着说:“那手术费应该要不少钱吧,怎么办啊。”
“那倒没事,我已经筹到钱了,只是……”
徐爱悯咬着粉唇,“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医生说就算做手术希望也很渺茫,恐怕一直昏迷下去,做植物人了……”
两个女孩子不禁说着说着就悸动起来,微微抽泣,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左问右问卫檀叶的食欲和身体情况,但是得到的是每况愈下的回应,医生也表示束手无策。
只能吩咐护士继续给她输液,打上葡萄糖和一些营养液维持日常的能量消耗。
徐爱悯看着卫檀叶瘦弱的手臂很是心疼,忍不住偷偷问医生:“她这是得得什么病?是厌食症还是肌肉萎缩,她瘦得太厉害了。”
医生轻轻嘘声示意,带着她走出了病房对她说:“我是学西医的,本来不该这样说,但是似乎没办法,只能这样解释了。”
徐爱悯听他说得这么神秘更加好奇:“到底什么病啊?”
“你听说过相思病吗?”
“相……”
徐爱悯十分震惊,“相思病?”
医生点点头说:“她现在体重不到七十五斤,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你是她朋友对吧?”
“嗯。”
“那你多劝劝她吧,她是失恋了吗?”
徐爱悯想了想,卫檀叶好像平时没什么朋友,只有一个林竹的闺蜜形影不离,更别提男朋友了。
医生沉吟着说:“不过虽然她很瘦但是看起来皮肤很好,这倒是很奇怪,照理说人不吃饭肌肤会变的干巴巴没有弹性,她却只是显瘦而已,这却怪了……”
他一边摸着下巴一边思考着,怎么也想不通,这时有个护士叫了他一声,他答应一声便走远了。
徐爱悯回到病房,卫檀叶又在望着窗外,这让她心中很是好奇:相思病她是听说过,但是现代社会人与人的感情十分薄弱,怎么还会有相思成疾的呢?
徐爱悯想不通,最后只能感叹:世间疾苦实在太多了。
这时卫檀叶又朝她看来,只是这次卫檀叶的神情变的紧张和欣喜起来,她的小手紧紧攥住床单,微微颤抖,好像看见了什么不敢相信的事。
徐爱悯觉得奇怪,回头一看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男生,穿著白色圆衫和五分裤,头发很短,这不是萧宸么?
原来昨天晚上洛姐姐跟他简单说了一下卫檀叶住院的事情,所以就让他过来看看,萧宸一开始还以为洛姐姐作为前社长只是正常关心一下社团里的社员,但是洛姐姐的用意好像不止如此。
昨天晚上洛姐姐在床上对萧宸很严肃地说:“卫檀叶那孩子其实心地不错,也很安静,她如果想跟你你就多关心她一些,当然如果你不喜欢她就和她讲清楚,省的不明不白地耽误人家,知道了吗?”
因为洛姐姐还要上班所以萧宸就一个人来了,但是空着手来又不好意思,想着卫檀叶既然吃不下东西就给她带点开胃的来,所以就在医院附近的小卖部买了一箱优酪乳提上来了。
萧宸见到徐爱悯也是一愣:“你也在这?”
徐爱悯一瞬间就想到昨天被他撞见的窘境,于是慌慌张张,心虚地随便敷衍了几句就连忙离开了。
萧宸站在原地好像有些不知所措,徐爱悯看到自己好像看到洪水猛兽一样。
但是卫檀叶却又喜又急就要爬下床,只是踉踉跄跄看似弱不禁风的模样,马上就要摔倒了,萧宸连忙上去扶住卫檀叶,她却顺势就扑进了萧宸的怀里,眼泪也就跟着流了下来。
“学长……学长……”
卫檀叶喜极而泣,紧紧抓住了萧宸的手不肯放下,反倒萧宸有些手足无措,毕竟他和卫檀叶也没怎么接触过,只是每次见到都觉得这个女孩子很文静,很礼貌。
“你……你先放开我好吗,给别人看到还以为是我猥亵你呢。”
卫檀叶羞涩地答应一声,偷偷看了一眼萧宸,然后恋恋不舍地又坐回到了床上,眼睛却始终注视着萧宸。
她太激动了,她真的看到萧宸来了,所以不禁喜极而泣,手忙脚乱。
萧宸放下了手中的优酪乳,拿一条凳子坐下问:“我听洛姐姐说你生病了所以来看看你,你好像瘦了很多,生什么病了?”
卫檀叶听到这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却不敢明说自己是想他所以思念成疾,因此只是呆呆地看着他,心里却早已与他花前月下了。
萧宸疑惑地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怎么了?嗨……”
卫檀叶这也反应过来,苍白的脸上此时泛起了红晕,她低着头害羞地说:“没……没什么……”
她声音又软又小,时不时还偷看着萧宸,想要表达自己的爱意却又害怕被他看出来。
“呃……你还好吧?”
“嗯……见到……见到学长,我……好多了……”
萧宸一愣,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开话匣子,两个人都沉默着,气氛有些尴尬。
卫檀叶内心脆弱,加上是女孩子又羞涩所以不敢和他搭话,心里却期待萧宸主动说些什么。
而萧宸是因为和卫檀叶实在不熟,不知道说些什么安慰她。
他静坐了一会便站起身,卫檀叶心里一惊以为他就要离开,连忙喊出声道:“学长,你要走了吗?”
萧宸疑惑地看着她,却只听她非常伤心地请求:“能不能多陪一下我?别走好不好?”
“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卫檀叶心里有一种恐惧,害怕这个时候不说就再也没机会,于是她鼓起勇气告白:“学长,我喜欢你,我从高中的时候就喜欢你,一直喜欢,到现在都喜欢!”
萧宸虽然心里有一定的心里准备,但是少女突然地告白还是让他有些惊慌失措:“可是……我好像不记得你,你真的是南昌一中的学生吗?”
卫檀叶心都被揪起来了,她黯然神伤:“看来,你真的不记得了,是啊,那时候的我只是一只丑小鸭,学长又怎么会记得我呢……”
她说着只觉悲痛欲绝,心上人明明就在眼前却说不认得自己,她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感,泪水如潮水一般涌下,怎么也止不住。
萧宸最看不得女孩子哭,他叹了口气从床头柜上抽出纸巾递过去,卫檀叶却只是不停地用手臂擦着泪水。
她啕嚎大哭:“学长,你为什么会忘了我,为什么会把我忘了啊……呜呜……”
萧宸胆颤心惊,明明自己没做错什么事却被她说得羞愧难当,只是因为自己不记得她了。
“你……你别哭了好不好,有话我们好好说,行不?”
卫檀叶的身子本来就虚弱,就算她想不哭也无法忍耐,这时悲愤交加导致她止不住颤抖,抽泣着泪如雨下:“我的……我的身体里,流着你的血啊……”
这话把萧宸吓得魂飞魄散,他脑中快速回想高中时发生关系的女生,但是怎么也想不起卫檀叶来,但是看她的样子又不像是说谎。
于是萧宸沉住气问道:“别急别急,慢慢说,你别吓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详细说说吗?”
卫檀叶流着泪看着萧宸良久,转头望着远方的山峰,思绪回到了南昌高中时期。
“那年……”
2015年元宵过后,南昌一中的学生也陆续返校,操场上的学生们三两成群吹牛聊天,说着寒假里的各种趣事……
而一个瘦小的女孩显得很不合群,她的头发蜡黄,身体又黑又瘦,非常孤独地坐在秋千上。
看着其他学生谈言欢笑模样她十分羡慕,只是她却自卑得不敢上去和她们说话。
这时几个女同学谈论的话题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个男的你认识不?”
“哪个?”
“就是那个,靠在墙下的那个。”
顺着那个女生的手指,一众女生的视线都看去。
“那个人大我们一届,高三五班的,名字叫萧宸,你们认识吗?”
“是那个去年带着一个女生私奔的男生对吧?我听班上的男生老是谈起。”
另一个女生饶有兴趣地问:“是吗?私奔吗?怎么回事啊讲给我们听听呗。”
“你不知道?好像是那个女生的爸爸家暴她,她的妈妈又是个精神病,那个叫萧宸的看不下去就带她私奔了,听说今年又回来读书了。”
“是吗?好浪漫啊,他们是不是决定以后要结婚了呀。”
一个高个子女生插话说:“怎么还结得了婚?那个女生都死了。”
“诶?怎么会这样?”
“是啊怎么回事啊。”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八卦的心情很是高涨,好像这事和她们有关一样。
“坐车的时候山体滑坡泥石流,一车人都死了就他活下来了,你看他还吊着绷带呢。”
坐在秋千上的女孩看去,只见一个手上缠着绷带吊在脖子上的男生靠在墙角,低着头眉头紧皱,神情凝重。
她在这一瞬间好像找到了生命的意义,她呆呆地注视着他,好像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了。
而这个又黑又小的女孩子,正是卫檀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