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蔚追了我三年。
可就在我答应他的那天，他高调追求起我的死对头，回复我，「现在才觉得我好？晚了。」
我追问他为什么，却被他嘲讽，「怎么现在死皮赖脸来追我了？贱不贱啊？」
可后来，我才知道。
那具身体里，已经换了个芯子。
1
沈蔚高调追求系花夏梦的消息出现在告白墙的时候，我刚刚答应了沈蔚的告白。
沈蔚是昨晚九点给我发的消息，信息还停留在那句晚安上。
而我是在今天早上答应的他。
我说，我们试试吧。
这句话发出，围绕在我身边的室友们发出姨母笑。
「哟哟哟，你们还没在一起呢就这么甜，以后你俩谈起恋爱来我们这些单身狗该怎么办哟！」
「哈哈哈哈舒舒长得那么漂亮，算沈蔚那小子运气好能抱得美人归！」
「他应该马上打电话过来了吧！！」
室友们七嘴八舌，我握着手机，目光下落，胸腔内一颗心扑通乱跳起来。
故作不经意地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轻声说，「兴许他还没起呢。」
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沈蔚追了我三年。
每天七点半雷打不动给我送早饭，上下课接我。
作为计算机系的系草，每每往门口一站，总能引起很多人的注目，可他却视若无睹，直到看见我，那双清冷的眸里才会迸发出欣喜。
室友们都说，他喜欢极了我，见到我之后他的唇角就没下去过。
我几乎都能预料到他欣喜若狂的反应，可我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回复。
室友也有些急了，心急的瑶瑶还跑去阳台往下看，没过一会儿就疑惑出声，「奇怪，沈蔚今天怎么没来给你送早饭啊？」
不等我说话，就见沈蔚回复了。
语气却和平时判若两人，「现在才觉得我好？晚了。」
我浑身一僵。
2
就在这时，邵玉脸色难看地把手机递过来。
「沈蔚追夏梦去了，现在告白墙上都在说他俩的事儿呢。」
我的视线落在那手机屏幕上。
上面赫然是两张照片，一张是沈蔚站在夏梦寝室楼下，手里拿着早餐。
第二张，是他抬手摸夏梦的头发，神情温柔缱绻。
这是他从前看我时才会有的神情
，可在我面前，他不敢逾越，更别提做这样亲昵的动作了。
底下涌出一大堆评论。
「哈哈哈，蔚哥终于想通了！」
「笑死了，许舒这个显眼包，还清高不答应，现在好了吧？人家换人追了哈哈哈哈！」
「也不知道她清高个什么劲儿，看着就让人讨厌！」
「虾尾组合锁死，祝 99！」
一时间，寝室陷入死寂。
方才的笑闹仿佛不曾存在过。
好半晌，一贯性子沉稳的邵玉「砰」一声砸了东西，所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
「妈的，什么东西，玩我们舒舒呢！」
我敛眸不语，脑海中的记忆却停留在昨晚。
夏日的晚风中，面容清隽的青年兀自走在我身侧，目视前方，语气有些不自然，却格外郑重，「舒舒，我们能不能在一起？」
树叶摇晃着灯影，我清晰地看见他红了耳廓。
回头时，他的眼瞳里倒映着我的身影，也只有我。
「舒舒？」耳畔传来邵玉担忧的声音。
我回过神，站起身，「我出去一趟。」
我不相信他会是这样的人。
3
我是在教学楼找到的沈蔚。
他正弯下腰替面前的女生系鞋带。
那个女生我也认识，是从小和我不对付的夏梦。
见到我出现，夏梦眼神微变，像是想到沈蔚之前对我的态度，看热闹不嫌事大，「哟，沈蔚，你的心上人来了哦，可别让人误会了才好。」
沈蔚这时候站起身，扫向我时那好看的眉眼凝聚起几分嘲讽，玩味道，「怎么现在死皮赖脸来追我了？贱不贱啊？」
我目光怔住，但却并不是因为他话里的讥讽。
而是在他身旁，一个接近于透明的人正拼命摇头，眼里满是急切。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舒舒，别理他！！」
我一眼认出，那才是我认识的沈蔚！
可站在我面前活生生的人，又是谁？
4
我强压下心头的震惊，抬眼看向面露嘲讽的人，想了想，凝眉问，「昨天是你和我告的白，今天反悔，这就是你的诚意？」
说着，我看向夏梦，状似随意道，「既然这样的男人你也要，那我送给你就是了。」
夏梦最是要强，哪里听得了这种话，闻言，脸色
耷拉下来，「沈蔚，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
现在的沈蔚显然也没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见夏梦离开，顿时急了，再看向我时，眼底闪过戾色。
我丝毫不惧。
身侧，作为虚影的沈蔚怔住了。
我原以为他会生气我这么说，可没想到的是，他回过神时满脸得意。
「舒舒霸气起来泰裤辣！这种渣男就该狠狠地骂！！」
我：「……」
果真是个狠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可下一刻，担忧便爬上了他的脸。
「不过这小子是快穿者，舒舒还是小心点为好，嗐，可惜舒舒现在听不见我说话。」
我已经听见啦。
我在心底说着，目光却没有看他，生怕被面前的人发觉异样。
眼前的人凝视了我一会儿，忽而啧笑了声，「走着瞧。」
我视若无睹。
待他们离开之后，我才松了口气。
看来我猜得不错。
现在的沈蔚是快穿者，任务对象就是夏梦。
可我要怎么做，才能让沈蔚回来？
一个念头划过心头。
5
夏梦与我不对付的事很多人都知道。
得知沈蔚在追夏梦，莫名有人跑到我这来落井下石。
体测八百时，远远地就听见有人在议论，「沈蔚追了某人三年，还真是应了那句话，迟来的深情比草贱，你看看人家现在还搭理她不？」
「装过头了吧。」
「……」
我抬眼看去，那女生似乎是夏梦的朋友。
原本跟在我后面的邵玉一顿皱着眉骂，「这些人吃饱了撑的吧，真踏马嘴碎。」
眼见邵玉还要继续骂，我想了想，还是拉住了她，「别理她们。」
这话一出。
邵玉瞬间哑了声，目光复杂地看向我，「许舒，你最近怎么了？」
我垂眸不语。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我和夏梦同一个专业，之前我的专业分甩她几十分。
可最近，我却屡屡发挥失常。
夏梦以为我是被沈蔚影响到了，愈发得意，和沈蔚走得越来越近。
见我久久不说话，场面一时陷入僵局。
「算了，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6
入夜，寝
室里是难得的死寂。
邵玉绷着脸没和我说话，另外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也不好说什么。
只在微信上给我发消息。
瑶瑶：【舒舒，邵玉也是为你好，你今天那样，实在是伤到她的心了。】
瑶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让着夏梦，你之前明明也不喜欢沈蔚啊？】
我指尖摁在屏幕上，敲敲打打。
可好半晌，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发出去，放下手机，把头埋在被子里。
等快透不过气时，才探出头来，眼神茫然地看向头顶的遮光帘顶。
真的不喜欢吗？
我扪心自问。
这三年里，沈蔚无条件对我好的画面仍历历在目。
可我却始终没有答应，人非草木，我并非铁石心肠。
但她们都不知道。
我和沈蔚早在三年前就认识了。
脑海中闪过当年的事，混乱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无论如何，我是一定要让沈蔚回来的。
7
等到第二天。
我特意早起去买了一堆早饭，见邵玉坐在书桌前闷不做声，指尖戳了戳她，将早饭放到她面前，软下声音，「和她们计较反而影响自己心情，吃点早饭，别生气啦。」
虽然救沈蔚要紧，但好朋友也要紧。
夏梦事事要强，只有我表现得失魂落魄，她才会和沈蔚走得近。
让那个快穿者任务成功，不失为一种方法。
闻言，她冷哼了声，瞥了眼早饭，又瞄了我一眼，到底是心软，「真拿你没办法。」
气氛又好了起来。
可不巧的是，我们才走出寝室楼，就见沈蔚和夏梦并肩经过。
作为魂体的沈蔚在看到我的时候，眼神一亮，哪怕明知我看不见，却还是快步朝我这个方向走了几步。
我没忍住莞尔。
可这幅画面落在外人眼里，便是我对沈蔚贼心不死。
就连夏梦也是这么觉得，她冲我挑了挑下巴。
我回过神，面色难看下来。
她眼神瞬间得意起来，主动搂住沈蔚的胳膊离开。
徒留魂体的沈蔚着急地解释，「放开我的身体，别搂我啊！！
「舒舒看到一定更误会了……
「舒舒别看……」
说到最后，他的嗓音渐渐低下去，连眸光也跟着黯淡了下来，垂下头
被迫跟着离开。
目送那道萧瑟背影消失在视野内，我心尖泛疼，却不能告诉他，我能看见他。
好在看夏梦和沈蔚现在的状态，应该再过不久就能在一起了。
到时候，他就能回来了。
8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期末的时候，夏梦的白月光回来了。
夏梦下了课就跑去接机，将沈蔚抛到了九霄云外。
我得知消息的时候，人已经在机场了。
是了。
她的白月光，是我的竹马季知言。
穿着黑色冲锋衣的青年刚从机场出来，见到我，快步过来，礼节性轻拥住我，语气含笑，「许久没见，你越来越漂亮了。」
他性子淡冷，只有在面对我时，才会露出温柔的神色。
但我知道，他并不喜欢我，只拿我当妹妹。
「说好请我吃饭，可不是一句夸奖就能逃过去哈。」我随口说着，正准备退开一点距离，却见他原本要收回去的手停了停，转而亲昵地摸了摸我的头，扬声道，「别和那些不相干的人置气，咱们舒舒那么漂亮，有的是人喜欢呢。」
我目光一滞。
他知道了我和沈蔚的事？
想到什么，我猛地回头。
果不其然。
不远处，夏梦的脚步似被定在了原地，看向这边的眼神晦暗不明。
不等我开口说点什么，就见她转过身快步离开了。
我的左眼皮忽而跳了跳，心口涌出些许不安来。
事实证明，我的第六感没有出错。
等我和季知言吃完饭准备回学校的时候，手机上忽然收到一条信息。
是冒牌沈蔚发来的。
看清里面的内容，我瞬间如置冰窖。
「如果你不想真的沈蔚就此消失的话，现在立刻单独过来。」
9
后面紧跟着发了一个地址。
当我顺着这个地址赶到的时候，发现是一个酒吧。
我进去时，包厢里已经有一些人了。
除了夏梦和沈蔚，还有一些陌生面孔。
沈蔚的目光定格在我身后，确定没人，唇角扬起笑，话却是对着夏梦说的，「梦梦，说了要给你出气，现在她来了，你想怎么出气都行。」
夏梦坐在一
边，目光落在我身上时，眼底浮现厌恶，语气不耐，「你叫她来干什么，不是说了陪我喝酒的吗？！」
这时候的夏梦脾气暴躁，全然没有在人前温柔的模样。
沈蔚耐心哄她，「喝酒伤身，谁惹你不高兴，就让谁喝才对。」
话落，夏梦扫了我一眼，低下头不说话了。
可我还是看清，她眼底明晃晃的幸灾乐祸。
季知言让她不痛快了，她就想让沈蔚从我身上找回来。
见状，沈蔚看向我，用下巴点点面前的高浓度酒液，「许舒，喝了它。」
我站在原地没动，指尖攥紧。
跟在沈蔚身边的透明虚影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变得愈发透明，就连看见我，眼里也没了光。
见我没有听从，沈蔚站起身，行至我身侧，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若是不喝的话，那他，可就要死了呢。」
说话间，他手掌收拢，虚影的沈蔚面容狰狞起来，像是忍受什么极致的痛苦，却始终没有发出声来。
我猛地抬眼，可面前的人却丝毫不畏惧我的瞪视，玩味地挑眉，拍拍我的脸，「没看出来啊，之前对他爱答不理，现在却上赶着救他，许舒，你还挺贱。
「不过我倒是意外，你竟然能看见他，不过这样也好。」
不远处的夏梦盯着我们。
我沉默半晌，压下所有的情绪，到底是开了口，「我喝。」
话音落下，饶是夏梦都愣了，等沈蔚走回去时，她还不可思议地问他，「你做了什么让她听话？」
沈蔚捏了捏她的脸，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为她做了那么多，她总得还回来吧？」
我没理会他不要脸的话，余光里，魂体的沈蔚苍白着脸不住地摇头，我走上前，端过面前的酒杯。
烈酒刚刚入喉，便忍不住咳嗽起来。
辛辣的味道在口腔溢开，我皱紧了眉头，却依旧自顾自一杯接着一杯地灌下去。
没过多久，胃里就泛起灼烧感，晕眩感铺天盖地地涌来。
我几乎站立不住，摇晃着强撑。
面前，虚影走到了我跟前，眼眶通红，哽咽了嗓音，「舒舒，别喝了！」
我抬眼，他似乎变成了好几个。
我笑笑，将最后一杯酒喝尽。
酒杯落地，碎成一片一片的。
夏梦眼神变了又变，低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
醉意上头
，我似乎听见有人着急地喊我，「舒舒，快走！！」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手脚就被钳制住了，紧接着，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我被扇得头晕眼花，眼前，沈蔚不知何时走到我面前，恶狠狠的话语敲在耳畔，「故意让季知言回来，是想让我任务失败吧？贱人！」
季知言？
我心头一颤，他竟然那么快就发现了吗？
10
我强打起精神环视了一圈。
果然，夏梦已经不在了。
是的，是我让季知言回来的。
除了任务成功，任务失败，也同样能让沈蔚回来。
偷了别人身体的卑劣之人怎么配任务成功，顺利脱身？
「那又怎么样？你本来也不喜欢夏梦，比起让你用沈蔚的身体和夏梦在一起，我恨不得你立刻去死！」
我抬眼，唇角勾起冷笑，用我平生最恶毒的话去咒骂他。
话音落下，面前的人顿了下，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忽而笑了，弯腰从我的包里拿出录音笔，当着我的面将录音笔放到水里，侧着身瞧我，眼神讥诮，「怎么？想让夏梦发现我的真面目，然后对我的好感度清空？
「啧，你这些小伎俩在系统面前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许舒，你确实聪明，可你要知道，我不是你这种普通人能对付得了的。」
我的脸色骤然惨白。
见状，青年坐回沙发上，唇角勾起残忍的弧度，吩咐压着我的人，「把她的脸给我按进碎片里！」
我拼命挣扎，但男女力量悬殊。
后膝盖被重重一踹，我的膝盖磕在地上，后脖颈被人按着往酒杯的碎片里压。
酒杯的碎片极为锋利，尖锐的刺痛感从脸上袭来，眼泪不自觉夺眶而出。
凉薄的嗓音自沙发处传来，语气玩味，「没了这张脸，就算他回来了也不会再喜欢你了吧？」
我紧闭着眼睛，却能听见真正的沈蔚崩溃到失控的大喊，像是困兽在做最后的挣扎，「舒舒！！」
窗外忽然响起轰隆一声，暴雨顷刻而下。
就在我意识模糊间，桎梏我的力量骤然一松。
血色掩盖了我的视线，隐约间只能看见虚影不见了，而取而代之的是，发了疯殴打别人的沈蔚。
此刻的画面与三年前的画面渐渐重叠，汇聚成少年奔我而来的身影。
11
重新趴在他的
肩上，他快步朝外走着。
他不断地絮叨，嗓音里带着后怕，「120 已经在来的路上了，舒舒你再坚持一下。
「你怎么那么傻，就算不救我也没关系的，我不会怪你的。」
这间酒吧建得有些偏，走到街上需要经过一段巷子。
奇怪的是，刚刚还风雨不止的天，这时候竟停了雨。
月光下，巷子里的地面上折射着水光。
我低头看着，忽然出声，「你记不记得，三年前，也是在这样的巷子里，你救过我。」
话音落下的瞬间，话音顿止。
久久的沉默过后，我听见他微哑的嗓音，「舒舒，你可以不用想起来的……」
是啊。
我可以当做忘了，毕竟，那是我这辈子的噩梦。
高中时我因为得罪了人，遭受了将近半年的霸凌。
我原以为高考后就能摆脱这一切，却没想到，就在出分之后，我在家附近的巷子里扔个垃圾的工夫，就被人套住头拖进了另一条巷子。
在挨了一顿毒打之后，长发被人狠狠拽起，让我恐惧又厌恶的脸出现在我眼前，「怎么，以为考上好大学就能摆脱我们了？」
是凌思。
她之前找人勒索，却被我反手举报到老师那里，从此恨上了我。
头皮几乎被她扯掉，我被迫仰头看她。
她冷笑了声，把我扔给一堆男生，「给她拍点好玩的照片！」
我挣扎不得，好几双手在我身上乱摸，撕扯着我的衣服。
伴随着「嘶拉」一声，我的身上一凉，却被人束缚住双手，快门声不断响起。
那晚也下了雨，地上的水坑溅起水花。
就在我万念俱灰时，一道挺拔的身影出现在了巷子口。
他几乎是没有犹豫就冲了进来，「你们干什么呢！」
他抢走了凌思的相机，在她尖叫着怒骂中，和束缚着我的人扭打在一起。
双拳难敌四手，可这话在他身上似乎并不存在。
他以一挑五，完胜。
等把那些人打趴在地上，他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仅有的 T 恤脱给了我，光着膀子别过眼，「有点汗，可能有点臭，你将就着穿下。」
彼时我满身泥泞，哪里会嫌弃。
我接过他的衣服，换好之后，才哑着嗓音喊他，「我穿好了。」
听到这话，他默默收回补一脚的腿，转过身，朝我
伸手。
我不明所以。
却见他义愤填膺道，「走，带你去报警，这种人渣，咱不用怕他们！」
我愣住，却没有开口。
那天，他也是这么背着我出了巷子。
可这件事，到了最后却是不了了之。
爸妈畏惧邻居的闲言碎语，见我没受到实质的伤害，便替我决定不起诉了。
后来也不知怎的，事情还是被一些邻居和亲戚知道了。
从此，看向我的眼神异样。
这也成了我心里的一根刺，让我害怕记起，下意识去遗忘，不知不觉间让自己变成忘恩负义之人，对他的真心视而不见。
12
「其实我后悔过。」
距离巷口越来越近，极轻的嗓音在空中飘散开。
青年脚步微顿，却没有停。
我自顾自说着，「若是当初我不帮那个被勒索的女生，或许被霸凌的人就不是我了。」
是啊。
起初那些人并没有欺负我，只是我在看到她们欺凌另一个瘦弱女生时，我没忍住去替她告了老师。
老师管了，严惩了那些人，那个女生很感激我。
可我的噩梦却来了。
长久的沉默之后，我听见了沈蔚的声音，「那若是让你重新回到那个时候，你还会那么做吗？」
我怔住，猛地想到那女生眼含热泪地感谢我，说那笔钱是她妈妈的救命钱。
我闭了闭眼，忽而笑了。
「会。」
我后悔过，但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
正义和善良，从不是错。
只不过若真能重来，我也会保护好那个一腔孤勇的自己。
「对了，我现在是不是很丑？」我不敢去摸伤口，忍不住问道。
闻言，青年顿了下，旋即轻笑了声，「不丑，在我心里，你一直在发光。
「那时候是，现在也是。」
13
走出巷子，坐上 120，他陪在我身边。
有护士替我处理伤口，不满地看向沈蔚，像是在看家暴男，「怎么伤的？」
沈蔚嘴唇嚅动，可到底是垂下头。
我看见他垂在一侧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不关你的事。」我伸出手，主动握住了他的手，他眼睫轻颤，抬起眼，我笑了下，轻声安慰道。
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可眼尾却猩红一片。
处理好伤口已经是深夜了。
好在护士说，碎片伤得不算很深，有的地方只是剐蹭到，只要后期好好养，会养好的。
期间沈蔚出去了一趟，等回来时就带回来了好几只上好的祛疤膏。
可我心底却是不安。
等他坐在我的病床前时，我紧张地看着他，「你现在回到你的身体了，还会不会……」
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来，可我们都心知肚明。
那个快穿者没有完成任务，还会不会继续占据沈蔚的身体？
若是他再占据沈蔚的身体，这次出了那么大一个 BUG，之后他还会容忍沈蔚继续活着吗？
听见这话，沈蔚摇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我也不知道。
「但无论如何，答应我，不管之后的我还在不在，你都不能伤害自己了，知道了吗？」
他看向我的眼神温柔而坚定。
我抿唇不语。
明明是同一张脸，可那个快穿者却面目可憎，令人生厌。
而我的沈蔚，正义，勇敢，坦荡，像是阳光一样。
14
那一晚，喝过醒酒汤后，我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沈蔚怕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不是他，特意离开了。
我呆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空破晓，一缕天光从云朵里钻出来。
明明是很明媚的景象，可我心底却生不出任何欣喜来。
我不知道等了几个小时。
窗外的天光越来越亮。
直到手机提示音响起，我忙伸手去拿。
却不是沈蔚发来的。
我们约定过，如果第二天醒来的还是他，那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给我发消息。
是瑶瑶给我发来的消息，语气里听得出小心翼翼，「舒舒，你在哪啊，沈蔚要和夏梦告白了。」
沈蔚要和夏梦告白了。
我反反复复翻看着这条信息，这句话在我的脑海中循环了好几次，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是那个快穿者回来了。
那我的沈蔚呢？
15
我强打起精神出院，等处理好一切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下午了，几个室友看清我的模样都惊呆了。
邵玉第一时间奔到我面前，急了，「舒舒，谁欺负你了，说出来，老娘替你打回来！！」
我勉强露出笑容，「我没事，就是
摔了一跤，不小心伤到了脸。」
闻言，邵玉眼里浮现心疼，「那我们快回寝室。」
说着，其他两人都来扶我。
我握住邵玉的手，压下翻涌的情绪，低声询问，「沈蔚在哪？」
话音落下，邵玉瞬间炸了，「都他妈什么时候了，你还问那渣男？！
「你他妈是不是恋爱脑啊！」
我凝着她怒极的面庞，话到嘴边却不能说。
若是说了，她们或许会信我，但一定会打草惊蛇。
那个快穿者心狠手辣，拿捏着沈蔚的性命，也不知道被人知道身份之后，会不会做出伤害她们的事。
我不敢赌。
也不能赌。
见我不说话，她深深吸了口气，骂了句，「挖野菜去吧！」
说罢，她甩开我的手，大步离去。
我心底闷得难受，可还是打开手机，刷到告白墙上说的地方，一瘸一拐地朝那边走去。
身后，传来一声国粹。
紧接着，我的手臂就被扶住了。
我讶然回头，就见邵玉瞪着眼，「干什么，恋爱脑？」
我：「……」
16
沈蔚在夏梦的寝室楼下准备了盛大的告白。
等到了场地，寝室面前的空地上已经布满了鲜花。
我那天的录音被毁，没能交到夏梦的手里，也不知道沈蔚今天又做了什么，夏梦出来时，看向他的眼里尽是爱慕。
今天的沈蔚打扮得格外帅气。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们身上，只有我在拼命寻找那道虚影。
可没有。
沈蔚身边，再也没了那道虚影。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场荒唐的梦。
我白了脸，从来时一直吊着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怎么会没有呢？
17
「你在找什么？」见我失魂落魄，邵玉扭头问我，眉头皱得紧紧的。
我却没有力气回答她了。
昨晚上的那一幕重新涌入脑海，他拼了命地救我，可这次却搭上了他自己。
心里像是有什么地方空了一块，我眼前一黑。
「舒舒！」
邵玉及时扶住了我，就在这时，不远处，沈蔚拿着玫瑰出场，看向夏梦的眼神温柔缱绻，「梦梦，从遇到你的那一刻……」
我失神地听着他说着动听的情话，直
到他说出那句，「梦梦，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
在他对面，夏梦特意穿了一身漂亮的裙子，面颊酡红，眼神羞涩。
怎么看，都是爱慕极了的模样。
我清晰地看见沈蔚眼底浮现的志在必得，心一点点下落。
就在起哄声达到巅峰时。
夏梦温柔一笑，然后垮下脸，「不愿意。」
「梦梦——」
沈蔚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脸色骤变。
可眼前的女生眼里哪里还有爱慕，赤果果地嘲讽道，「朝三暮四的男人，狗都不要！」
说罢，她一把砸了那大捧的玫瑰花。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大步往人群外走，嚷嚷着，「别妨碍我参加比赛，卷死那个姓许的！」
经过我时，夏梦的脚步停了停，瞥了眼我的脸，眼底划过复杂之色，「以后别让着我了，我最讨厌胜之不武！」
擦身而过间，耳边蓦地传来一句别扭的对不起。
我回头，只能看见她离开的背影。
18
夏梦的拒绝来得太突然。
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见原本还好端端的沈蔚突然吐血昏迷。
「卧槽，被拒绝了也不至于吐血吧？」
「快快，叫救护车！」
人群骚乱起来，我顿住，想到某种可能性，心脏没来由地狂跳起来，快步过去。
邵玉跟在我身边，见状，眉头蹙了下。
但人命关天，也不好说什么。
当我探到沈蔚还有气息时，呼吸一滞，心脏似悬在半空，喜忧参半。
等送到医院。
手术室的灯亮起。
邵玉陪我坐在外面等，其他两人因为上课没有跟来。
一瞬间无事可做，我转头看向她，见她绷着脸目视前方，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我的眼底划过愧疚。
我似乎，每次都在伤她的心。
「对不起。」
声音在空荡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她没动，「……」
场面陷入死寂。
就在我以为她不会说话时，她忽而偏头，深吸了口气，才缓缓出声，「许舒。」
我直视着她。
她没有回避开我的视线，口吻严肃，「我知道你这么做一定有你自己的理由，但作为朋友，我不希望看到你受伤。」
周遭寂静，她的
声音不大，却让我瞬间红了眼眶。
从前在家里，哪怕是我受了伤，爸妈也只觉得是我的错，很少有人会站在我这边，也不会有人相信我。
人是会习惯独自舔舐伤口的。
「谢谢。」我低声呢喃。
「好朋友说什么谢！」她横眉瞪眼。
两两相望，我们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手术灯灭了。
有医生从里面出来，我忙迎上去，却听见医生呢喃，「奇怪，怎么没什么问题会吐血……」
见到我，医生简单说了句很快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
我忙应下。
等沈蔚做完检查被推出来时，我惴惴不安地凝着那道身影。
在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心脏的跳动仿佛一下子抵达了最高速。
「沈蔚——」
床上的人缓缓转头。
我手心里几乎都是汗，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在我的注目下，他浅浅一笑，眼里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用口型无声地对我说，「我回来了。」
一颗心，骤然落地。
19
沈蔚出院是在三天后。
期间我问过他，为什么会被那个快穿者占据身体，他告诉我，他在和我告白之后，回去的路上忽然头晕目眩，耳边听见有紧急刹车的声音，等再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脱离出了身体。
许是因为货车没有真正撞到他，所以他只是在惊吓过度的情况下短暂灵魂脱离。
如今快穿者任务失败被抹杀，他的魂就被身体吸回来了。
他说得风轻云淡，可我却捕捉到了重点。
那晚之后，他的灵魂真的离开了。
差一点，我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唉，别哭。」
见我掉泪，沈蔚瞬间就急了，手忙脚乱地替我擦眼泪。
我猛地扑进他的怀里，感觉他身子一僵，旋即有一双手僵硬地抬起，然后回抱住我。
微哑的嗓音钻入耳蜗，似想到什么，轻叹了声，「你答应我那天，我真的很高兴，你终于走出来了。」
我猛地抬眼，对上那双含笑的眸。
他竟然知道——
其实之前的三年，我并不是旁人说的清高，享受被追求的乐趣。
而是我不敢面对他，一见到他，我总会想起当年的事。
我其实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勇敢，我也像所
有被伤害过的女孩一样，坚强的心理防线会在流言下破碎崩溃，陷入自卑的怪圈。
可做错事的，从来就不是我啊。
在无数个答应和不答应的夜晚，我都在挣扎。
决定答应他的那天。
与其说是因为喜欢才答应的沈蔚，更不如说是在和自己和解。
与那个曾经被伤害过陷入自卑的自己和解。
敛下所有的思绪，我抬眸，直直对上那双透亮的眸，「我当初说的话，还作数。」
话音落下。
那双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眸瞬间绽放出光亮，明媚灼人。
终于雨过天晴啦。
番外 1
虽然我答应了和沈蔚在一起。
但因为沈蔚之前的「杰出黑历史」，遭到了我室友们的一致反对。
为了平息我室友们的怒火，他又追了我大半年，诚心诚意悔改，她们才勉强同意。
半年后的期末考，我专业课稳稳发挥，霸占了年级第一的宝座。
夏梦照样万年老二，偶尔听人说，她在寝室里发疯，却没再骂过我。
有一日在路上碰到她。
她顿了下，匆忙扫我一眼之后转身就走，神情似有些不自然。
我拦住她，她不耐烦地抬眼，「干嘛？」
我浅笑，「我应该和你说声谢谢。」
是了。
那晚我虽然没有录到音，可系统不是万能的，只能依据宿主的要求检测有没有录音设备，以至于他在毁掉设备之后就放下了心。
可他不知道，我那只录音笔是蓝牙的，蓝牙的另一端，被断开前连接的是夏梦的耳机。
她脚步顿住，嘴硬道，「没什么，我就是单纯不想被渣男祸害罢了！」
说罢，她扫了我的脸一眼，又快速别过脸去。
见她步伐匆匆。
我没忍住笑了，突然觉得，这个死对头，也不是那么讨厌啊。
番外 2 夏梦
追了许舒那个卷王三年的沈蔚突然来追我了。
自初中起，我就处处不如许舒，早把她当做了死对头，没想到现在她喜欢的人竟然喜欢我，我有点得意。
于是我故意当着她的面，让沈蔚给我系鞋带。
没想到被她嘲讽了。
淦！
之后的日子里，沈蔚经常给我送早饭，我秉着能气气许舒的念头，欣然接受。
可后来，当我因为季知言心情不好时，我让沈蔚叫她过来, 只是单纯想气气她，却没想到沈蔚会逼她喝下那一杯又一杯的烈酒。
可她竟然也照做了！
若说这世上有谁最了解她，那必然是我这个死对头了。
她这个封闭内心的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男人让自己受伤害？
我不明所以, 到底是看不下去了，却在走出门后，听见蓝牙耳机里传出的声音。
「那又怎么样？你本来也不喜欢夏梦，比起让你用沈蔚的身体和夏梦在一起, 我恨不得你立刻去死！」
这是许舒的声音！
我定住了脚步，而后，我听见了那令人胆战心惊的话，「啧，你这些小伎俩在系统面前根本就是自取其辱！怎么？想让夏梦发现我的真面目，然后对我的好感度清空？
「许舒, 你确实聪明, 可你要知道, 我不是你这种普通人能对付的了的。」
猝不及防间一番话砸下来, 像是有大锤砸了我的脑袋, 砸得我晕乎乎的。
原来……许舒竟是为了我吗？
回想起我这段日子的所作所为，我猛地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妈的, 该死的渣男。
给老娘等着，让你见识一下老娘的顶级演技！
我将那个冒牌货当作季知言, 很快入戏。
在他隆重告白那日, 笑着对他说，「我不愿意。」
确定他任务失败之后, 这才潇洒转身。
可我没想到的是, 许舒的脸竟然因为我受伤了。
呜呜呜，我真该死啊。
我拉下脸皮, 和她道了歉。
不过就算她对我那么好，那第一名的宝座, 我还是想要坐一坐的。
哼，万年老二绝不认输！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