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朋友要给我介绍对象。
朋友圈又是帅照又是豪车。
学人精堂妹眼红了，「姐，你要不喜欢这种，我也可以替你……」
叔叔婶婶一阵附和。
而相亲对象，直接追到家里了，「我花了两万顾了个介绍人，你就直接给我打发了？」
1
毕业后，我妈开始操心我的个人问题。
「妍妍啊，你堂妹都谈过仨对象了，你也试着谈一个呗？」
我手里剥着砂糖橘，嘴上应付了两句，「没合适的。」
我堂妹是谈了仨对象。
第一个是学弟，身材好，就是扣，还拿她钱在外面养小三。
第二个是小学同学，嘎嘎有钱，谈了仨月，我堂妹才知道人家结了婚。
最后一个，她舍友的前男友，抢来的，又帅又多金。
但这些，我妈不知道。
堂妹微微笑着，还不忘帮我言语了两句，「堂姐，不好看没事，要不我教你化妆吧？」
平时科研时间紧，妆不咋画，衣服也是随便穿。
我低头看了一眼我的黑色卫衣黑色裤子。
然后往嘴里塞一整个砂糖橘，含糊不清地说，「妈，这事儿，急不得。」
但我妈急，她把手机屏幕伸到我眼前，翻了几张图片。
我堂妹凑了过来。
我看见她的眼睛微微发亮。
「姐，这几个……」
帅这个字已经呼之欲出了，但被我生生拐了个弯。
「像渣男是吧。」我吐出颗籽，「这车一看就像租的。」
「还有这个，腹肌，估计 p 的，太假了。 」
我妈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她在我妹恳切的目光里收回了手机，还念叨着，「是吗……这介绍人听说还挺靠谱的……房子都七八套呢……」
我堂妹眸子里的光快能照亮我家 80 多平的客厅了。
2
快过年了，我爸念着兄弟之情，把县城里的叔婶一家接来市中心，想着一起吃个年夜饭。
堂妹学习还不错，一直是我叔叔婶子的骄傲。
她提出要帮我相亲。
我低头沉思了一阵，「你不是有个男朋友吗？」
她眼神有些躲闪。
「分了。」她嚅嗫着。
客厅里我妈旁边的婶子，这时候抓过了堂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妮子，你这是做什么？」
「你也能和你姐抢男人吗？」
说着便要上手。
我妈着急忙慌拦住了婶子，转过头看我。
我还没说话，厨房里的小叔拿着锅铲到客厅叫我们吃饭，看见这架势，才问了一句。
小叔听完了，那反应和婶子一样，作势要揍她。
我堂妹这时躲在我婶子身后，梨花带雨。
我妈刚拦了那个，这会儿又拦这个。
一屋子慌乱。
到底这巴掌也没打到堂妹身上。
我将最后一瓣砂糖橘塞进嘴里，「你去吧，反正我也没兴趣。」
3
我是真没兴趣。
照片上的人我有点眼熟，金融系学弟，周崇。
喜欢围在我身边一口一个姐姐。
我只觉得烦。
舍友劝他，说我是铁树，开花难，让他别再费心了。
我嗤笑，什么开花不开花的。
「他找我，肯定是想让我带他打竞赛。」
院级，校级，国家级的竞赛队伍，但凡是得了金奖的，都有我闫妍的名字。
我怀疑周崇就是传说中的科研婊。
不然怎么会为了竞赛加分不择手段。
他整整缠了我三年，直到我毕业。
赛奖摆了一桌子的我，出人意料地放弃了保研，一头扎进了秋招。
我爸那段时间病重，公司没人打理，需要我帮忙。
我开始摆烂式参加秋招之后，就不怎么看见周崇了。
毕业时候，他托人给我带了一封明信片。
「天高海阔，我们终会顶峰相见。」
带给我明信片的人，是我打了三年竞赛的队友。
他说，周崇，用了两年时间，参加过了所有我拿过金奖的比赛。
并且，拔得头筹。
无一例外。
4
我默许堂妹替我去相亲，介绍人的眉头拧成了川字。
满脸写着「不合适」。
「没事，反正也是相亲。」
「我堂妹也是个 211 硕士，长得还好看。」
我胡诌几句，介绍人下了决心，应了下来。
我堂妹眼含热泪，我怀疑她内心连孩子叫啥都想好了。
「姐，你真好。」
别，我不好。
周崇也不是什么温柔帅哥，大学时候上赶着追他的，也不在少数。
甚至有我舍友。
我舍友追他倒是没什么，但她有一点不好，喜欢拉踩。
周崇不能吃辣，她要说:「我也不喜欢吃辣，但妍姐喜欢，真不知道辣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第二天，周崇和我们队约饭到时候，特意选了重庆火锅。
还是没有清汤的那种。
我舍友第二天在厕所，蹲了一个多小时。
这样一想，堂妹和我舍友的性子倒还挺像。
不过，舍友是多嘴，我堂妹呢……
纯坏。
我脑子里已经出现堂妹被周崇怼到哭着跑回家的情景了。
可我错了。
相亲那天，她借了我的燕麦色的大衣，围了一条深棕色围巾。
乍一看，像我。
没有我想象中的情节，我开门的时候，堂妹的脸上带着甜甜蜜蜜的笑。
周崇站在她身后。
他还是那样，虽然带着点阴郁味道，光挑下眉，那笑容便能迷倒一片女孩子。
我看见他扯起唇角，意味不明的笑着，露出一对虎牙。
「学姐，好久不见。」
5
我摸了摸鼻子，勉强扯起一个笑容。
「好久不见。」
堂妹闻言转过头问。
「你们认识？」
但周崇的视线一刻都没有从我身上挪开。
我看见堂妹慢吞吞的拉了下周崇。
好笑。
周崇的手下意识躲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一眼堂妹伸在半空的手，皱了皱眉。
「认识。」
「毕竟，我追了她三年。」
他露出一个笑容，挤进了门，将堂妹抛在身后。
俯身在我耳边，他的呼吸很热。
喷在我的耳边。
发烫。
我僵住了身子，看不见周崇的表情。
他在堂妹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中，温声在我耳边念着。
「学姐，今年……」
「是第四年。」
6
门口风很凉。
我婶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你就是周崇吧……好孩子，还懂得把茵茵送回来，外面这么冷，要不来屋里坐坐吧？」
堂妹捏着周崇的衣袖。
周崇笑得人畜无害，转头问我：「可以吗，学姐？」
问我干嘛……
「噢，可以。」
周崇来到客厅，背挺得很直，我则瘫在沙发上玩我的手机。
无所谓，主场是我妹，又跟我没关系。
我瞥了眼一脸娇羞坐在婶子旁边的堂妹，果断打开了 timi。
我婶子开口。
「周崇，我听茵茵说，你年少有为，阿姨想问问，你做什么工作的？」
周崇笑了笑，「我待业，想当家庭煮夫。」
「first blood！」
一不小心拿了一血，我摆摆手，笑得尴尬，「不好意思……」
周崇脸上没了笑意。
我把视线挪回手机上，混在上路参加团战。
婶子又说，「阿姨听说……你家房子……」
「妈……」堂妹声音高了几分。
周崇脸上神色不明，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水，细细品尝。
「我家房子有八套。」
堂妹挽住婶子的手紧了紧。
「好啊，好啊，这我就放心了。」
婶子语气里充斥着惊喜，音量不禁也提高了，「以后我家茵茵，也是城里有房的人了……」
我暗暗冷哼。
他可是周崇，语不惊人死不休。
周崇放下杯子擦了擦手，「阿姨，我刚刚说了，我是要入赘的，房子都会留给我弟弟。」
「double kill！」
「而且，我本来也没打算和您女儿相亲……」他眉眼中，从来不掩饰的嫌恶分外明显，「白费我两万。」
我死死暗灭手机，防止三杀的声音响彻这个死寂的客厅。
7
「那你干什么来我家？」
堂妹涨红了脸站了起来，指尖因为生气微微发抖。
周崇的表现依然从容，我不抬头都知道，他半靠在沙发上，支着脑袋，目光已经骤然望了过来。
「你搞清楚点，我好像没在你家吧。」
「我花两万雇的媒人可是说，这里，是闫妍学姐的家。」
我心里咯噔一声。
堂妹啊堂妹。你干嘛惹周崇呢。
年年辩论赛第一的选手，就你的脑容量你也玩不明白啊。
堂妹身子一僵，紧紧握住拳，沉默半响，回了房间。
门被关得震天响。
我抬头给了周崇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沉声质问：「周崇，你他妈报复人也不带这样的吧。」
怎么能这么记仇，他是科研婊这事，我也没告诉很多人啊。
他略一耸肩。
「我没报复你啊，我不是在追你吗？」
？
我一时噎住。
表面关房门的声音太大，吵醒了房间里的我妈。我妈揉着眼角出来的时候，周崇几乎是瞬间就把脊背挺得笔直。
然后甜甜的叫了一声：「阿姨好。」
这人怎么还有两张脸。
我妈愣住。
「这不是那天给你介绍那个男生吗？」
她坐在我旁边，压低声音对我讲，「你不是说他车子租的么……我看也不像……而且小伙子挺壮，应该不用 p 个腹肌吧……」
我抬眼看向周崇，他咬牙切齿的笑意里，写着三个字「你等着」。
然后把手伸向裤兜掏出了两把钥匙。
「阿姨，这里一把是门口跑车的钥匙，一把是玉缘斋的别墅钥匙。」
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三个房本。
「这三套别墅，一套在市中心，一套在二环外，还有一套在您家附近。」
最后，他拽着衬衣的手迟疑了一下。
「阿姨，腹肌的话，我可以私下给妍妍看吗？」
8
「你有病吧，谁出来相亲带这些啊！」
我婶子有些迟疑，挽住了我妈的手臂。
「嫂子，我看这孩子不实诚，刚刚他还说他八套房要留给弟弟……」
婶子的语气不善。
周崇眨巴着眼睛。
「相亲带着房和车钥匙不是很正常吗？」
「万一有人说我造假呢？」
「家财不外漏呀，但是妍妍的妈妈是我未来亲妈，我当然不在意。」
「房子是房子，别墅是别墅，阿姨您分不清不要紧，回头带您参观参观。」
「不过这位阿姨，你女儿上赶着跟我相亲的时候，也不一口一个房子车子吗？」
「怎么，严于律人宽以待己吗？」
我哑然。
我婶子哑然。
我俩的脸好像被打的生疼，红得彻底。
9
这是我在周崇面前第二次被噎住。
第一次，是打完比赛后大家在 KTV 庆祝，我队友把周崇也叫上了。
大家喝得正高，让我唱两句。
就是那次，唱完歌后，我在所有人的起哄下被喝多了的周崇拉出了包间。
他把我抵在 KTV 角落的墙面上，脸上带着酒劲上脸后的红晕。
那一刻我多少有点心动。
他的手指扣在我后脑，我下意识要闭眼，听见他在我耳边柔声说:
「学姐，你刚刚唱的好难听哦。」
「你看，我把你拽出来，悄悄跟你说。」
「没人听见的。」
「虽然难听，但是我……」
「……」
周崇回去的时候，捂着红肿的脸唱了十遍「心痛」。
拉都拉不住。
我朋友悄悄凑过来问我周崇的脸怎么回事，我微微一笑：「这个月份的蚊子太毒，他打蚊子的时候把自己脸打肿了。」
他又问:「他自己打的？」
我认真点头:「我看你脸上好像也有一只。」
队友摸摸抽回身子，跟着周崇一起，边扭边唱「伤不起」。
10
我妈不出意料的喜欢周崇。
在他一口一个阿姨的叫声里，我妈忘乎所以。
让周崇留下来住几天。
这让我婶子和叔叔看不惯。
婶子给叔叔使了个眼色，略带点踌躇地跟我妈说：「要不要问下哥的意见？」
我叔叔也点头称是。
「婶婶，我家房间还是多的。」
周崇听到我的话，眉毛高兴地扬了起来。
我并不是想要周崇住在家里，但我叔叔婶婶的行为越发没有礼貌。
刚来第一天拆了我给我姥爷买的两千块钱的茶叶不说，还往包里又塞了一包，说给老丈人留着。
我婶子倒没这么直白，明里暗里看着我妈的护肤品流口水。
这些我和我妈看得到，但我爸看不到。
但我，得让我爸看到。
婶子欲言，被周崇抢先。
「阿姨，没事，不用担心，我未来丈母娘在家，这点事是能做主的。」
我眼尾微跳。
婶子还要说什么，房门一阵轻响，堂妹到底还是整理好情绪从房间出来了，身上还套着我妈精挑细选的衣服。
那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件，价格不菲。
我愣住了。
我妈皱了皱眉，纵使平时再过柔和的面庞，也染上几分不悦。
「茵茵，这衣服真好看，配你！」
堂妹站在叔叔婶子旁边，一脸抱歉的看着我。
「姐姐，我刚刚的衣服被我不小心弄脏了。」
「所以借你的衣服来穿一下，这衣服真好看啊。」
「反正你也不穿，你应该不介意吧？」
说的好听，专门借了我放在柜子顶叠的整整齐齐的一套。
我咬了咬后槽牙。
「当然……介意。」
「第一，你的衣服不是我弄脏的，我没有这个义务。」
「第二，你不是借，是偷。」
周崇听我讲完，哈哈大笑，毫不避讳，压根没给堂妹解释的机会。
「神踏马借的，衣服主人还在这坐着呢，你灵魂出窍借的吗？」
「你那脑子也不咋用，要不送人算了。」
「没见过好看衣服可以理解，但不至于偷吧。」
叔叔婶子的脸色就像我爸在厨房后头腌的酸黄瓜。
又酸，又绿。
还下饭。
堂妹又一次哭着跑了。
我一阵沉思。
杀鸡放血要慢慢来，一刀给个痛快有什么意思。
又给人骂跑了，我辛辛苦苦想的词儿又用不上了。
11
周崇总归是住进来了。
堂妹经了白天这遭，内心有些不愉快，但晚上还是敲了我房间的门道歉。
她把我的衣服整齐的叠好，低垂着眸子递给我。
「姐，白天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我嗯了一声。
「可，你也知道……我家条件不好……可我喜欢周崇……」
我愣住。
「这和我有关系？」
她拽了拽衣服下摆，「他好像……喜欢你。」
堂妹眼睛往旁边瞟了瞟，「所以……你能不能帮我……我想当面跟他告白。」
我若有所思了一瞬，「能啊。」
堂妹的脸上略带红晕，拉住我的手，「姐，你真好。」
我侧了侧身子，一边把她拉进屋子，一边向屋子里探头。
「周崇，你都听见了？」
屋子里，周崇懒洋洋回了个「哦。」
堂妹再次僵在原地。
我摆摆手，「要不你俩进来聊？」
堂妹落荒而逃。
12
次日，堂妹羞红着脸问我，周崇什么反应。
直接说周崇觉得她烦吗？
不会，伤自尊。
我得委婉。
所以我说。
「你打断了他对赫尔姆霍兹双电层理论的深入理解，从而影响到其分析实验数据是否完全符合理论。」
堂妹愕然。
我摆摆手，「哦，他觉得你很吵。」
13
这天我爸刚好回家，慌慌张张抢先迎上去的反倒是叔叔婶子。
我爸笑得憨憨的，和他人一个样。
「弟弟弟妹，咋还这么客气。」
我道，「一点不客气，跟自己家一样。」
周崇在我身边剥着橘子喂给我，一边用力点头 。
我爸道，「那挺好的，当自己家就好，别客气。」
我补刀，「还是客气客气吧，爸，你那烟和酒都不够人喝的。」
我爸闷声道，「烟烟酒酒的，不就是给人用的，用点没啥。」
我目光扫向局促不安的叔叔。
「哦，你那瓶放了五十年的茅……」
我爸鞋都没换风一样闯进储藏间。
14
叔叔婶子住在我家的日子估计要结束了！
我心里暗笑。
周崇按了按我的脑袋。
「妍妍。」
他正色。
我扭头看他。
「我昨天去你卧室找你修电池，你不会误会什么吧？」
「？」
他忧心忡忡的样子，「你笑得有些……嗯……」
他好像在找什么委婉点的词骂我……
「有些过分妖娆……」
「……」
「难道是想到和我……也正常，要不今晚来……」
我红着耳根一把捂住他的嘴。
「别乱说！」
他无辜，「我只是说一起看文献。」
我无语，「我也是。」
看文献就看文献，你踏马脸红什么啊！
15
好消息，我叔叔把钱赔我爸了。
坏消息，他们还要再住一阵子。
我想不通。
我宁愿家里进个贼，也不愿进窝白眼狼。
堂妹这遭直接开始敲周崇的门了，说是想让他帮忙补习。
周崇打开门。
「干啥？」
「周崇哥哥，能不能帮我补个习呀？」
「补什么？」
「数值分……」
「这还得补习？这不闭眼学的吗？我弟弟都学得会。」
堂妹声音放软。「周崇哥哥的弟弟也那么厉害呀，那他……有女朋友吗？」
哦，原来在这等着。
「没有。」周崇的声音闷闷的，「我爸介绍了几个，他没喜欢的。」
堂妹急切。「那他喜欢什么样的？」
「长得正，最好胖点，还有，得是纯种。」
「纯……种？」
「弟弟可是双血统赛级金毛，当然得要纯的。」
我妹哑然，「弟弟，是只……狗？」
周崇笑得声调都是颤的。
「怎么，狗找不到对象很奇怪吗？」
16
我把从小到大悲伤的事情都想了个遍，才没有笑出来。
自此之后，堂妹应当是不打算打周崇的心思了。
她早已没了往日看周崇时候娇柔的神情。
但毛病还是一样没改。
年关将至，堂妹反倒开始不分时间往外跑。
不仅光明正大用我的化妆品和衣服，还拿走了我的包。
她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姐，这个给我用用呗。」
「姐，这衣服好好看……我穿一下吧。」
「姐，这个包好配我那件大衣呀，给我也试试呗。」
妄想拿名牌包装自己的年轻人，最容易被这些浮躁的东西引入歧途。
但我熟视无睹。
纵容总会放大人的欲望。
于是，我发现堂妹偷拿走了我压在盒子底下的护肤品，全新的，标价 3000 块。
我质问她我的护肤品哪里去了，她还是那副样子。
「姐，你又不用，给我用用呗。」
我说，「行啊。」
「已经挂某鱼了，你直接我转账吧，看亲戚面子打个九折。」
她嚅嗫着说了声，「我记错了，我没看见过你的东西」。
周崇听到立马拧起了眉心，看他又要张口，我连忙暗暗捏了捏他。
他触电一般抓住我的手，转过来的视线里满是惊讶，我才意识到。
刚刚捏的不是他的腰侧，是……
我扭身跑进房间的时候，被周崇在房间门口一把抓住，圈在两臂之间。
他带着调笑的口吻问我。
「学姐，好不好摸？」
「我腹肌也很好摸的，不是假的，你要不要也摸摸看？」
我一时有些复杂。
怎么能被个比我小的弟弟调戏了！
我反手把周崇拉进屋子，反身摁在门后，硬着头皮对着之前的地方又捏了一把。
反身，只是不敢看他的脸。
「刚刚太急，这次才尝出味儿，虽然没有我前男友好……」
男人的力量真是不容小觑，哪怕周崇这样看起来并不壮硕的身材，一旦禁锢住我的双手，摁在头顶的时候，我仍然没有任何反抗的空间。
我承认刚刚说话有故意的成分。
「学姐，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梗着脖子侧过头，认认真真再说了一遍。
「我说，没有我前……」
面前压下一片黑影，声音细细碎碎地被堵了回去，我手上用力推拒，闭眼不看周崇那双溢满星辰半眯着的双眼。
不过。
学弟呀学弟——
这腹肌，看来确实不是假的。
17
我妈推着我和堂妹去买过年要穿的衣服，预算也给了不少。
周崇也跟着来了。
我维持着微妙的关系。
我自小不太喜欢逛街，但毕竟过年，我还是跟着去了。
但越发感觉我像个提包的。
周崇这会却意外的沉默，带着一副口罩和鸭舌帽，夸张得要命。
我穿梭在大大小小的服装店里，好不容易找到一件心仪的衣服，堂妹凑了过来。
「姐，这件衣服好好看啊。」
我一把把那件衣服拿了下来，撇开她伸出的一只手，将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丢给她。
「你都这么说了，我去试试。」
从试衣间出来的时候，我恍然不自觉去找周崇的视线，却瞥见他在一旁和店员小姐姐聊天。
笑声一阵阵传了过来。
堂妹走过来帮我整理衣服，一边在我侧耳碎嘴。
「姐，你穿这件有点显胖，我看周崇应该喜欢瘦的，你看那个店员姐姐，一看就特别有气质。」
我问，「你什么意思？」
她捏着衣角，「没什么，没什么……」
我把那件衣服换下来的时候，瞥到了吊牌，就算打了折，也得要两千。
换了衣服，周崇此时视线望了过来，他笑着向我挑了挑眉，和店员小姐姐走了过来。
「女士，这件衣服是设计师同款，只剩一件了，要给您包起来吗？」
店员小姐姐接过我手上的衣服。
「什么？」
堂妹声音有些惊讶，「只剩一件了，怎么办，姐姐……」
她声音蓦然软了下来。
「姐，我不像你，我一年只能买一次贵点的衣服。」
……
「那真可惜。」我答。
店员面上有点为难，却还是保持着礼貌的笑容。
「这样吧女士，我们店还有件刚到的新款，也是设计师款，而且正好降价，您要不要看看？」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扫了一眼周崇。
我看得真切。
衣服拿出来的时候，确实有惊艳到我。
整套衣服做工精致，能看出是手工订制的，我沉着眸子细细翻看这套设计师高端订制服装。
「蛮适合你的。」
周崇声音有点含糊。
小姐姐笑着应和，可我没听进去，我只是用余光扫了一眼堂妹。
果然。
她的手指在衣服上细细摩挲，视线粘在衣服上有些恋恋不舍。
我试探性问她，「妹，要不那件给你吧，我要这件，高级一点。」
她收回视线，喉头滚动了一下，「姐，我觉得那件……」
「那件不是显我胖吗？」
「可是你不胖呀，正好显身材。」
……
墙头绿茶还得是你。
顿了顿，她补上一句，「姐，你不是经常穿黑的吗，那件蛮适合你的，我平时常穿白的，我觉得你可以……」
「不可以。」
我寻声看去，周崇的脸色带着口罩看不出表情，可声音却比外面飘着漫天大雪的天气，冷了不下十度。
18
周崇无端生气，搞得我有些不耐烦。
说实话，我虽然觉得那件设计师定制款好看，但不至于让我花大价钱去买。
我的本意，就是让堂妹看上的衣服越贵越好。
于是，我推搡着堂妹去试衣间试试那件衣服。
店员去拿衣服的时候，周崇捏着我的胳膊便把我拉向一边的试衣间。
「为什么要让给她？」
为什么？
「闫妍，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吗？你在学校时候，但凡有个人耍手段抢了你的比赛名额，你都给他怼的想退学！」
「你对你堂妹就这么大度，她抢你什么都能给？」
「相亲对象给她，衣服给她，是不是我也……」
后面的话好像难以启齿一般，让他噤住了声。
「你在生什么气？」
「当然生你的气！」
……
我？
「那件衣服是我找人定做的，专门给你的。」
周崇抓皱了我的衣领，一字一顿，眼神无辜又凶狠。
微怔了几秒，我才明白过来。
「周崇，你真的了解我吗？」
「你觉得我像是和我堂妹一样的人吗？」
「那件衣服是很贵气，也价格不菲，但是……它太贵了，不是我能接受的消费水平，哪怕是你送我的。」
「谢谢你的礼物，但是，抱歉，我不能要。」
周崇眼底仅有的那丝凶狠荡然无存，他松开我的衣领，指腹意味不明的摩挲过我的锁骨。
「……明白了。」
他没有再坚持让我收下衣服，但手上的动作确并没有想停下的样子。
「你干什么……」
我压低声音问他，可温热的呼吸喷到他耳侧，他便红了耳尖。
要命，这可是试衣间……
「姐，你在哪里？」
堂妹试完了衣服正找我，周崇正握在我腰间的手紧了紧，那张五官分明的脸也骤然拉远。
……有点可惜。
我拉开帘子，把堂妹拉到镜子旁边，这才掩盖住紧接着出来的周崇。
「衣服好看的。」
堂妹脸上染上一抹红，甚至往后充满期待的看一眼周崇。
他扭过头装没看见。
可我看见他耳尖仍未褪去的红色，抿了抿嘴角。
嘶，好可爱。
19
我和堂妹跟着店员去结账。
新到的设计师款，本身就是定制，没有标明价格。
而周崇既然买下了，价钱就是他定。
我十分自然地付了款，而堂妹在一旁乖巧的站着，没什么动作。
店员包好了衣服递给我。
「您好，这边打折收您一千八，这是您的。」
然后微笑着看向堂妹。
「您这边是三万八千二百，是刷卡还是现金呢？」
我望着如遭雷劈的堂妹。
勾唇问道。
「堂妹，这衣服这么好看，你不买吗？」
「是买不起吗？」
20
最后那件衣服，堂妹还是硬着头皮付了款。
我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钱，但是她既然样样要学我，便免不了虚荣心作祟，将她越推越远。
但屋漏偏逢连夜雨。
家里出事了。
我们回家的时候，救护车已经停在了门口，医护进进出出。
我慌张地跑进家门，看见爸妈一脸忧心的站在一边，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屋内传来婶婶惊天动地的哭喊。
「这个家要没你可该怎么办啊！」
「老闫，孩子她爸，你可不能有事啊！」
跟着进来的堂妹听见这句话，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而医护刚刚才把脸色同样惨白的叔叔抬上担架拉了出来。
叔叔一张脸上罩着呼吸罩，白眼上翻，意识已经模糊不清。
我爸说，叔叔得了心梗。
婶子哭着跑来我跟前，拽住堂妹。
「快，之前给你那张银行卡呢，拿出来！」
「那张卡……」
她几乎失声，跌坐在地上。
「那张卡呢？」
那张卡呢？
婶子的吼声撕裂了整栋楼的宁静，门外纷纷聚起了邻居。
我隐在我妈身后，眸子里染上不易察觉的幽深。
「那张卡……」
「我……我买衣服了……」
婶子一把把她拽在地上，情绪失控的大喊。
「买衣服？一件衣服能有多少钱？！」
「啪！」的一声，堂妹脸上印上了血红的印子。
婶子哭的声嘶力竭。
「我给了你四万啊，那是你爸救命的钱啊！」
21
婶子的巴掌疯狂落在堂妹的脸上。
堂妹双手胡乱挡着，嘴里止不住哭喊。
「怎么了？！我不就是想买件贵点的衣服？！」
「同学们都有名牌衣服，这有错吗？！」
「我又不知道爸爸突然生病了！」
「……」
我站在一边，脸上只有漠然。
清脆的巴掌声回转在客厅，我妈稳住婶子摇摇欲坠的身子，她声音已经没有之前那样响亮，取而代之，是绝望。
悲切的声音伴着隐忍的哭腔。
「真是造孽啊……你爸以防万一的钱，都被你败光了……」
「我们就是太惯着你了，是我和你爸造了孽，我们造孽了啊……」
堂妹侧身压着那件衣服，头发凌乱的散开，嘴里无力的呜咽。
我妈用眼神狠狠剜了一眼堂妹，拉起婶子。
「别哭了，先去医院。」
我爸侧过身子去拿车钥匙。
门口围观的人早已散开，屋子里恢复了平静，堂妹脸上的泪痕已经哭干，却还在抽泣。
她倔强，不认错，仍旧仰着头。
像是自言自语。
「我没错，我现在就去把钱退了。」
「退了钱，爸爸就能治病了。」
我望着她抹着眼泪拿起衣服夺门而出的背影，低叹。
堂妹啊堂妹。
这种专属设计师订制款，一经售出，没有质量问题，概不退换。
那四万，大概回不来了。
22
我和周崇到的时候，堂妹双眼通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可悲的同情心犯了，却无能为力。
也不想为。
店员小姐姐拼命拦着堂妹下跪，可她不依不饶，堵在服装店门口。
直到门口围了一圈人，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挤进了人群，店员尴尬的喊了一声「老板」。
女人看起来很年轻，简单听了原因，眼神笔直的望了过来。
几步过来拽住了周崇的耳朵，压着声音质问周崇。
「你个小兔崽子，谁让你随随便便定这么贵的衣服！」
周崇挑眉。
「我给你未来儿媳定的。」
周崇妈妈一副了然的样子，松开了周崇，这才看向我，语气也温软了许多。
「你就是妍妍吗？」她笑着伸出了手。
「周崇念叨你四年了。」
23
阿姨很干脆。
「这是退款，能不能嫁给我儿子。」
？
我一时语塞。
周崇挡在了我面前。
「妈，你搞错了，不是她买的！」
「不是？」
她一脸愕然看向被店员拦住，半跪在地上的堂妹。
「呃……儿子，虽然我一个设计师不要求你审美跟我一样，但这个……」
周崇愕然。
周崇妈妈叹了口气，转向堂妹。
「这是退款，离开我儿子吧，阿姨不想耽误你。」
堂妹：「？」
24
周崇妈妈看起来像笨蛋美人。
周崇的双标看来也是遗传他妈妈的。
不过她到底给堂妹退了钱，她说这套衣服, 主要还是贵在设计上，用料不值那几万。
「你不用不好意思, 一件衣服，当我儿媳妇的见面礼, 还算少的，明儿你过来我好好量量尺寸。」
周崇妈妈说说笑笑，就差连周崇小时候被她当女孩打扮的事儿都昭告天下。
临走，她还拽着我的手。
「我就喜欢打扮小女孩, 尤其这么好看的, 下次来，我再给你做几件好看的衣服，也圆了我有个女儿的梦, 怎么样？」
周崇偷偷瞧我，我抿了抿唇角，点头，绽出一个淡笑。
「好。」
……
病房里, 叔叔脸色稍微有些缓和, 堂妹拿着银行卡，递给婶子。
婶子没有抬眼瞧她, 眼神恍惚地看着病床上的叔叔。
堂妹早已没了下午的执拗倔强，此时也默默站在婶子身后。
婶子说：
「你大了，有自己想法, 我们没管好你。」
「等你爸病好，我们就回县城了。」
她顿了顿, 声音有些哽咽。
「我们供你到大学毕业, 再不会这么纵容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以前，也是我错了，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就好, 住哪里又怎样呢。」
婶子红着眼，拉住我妈的手。
「嫂子，这段日子我们惹了不少麻烦, 但欠的钱，我和她爸会还，待会我给你打个欠条……」
我妈拍了拍婶子的手，叹气。
「好好过日子。」
25
我们到家的时候, 已经很晚了。
我与周崇一路无话，到家后各自洗漱, 我关上房门时，他正抵在门口，眼眶微红。
「你在生气？」
他声音很轻，怕吵醒我爸妈。
「是气我没告诉你那是我妈的服装工作室？」
他急得发抖, 头发还沾着刚洗完澡的水汽，乖顺地垂下来遮住他清澈的眼睛。
手半推着虚掩的门, 进退不知。
我实在忍不住, 拽着他的衬衣领子，把他拉进卧室。
可周崇不敢看我眼睛。
我问：
「那件衣服，其实没有那么贵吧。」
「同一家店，我那件两千, 堂妹那件怎么会三万八？」
「你早知道我要干什么了？」
周崇闷闷嗯了一声。
「学姐，我错了。」
可怜巴巴的，像犯了错的小狗。
「没关系。」我一脸坏笑。
我会有很多的时间来「惩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