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又又怀孕了。
可检测出孩子有超雄综合症。
我奶和我爸听说这种情况一般都是男孩，死活让生下来。
三岁起，弟弟就显露出暴躁本性，用力撕扯我头发。
我奶溺爱：「你看我大孙子笑得多开心，小孩子能有多大劲。」
再往后，我奶死在了路边。
我弟一脸不耐烦：「谁让她和我抢丸子，她活该。」
1
我妈王芳又又怀孕了。
医生强烈建议流掉，是个超雄孩子。
我奶奶大骂医生缺德，毫无人性，再小也是一个生命。
流掉前一个女孩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最终在我奶撒泼打滚和我爸挥拳暴怒的情况下，我妈还是妥协了。
2
得知怀孕之前，我妈跟我爸正闹离婚。
我爸脾气暴躁，打骂我妈和我那是家常便饭。
我很小的时候有次我妈做饭有点咸了，我爸掀翻饭桌，打了我妈一顿，嫌我哭的烦，扇了我两巴掌。
打完还是不解气，我妈刚买回来的几只小鸡在叽叽叫，他把这几只小鸡当我妈和我的面一只一只摔在地上，一片血肉模糊。
前几天我妈又怀孕，医院的熟人偷偷告诉我爸是个女婴。
我妈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好。
我爸和我奶奶不顾我妈生命危险坚持打胎。
他们说赔钱货有我一个都嫌多。
这次流产对我妈身体和精神打击都很大，很长一段时间才恢复。
我妈和我对我爸不只是害怕，那是深深的恐惧。
当我妈终于鼓起勇气要离婚的时候，小弟来了。
3
我爸和我奶天天脸上挂着笑容，对我妈嘘寒问暖。
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的。
我也跟着沾了光，鸡汤、排骨等这些奢侈品跟着享用了不少。
我妈偷偷对我说，这个小弟是我们家福星，我们以后的生活会好起来。
但愿吧。
我们家度过了两年多的美好时光。
我爸也还是经常发火，但看的出来他在克制。
最多也就是摔砸东西，对我和妈妈怒骂，没有动手打我们，我已经很知足了。
我妈抱起小弟就不舍得放下，眼中全是慈爱，完全沉溺在幸福之中。
奶奶说当时亏了她有主见，没让那个脏心烂肺的医生得逞。
唯一一点遗憾是小弟赵宇说话特别晚，并且有点表达不清。
奶奶却非常高兴，说是贵人语迟，这是老理。
4
小弟三岁多的时候，一切开始变了。
不合他口味的饭菜，他会摔在地上用脚踩。
新买的玩具不超过一天就会被他摔的七零八落。
我为数不多的布娃娃都被他肢解，他干这事的时候我发现他很兴奋。
有次我喂他饭，他把饭打翻后抓住我的头发，使劲拉扯。
不知道三岁的小孩哪来的力气，我怎么也挣不脱。
听到我痛哭的叫喊，他从大哭变成了开心的哈哈笑。
妈妈赶忙过来打算解围，却被奶奶阻止了，她笑着说：
「你看我大孙子笑的多开心，小孩子能有多大劲，能拽多疼。」
看到小弟这么开心，妈妈不再阻止，在旁边笑盈盈的看着。
直到小弟玩腻了才松开手。
我含着泪跑回自己的卧室，趴在床上哭，外面传来奶奶的声音：
「啧啧，小孩能有多大劲，这妮儿真矫情。」
我内心觉得特别委屈。
从此以后小弟多了个娱乐项目：撕扯我的头发。
还自行开发了一些类似节目，比如拽我耳朵，掐我的脸。
他的乐趣在于听我的惨叫，我叫的越惨，他笑的越开心。
5
小弟开始变得离不开人。只要身边没人他就尖叫着扔东西。
我家开着个小吃部，卖些包子，面条家常菜之类。
生意不错，人少忙不过来。
家里商量着把陈宇送到幼儿园。
刚到幼儿园门口，陈宇一屁股坐地上开始嚎啕大哭。
嘴里嘶喊着，都听不懂他在喊些什么。
幼儿园老师说好多小孩都这样，都不理他，一会就好了。
我跟妈妈假装走开，藏到一边。那个老师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陈宇看到旁边没人了，开始满地打滚。
妈妈想过去，被我拽住了，老师还是在那静静的看着。
可能没人搭理他自己也觉得没意思，陈宇闹了一会竟然自己走进了幼儿园。
老师笑着冲我们招了招手，也跟进去了。
谢天谢地，总算有人能制得了他。
后来每次接他的时候，老师总是抱怨这孩子实在是调皮。
薅女孩头发，女孩哭他就哈哈乐。
吃饭忽然暴走，把饭菜往老师身上扔。
中午午休其他小朋友睡觉他就怪叫。
动手打小朋友更是家常便饭，他现在的体格比正常孩子强壮的多，大班的小朋友都经常被他欺负。
一个多月后，园长领着陈宇到家里来了。
园长表示确实管不了这孩子，陈宇再在幼儿园待下去，幼儿园非得关门不可。
奶奶翻了个白眼，嘟囔着说园长说话夸张。
老师领着孩子们课外活动，几个人一组挖沙子堆建筑。
刚开始老师一直注意着陈宇这组，他们玩的很高兴，没什么事。
当老师转身照顾另外一组的时候，不出意外的出意外了。
陈宇把一把沙子强行塞到一个小朋友嘴里，并且命令咽下去。
小朋友哇哇大哭，陈宇拳打脚踢。
老师上前制止，陈宇抓一把沙子扬在了老师脸上。
我爸解释说都是小孩闹玩，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妈则是苦苦哀求。
园长铁了心坚决不同意赵宇再回去。
园长走后，我妈气不过，在陈宇屁股上狠狠打了两巴掌。
陈宇盯着我妈，眼神中有一种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恨意。
奶奶赶紧冲过去，一下把陈宇搂在怀里，怒斥道：
「王芳，你这是干啥？陈建国快管管你老婆。」
陈宇「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我爸一脚把我妈踹倒在地，大喝道：
「那个狗屁园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小孩玩闹能咋？」
说完又踹了好几脚。
陈宇停止了哭声，大叫道：
「打，打。」
我赶紧过去扶我妈，偷眼看到陈宇脸上根本没有泪水，正在笑。
我妈坐在卧室床上「呜呜」的哭泣，外面传来我爸的怒吼：
「我们家又没死人，哭什么哭！再哭打死你！」
我妈把脸埋到被子里抽泣，我第一次觉得我妈有些可悲。
以前的日子又回来了。
6
这年夏天我初中毕业，我弟弟 7 岁。
早点时间已过，大人们去菜市场，我带着弟弟看店。
店里还有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吃早点。
我收拾着桌椅，心里感到奇怪小黄怎么还没来。
小黄是附近一只流浪狗，几乎每天早点时间都到店门口。
我会拿一些剩包子之类丢给它。
忽然后厨绞肉机响，接着传来小狗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吃饭的女人和小孩惊恐的看着后厨门口。
我赶紧跑进后厨。
我看到了这一辈的都忘不掉的画面。
陈宇一直手掐着小黄的脖子，另一只手捏着小黄的一只后腿，正往绞肉机进口里塞。
小黄瞪大眼睛，张大嘴巴，舌头伸出来老长，两只前腿在空中拼命的扒，身体使劲抖动。
绞肉机上，案台上，地上，墙上，陈宇的身上，到处都是鲜血。
陈宇握着狗腿的小臂上沾满了屎尿。
我惊恐的看着这一幕，顿时胃部感觉一阵抽搐。
听到我脚步声，陈宇停止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我。他肥乎乎的脸上也满是血迹。
他看着我，咧嘴笑了，问道：
「姐姐，要不要吃狗肉馅的包子？」
我捂紧嘴巴，冲到店门外，大口呕吐。
片刻后我听到店里女人尖叫，接着那个女人抱着孩子从我身边飞奔过去。
吃的早饭全被我吐了出来，最后干呕。
等我感觉好点，准备去拿纸巾。
转过身发现满身是血的弟弟站在我身后。
他手中端着一个餐盘，餐盘里是一团肉馅，还掺杂着细小的骨头渣和狗毛。
他依旧咧嘴笑道：
「包子不会，肉他们不吃，姐姐吃。」
胃部又是一阵翻江倒海。
我刚要转身往外跑，陈宇抓起一把盘子里的东西就往我嘴里塞。
我赶紧躲开，伸手把他手中的盘子打掉。
笑嘻嘻的陈宇马上变了脸，嘶吼着抓住我的头发使劲拽。
这时候他已经有了很大的力气，地上又滑，我被他一下拽到在地上。
他抓着我的头发不松手，也被带倒在地。
倒地后他依旧不肯松手，一只手抓着头发，另一只手锤我的脑袋。
我疼痛难忍，本能的反抗。我伸手在地上摸到一块盘子碎片，朝他肩膀地扎了过去。
闻声赶来的邻居解了围。
我爸妈和奶奶回来的时候，陈宇已经被送去了医院。
来不及解释，邻居们让我妈赶紧先去医院。
这时候警察刚好赶到，大概是那个带着孩子的顾客报的警。
我哭着把整个过程讲了一遍。
当我爸听到我把弟弟刺伤，他一下站起一拳朝我打来。
我只觉得眼冒金星，飞出去好远，桌子被撞得东倒西歪。
他还想上前，被警察拉住，大声训斥。
警察做完笔录，检查了现场准备离开。
临走特意嘱咐我爸，家暴就拘留。
警察走后，我爸踢了我一脚，匆匆离开。
我坐在地上，头晕乎乎的，大脑一片空白。
奶奶一直站在我对面指着我骂，我听不到她在骂什么。
骂着骂着她忽然走上前一步，一把拧住我的耳朵往上提。
我回过神来。
「死妮子，赔钱货，还不去打扫下，还在这装样，你死人？」
我木然的拿起扫帚，开始扫地。
奶奶不依不饶，跟在我后面喋喋不休。
我忍不住，看着她问道：
「奶奶，难道我不是您亲孙女吗？」
奶奶楞了一下，随既又凶神恶煞的骂：
「亲孙女有什么用？能给我们陈家传宗接代吗？早晚还不是嫁人的赔钱货。一百个你也顶不上我们小宇一个小手指头。当初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就该在尿桶里淹死你，省的你现在扎小宇。呸！贱货。」
我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书上说奶奶都是慈祥善良的，我的奶奶却用极尽恶毒的词骂我。
只因为我是个女孩。
我感觉如坠冰窟。
7
回到家我就躲到了储藏室里。
我知道这顿打是免不了的了，但我还是心存侥幸，希望妈妈能拦着点，好让我爸下手轻一些。
漆黑狭小的储藏室，让我心里多出一丝丝莫名的安全感。
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我心脏开始狂跳。
沉重的脚步声直奔储藏室。
我爸拽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到客厅。
我撕心裂肺的喊妈妈，当我看向妈妈时候，她眼神移向了别处。
最后的一丝希望破灭了。
我双手抱住头，尽量不哭出声。因为哭的越凶，打的越厉害。
开始是拳打脚踢，后来是擀面杖。
赵宇抱起鱼缸砸在我头上。
等他们发泄完，或者是没力气了，我又被拖回漆黑的储藏室，随后门被重重的关上。
不知道在冰冷的地上躺了多久，我觉得眼前有些发亮。
胳膊觉得一阵冰凉，又火辣辣疼痛，还闻到一股酒精味。
「你不该这么伤害小宇的，毕竟他是你亲弟弟。小孩打几下能有多痛呢，忍忍就过去了。」
是妈妈的声音，她在给我涂药水。
我想睁开眼睛，但怎么也睁不开。想说话，怎么用力也发不出声。
她把我扶着坐起来，叹了口气。
「小宇年龄小，你要让着他。等他长大了会保护你的，明白吗？」
如果我死了，她会不会怨恨她亲爱的儿子。
我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好可悲。
生命力顽强，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没过多久我恢复了。
但我额头留下了一条长长的伤疤，从此也忘记了怎么笑。
我把心爱的长发剪掉，留了个板寸。
8
这件事后附近传开了我们家饭馆有个神经病小孩，生意一落千丈。
父母开始为生计发愁。
中考成绩出来了，我们班主任和一位副校长登门报喜。
我成绩全市第一，被市一中重点班录取。
班主任还在兴高采烈的讲进了一中重点班，基本就等于迈进了重点大学的门。
他没注意到我爸阴沉的脸色。
我爸和我奶要让我去打工贴补家里。
女孩子念书没什么用，早晚嫁人老一套。
班主任楞在原地，哑口无言。
姜还是老的辣，副校长从经济方面开讲。
「陈婷成绩全市第一，市教委奖金一万元，学校奖金五千元。
市一中重点班基本免除学杂费，三年生活费一万左右，奖金还能余五千。
大学各种奖学金，助学贷，还能兼职。
重点大学一毕业，那前途不可限量。单是人脉优势。。。。。。
到时候你们一家就跟着去大城市享福了，哪还用开什么饭馆。」
我爸小学毕业，以前哪听过这些道理，直听得一愣一愣的，铁青的脸终于露出了点笑容。
我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我送班主任和校长出门，校长看了眼我胳膊上的淤伤，悄悄说道：
「努力学习才能逃离这个家庭。」
9
这个暑假真是过得好充实。
开学前两天，清早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三个大人在后厨蒸包子，我在前面照顾店面，陈宇在单独小桌上吃饭。
来了一个十来岁小姑娘买包子。
这小姑娘父母在外地，家里就她跟她爷爷。家就在附近，跟我们家饭馆隔着一条景观河。
在后厨数包子的时候，突然听到前面小姑娘大哭。
我心里「咯噔」一下。
几个人听到声音都往外跑。
小姑娘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裤腰，哇哇大哭。
陈宇则是依旧在小桌上吃包子。
见我们看他，他很无辜的说不管他的事。
我安抚了小姑娘一阵，稍微平静，小姑娘指着陈宇说道：
「他脱我裤子，还不让我出声。说我要是出声晚上就用望远镜看我。」
陈宇一下站起，就要冲过来，我赶紧把小姑娘护在身后。
我妈把陈宇拽住，拍了两下屁股，愠怒道：
「不学好，怎么能干这个呢！」
我爸脸色也有些阴沉，训了几句以后不要这么干了之类。
奶奶直说多大点事。
他们回后厨忙去了。
我看到陈宇两手握拳，恨恨的盯着我们这边。
我把小姑娘领到后厨，给她装好包子，送她回家。
走上石板桥前，我握住小姑娘的手，担心的回头看了一眼，还好没见陈宇的身影。
还是大意了。
将要走过桥的时候，斜刺里被人一推，一下掉入河中。
不用看就知道是陈宇干的。
入水刹那间我头脑还清醒，想着河水不深，没不了我，站起来就好了。
可是河底太滑，不会游泳心里紧张，怎么也站不起来。
这时候正好是上班的点，路上行人比较多。
我在水中挣扎的时候听到岸上有好多人呼喊。
被救上岸的过程一点都不记得了。
模模糊糊记得吐了好多水，被人背回家。
中午的时候我清醒了，感觉胃里难受，趴在床边干呕。
「哎呀，你个死妮子还没吐干净哩，你看你弄得床单多埋汰，这得浪费多少洗衣粉。。。。。」
我顿时感觉十分厌恶，为什么不是你被推下水淹死！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那可是亲奶奶，怎么能如此恶毒。
「哈，你还没死，看来是水喝的不够。等着。」
一会儿陈宇拿来一把水枪往我的脸上喷水。
如果我还有力气，如果我手上有把刀，我一定狠狠地扎他。
「行了，小宇出去玩，这里让这个死妮子弄得够埋汰了。」
陈宇这次惹了大祸。
晚饭的时候爸妈回来了，他们一直在医院。
那个小姑娘被救后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说大脑缺氧很容易成植物人。
人家父母也从外地赶回来了，并且报了案。
我妈一个劲抹眼泪，我爸一支接一支的吸烟。
陈宇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在安静的看电视。
奶奶絮絮叨叨的问：
「小孩就淹了一下有这么严重？不会是她本来就有什么病赖我们吧？能不能让陈婷去跟他们说，就说是陈婷不小心拽下去的？」
我在旁边冷冷的盯着奶奶的背影，亏了中午我还因为有恶毒的想法心存愧疚。
我爸狠狠地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叹了口气说道：
「开始我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是好几个路人作证是小宇推下去的。」
「这些人真是闲的，不得好死。」
老太太愤恨的骂。
万幸小姑娘终于醒了，但是留下了后遗症，尿失禁。
陈宇未成年，不负法律责任，但是我家要赔一大笔钱。
存款不够，住的房子，店面都是租的。
我奶奶又跑到我叔叔家里要来了几万块，这个叔叔跟我们早就不来往了的。
法院调解，两家商定：先支付一部分，剩下的按月定期支付。
事情算是解决了，不仅一下子掏空了家底，还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我每天都提心吊胆，怕不一定哪天家里让我退学。
另外我发现我妈开始有点精神抑郁。
10
陈宇上小学了。
第一天上课的时候他扔书砸老师，朝老师吐口水。
第二天在教室里朝同学身上撒尿，老师批评他，他把老师的手咬下来一块肉。
我父母被叫到学校赔偿了老师医药费，挨了一下午批。
晚饭的时候我爸掀了桌子，我妈胳膊被餐具碎片划了一道口子。
我妈流着血边哭边跟我一起收拾，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后来学校再叫家长我爸就不去了，我妈隔三差五就会被叫到学校批一顿。
由于是义务教育，学校也不能开除。
亏了教师比较多，学校专门派了一个闲职老师看着我弟弟，上课下课的跟着。
感谢学校，陈宇算是一年没有闯大祸。
11
好景不长。
又是一年暑假，我度过了一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日子。
我边支应店面边看书，我妈和我奶在后厨，我爸不在，陈宇在他小桌上看漫画。
现在我爸也对饭馆不上心了，除了喝酒就是打牌。
这天中午只有一桌客人，他们酒喝得多了些，有点吵。
其中一位客人喊着再要壶茶水，我赶紧起身。
这时陈宇站起来笑着对我说：
「姐，我来。」
我内心一阵不安，赶紧给他说让他坐着就行，我去拿。
他位置离暖瓶近，抢先拿起暖瓶，打开了瓶塞。
他这时候个头已经跟我差不多了，力气大的出奇，根本不像个不到 10 岁孩子的正常水平。
我上前想跟他抢暖瓶，被他推了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
「快闪开！」
我朝那三个顾客喊。
他们疑惑的看向我，还没明白怎么回事。
陈宇快步走到他们跟前，举起暖瓶，朝其中一位背对他坐的顾客头顶浇下。
水是刚开的。
被浇的顾客一下跳了起来，疼的啊啊大叫。
对面两位顾客吓傻了，几秒都没反应。
陈宇把暖瓶里剩余的水朝三人泼洒，一遍泼一遍喊：
「让你们这么大声，吵我看书。」
水泼完，陈宇把手中暖瓶砸向刚开始被浇的顾客，跑出门去。
我妈和奶奶听到声音跑了出来。
她们俩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我妈楞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奶楞了两秒朝我大喊：
「你这个死人，怎么不看着点你弟弟！」
我没空搭理她，赶紧用座机打了 120。
放下电话，我跑过去查看顾客伤势。
被浇的顾客脸上，脖子上，胳膊等外露的皮肤都起了好多水泡，正坐地上扭动着身躯，痛苦的哀嚎。
另外两位稍微好点，但脸上，手上，也起了水泡，也是呻吟不断。
真是作孽！
他们这种情况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帮忙。
这时候不知道我奶脑子里装的什么，她还跟在我后面絮絮叨叨的嫌我不看着陈宇。
看着三位顾客痛苦的挣扎，听着他们凄惨的呻吟，我怒不可遏，冲着老太婆怒吼：
「滚开！你怎么不去死！睁大眼看看你好孙子作的恶！」
老太婆被我吓懵了。
看着老太婆惊恐的表情，我竟然感觉到一丝畅快。
下午我一家被叫到了派出所。
民警先找我单独问话。
我如实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我问民警我小弟会不会被抓起来。
民警告诉我陈宇未成年，不会被抓，他们只会批评教育一下，并且还是要在大人在场的情况下。
我非常失望。
陈宇刚来的时候还在大喊大叫的闹，被我爸扇了一耳光后老实了。
我爸妈跟陈宇被叫进去后好几个小时才出来，出来后垂头丧气。
我爸恶狠狠瞪了我一眼。
陈宇终于挨揍了，他惹了无数祸却是第一次挨揍。
我爸的怒骂声，陈宇的惨叫声伴随着奶奶的嚎啕大哭声传进卧室，我妈不忍心听，把头蒙在被子里。
看着痛苦的妈妈，我露出微笑，我倒是觉得这声音很动听。
又是巨额的赔偿，饭馆兑出去了，杯水车薪。
这几天大人们都是愁眉不展，唉声叹气。
陈宇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旧看他的漫画，或者搞搞小破坏。
我只是机械的做着各种家务。
奶奶经常往外跑，不知道她在忙些什么。
这天晚饭的时候，奶奶从外面回来，好像很高兴。
她把我爸妈叫到一遍，兴奋的说着什么。
他们三个还不时回头看看我，一种不好的感觉又涌上心头。
我洗碗的时候，妈妈走了过来。
沉默了一会儿，她对我说道：
「小婷，你看你年龄也不小了，该找婆家了。」
我停了下手中的动作，扭头看着她。
「你们这是要把我卖了赔人家医药费是吧？」
我妈皱了皱眉，说道：
「小婷，你不要说的这么难听。我们生你，养大你还供你读书，你也该回报我们了。你奶奶找了户人家，条件很好。我跟你爸也都同意。」
我低头继续洗碗。
站了片刻，见我不再理她，我妈朝客厅走去。
「我还是你亲闺女吗？」
她停下脚步，最终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这天晚上我辗转难眠。
我想到跑，跑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边打工边学习。但是这样还能不能考上好大学就不一定。
又想到了死，接着我就否定了这个想法。这些年，这些事已经让我明白了，没人在乎我的死活。我死了他们顶多懊恼下，到手的钱飞了。
为了这些人死，不值得。
最后终于想到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拖。
我告诉家人，我同意嫁人，但是不能马上结婚。
可以先订婚，找男方要一部分彩礼，等我上完高中再办婚礼。
不同意我条件的话，我宁愿去死。
看我态度坚决，他们也没办法，去找男方商量，男方同意了。
我想的是拖到高中毕业，看情况。
如果男方是那种本分家庭，男的又是踏实人，我就嫁了。
先结婚，然后说服男方让我去上大学。
这样也是脱离了现在这个家庭，也算报答了他们生养之恩。
后来每次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幼稚。
如果男方条件不合适，那我高考后直接消失，等开学直接去上学，从此再也不回这个地方。
12
订婚宴上，我自顾埋头吃饭。
期间偷偷瞄了这个未婚夫一眼，发现他正笑着看我，眼神有些猥琐。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这家饭店离我家不远，我爸骑三轮摩托车拉我们一家来的。
吃完饭，我觉得有些胸闷，提出来让他们先走，我自己散步回去。
我爸醉醺醺的骂：
「人越大，毛病越他妈多。」
我妈坚持跟我一起走回去。
奶奶和陈宇坐上三轮摩托后斗，奶奶提着一些打包的饭菜。
陈宇盯着四喜丸子，想上手去抓，奶奶躲开，把菜放到一边。
「乖孙，你刚吃饱饭，这个车又颠，现在吃容易噎到，等回家吃。」
回到家，我爸已经呼呼大睡，陈宇正抓着一根肘子猛啃。
我妈几个房间转了一圈，问陈宇：
「怎么不见你奶奶呢？」
陈宇一脸不耐烦，头也没抬说道：
「死了！」
真的是死了。
我们带着手电筒顺路回去找，发现她躺在路边，额头磕在路牙石上，留了一地的血。
这地方没有路灯黑乎乎的，刚才我跟我妈路过的时候根本注意到。
急救车来了后直接没拉，随车大夫说早就凉透了。
奶奶平常身体健康，没病没灾，四肢灵活，就这么死了。
看着这个几乎没有疼爱过我的奶奶，我心里多少有一丝的哀伤。
由于不是正常死亡，民警前来例行询问。
我爸说老人年龄大了，手脚都不灵活，路上坑洼颠簸。
陈宇一句话都不说，我妈解释说可能吓到了。
结论是意外坠亡。
过后我悄悄问陈宇：
「四喜丸子好吃不？」
陈宇瞥了我一眼，像看个傻子，说道：
「四喜丸子最好吃。」
我很认真的对他说：
「这东西可不能在三轮车上吃，颠簸容易噎着。」
陈宇楞了楞，回道：
「对，奶奶也这么说，还跟我抢。」
说完，他咧嘴笑了。
看着他那张天真烂漫的笑容，我感到一阵恶寒。
13
由于我短寸发型比较另类，我们班上几个调皮男同学喜欢摸我头取乐。
我知道他们没有恶意，也不生气，跟他们打闹。
一来二去跟他们混熟了，跟其中一个叫任斌的关系最好。
任斌属于那种又调皮学习又好的一类。
任斌看我心情不好，问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正好我压抑的难受，就把家里逼婚的事告诉他了。
我托他帮我打听下我那个未婚夫的家庭和个人情况。
几天后，任斌得到了消息。
家庭条件确实不错，也是开饭馆的，做的还比较大。
我这个未婚夫大名鼎鼎，是城南有名的混混，还因为强奸进去过。
我暗骂自己幼稚，还曾经想如果是正经人家我就嫁了。
自己家里有这么个出名的弟弟，有哪个正经人家会跟我们结亲家。
我可怜自己命运不好，生在这么个家庭。
又感到十分委屈，我妈竟然亲自劝我嫁给这种人，在陈宇出生前她可是很疼爱我的。
我忍不住，一下大哭起来。
任斌被吓得不知所措，傻愣愣的站在那里。
14
我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我相信我一定会考上好大学。
高考前我找班主任要了联系方式，告诉他通知书来的前后时间我会联系他，千万不要告诉我家里任何消息（那时候录取通知书还是寄到学校的）。
班主任知道我家的情况，痛快的答应，还鼓励了我一番。
高考前我找任斌借了几百块钱，高考结束后我直接坐上了前往省城的长途车。
我找了一家餐馆打杂，从小干到大的活，轻车熟路。
没有意外，我被我报的第一志愿录取了，是省外一所重点名校。
取通知书那天，我跟班主任约了一个校外的地方见面，我担心我家里人在学校堵我。
当我接过通知书，我的手有些发抖，这张纸承载着我后半生的命运。
除了通知书，班主任还递给我一沓钱，我正要推辞的时候，他制止了我。
他笑着说这是他个人的私房钱，借给我的，等我挣了钱要双倍还他。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眼眶有些湿润。
开学前夕，结算工资，老板娘多给了我一千。
同事们给我组织了一个送别宴，也是庆祝宴。
老板说他们也有个女儿，在外地上学，希望女儿遇到的人也能善待她。
我人生第一次喝了酒。
我是幸运的，遇到的都是善良的人。
15
让我惊喜的是任斌跟我考入了同一所学校。
他很大方的承认是照着我的志愿报的。
他说担心我失联，不还他钱。
我让他滚，心里却非常高兴。
大学生活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美好。
我感觉自己的人生将要开始美好的新篇章，前提是家里人别来骚扰。
天堂般的生活仅仅过了两个月。
这天下午我在篮球场看任斌他们打比赛。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犹如晴天霹雳。
「陈婷！你倒是快活的很！」
我两眼发黑，完了，美好的生活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我爸冲在前，我妈和陈宇在后。
我爸冲过来抓住我的衣领，伸手一个大巴掌。
「家里都快被逼出人命了，你倒是潇洒。找你费了好大劲。」
说完还要打，被旁边男同学拦住了。
「怎么伸手就打人呢？」
我爸努力挣脱开，愤怒的喊道：
「这是我闺女，亲的，我打她能怎么样！」
说完又要举手打。
这时候比赛也停了，围过来好多同学。
几个男同学上前把我爸胳膊拽住，拖到一边。
「打亲女儿也犯法，知道不！」
「就是整个一法盲，这人什么素质。」
「我看该打的人是你！」
大家七嘴八舌指责我爸。
陈宇从人群中钻过来，照着我肚子狠狠踹了一脚。
这时候陈宇 14 岁，已经有将近 1 米 8，膀大腰圆。
好几个同学才把他制服。
我被踹倒在地，疼的爬不起来。缓了好一阵，同学把我扶到凳子边坐下。
任斌跑到陈宇面前，在他脸上狠狠来了一拳。
陈宇鼻子被打破了，鲜血留下来，他开始疯狂挣扎，像野兽一样怒吼。
这时候我妈从人群里挤出来，挡在陈宇面前，疯狂的撕扯任斌。
嘴上还不停地嘶喊：
「你不要打我儿子，不要打我儿子。」
任斌被这个疯狂的女人吓得连连倒退。
「好的，阿姨，我不打他，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
见任斌后腿，我妈又转身撕扯那几个控制着陈宇的同学。
陈宇趁机挣脱开。
他向前走了一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身边的同学，转身踢了我妈一脚，指着我咆哮道：
「你看看你生的婊子，还让人打我！」
我妈看着我，快步走到我跟前，「噗通」一下跪下了。
「闺女啊，你就跟妈回去吧，家里被逼的没法活了啊！」
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捂着肚子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蓬头垢面，眼眶黢青，衣服上一片片油渍和泥土，整个人比我上次见她时瘦了一圈。
这哪还是我那个美丽勤劳的妈。
我感觉同学们投来了质疑的目光。
「这位同学，你到底做了什么把你们家人逼成这样？」
「对啊，肯定干了什么过分的事，亲妈都被逼下跪了。」
看来不说不行了，我再也顾不上脸面。
我强忍腹痛，把陈宇怎么把顾客烫伤，家里怎么逼我嫁给混混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还把陈宇之前做得恶也讲了一些，包括小姑娘和我被他推水里，溺爱他的奶奶怎么不明不白死了。
「这简直就是个恶魔投胎啊！」
「超雄果然天生坏种。」
「打死他算了。」
「这个家庭就是个魔窟！」
人群开始躁动。
这时候人群一个人举着一台 DV 高喊：
「同学们冷静，我把整个过程记录下来了，并且报了警。
让警察处理他们，我们不要违法。」
是刚才记录比赛的老师。
果然一会儿警察赶到，看了 DV，询问了同学。
警告我家人不准再骚扰我，婚姻自由，不准强迫我结婚。
再次闹事直接拘留。
还通知我们学校保卫科，不准我家人进学校。
父母被赶出学校，事情解决了，可我的美好生活完全被毁了。
走在学校里我总是感觉有人对我指指点点的议论，也不敢出去兼职了。
逃离这个家庭，过正常人的生活真的就这么难吗？
16
事情过去了两个月，我准备继续去做辅导小孩兼职。
奖学金只够交学费的，毕竟我也不是留学生，还得自己兼职赚生活费。
任斌说生活费他给我，被我拒绝了。
我已经欠了太多的人情，更不愿意靠别人活着。
开始任斌坚持接送，一段时间后我要他不要再接送了。
我俩课程不一样，接送我影响他上课，再个事情应该过去了。
我低估了我家人不把我拖下地狱决不罢休的决心。
这天我跟小孩家长约的是下午两点开始。
中午一点四十左右我进了小区，这是个老小区。
走到一个比较偏僻的地方，忽然路边的一个商务车车门打开，冲下来两个人。
这俩人一边一个架着我胳膊把我往车里拖，我想喊，一块毛巾捂住了我的口鼻。
17
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在躺在家里自己床上。
我想下床，动不了，发现自己手脚都被捆住了，使劲挣扎，根本挣不脱。
我妈走了进来，说道：
「小婷，你这孩子大了一点都不听话了，老老实实跟我们回来，哪用受这个苦。」
「你们这是犯法知道吗！绑架还非法拘禁！」
我妈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厉声道：
「你不用给我说这些！供你念了几年书就是让你说这些没用的！」
我用哀求的眼神看着她，说道：
「妈，你把我放了吧，我现在就能挣钱了，我挣了钱都给家里。毕了业挣的钱更多，都给你们。」
我妈看着我叹了口气，说道：
「小婷啊，别怪妈心狠不放你，小宇烫人那个事还没完，你爸打牌又输了好多。家里要债的走一拨又来一波，日子过不下去了啊。」
我看着她这样子有些心酸，说道：
「当初你要是听医生的话，打了孩子，然后跟我爸离婚，我们娘俩现在已经过上好日了。」
我妈愣愣的看着地上，喃喃道：
「过去的事情了，提它有什么用呢。」
「妈，你现在放了我，咱娘俩跑出去，以后我养你。」
我急切的看着我妈。
她忽然站起身，目光冷漠无情，说道：
「你婆家条件很好，答应再加五万彩礼呢，你就答应嫁了吧。
让我放你，别做梦了。女人，就该认命！」
说完走出去了。
我感觉她精神好像有点不太正常。
一连三天，我就这么被捆着。
中间我爸给我解开几次，让我活动筋骨，然后又给捆上。
上厕所我妈给我拿痰盂，喂饭喂水，我都拒绝。
我妈絮絮叨叨就那一套，报答家里，嫁过去好日子之类。
我宁愿死也不会嫁给强奸犯。
第四天，我爸拿个毛巾捂在我的口鼻。
一股强烈的撕裂疼痛感让我醒来，我身上盖着被子，手脚没有被捆。
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努力侧身观察身体下面。
床单上几滴血迹。
眼泪顺着眼角留下，心如死灰。
不知道什么时候，王芳站在床边，抹着眼泪对我说：
「闺女啊，认命吧。」
我盯着天花板，用尽最后的力气说了四个字：
「我要吃饭。」
王芳愣愣的看着我。
「我要吃饭。」
我又费劲的说了一遍。
「哦哦，我这就去给你下面条。」
热腾腾的面条，滴两滴香油，再卧个鸡蛋，我小时候最爱吃。
吃完一大碗面，把汤也喝了个一干二净。
我坐在床边，盯着碗筷发呆。王芳也坐在床边，盯着我发呆。
「我认命了，你们定日子吧。」
王芳拿起碗筷，快步走出门去。
我体力恢复了许多，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客厅没有人。
我拿起电话，拨了 110。
「我被绑架，囚禁，然后被强奸，现在还有生命危险。请你们快来。」
我的「未婚夫」强奸二进宫，被判有期徒刑 10 年。
陈建国绑架，囚禁，协助强奸被判 5 年。
陈宇被判少管所教养 3 年。
王芳囚禁判 1 年，因严重抑郁，监外执行。
一个多月后，原籍街道办给我打来电话。
王芳自杀了，让我回去处理我母亲后事。
这个可怜，可悲又可恨的女人终究还是自杀了。
我告诉他们我妈早死了，王芳不是我妈。
18
毕业后我和任斌都留在了这个城市，不久我俩订婚了。
我们俩存款，加他家赞助，我们在这付了个首付。
我终于又有了家，真正自己的家。
正当我们筹备结婚的时候，陈建国、陈宇父子找上了门。
我早就在等着这一天。
陈建国进门一屁股坐沙发上，仰脸对我说法律上我有责任赡养他。
看来里面确实能教育人，他都会讲法律了。
陈宇此时个头差不多 1 米 9，脑袋大，身子也粗，简直是个狗熊成精。他跟他爸一样，一屁股坐下，还把脚翘到茶几上。
我没搭理陈建国，指着陈宇说道：
「你给我滚出去，我有责任赡养他，可没责任养你个废物。」
「你个臭婊子，要不是你我能去少管所遭罪！」
他腾的站起，就要冲过来动手。
任斌早就防着他，就站他身边，一下就撅住了他胳膊。
陈宇弯着身子，侧着头看着任斌喊道：
「你这个傻 X，我记得你，那次在学校你打的我留鼻血！」
任斌个头有 1 米 9 多，一直喜欢打篮球，身体素质没得说。
从那次陈建国他们在学校闹事后，他又开始练格斗。
任斌撅着陈宇胳膊，笑道：
「你记性还不错，就是我。」
边说边把他推到了门外。
陈建国只是看着，也不阻止，也不说话。
这倒是让我没想到，这要是以前他早该翻脸了。
我搬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面无表情的问道：
「说吧，怎么个赡养法？」
陈建国撇了撇嘴，说道：
「我就在你家住，你家吃。你不养你弟可以，但他要天天来看我。」
「这不可能。我家我不容许任何人毁掉。直接说多少钱。」
陈建国狡黠一笑，说道：
「40 万，一分不能少。」
「陈建国，你他妈穷疯了，我们刚毕业没几年，哪来的 40 万给你。」
「没 40 万，这房子给我也可以。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房子是你们俩买的。」
我盯着这张令人恶心的脸，心里在想，还真是小看了他。
我叹口气，有些无奈的说：
「好吧，就给你 40 万。但是我现在肯定没有，容我点时间，贷款或是借，凑齐了给你。这期间我给你租个房子，每个月给你生活费。」
「你得快点，我可没多少耐心。先给我点钱，今晚住宿。」
陈建国说完向我伸手，我掏出两百块甩给他。
「小婷，我明天问我爸妈把彩礼钱要过来，然后再让他们出点。我们贷点款，应该能凑齐。」
我看着任斌那严肃样，忍不住笑了。
「任斌，你是不是傻，你以为我真打算给他？真要给了他 40 万，他一样还会纠缠着我们，直到把我们拖到死。」
任斌挠了挠头，说道：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真让他们跟我们生活吧？」
「我宁愿死也不会跟他们一起生活。这事你别管了，我明天先去咨询下律师。」
任斌是个善良的实在人，我不打算把真实想法告诉他。
19
出租房内陈建国和任斌在外屋收拾东西，陈宇在里屋坐床上玩手机游戏。
我抱着膀子看着他被别人各种花样打死。
「你可真笨，天生的笨种。」
陈宇青筋暴起，扔下手机举手就要打我。
他举着手想了想又放下了。
「嘿嘿，我不生气，你故意的。爸爸说打你就拿不到钱。」
我往他面前凑了凑，小声说道：
「你就是个丧门星，人人都讨厌你。」
陈宇涨红了脸，着急的说道：
「你胡说，你胡说，家里人都喜欢我。」
我对他轻蔑的笑了笑。
「对啊，奶奶疼你，被你害死了。妈妈喜欢你，被你逼的自杀了。
至于爸爸，对他来说你就是个累赘，等你 18 岁他就会扔掉你。」
「啊啊」
陈宇终于还是忍不住，暴走了。
他怪叫着抓起床头柜上一个烟灰缸朝我丢了过了。
我躲闪不及，额头被砸出了血。
任斌首先冲进来，勒住陈宇脖子，把他制服。
陈建国随后也跑进来。
我捂着额头对陈建国说到：
「你看看你好儿子，减 5 万医疗费，还有 35 万！」
陈建国脸色铁青，狠狠扇了陈宇一巴掌，怒骂道：
「我怎么嘱咐你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
陈宇瞪大眼睛看着陈建国。
「行了，你俩赶紧走吧！记得抓紧时间凑钱！」
20
两天后任斌被打了。
接到电话我急忙从心理科跑到一楼抢救室。
医生告诉小腿骨折，头部受创严重脑震荡，可能会昏迷几天。
得知并不严重，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我坐在床边看着昏迷着的任斌，心里对他说：
「对不起，你受苦了。」
不过也省事了，本来我是想雇人挨这顿打的。
从医院奔出租屋。
跑了一大圈，终于在一个棋牌室找到了陈建国。
从陈建国的反应来看他并不知情，应该是陈宇干的。
陈建国有些心虚，他太了解他这个儿子了。
「你不是说任斌还在昏迷吗？那有什么证据证明是陈宇干的。」
我觉得有些可笑。
「现在满大街摄像头，还有目击者，警察早晚会找上门。」
陈建国脸色微变，说道：
「那等他醒过来，你让他不要追究嘛。」
我冷冷的盯着他，轻蔑的说道：
「医生说了，任斌伤到了脊柱，有可能瘫痪。
这属于严重伤害，即使任斌不追究，现在是严打，陈宇也是至少三年。
再个我跟任斌的关系没你们想象的那么好，我让他不追究，他大概率不会听我的。」
陈建国点燃一根香烟，猛吸了几口，抬头问道：
「你跑来找我什么意思？就为了告诉我陈宇至少三年？」
我笑了笑，对他说：
「十万块，我有办法让陈宇不坐牢。」
陈建国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几秒钟后说道：
「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果然我们也还是一家人。」
我冷哼了一声，递给他一张纸条。
「我只是想后半生过得好一点。」
21
陈宇住进了精神病医院，主治大夫是我给陈建国介绍的杨教授。
杨教授最擅长的是「电击休克疗法」。
任斌第二天就醒了，他知道偷袭他的是陈宇，昏迷前他看见陈宇的脸了。
我告诉他不要再追究，毕竟陈宇跟我有血缘关系。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不过最终还是同意了。
我给任斌做了个假病历，上面写着脊柱损伤，半身不遂。
办假证的一直嘟囔着这还是第一次接到这种业务。
过了段时间我去探望陈宇，专门带了他喜欢的四喜丸子。
陈宇明显瘦了不少，精神萎靡，目光呆滞。
「这里好玩不？」
他有些激动，急切的说道：
「不好玩，一点都不好玩，姐姐你快把我弄出去啊。」
我看着他，用无可奈何的语气说道：
「唉，其实任斌根本就没报案，是不是没有警察来找你？」
他茫然的点了点头。
「是咱们爸爸嫌你是个累赘，想摆脱你才把你弄这里的。」
他把我带来的东西从桌子上，扒拉到地上。
「你胡说，你胡说！爸爸最喜欢我了。」
我瞥了瞥嘴，说道：
「你害了他亲妈，他老婆，他能喜欢你？只不过他是你监护人摆脱不了你罢了。」
他涨红了脸一下站起来，想要发作，旁边的两个护工一下把他摁住。
我笑着站起身，指了指地上,说道：
「别忘了吃四喜丸子。」
22
我在家给任斌熬骨头汤，陈建国找上了门。
他除了催钱不会有别的事。
我很愤怒把那份病历扔到他脸上。
「本来我俩弄钱还能快点，亏了你宝贝儿子，现在不仅少了一个人帮忙，我还要照顾一个瘫子！」
陈建国看着那张病历有些发楞。我继续吼道：
「我下半辈子怎么办！要跟一个瘫子过一辈子，都是你们害的。」
陈建国悻悻的出门，临走还是嘱咐我尽快筹钱。
几天之后他又来了。
鬼鬼祟祟的在我家里扫视了一圈，然后对我说道：
「闺女，最近手气不好，你那钱到底什么时候能给。」
我没好气的回道：
「告诉你了，我正在想办法，我现在还要天天跑医院照顾任斌，我又不会分身，肯定没这么快！」
陈建国朝窗外看了一眼，往我跟前凑了凑，说道：
「我最近认识了个牌友，他有门路把人弄到东南亚。给钱不少呢！」
我惊讶的看着他，说道：
「你还有没有点人滋味？都知道东南亚那是个什么地方！」
陈建国叹了口气说道：
「他就是个累赘，把他换点钱花也算对得起他。总不能让他拖累一辈子。」
我犹豫了一阵说道：
「可他毕竟是我。。。小弟，我实在不忍心。」
陈建国嘿嘿笑了两声，一脸不屑的说道：
「什么他妈小弟, 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们就是一对狗男女。陈宇才是你小弟。」
过了几秒，我问道：
「可他不是个正常人, 人家能要他吗？」
「人家说了，有手就行，实在不行还可以卖器官。那是人家的事，不用咱们管。」
我做出很痛苦的样子，说道：
「你让我考虑考虑。」
23
几天后我去出租屋找陈建国, 告诉他我同意了。
我跟他约定两天后晚上 10 点我把任斌交给他, 不过我有两点要求。
第一, 说好的 25 万赡养费再减 15 万, 见面的时候我把 10 万元给他。
第二, 他提前把陈宇接出来，办完事他俩就离开这，有多远滚多远。
他痛快的答应了。
从出租屋出来，我去了趟精神病院, 看望了下陈宇, 跟杨教授交代了几句。
24
我刚把任斌接回家, 就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
陈建国被砍死在出租屋。
我在停尸房见到了陈建国，不知道被砍了多少刀, 面部血肉模糊。
我告诉警察我有个弟弟在精神病院。
警察找到杨教授，杨教授告知前一天陈宇被他父亲接走了, 理由是要换个更好的医院。
没费功夫陈宇就被抓住了。
他抢吃的还打人, 人家报了警。
一段时间后陈宇又被送回了杨教授那里。
我现在是陈宇唯一监护人了，我拜托杨教授一定要好好治疗我小弟。
药量加倍，早晚电疗不可少。
杨教授笑着满口答应。
「对了, 师妹, 你一直反对电击休克疗法，我觉得你对这种治疗方法有误解，要不要亲自操作下？」
我按下按钮，看着抽搐的陈宇, 心里竟然有些兴奋。
「看来我是真有些误解了电疗法，看来以后还得多来操作、交流。」
「欢迎！」
对了，上次我来看望陈宇, 除了给他带了四喜丸子，还给他听了一段录音：
「我最近认识了个牌友，他有门路把人弄到东南亚。给钱不少呢！」
「你还有没有点人滋味？都知道东南亚那是个什么地方！」
「他就是个累赘, 把他换点钱花也算对得起他。总不能让他拖累一辈子。」
「可他毕竟是我。。。小弟，我实在不忍心。」
「什么他妈小弟！」
「可他不是个正常人，人家能要他吗？」
「人家说了, 有手就行，实在不行还可以卖器官。那是人家的事，不用咱们管。」
「你让我考虑考虑。」
25
不久后任斌完全恢复了, 我们结了婚, 他们一家都对我非常好。
我终于又有了爸爸妈妈。
后来我先后生下了一儿一女。
怀儿子的时候我特意去做了羊水穿刺检查，医生告诉我胎儿健康，没有任何先天病, 包括「超雄」。
我经常去看望小弟陈宇，并且亲自给他治疗，特别是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
作者：孤舟蓑笠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