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王牌经纪人。
可好不容易捧红手底下的艺人，他就迫不及待地换了经纪公司。
我一点都不愤怒，甚至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我能看到他的星运值。
而换了新公司之后，他的星运值一路下降，马上就要凉透了。
1
路识途瞒着我接了新剧的事，我还是从微博热搜上知道的。
打了公司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我们紧急开会，看他最新的采访视频。
「原来的经纪公司一直没有给我资源，最近三个月，我都没有接过工作。」
他对着镜头声泪俱下。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我气得快七窍生烟了。
当初，是我挖掘了他。
那时公司艺人拍杂志，后面站了五六个男模当背景板。
他就是其中一个。
所有人里，我唯独看到了他头上的星运值——像是游戏里的血量框。
他的星运值几乎全满。
星途熠熠。
他不是科班出身，读过的书不多，此前一直在做淘宝模特，从未演过戏。
公司并不看好，但最后我力排众议，签下了他。
最近三个月确实没有给他接工作，因为我为他争取到了《浣溪沙》剧组的男三号。
这部剧从导演、编剧到演员都是头部水平，鸿篇巨制。
凭着经纪人的职业嗅觉，我已经预料到，这部剧开播时会有多火爆。
但这部剧的文化底蕴很深厚，导演选人也谨慎，觉得路识途经验太少，不能很好地诠释人物。
我再三保证，软磨硬泡，承诺他会配合剧组的一切行动。
包括参加为期半年的封闭训练。
剧组请了专门的历史学家来给他们集训，帮助他们理解时代背景。
导演终于同意了。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路识途的时候，他就肉眼可见的不太高兴。
「为什么又是配角啊？」
「你签我进来的时候，保证过我会大红大紫的。」
我耐心地拿着剧本，跟他解释：「这个角色很出彩，你认真读剧本，听导演的话。大红大紫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们稳扎稳打，才能火得更加长久。」
他漫不经心地把剧本扔在桌上。
「别的经纪人都在帮明星争一番呢，你倒好，光帮我接配角。」
我签了他之后，仔细帮他挑剧本，他已经演了几个配角，吸引了不少路人粉。
因为这几部剧的导演经验都丰富，搭档的演员也是老戏骨，带得他演技进步飞快。
可他小火了一把之后，选择的空间大了起来。
「又不是没人找我做男主角，为什么不接这个《爱你时星火漫天》？」
想成名的心情很迫切了。
那时我没有纠正他。在名利场里，争强好胜是好事，至少他有向上爬的心。
我只要在大方向上把关就好了。
「这个剧本我也看了，原著就有抄袭争议，而且男主角的人设很太讨喜，可能会适得其反。」
他一言不发，我以为他听进去了。
没想到给我留了个后手。
「换经纪公司后，我会在《爱你时星火漫天》中出演男主角。」
那个访谈视频里，路识途对着镜头，含着泪微笑。
好有破碎感，好惹人怜爱。
如果我不是那个被背刺一刀的大怨种的话。
2
「他的合同还没到期呢，这是违约！叫法务过来，让他赔违约金！」
老板大发雷霆。
怒火也波及到了我的身上。
「你签他的时候，我就说了要做好风险把控。」
「现在好了，用公司的资源把他捧红了，人家转头就到给竞争对手效力去了。」
我是公司的王牌经纪人，捧红过不少明星，平时在公司话语权比较大。
已经记不清有多久，老板没有这样对我发过火了。
最近路识途封闭训练，我的工作重心都在公司的新晋小花身上，确实忽略了他那边的动向。
大家都噤若寒蝉，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对不起大家，是我的工作疏忽，我会处理好。」
我最后望了一眼路识途的访谈视频。
他头顶那个星运值的框比以前更加闪耀。
看来，不久他就真的要爆火了。
一想到自己为他铺了那么久的路，临门一脚被竞对公司截胡，我真的会气厥过去。
因为路识途一直在秘密接触竞对公司，我们根本没有做任何应对的准备。
危机公关团队这几天要通宵加班，一个个愁眉苦脸。
「这几天大家的夜宵奶茶我包了，辛苦辛苦。」
我打起精神鼓舞士气。
「到我办公室来。」
老板扫我一眼。
我夹着尾巴跟了过去。
门一关，他立马变了变脸色。
「刚刚不是故意对你发火的，对不起我爱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他抱住我，眨巴着狗狗眼，道起歉来越来越熟练了。
「没有生气。」我揉了揉太阳穴，头疼得很。
「确实是我看错人了，光顾着看他的星运值，忽略了人品。」
我从小就能精准预判哪个明星能大红大紫。
小时候，大家一起看电视，我指着一个没多少镜头的配角大喊「明星，大明星！」
没有人相信我，大家都以为这只是孩子的童言童语。
他们不知道，在我的眼睛里，那个配角的头顶上光芒闪耀。
后来她确实成了一代天后，拿奖拿到手软。
只有周密相信我。
可我家境一般，没有资本，这个特异功能也没有多少用武之地。
周密便自己开了经纪公司，他负责砸钱提供资源，让我有伸展拳脚的空间。
从公司创立的第一天起，我们便共同持股。
「你这个特异功能很值钱的，算技术入股。」
怕我有压力，他还特意安慰我。
明面上，周密是我的老板。但他也是我的男朋友，我的伯乐。
「现在舆论已经开始发酵了。」
我一刻不停地刷着微博，热搜上挂了好几条。
#路识途控诉经纪公司
#路识途说自己一直没有资源
#路识途出演男主角
我自己的主页下面已经被冲得不成样子了。
「人渣！」
「我们家路识途太单纯了，选了这种人做经纪人。」
「耽误别人的青春就是犯罪你知道吗？」
周密趴在我肩膀上，视线望过来的时候，我眼疾手快地熄了屏。
「我看到了。」
他的呼吸喷薄在我的脖颈间，我感受到了湿热的眼泪。
他的粉丝 P 了我的遗照，诅咒我快快去死。
「有什么好哭的？做这行常有的事。打起精神来，把舆论都变成钱。」
我摸了摸他的脑袋。
手机响了，是《浣溪沙》的导演。
「你跟我保证过，路识途能演好的，现在人一声招呼不打就跑了。」
头又痛了起来。
3
换人的话，又要重新读剧本熟悉角色。
开机在即，为了不耽误拍摄进度，还要加班加点上封闭训练课。
我在脑子里搜罗了一番，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替补。
更可怕的是，我信誓旦旦跟导演保证过，现在出现了信任危机。
导演很可能不会把这个角色给我这边了。
我正在头脑风暴的时候，消息提示音一声接一声响起。
「朝歌，路识途怎么回事啊，要我发微博挺你不？」
是公司的一姐，也是我带火的，天天 5G 冲浪。
「不用，现在他的粉丝正在气头上，你最近是不是有个顶奢商务合作正在谈，千万别出声，别被他的粉丝连带着恨上，给你冲了就完蛋了。」
毕竟我是公司股东，她的代言费有一部分也会进到我口袋里来。
微信里还有一堆大大小小的、或真或假的关心，我先一一回复了。
有时候很无奈，好像做这个工作开始，我一直戴着面具，言不由衷。
还有我妈，非常支持我的事业了，天天抱着手机刷娱乐新闻，把路识途的访谈视频发给了我。
前一天她还对路识途赞不绝口，现在就变成了「那个忘恩负义的王八羔子」。
「从你酒柜里拿两瓶酒，我上门去给《浣溪沙》导演道歉。」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
《浣溪沙》的陈导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酒。
当初为了跟他拉近关系，我快把周密的酒柜给搬空了。
如果这个资源掉了的话，那些酒算是白瞎了。
「行，随便拿，但是柜子最底下那几瓶别动，那是我准备上门提亲的时候送给爸爸的，还有宝宝出生的时候准备封的酒。」
「想得还挺多，谁要嫁给你了？」
我白他一眼，跟他交换了一个吻，出门去了。
陈导比我想的还要着急，嘴角都长了两个火泡。
「我当时就说，这个路识途书读少了，演不了鲜衣怒马的状元郎。」
剧组请的历史学家在旁边帮腔。
「一开始上课的时候，这个小伙子还装装样子，后来就完全不听了，一上课就睡觉。」
「我说都说不得，他跟我顶嘴，说学这么多干什么，把台词背下来不就行了吗？」
我能怎么办，我滑跪道歉三连。
经纪人就是专业背锅的。
忽然，我感觉剧组都亮堂了不少。
刚刚进来了一个斯斯文文的男生，头顶上的光环却极其霸道。
我从来没见过星运值这么高的人。
我对着他垂涎欲滴，这举手投足间都是钱啊。
「我今天忘记拷课件了，让学生给我送过来。」
剧组请的历史学家是 A 大的教授，自己带研究生。
我余光看到，导演也在打量他。
他不卑不亢地过来打招呼，然后双手把 U 盘递给老师。
一举一动之间，书生气浓得很，活脱脱就是剧本里走出来的男三。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我眼底的笑意都快压不住了。
4
「你最近怎么一直在看这个男生？」
上次路识途的粉丝溜进我的酒店房间，在我喝的水里放了东西。
幸好被周密发现，及时报了警。
周密很后怕，正好最近也没什么工作，我一直待在家里。
我习惯了高强度的工作，一闲下来就容易无聊。
「这个男孩子，A 大历史系研究生，我想签他。」
「周密，你相信我的眼光，他是可造之材。」
我向周密保证。
「可以呀，你有全权做主。」
周密揉了揉我的脑袋，补充了一句。
「不过人品要好好考察，合同也要改，不能再出现路识途那样的事了。」
「是人家不愿意。」我很头疼。
他是满身书卷气的男孩子，只对史学研究感兴趣。
而且《浣溪沙》拍摄周期很长，他还有学业在身，不好兼顾。
我已经找过他好多次，试图从各种角度说服他，他一直不松口。
我总不能强人所难。
手机这个时候响起来。
「我签。」
简单的两个字，让我激动地从床上蹦了起来。
周密本来从后面抱着我，这一跳磕到了他的下巴，疼得眼泪星子都冒出来了。
「赶紧让法务修改好合同发到我邮箱，我这就去医院找他。」
他的母亲在 ICU，我去帮他交医药费。
我草草地摸了摸周密的下巴，冲出了门。
「顾谨言」三个字力透纸背，我签下了他的五年青春。
终于一锤定音，我松了口气。
他的手还在微微颤抖着。
「公司会出钱为你垫付你母亲的所有医药费，我也会请专门的护工 24 小时照顾她。」
我有一种趁人之危的心虚感。
「你相信我，不出五年时间，你此生都不用为医药费再发愁。」
我向他伸出手来。
「合作愉快。」
他缓缓握住了我的手。
我没想到，医院里居然也有狗仔。
拍下了我们的照片。
隔天我妈就截图微博热搜发给我——
#经纪人白朝歌医院觅新欢
「我可只接受小周一个女婿啊，你变心挺快啊。」
我妈调侃我。
什么乱七八糟的。
我想了想，给顾谨言发了个消息。
「你此前没有任何作品，又要封闭训练那么久，在舆论上肯定不占优势。」
「但是这一行一定要耐得住寂寞，不要受舆论影响。」
这些日子我和他都被路识途的粉丝骂惨了。
《浣溪沙》是我们的背水一战。
5
作为经纪人，我必须要保持舆论敏感度，每天都在高强度冲浪。
越看心情越差。
在拍《爱你时星火漫天》之余，路识途的新经纪公司帮他给他接了很多综艺。
他在综艺里和女主角甜蜜撒糖的同时，也总不忘眼角带着泪，回忆起我这个经纪人。
每次都是「虽然公司不给我资源，甚至想雪藏我，但我还是很相信公司。」
「最近交了那么多违约金之后，我每天就吃一顿泡面，正好减肥。」
那就别违约啊。
这个绿茶男！
我心浮气躁，看了一段综艺的剪辑，简直想把手机拍在他脸上。
「别看这些了，最近工作辛苦了，我们去泡汤放松放松吧。」
周密把我的手机抽了出去。
「别，泡温泉就泡温泉，我现在听不得泡汤两个字。」
我还心有余悸，哆嗦了两下。
周密被我逗笑。
到了地方，我们换好衣服，享受难得的休息时间。
「这里是朋友开的私汤馆，私密性很好的。」
周密在我耳边窃窃私语。
「说不定还能看到明星呢。」
一语成谶。
他话音刚落下，我就看到了路识途——
那个一声不吭违约之后再也没有接过我电话的白眼狼王。
和《爱你时星火漫天》里的女主角在一起。
当初我不让他接这部剧，就是因为男主角人设非常大男子主义，剧情也离谱得很。
现在他和女主角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动脚，神似剧里的情节。
看来他们是假戏真做，在现实中成了男女朋友。
再看女主角享受的表情，她超爱的。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
察觉到有人在看，路识途的眼神朝我望过来，然后猛地把女主角推开。
因为我带他的时候，同他说过现在事业上升期，不建议他谈恋爱。
会分散时间精力，而且他的粉丝中，女友粉占比比较大。
所以路识途还保留着肌肉记忆，生怕被我发现他偷偷谈恋爱。
我忽然真心实意地笑起来。
不是被路识途这个偷偷摸摸的动作逗笑，而是因为我看到了他头顶上的星运值。
岌岌可危啊。
而他身侧的女朋友，也是当红的小花，我却在她身上看不到半点星运值。
真想马上放一首《好运来》。
6
《爱你时星火漫天》拍摄周期短，上映时《浣溪沙》才拍了不到一半。
路识途的粉丝再次涌到我的微博。
「有眼不识珠，路识途一离开你就演男主角了。」
「现在知道没有我家哥哥，你啥也不是了吧？」
「我家哥哥演得超好呢！」
苍了个天了，要不是我出于好奇看了一下这部剧，我真的以为烂剧本被他演出花来了。
顾谨言是男三，杀青的时间早，我忙着给他拉新的资源。
「给你接了一个历史探秘的综艺，《浣溪沙》拍完后录制，有问题吗？」我问顾谨言。
「没问题，我现在就想多赚钱。」
他刚拍完一场戏，满头满脸的汗。
剧组里每个人都夸他坚韧，演戏很有灵气。
大夏天拍冬天的戏，又穿着厚厚的冬装，确实有点遭罪。
可他从来没叫过苦，因为他知道，拿了这份钱就要吃这份苦，这就是他的工作。
何况他妈妈还等着他的钱救命。
我有些心疼他，掰开了揉碎了跟他讲清楚道理。
「这个综艺观众不算太多，但是风评很好，你又是 A 大历史系的研究生，圈粉比较轻松。」
「而且看它需要一定的知识储备和学习兴趣，你能吸引到的粉丝也就比较理智。」
顾谨言认真地点点头。
「好，您经验丰富，我多向您学习。」
天啊，我感觉自己腰杆子都直了几分。
以前路识途一直对我呼来喝去，有点事不顺心就要使性子，我们几乎没有沟通这么顺畅的时候。
而且他的头脑确实简单，很多道理我跟他说了他听不懂。
得亏是我性格强势，一直压着他，他才不敢在拍戏的时候耍大牌，不然我就要把手头的资源都得罪完了。
学霸还是好啊。
我心里默默感慨。
果然母女心意相通，一个月后，坐在沙发上磕着瓜子看顾谨言的那个综艺时，我妈也发出了同样的感慨。
「这个男孩子干净清爽，有出息。」
妈妈年轻的时候就是大 sai 迷了。
「哈喇子都流出来了，要我提前拿个围兜给您接住吗？」爸爸在旁边酸言酸语。
「你也不许看了。」
周密在我耳边悄悄说。
「吃醋了？我看人家跟看儿子一样，不存在的好吧。」
我戳戳他气鼓鼓的脸，觉得他有点可爱。
温馨了没有多久，助理给我发消息。
「朝歌姐，快看热搜，《爱你时星火漫天》的口碑反转了！」
我打开微博。
不满是一点一点累计的。
一开始，粉丝对这部剧的期待很高，漫天遍野都是好评，形成了沉默的螺旋。
尽管小说有抄袭嫌疑、书粉对选角也有争议，还有一些观众持不同意见，但在全是好评的言论场上，他们不太倾向于公开发表看法，声音比较微弱。
直到《爱你时星火漫天》出现奇葩得尬夸都夸不下去的剧情。
没有什么突然的口碑反转，只是不满情绪不断累积之后，终于找到了发泄的突破点。
我乐呵呵地啃着苹果，在周密怀里刷微博。
吐槽剧情和男女主角演技的剪辑已经很多了，我看一个就乐呵呵地笑一下。
也到了我锅里倒油的时候了。
「朝歌姐，你怎么回事啊，点赞了那个批评路识途的微博，现在已经上热搜了！」
助理马上提醒我。
啊哦。
我忘记切小号了。
不过我现在神清气爽，坦然地发了个微博：「抱歉，手滑了～」
7
很快就没人关注电视剧了。
因为女主角被发现偷税漏税，她参演的剧都被紧急下架。
这波路识途血亏。
怪不得之前我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头顶上一点星运值都没有。
这是绝对的红线。
我回忆起当初带路识途时，每次钱发到手上他都不满意，又算不明白分钱的公式，总是来找我掰扯。
「要交这么多税啊？」
我给他解释清楚之后，他总是一脸肉疼。
「姐，你知道他们都怎么少交税的吗？」他突然放低了声音，像是要给我传授经验。
「打住！想都不要想！」我马上声色俱厉地制止了他。
「公司已经帮你合理避税了，但偷税漏税违法，这样的话不许说第二次！」
我不是不知道那些手段，但是正直的人，要有所为有所不为。
那个女主角就是这样葬送了自己的事业。
紧接着，女主角的粉丝扒出来她和路识途是男女朋友。
出了这样的事，路识途怎么会上赶着承认呢。
他的团队危机公关很快，马上在微博上发文澄清。
「从进入娱乐圈开始，我就决定用心揣摩自己演的每一个角色，把自己的整个人生都献给演艺事业，一直是单身状态，我们不约哦。」
女主角那边反正事业已经凉透了，估计也被他伤了心，干净利索地放出了一堆两人的合照。
两边的粉丝撕得不可开交。
路识途谈恋爱估计没和公司报备过，因此被女主角乱拳打死老师傅，迟迟没有回应。
周密开着车，我连上自己的蓝牙，循环播放《今天是个好日子》和《好运来》。
我大声地跟着唱，周密唇边带着笑，也小声哼哼起来。
「有时候工作久了，都觉得自己是个阴险小人。」
他望了望我：「路识途吃瘪了，看把咱们高兴得。」
我晃了晃脑袋。
「我开心可不是因为他。」死鸭子嘴硬啦。
「送我去温禾的酒店，今天晚上是 girls night。」
温禾是公司一姐，已经红了很多年，我入行带的第一个艺人就是她，现在我们关系还是很好。
她进组拍戏之后，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今天她飞过来，我们一定要好好放松一下。
她在停车场等我，我一下车，她就尖叫着扑到我身上，两条小细腿无师自通地盘住我的腰。
我把她整个人像考拉一样托着抱了起来。
「朝歌你真的男友力 max！」温禾手舞足蹈。
「别带着她熬夜，都跟你学坏了。」周密摇下车窗，吩咐了一句。
「你也别熬夜，她熬坏了身体我心疼，你有黑眼圈就接不到代言拍不上戏了，我也心疼钱。」他跟了一句。
「快走吧，今晚没你的事。」
我把温禾放下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怎么还带着个娃娃呀？」我早就注意到她手里的东西。
「粉丝来接机送的，太可爱了。」她回答。
到了酒店，温禾把娃娃放在床对面的小桌子上。
我们都没有注意到，娃娃的眼睛里，有一个微型的摄像头。
8
俩闺蜜一碰头，半小时可以说 30 个人的坏话。
温禾跟我吐槽完自己拍戏时遇到的奇葩事，我们的话题很自然地转到路识途身上。
「我最近刷微博，快笑死了。」
「这届网友嘴是有点毒的。」
「他们给男女主起了个 cp 名，叫做老马识途。」
「然后有人评论说，应该叫识途老马，因为路识途要抢一番。」
这会墙倒众人推，什么难听话都说出来了。
我和温禾敷着面膜，七嘴八舌地讲，面膜都要笑裂了。
「他这个人心术不正，我早就知道了。」
温禾淡定地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说了个惊天大瓜。
「你刚签下他的时候，公司团建，他上下扫我一眼，问我约不约。」
「什么？」我垂死病中惊坐起。
公司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更何况温禾又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当时我知道，肯定会保护好她。
「没事，都过去很久了，我没搭理他，径直走开了。」
怪不得后来路识途见到温禾都夹着尾巴走。
「不过他的眼睛真的毒，跟扫描仪一样，自动在胸上对焦，然后下移到臀，再迅速上移到脸，被他看一眼都觉得难受。」
我们越说越恶心，恶心完了又饿，大晚上点了小龙虾的外卖，一边扒拉一边继续唠嗑。
「他之前还试探我，让我帮他偷税，我真的服了这个活宝了。」
我嗤笑一声。
「也对，女朋友就偷税，果然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
「他读过几本书，还偷税，那几个数他算得明白吗？」
温禾在圈子里资历也算老了，说话一直很耿直。
我扒了个虾肉给她：「确实，我之前让他演《浣溪沙》男三，请了老师来上课，结果老师跟我告状，说他一上课就睡觉。」
温禾从我手上把肉叼走：「真行啊，扶不起的阿斗，再给我剥几个，我做了指甲剥着有点痛。」
我一个接一个地往她嘴里送，间隙的时候大口灌啤酒。
「路贵人实在美丽又实在愚蠢。」
「这个男三号是为百姓请命的少年状元，身体弱了一点，路识途老不乐意了，说一点都不 man，他要演有阳刚之气的。」
「他对阳刚之气的理解就是身体好。」
我们一边吃一边嘎嘎乐。
直到助理气喘吁吁地来敲门。
「姐，我服了你们两个了。」
她气还没理顺，吭哧吭哧地喘着。
「你们怎么手机都不回消息啊？」
我和温禾心虚地对视一眼，接受批评。
助理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小玩偶。
「应该就是它了。」
她把玩偶放在脚底下，狠狠地踩了几脚。
「刚刚你们在酒店里的聊天被传出去，已经冲到微博热一了！」
我和温禾对视一眼，飞快地把玩偶抢过来。
「保护好证物，现在马上报警。」
「联系公关和法务团队，现在回公司开会。」
9
送玩偶的狗仔很快被抓到，提起了诉讼流程，我和温禾也分别道歉澄清。
可这段视频流出之后反响却出乎意料地好。
「耿直果然不止是我温姐的人设，说话都不带装的。」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路识途那么帅，居然做那么恶心的事，怜爱美女了。」
「这俩人在演我和我闺蜜在一起的样子！」
温禾意外地涨了不少粉。
然后事情开始变得奇奇怪怪起来。
「只有我磕温禾和白朝歌吗？」
「之前拍戏还有男明星说温禾太胖抱不起来！看人家白朝歌，那么瘦都能像考拉一样抱住她，女宝就是最有力量的！」
「我很早之前就喜欢她们两个了！白朝歌陪着温禾从籍籍无名到星途闪耀，温禾对白朝歌一直不离不弃，这个世界上果然不能没有女孩子。」
「温禾喜欢吃虾，白朝歌就一直给她剥，纯爱战士应声而倒！」
「五分钟之内，我要看到她们两个的拉郎视频谢谢。」
在一片祥和的氛围中，周密的脸阴沉得不像话。
他举着我的手机，点开微博，输入一段文字，想想不妥，又删掉，重新输入一段，如此循环往复。
「能别折腾了吗，特意澄清这种事很奇怪的好吗？」
我轻轻踹了踹他。
「你就说你有男朋友了，马上结婚，然后艾特我。」
他缠住我不放手。
「我们都是幕后工作人员好不好，不要抢夺观众的注意力了，低调一点！」
我拍了拍他的脑袋。
路识途被前女友锤了渣男之后，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
播出的剧反响也不好，接不到太多商务代言。
他的经纪公司也试图挽救过，但让他上综艺，他不会高情商救场，说出来的话也让人尴尬，镜头少得可怜。
让他拍戏，挑剧本的空间又少，他又不愿意花心思揣摩，拍一部扑一部。
还接二连三爆出来绯闻。
有了糊的保护色，这些绯闻都无人在意了。
后来我还见过一次他。
那时候我带着顾谨言参加酒会，里面有很多导演和广告商。
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他有些紧张。
在进去之前，我低声安抚他：「跟我进去，我给你介绍资源。」
「你好好跟他们打招呼，别得罪了人。我让你敬酒的时候你就敬，喝不了了你跟我说，我给你喝，有时候酒桌文化避免不了的。」
「但是你跟紧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知道吗？」
他乖乖地点头：「谢谢你，朝歌姐。」
我叹了口气，孩子实在太单纯了。
「不用谢我，你发展得好，我没少拿钱，我们是互惠互利的。」
作为经纪人，这就是我的工作。
我们转身准备进去的时候，就看见路识途了。
吐得乱七八糟，醉倒在路边上。
他眯着眼睛，朝我望过来，像一条丧家之犬，头顶上已经没有星运值的显示条了。
他终于彻底断送了自己的职业生涯。
一具肥硕的身体从后面踹了他一脚。
「快点的，别磨叽！」
然后他踉踉跄跄地爬到对方车里。
我忽然想起来，这个人我见过的。
那时也是这样的酒会，她坐在路识途旁边，吃着吃着饭，手忽然别有用心地挽到路识途肩膀上。
我目光流转间，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姐姐，小孩子不懂事，我来陪您喝。」
然后我训斥了路识途一句：「下去，让你陪姐姐都陪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坏了人家的好事，那天晚上我被好一顿折腾，灌了不少酒，胃里翻江倒海。
抱着马桶吐的时候，周密心疼地抱住我。
可我不觉得有什么，作为经纪人，又是公司的大股东，我分走了他那么多钱，拉资源、保护他们、背黑锅都是我应该做的。
可惜路识途不是我手底下的艺人了。
那天晚上喝的酒，在我身体里打了个转，后知后觉地开始令我反胃。
我无暇顾及他，因为《浣溪沙》开播了。
顾谨言演的男三号是女主角的白月光, 在朝堂上为民请命，匡扶生命正义，最后因病去世，死在了女主怀里。
这个角色实在太出彩了。
他如我所预料的一样，知名度直线上升。
递上来的剧本里面, 也有了很多大制作。名气上来了, 选择权就多。
商务那边更是天天跟我诉苦，撒娇说要涨工资, 因为每天洽谈商务合作的电话和邮箱都被问爆了。
同年，顾谨言完成了毕业论文, 我和周密作为 A 大校友，旁观了他的研究生毕业典礼。
很多同学都来找顾谨言合照, 我又怎么会错过这么好的宣传机会。
微博上他的话题度一直很高。
「我就说我是智性恋，我们小顾脸不是最好看的，但他大脑性感啊！」
「对学霸没有抵抗力！」
「求求内娱多来点读过书的明星吧！」
中间交杂着有质疑顾谨言学历真实性的评论，我们不予理会。
他没有学术造假, 我们不畏惧质疑。
看着校长为顾谨言拨穗正冠, 我有些热泪盈眶。
「当年我们就是在这里毕业的, 现在我们都老啦。」
「现在看顾谨言，好像参加儿子的毕业典礼一样。」
我有种孩子长大成人的欣慰感。
周密牵起我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
然后我感觉中指一凉。
「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笑中带泪。
「别把他当儿子了, 我们去生个真正的孩子吧。」
我定睛一看，戒指还是当年我们从 A 大毕业时, 学校送的毕业礼物，上面刻着 A 大的校徽和校名。
甚至不是素银的, 是铜的！
那时周密把玩了一下戒指盒, 问我：「要是有人用这个戒指向女朋友求婚, 该多浪漫呀。」
我警告他：「要是用这个戒指求婚，那他就没有女朋友了。」
然后我吐槽了一句学校太抠, 就把戒指塞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去了。
不知道他废了多大劲才找出来。
我一瞬间泪如雨下，说不出是被他抠的, 还是感动的。
朦胧泪眼中, 我回想起我们一起走过的那么多年。
在大学的时候，我们天天黏在一起。
后来出社会自己创业，喝不完的酒, 赔不完的笑脸，一路风风雨雨, 终于把公司做大做强了。
日子好过之后，身边的笑脸多了起来。
很多人都只能共苦，不能同甘, 我们却没有被冲晕头脑，一直坚持到现在。
我们见过彼此的父母, 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意，每一个清晨分别出去冒险，然后在黄昏降临的时候回家来, 一起过平静的生活。
我不习惯让场子冷掉, 一定要欠嗖嗖地说点什么。
「你必须补给我一个大鸽子蛋。」
他被我气笑了。
「早就买好了，你最喜欢的帕帕拉恰日落色，8.52 克拉。」
我们的眼泪还没干, 浪漫氛围就已经一哄而散。
「你能让我感动三分钟吗？用 A 大这个戒指只是为了仪式感而已。」
他有些哭笑不得，重新酝酿了一下，然后将我揽进怀里。
然后一个吻落在我的头顶。
「这是我们的第十年。」
我们的第十年来了。
（全文完）
作者：瑶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