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江采(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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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北川六皇子是个彻头彻尾的恋爱脑。

为了我,他打伤皇妃,兄弟反目,跪在金銮殿前三天三夜。

更言要放弃皇位,和我远走边疆。

他说:「江采,我只想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是后来,我死了。

眼睁睁看着他,声嘶力竭地红了眼,把时间一遍遍重溯到我死的那天。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在他胸膛里跳动的那颗恋爱心,是我的。

他身上绑定的攻略系统,也是我的。

1

我叫江采。

原本是童话世界里最受宠的公主。

长到十八岁时,我发现,身边人好像都生了病。

他们正在被逐渐清洗掉有关我的记忆。

忘记和我一起庆祝生日,忘记在后花园给我种了一片玫瑰,忘记把王冠上的珍珠送给我:「我们采采,才是王国里无上的宝物。」

到最后,他们彻底忘了我。

我是这个王国里,多余的隐形人。

年关晚宴上,我拉住王后的裙子,小心翼翼地叫她『妈妈』。

企图唤醒,那些只有我一个人记得的过去。

却被一把拍开,她皱起眉头:「你是谁?」

我失魂落魄离开王宫,躲在一片灌木林里,把委屈都哭出来,迷迷糊糊间,听见一道尖锐的声音:

「检测到最纯净的灵魂……是男主选定的类型……已完成原世界记忆清洗……绑定传送中……」

后来我才知道,它叫系统。

不由分说就钻进我的心脏,强制绑定,将我从家乡传送到异世,只为攻略一个名叫梁简的皇子。

要让我从童话世界里高贵的公主。

变成一个,眼里只有男人,舍弃自尊谄媚求好的上分工具。

一开始,我是不愿意的。

可它寄生在我的心脏里,用千百根钢针扎,铁棍捶,不时还有强烈的电流冲击。

控制在一个我死不了。

却绝对恨不能去死的折磨程度。

我疼得在地上直打滚。

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要流干。

可还是梗着脖子,不松口。

我们这些长在童话里的公主,从出生起就被教导善良柔软,要用爱意去对抗苦难。

系统便又想了新的惩罚措施。

它把我关在一个四面都是漆黑的紧密室里。

滴答滴答……

有粘腻的血涌到我的脚底。

四十九天,一千一百七十六个小时。

它在我眼前反复播放这辈子最难面的恐惧,把我曾经赖以维生的美好,活生生碎在我面前。

我看见。

感情和睦的父母终成怨偶,拿刀相向。

我的国民成为奴隶,在斗兽场上被撕成碎片。

就连我养的小猫,也被虐杀而死,它拖着断掉的后腿,哀哀地向我求救。

我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这是假的。

给自己构筑最强大的防线,每一个毛孔都张扬出战斗的姿态。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我身边最重要的人,以各种各样的方法一遍遍惨死。

在几百次重复轮回的绝望里。

终于臻于崩溃。

我惨白着脸昏过去前。

听见系统不知在和谁说话:「我最近遇见个硬骨头,真他妈难啃。要怪就怪她生的好,又干净,谁让男主就喜欢这一套。」

于是终于明白。

原来。

善良和美好,本身,就足以成为别人伤害你的理由啊。

系统还说,要对我进行心灵改造。

被改造过的心脏,七情六欲将被偏执化,从此眼里世界里只能看见攻略对象一个人,为获得满格的好感度,不惜做出一切事。

「嘻,你还记得上个世界那女将军吗?一开始多傲啊,改造后,她夫君当着她的面宠幸白月光,她都能在后面推屁股。」

我不想这样。

我想有尊严地活着。

即使再不能回到记忆里单纯美好的小公主样子。

所以系统再问我,答不答应攻略时,我应了。

这个世界里,我是护国将军养在庄子、自小体弱多病的嫡次女,在回京的途中偶遇被追杀的六皇子梁简,就此开始命运的交汇。

可有哪里不对。

系统阴我。

见了梁简,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心跳地血涌而动,他随口一提水太腥气,我便让家丁停下马车,跑了七公里给他接上流最清澈的水。

面对紧追而来的刺客,我下意识抽出匕首,将他护在身后,对着刺客大义凛然:「要杀他,先杀我。」

我是疯了吗?

把匕首在空中转了个圈,我在众人惊异的眼神里,狠狠扎向自己的大腿。

血汩汩而流。

我片刻清明。

梁简复杂又感动地看着我:「江采,你不必……」

不必你妈呢。

下一秒,我就向他扑去,学着系统在禁闭室里循环播放的手法,干净利索捅开他的胸膛。

抹了把脸上的血。

我把梁简的心剖出来,扔给刺客:「拿去交差吧。」

刺客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满眼都是『自己人』的疑惑。

『啊』地一声——

世界静止。

系统抓狂:「你怎么能杀了他呢?男主一死,这个时空就废了,完不成攻略任务,我也会……」

也会什么?

我勾唇笑,笑里全是癫狂。

眼里却滚出泪珠,边演边套话:「都是我的错,谁让我在禁闭了染了病,分不清人,把他当成刺客了。系统,怎么办,你能不能救救他?」

系统:「救个屁!男主死了,能量不够,我们也一起等死吧。你个贱人,别是故意的吧,死之前,我也绝不会让你好过。」

一个疯狂的想法涌上心头。

在系统最暴躁的时候,我告诉他——

童话里的公主,没有心脏也能活。

我愿意为了梁简,把我的心,换给他。

「一见他,我就恨不能立马嫁给他,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捧在他面前。如今他去了,碧落黄泉,宁肯我碎尸万端,也一定要救他回来。」

系统见我肝肠寸断,加上情况紧急,没有深思,一口应了。

它把我心挖出来时,我落了泪。

哭那些五彩纷呈的过往,在我面前,从此烟消云散。

有长风过巷。

请告诉童话,他们的公主,再回不去了。

2

我没有赌错。

换了心脏,其上寄生的系统,也一块转移了过去。

唯一没猜到的是。

梁简醒来后,把我当任务对象了。

那颗长在童话里的心脏,正扎根敌营,源源不断地将他们的对话传到我的脑海里。

梁简问:「只要彻底攻略这个女人,我就能兑换财富、地位,还能破碎虚空,在三千世界里称王称霸?」

系统谄媚地笑,对男主和对我时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态度。

点头哈腰:「那是,宿主大人,只是委屈您了,一段时间都只能对着一个女人。不能像其他皇子那样左拥右抱了。」

梁简不在意道:「这算什么,男人,还是事业最重要。而且攻略成功了,什么女人我要不得。」

于是仅余的一点愧疚,也彻底烟消云散。

系统发布了送吃食的任务。

我看着俯身下马的梁简,把他手中糕点一把打翻,骄纵道:「这是什么东西,我不要吃。」

他要再令护卫重做。

我制止,抬手勾住他的衣领,和他面对面地笑:「梁简,我想吃你做的。堂堂皇子殿下,不会连饭都不会做吧,这样子,哪里会有姑娘中意你呢?」

于是他去砍柴,生火,打猎。

看他烟熏火燎的狼狈影子,我捂嘴,痛快笑了。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禁闭折磨我的四十九天里,系统早在心上做了手脚。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胸膛里跳动的那颗心会逐渐改造成功,他将彻底臣服地痴迷于我。

至于我。

一个失去心脏的公主,只能在人间存活三十天。

他永远都攻略不成功我。

我将会死在,他最爱我的时候。

从庄子到京城的一路。

梁简遭老罪了。

他闯进狼窝,奋血厮杀,只为我随口一提狼牙好看。

被咬伤了半条腿,珍而又珍地将狼王牙捧在我面前。

我捂住嘴:「天呐,你这么残忍,狼狼这么可爱,怎么能杀狼狼。」

然后将他的献宝,轻而易举,扔在地上。

看他萧瑟受伤的眼神,我心里波澜不惊。

你同情谁,就要分担谁的命运。

这些事,在系统原定的计划里,本该都是我做,而梁简高高在上,心安理得的。

我厌恶吃食不精细,他每日雷打不动给我精心做三餐,不许任何人帮忙。

我叹沿路民生多艰,他就把随身所带的钱财全部散出去,散完还一脸求表扬地看着我:「采采就是心善,等回京,我把自己的庄子也捐了。」

他没有注意到。

自己正在从一开始的表面敷衍,到现在的心甘情愿。

我也从他口里『这女人真麻烦,难攻略』,转变成『我们采采人美心善,想娶』的彩虹屁。

在一个夜晚。

他跪下帮我脱鞋。

系统终于忍无可忍:「宿主,我给你预支的积分,不是用来换吃的玩的,你清醒一点!!!」

梁简:「什么?不能讨好采采,积分将毫无用处。」

系统怒道:「你现在真像她的一条狗。」

梁简:「汪汪。」

我露出劫后余生的笑。

命运终于颠转。

……

日暮黄昏下。

一步一层血。

我们的马车遇到了劫道的,我被抢走。

梁简随后跟上。

他杀了满山的匪寇,中了三支流箭,却全然顾不上处理伤口,连滚带爬地将我救出来,呜咽一声:「江采,还好你没事。」

我靠在他的胸膛。

『砰砰砰』地。

听那里,系统正暴跳如雷:「男主,你又赊欠积分!她不就是受了一道伤,好严重哦~再不治疗就痊愈了,至于花五十积分兑换药丸吗?」

梁简全然恋爱脑:「至于。采采的伤,再小,也值得我用命守护。」

系统:「倒也不必,这个女人,其实耐折磨得很,忍痛力也很强。」

我忍不住又笑。

梁简受宠若惊。

「采采,你对我笑了!我真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今晚不睡了,我要好好回味你的笑。」

系统骂骂咧咧:「笑个屁,她还有脸笑。还有宿主,你也太能舔了。」

梁简没理它,问我笑什么。

笑什么啊。

当然是在笑,他是男主,系统对他无可奈何。

再荒诞的要求也只能捏鼻子答应。

他攻略不了我,积分只能赊系统的,长此以往,迟早有一天,会把家底赊空。那届时,系统又当如何呢?

我软软地蹭在他怀里。

纤白手指自袖中滑落,在梁简的心口绕圈圈:「殿下,我喜欢听你的心跳。很有力量,让我心安。」

你的心跳,我的心脏。

化为一把尖刀,是我最好的武器。

3

从偏郊农庄,到镇国将军府。

三天的路程,被我硬是走了半个月。

一路上几把全北川的强盗小偷土匪遇了个遍。

梁简受过很多伤,系统给他拿来治疗的药丸。

他转身就给了我,满脸心疼:「我这伤算什么,就是苦了采采了。她真是个人美心善的天使,全世界的坏人都让她给碰上了。」

系统有气无力:「心善个屁!你看她穿的那样,太阳照下来都能晃瞎人眼,就差把『快来抢我』贴脸上了。」

梁简满不赞同:「不许你这么说她。采采就是值得最好的。」

「你看!她又给了难民支金簪子,不行,系统,我的采采不能输给任何人。快给我再换十根,我要给她补上!」

系统:「……6。」

辞别梁简,到将军府,嫡姐江葵守在门外引我入堂。

她和原主是对双生子。

长得不像的双生子。

那年有高人术士,掐指断言两个孩子里有个灾星祸种,将来会给江家带来大劫。

要想解劫。

唯一的方法,便是将其中一个送出京都,及笄前不能与父母家人相认。

江采是被抛弃的那个。

从此,世人只知镇国将军家有位金枝玉叶的嫡小姐,却不知,她还有个双生妹妹,野草一样,六岁那年,死在了嬷嬷的虐待下。

直到若干年后,被一个来自异世的公主鱼目混珠。

将军府这次唤江采回来的原因很简单——

替嫁。

京中高门小侯爷对江葵惊为天人,向太后求了个赐婚的旨意。

可他眠花宿柳,劣迹斑斑,府中更是有十八房小妾,江葵如何愿意。

她跪在父母面前,声泪俱下。

言要儿去嫁,儿宁肯死,说罢就要去碰柱子。

速度很慢,被夫人及时阻拦,最终商定了让江采回京的方案。

我看着桌前假热情的夫人。

正轻柔抹泪,在袅袅的烟雾中,活得像座慈眉善目的菩萨。

「采采,当初将你丢在庄子里,是不得已,其实娘一直没有忘记你。瞧瞧,一有了好姻缘,便马上为你求来了。江家嫡女和三代承爵的侯爷,简直是天作之合啊!」

骗子。

你连你亲生女儿都认不出了。

童话世界外的人都喜欢把不听话的小孩关起来,或绑起来。

我从前还是个公主时。

国王和王后就不会这样对我。

他们很宠我的。

犯了错,也只会,温声细语地教。

只是后来,他们忘了我。

出嫁的日子急匆匆定在第二天。

前一晚,江葵来找我,隔着门缝对我说:「江采,从前我一直不希望你回来。爹娘有我一个就够了,可今天,你终于有自己的价值了。」

她走后。

我偏头吐血,面无表情地擦干净,开始唱歌,纯澈的,轻灵的,不一会儿,就有绕旋的白鸽飞来,钻进窗栏停在我的肩膀,亲昵地贴上我。

不中用了。

很久前,我的歌声,能召来全王国的禽鸟呢。

俯身吻在白鸽头上,我把一块沾血的绸子交给它:

「鸽子啊鸽子,我的时间不多了,去皇宫,把梁简带出来吧。我得看着他……」

有嬷嬷为我梳青丝,戴金冠。

我看着镜子里需用三层脂粉才能掩住苍白的自己,捂住胸膛,没人会想到,这样美艳的一副皮囊,其实内里早已枯朽不堪了吧。

上花轿、跨火盆、拜宾客。

无不有嬷嬷搀着,我越过人山人海的热闹,看天空中,有白鸽飞过,弯唇笑了。

梁简就是在这个时候闯进来的。

他骑着马,拎着抢,一路挑了几个小厮,风风火火,老远就看见我在敬茶,于是破空一刀,咣啷一声,茶器碎了个四分五裂。

「你们趁着昨儿本殿被父王叫进宫的功夫,就草草地想把我采采嫁人,玩替身刺激吗?」

「沐恩侯这被掏空的臭骷髅,看见长得有姿色的就想娶,瞎了你的狗眼,好好看看,皇祖母许你的到底是哪个。」

「还有你们家那小绿茶,不想嫁可以去死啊,一肚子坏水拉人出来挡剑,贱不贱呐?」

梁简好像是疯了。

也是,他已快被改造成功,如今满心满眼里都是我,愤怒快将他烧化了,连系统拉高分贝的警告都充耳不闻。

提起红缨枪,就是一顿乱打。

红彩头被挑在地上,满桌枣生桂子的果也散乱一地,江夫人和小侯爷被打的嗷嗷乱叫,抱头鼠窜。

只有嫡姐江葵大着胆子拦他。

眼里含泪,若有似无:「六殿下,您清醒一点。我妹妹自小养在农庄里,不懂礼法,没有规矩,都怪她教唆了您……您还记得我吗,小时候,我们……」

啪!

她的我见犹怜也铩羽而归。

给以她回应的是一耳光。

笑死,梁简根本看不见任何人,他一巴掌把江葵打在地上,伸手来接我,牢牢护在身后,深情道:「采采,你没事吧。吓死我了,怎么总有人,想来害你呢。」

「如果世界对你不好,那为了你,我愿意毁灭这个世界。」

呕……

想想如果没有换了心脏,这副场景,这种语气,就要发生在我身上,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梁简却以为我被吓到了。

拿剑指着沐恩侯,把他掼在地上,又踩了两脚:「都怪你个猪头,实在太丑,吓到采采了。」

有不明深黄液体,顺着裤缝大片而下。

再大的面子,也经不住这般耻辱。

看着梁简小心翼翼将我背在背上,渐渐远去的身影。

色中饿鬼、色厉内荏的小侯爷终于硬气一回,嚎着嗓子:「六殿下,今天这事,沐恩侯府绝不善罢甘休。」

江夫人也从桌子下钻出来。

附和道:「将军府也会上御状,亲家,我们就先走了。」

然后被小侯爷一把拉住。

他从怀里掏出太后懿旨,紧拽住被打懵的江葵不撒手,表示,御状要上,老婆也要。

大言不惭:「要不是你们说换人,我怎么会被打的这么惨。反正你妹妹比你好看,换就换吧,可现在,漂亮的那个跑了,你总不能让我白忙活一场。

「还是说,你们,想要抗旨?」

江葵泪汪汪扽着夫人衣角不撒手,喊了几声『娘』:「女儿不要,女儿宁肯撞死。」

小侯爷冷笑:「那就去,不过,撞死了尸体也得给我留着拜堂。」

「你们江家,别想这么糊弄过去。」

身后断过的唢呐继续吹吹打打。

我在笑。

爹爹,娘亲,其实,童话外的世界,还蛮有趣的嘞。

4

其后三日,整个京城都流传着六皇子的荒唐。

为哄佳人一笑。

他大闹沐恩侯府,把将军夫人和小侯爷打的面目全非;更是一掷千金,横扫六七家古玩金器,关闭名下所有赌庄青楼,还拜帖辞去刚升的职位。

世人偏媚强权。

高高在上的六皇子是没错的,只是太痴情让人钻了空子,错的是妖女蛊惑人心。

坊间沸沸扬扬。

都说江家嫡次女是个狐狸精转世,长此以往,殿下危矣。

就连她的亲姐姐也站出来:

「江采从小就克人,一个娘胎生出来的,生我时,娘尚强息有力,生她时,却险没了半条命。如今她算计让我替嫁,还闹出这样大的事……真不该让这个灾星回来。」

流言最盛的时候,帝王下旨,将我投了大狱。

梁简跪在金銮殿前。

把头都叩红,请求父皇收回旨意,并为他赐婚。

帝王把瓷瓶都碎了十几个,大骂他『失心疯的东西』,一脚将他踹下金銮殿,责他滚去清醒。

当晚,梁简就滚到监狱。

执着我的手,深情款款:「采采,我没用,委屈你了。我一定会救你的,把膝盖跪烂也要救你。」

我把他的手抽开。

听系统骂骂咧咧,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宿主,你清醒点,这个女人,哪里值得你爱?我们换个攻略对象吧,管她去死。」

梁简傻呵呵地乐:「胡说,采采天下第一好。」

系统跺脚:「可你是男主啊,放眼天下,所有女人都是你的,随便你挑。没必要在个冷心冷情的怪物身上花时间。她对你也太烂了。」

梁简怒了:「放屁!我不许你侮辱我和采采的感情。」

「她刚才还让我快点走,明明是心疼我在牢房,待久了受罪。」

「她还问我母妃皇兄的事,明明就是关心我,想和我成为一家人。」

……

系统终于察觉到不对。

全身自检,发现了心脏的异变,低声骂了句娘,随即要逆转程序,却被我耗光了大半积分,操作失败。

它无能狂怒:「真小看了那女人。童话世界的公主,心也这么脏。」

不是的。

公主原本很干净,她有一对宠溺的父母,从小爱唱歌,歌声能引来很多小动物,她喜欢跟小动物说话,笑起来两个小酒窝。

只是后来。

公主被人绑架了。

禁闭的四十九天里,明白了童话世界不会教她的道理,原来善良和柔软,在面对坏人时,是必须要放弃的东西。

系统要把梁简拉回到最初的时候。

我的心脏告诉我说,改造还差最后十秒钟,就彻底完成了。

于是我拽住梁简。

不让他走。

九、……

有梦袭来,我旁观了梁简和系统,最初的交锋。

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前的一个月。

我才知道,原来系统的全名叫『专为男主服务的攻略系统』。

从始至终,它的服务对象,只有梁简。

终极任务是辅佐男主登上大宝,囊有四海,走向万人之巅。而一个男人的成功之路,总要有桃色幻梦前来点缀。

于是一千六百位、各式各样的美人投影,成为新人福利,供梁简选择。

系统蛊惑:「这些女人,无不是各个世界的翘楚。来了这里后,她们没有家人,没有朋友,眼里只有你。

「她会为你做所有事,你将重于一切,只要你开心,她们付出生命也在所不及。」

投影里,就有我。

彼时我正穿着一身白裙子,眼里星光闪烁,长发披在肩上,在花园里,和我的玫瑰共舞。

有百鸟啁啾,蝴蝶停在指间。

我笑得很甜。

一瞬间,梁简的心,短暂晃动。

他指着我,说:「就这个女人。失去家人也不要紧,让她攻略我,我会给她,一个新的家。」

二……

还有最后一秒。

把指尖都掐烂,我不能让他被唤醒,我绝不会放过,他和系统。

于是抬头吻上他的唇。

耳边有烟花炸开。

他的清醒终于沉沦。

我痛快又绝望,看他像小兽一样撕咬地横冲直撞。

「系统,你骗我。她明明很爱我,她都肯让我碰她,啊,我真是世上最幸福的一个人,我宣布,将永远臣服于江采。」

系统没有作声。

我心脏里的另一个跳动声渐弱下去,将梁简拉回过去的梦境,又花了它很多积分,如今,终不堪重负,陷入短暂沉睡。

我看着意乱情迷、还要索求的梁简。

并不惯着他,抬手就是一巴掌:「乖,一步一步来,殿下,你说是吗?」

他点头,全然痴迷:「采采说的都对。」

改造彻底完成了。

我毫不怀疑,让他去死,他也会眼都不眨地去了。

梁简啊梁简。

现在。

你终于被自己的选择反噬。

成了一条用骨头吊着,便能绕圈拉磨拼尽全力的狗;一具被操控的只顾往目的地横冲直撞的傀儡。

至于过程,会付出什么,并不重要。

5

翁娘娘要鸩杀我。

她是当朝皇妃,三世清流里出的贵女,也是梁简的养母。

独宠深宫二十余年,从没吃过这样大的亏。

漫不经心撩拨蔻甲。

她抬起我的下巴:「长得还行,不怪能迷了老六的心智,姑娘,你知不知道,这世上,很多人,其实并没错。只是她单活着这件事,就能挡了别人的路。

「为送本宫的大皇子即位,简儿开了不少赌场暗庄,一年可是千万两白银,如今,为了你,煮熟的鸭子,飞了。

「就连本宫费力为他求来的都指使,他也推了,说巡查太忙,不能陪你。笑话,那可是三品掌兵权的大官啊!

「这两笔账,姑娘欠本宫的,便用命来还吧。」

翁娘娘一把掐住我的喉咙,就要把杯中的鸩毒灌在我嘴里。

牢笼里的小老鼠及时把梁简带来。

他推倒将自己养育长大的贵妃,护我在怀里:「母妃,不行,她不行。」

有血流出。

翁贵妃的脸,被地上滚动的石子划伤。

她在嬷嬷的搀扶下站起来。

狠狠给了梁简一巴掌:「简儿,你太让我失望了。十岁那年,你母妃跳井死了,你忘记,当时你跪在我的殿前,所说的话了?

「本宫的寻儿要当太子,你说你会把他当成最亲的兄弟,为他斩杀一切拦路虎。可如今,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事?」

梁简不对着我时。

勉强是个正常人,他跪在地上,膝行两步,抱住翁贵妃的小腿,言辞切切,字里行间,溢血泣珠。

她看着地上的孩子,含泪时,眉眼里有故人的几分神采。

恍恍惚惚间,又像是回到过去。

还记得那时她入宫也才几年,性子一向桀骜,惹了皇后的不快,几次争斗里被打入冷宫,阖宫上下都在看她的笑话。

只有个不受宠的婕妤,天寒地冷,来送氅衣和药。

她把东西都掀翻,冷言冷语:「莫不是忖度着来害本宫吧。」

小婕妤差点吓哭,埋头把地上的东西一一捡起来,又抹起袖子,任劳任怨,为她打扫屋舍。

后来,她才知道。

那些她看不上的东西,是小婕妤攒了很久的份银。

她又想起,十几年前,和皇后争的如火如荼,最危险的一次,小婕妤偷穿了她的衣服,第二日,是被人从井里捞出来的。

白得发胀的一具尸体。

她,是替自己死的。

到死,都是个婕妤。

明明,那年冷宫,自己承诺过:「若有一日我还能出来,必千倍百倍偿之。」

还不了咯。

只能还在她儿子身上,那个面黄肌瘦从不受宠的小皇子。

于是心软下去。

翁贵妃看着梁简,良久,叹了口气,她说:「你去做件事吧,做成了,本宫便不杀你的心上人。」

老天爷真眷顾梁简啊。

翁贵妃让他去江南赈灾查私,这本是,半年后才会发生的剧情,如今也提前了。

我在关禁闭的时间里。

听过系统不知向谁汇报过这个世界的走向——

男主梁简会先掌兵权,半年后江南一行,名声大震,后有异族袭京,他的长兄战死,帝王皇妃宁死不辱。

只活了一个他。

有报仇的正名,有民心向背大义凛然,更有系统的加持,他最终成功平叛,千古一帝。

我摸着自己的胸膛。

又吐出一口血,能感觉到,剩余日子不到十天,我体内的脏器已枯萎大半,像是冬雪过全部凋谢的花。

不能让梁简走在老天给他铺好的金光大道上。

我还在地狱呢。

他和系统,一个都别想逃。

6

梁简出行那天。

他的皇兄梁寻来送他。

我掀起轿帘,看他们在远处山亭上,互斟一杯酒。

他们是一同长大的兄弟。

太子曾说,在这个世上,能让我安心交付后背的,只有小简。

他却负了你。

系统在最初找到梁简时,就跟他讲过世界走向。

那时,他就知道,你们都会走上一条万箭穿心的早夭之路,可他,什么都没做。

专注看着美人图,唇间是瘆人的笑。

他说:「当年那女人害死我娘,我认仇作母百般讨好才活下来,现在他们也终于落了报应!」

梁简引他皇兄来我轿前。

满面红光:「这就是采采,皇兄,这次回来,我就要娶她为妻。母妃那边,还需你多看顾点,莫让她受了薄待。」

见了我,他又不受控制。

眼睛随着我转,采采长,采采短,恨不得化身地上的小杌子,让我踩着他的背下轿。

我双手拜和行礼。

却偏头吐出一汪鲜血,软软倒在梁简身上。

他自顾不得江南巡事,连个交代也没有,抱着我就往京都医馆冲。

十几位御医会诊,所断我是心脉衰竭之症,无可救药,最后案首吞吞吐吐,才说唯一可解是天山雪莲。

可这物百年难遇,国库里仅剩的一株,也被赐给了太子梁寻。

于是梁简去求他的皇长兄。

他跪在地上,三步一叩,五步一跪。

满东宫的人,都看着他,用这么极端的方法,迫使皇兄交出这稀世珍宝。

太子一脸为难:「可雪莲……两年前遇刺,孤已经服用了。」

御医还说,雪莲功效极慢,服用之后绕人体周身三圈,是以五六年内,服用之人的血液,也同有解毒救命之用。

梁简目光哀哀:「皇兄,求您用血,救她。我不能没有采采,失去了她,我活不下去的。」

「荒唐,孤是一国东宫……怎能轻易自伤?」

一把刀横在脖前。

梁简决绝道:「宁肯我死,也要救她。皇兄,我们一同长大,十几年的情分,我为你做过那么多事,如今一件小事,您也不肯应我吗?」

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音。

匕首已扎进胸膛,有血溢出。

他咳嗽两声,继续道:「皇兄,求您,救采采。」

太子失望地看着他:「你在逼孤。」

但还是和他一径去了皇子府,御医说换血需不许外人干扰,梁简便带着众人一块退了出去,守在门前来回踱步。

他走后。

我从床上醒来,漫不经心靠在华枕上,看向太子:「我赢了。」

和太子的初次见面是翁贵妃宫里。

那晚,梁简回去提点行囊,贵妃将我从牢狱接在她的眼皮下。

她只防了我和梁简的通信,却没防备,我和她另一个儿子的牵线搭桥。

夜有流萤引路,把太子殿下引到我消食的凉亭。

他心下一沉:「你是六弟的女人,深夜邀孤,是何居心?」

流萤停在我的指尖。

「我想与殿下打个赌。」

他摇头说没兴趣,转身要走,我慢悠悠抛下惊雷。

「我赌你的六弟已变了一个人,他会为我,杀你。」

他的身影怔住,半晌才回头,眼底看不出情绪:「你想要什么?」

有长风过巷。

风将我的衣衫吹得鼓鼓,我把指尖流萤放飞,声音很轻。

「好问题,其实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想要的殿下也给不起。迁都吧,殿下,为了你的子民好。」

「我听这儿的人说,你的父皇是个了不起的人。常年有异族扰边,他便把京都定在离边城最近的地方。这样下去,很危险的。」

很危险的。

不用多久,一次战乱,你们的繁华如梦,都会毁于一场大火,做了给别人的铺路石。

「你赌这场局,是为了什么?」太子问我。

为什么呢?

闭起眼,好像又想起身在地狱的四十九天里,我的子民,在我眼前惨死了上百次,干戈寥落,家园破碎。

童话里也有了战争,我看见,我的国王父亲,无能为力地战死沙场,我的王后母亲,肝肠寸断地殉国而亡。

即使这些并不是真的。

真正现实的惨烈不在童话,而是这个国家即将走向的未来。

「你就当我,不喜欢死人吧。」

而更重要的。

如果我扇动翅膀能改变这个世界未来的走向,那就相当于断了一条梁简和系统的后路。

他们越绝望,我就越开心。

我闭眼旋又睁开。

看向远方,好像在看,永远回不去的故乡。

时间又拨到现在。

「你还不算赢,小简没有伤害我,他只是用自己的命来逼我。」太子为我倒了杯水,摇头道。

我淡淡笑了笑:「是么?」

没等他回答,我便尖叫一声。

随后,抬起手腕,一掌拍在自己的胸前,嘴里涌出大口鲜血,将衾被都染了满红。

梁简闻声推门而入。

他眼里只能看见我,小心翼翼地搀起我:「采采,采采,你没事吧……」

御医为我诊脉,吞吞吐吐,最后说道,是我过于虚弱,外加雪莲用量不足,只能再用一些,可太子殿下今天换的血已经够多了,若再换下去,两个人都会有危险。

房内氛围紧绷如弦。

无人敢动。

那一瞬间,梁简的眼底闪过杀气。

他抬头,喑哑祈求:「皇兄,只是再几滴血,你救救她吧。」

太子缓缓道:「我看你真是疯得不轻。小简,你到底是孤的皇弟,只是往后,你就静静在皇子府,好好修养吧。江南一事,我会回禀母妃,另择人前行的。」

梁简的袖子里有寒光烁然。

他准备动手的那刻,被我拽住袖子。

将喉间鲜血吞下,我漾出个清浅的笑容,说已觉好了许多,想来刚才吐出的该是淤血,如今并无大碍。

御医也连连点头。

看不见的地方,后脑勺已冒出了两层汗。

梁简忙帮我顺气拍背。

没有注意到,已远去的太子殿下,正回头看他,周身满是霜寒。

7

系统沉睡不过三五日。

再醒来时,却变了个天。

它印象里隐忍克制天选之子的六殿下梁简,如今已被褫夺封号,失了圣心,变相幽禁王府。

就连可以倚仗的最大靠山,太子和翁贵妃也讳莫如深地避而不见。

系统怒了。

要是有实体。

想来,它真恨不得杀了我。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它在梁简的心口上,开始一遍遍蛊惑造反。

这次聪明了许多,开始利用我的名头:「宿主,你不是想给江采最好的吗?你这个样子,她跟了你,不过也是个废皇子妃,可是你要成功了,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啊。」

「江采那么好,你也得拿出最好的配她啊。」

梁简被说动了,眼里涌起狂热。

可我总不会让他们如意。

这晚,梁简来找我。

扑入他眼帘的是一身红,琳琅的、鲜艳的、夺目的朱红色。

我穿着嫁衣,听得声响,抬头,冲他漾出一个绝色的笑容,拍拍床榻,让他坐到我身边。

偏头依偎过去。

「殿下,还记得抢婚那日,你说可惜,这身嫁衣不是为你穿的。现在,我想穿给你看。」

他脑子已经宕机了。

手足无措,半天才开口:「采采,你真好看。」

眼看他又要沉迷进去,系统拉响警报,强行刷屏:「穿嫁衣好看,穿凤衣就更好看。你忘了,祭祀大典上,帝王偕后拜礼的场景吗。你不想和江采那样子?」

梁简点头。

面对我时,难得的肃容:「对,采采,你想不想做皇后,我打江山给你。」

「不要!」

我缓缓摇头,眼里有泪珠滑落:「我不想殿下这样。古来后院三千佳人,你看陛下,如此宠爱翁贵妃,却也有一月十多天的日子宿在别人那里。」

「况造反之路艰辛如此,殿下若有不测,岂不是要留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在这世上。你怎么舍得?」

梁简:「那就不造。采采说什么,就是什么。」

系统:……

它继续蛊惑,和我抢夺着梁简仅剩星点的理智。

「宿主,造反失败这事儿,你不用担心,你是男主,天道总站在你这一边的,况且还有我,在这种信息闭塞的时代,你有我,就像有了神助。

「而且,你想想,你父皇纳妃,平衡前堂,说白了只是无能的表现。可你不用,你不想和江采帝后情深,流传千古吗?后人提起你们,都是向往的模样。」

两道声音。

无数系统自掏腰包的清明散砸进去。

欲望、理智、疯狂、沉沦。

像要把他的脑袋劈成两半。

他一会说要,一会说不要,心脏剧烈跳动,脑海里开始梳清脉络。

不能让他再挣扎下去了。

我又及时吐了口血,躺在他怀里,看他眼里的清明和焦灼厮杀:

「殿下,其实我一直拦着御医,没让他告诉你,京都并不是个养病的好地方。御医说,去安南,是最好的。

「那儿清净,人少事少,我多想,好好活着,和你一起好好走完余生。」

系统喊得撕心裂肺:「不能答应——」

我继续加码:「殿下,你不想吗?放弃皇位之争,去一方桃源,悠然自得,园子里要种很多花,你闲下来弹琴给我听,就只有我们两个。」

他茫茫然地:「就只有我们两个?」

我点头。

十指相握。

于是。

他被这个未来深深吸引。

再听不进去系统的声音。

眼里情深似海:「好,采采,我带你走。」

梁简自请外封为王的那天,是我活在人间的最后一日。

系统在他脑海里,十八般武艺都用尽,疲累交加,仍在阻止:

「不能走这步,明明我都找到解除你心上程序的法子了……」

「要外封为王,以你现在这个处境,就只能移出宗祠,迁到安南王谱系中,往后大位就彻底跟你没缘了啊!」

可它阻止不了梁简了。

就像我,当初耗尽心思,也没办法,让我的爸爸妈妈重新记起我来一样。

梁简被除宗堞,以永不入京的代价换得太子党网开一面。

从烈火烹油,到离京时无人相送。

他从高位跌落, 只用了一十六天。

将我背出京都, 他很开心, 一路絮絮:「采采,我们生个孩子吧, 眉眼像你的孩子。」

「我阿娘死得很早,我心里一直有恨, 从没见过别人全然爱我的样子, 可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很开心。我想给你一个家。」

「这辈子,有你,我就知足了。我要和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的声音, 渐渐变得遥远。

意识模模糊糊的。

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童话世界。

小公主围坐在篝火前, 听国王给她讲故事,王后端进来一盘水果, 三个人笑嘻嘻的, 拍着手, 唱着歌。

他们在遥远的对岸, 等我。

再见了,公主要回她的家了。

我勾唇, 笑得香甜,毫无遗憾地闭上双眼。

梁简,做个美梦吧, 越沉沦幻想, 现实的遗憾和悔恨, 就越会要了你的命。

……

我死后。

身影还没完全飘散的时候。

看见系统欣喜若狂:「哈哈, 那贱女人终于死了。男主,我们还有机会去挽回……」

梁简抱着我的尸体。

深邃的眼里暗淡无光,他将头埋在我的肩上, 眼泪大滴沁出来。

可童话里的公主, 死后身体也会消散成烟。

真好,给这个世界。

我什么都没有留下。

他颤栗地摔在地上, 拼命挽回,手里却什么都握不住, 眼眶泛着滴血的红,发出垂死的哀鸣。

「采采,别离开我……」

梁简问系统要救我的法子。

系统没有。

暮色下, 他脸白地像地狱吃人的恶鬼, 却勾出一个疯癫的笑:「不,你有法子。别以为我忘了,你在我身上, 用过时间回溯的。我要你带我,去有江采的过去。」

许是系统第一次害怕。

它尖叫着:「那对能量的消耗太大——江采已经死了!这颗心的主人就完全是你,为什么,你还在受程序的影响……」

我高高飘向天空。

身形越来越淡。

看着地下的时间暂停,然后回溯,再回溯。

可顾不得这些荒唐了。

远处好像有人叫我。

是那年夏天,王后对我说,江采,后院给你种满了玫瑰, 灿烂如霞,来年,你一定喜欢。

我喜欢的。

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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