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节 阴阳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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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蜜毕业后就去了大山支教,三年后彻底失联。

我来到大山里寻找她的踪迹。

村民告诉我她在阴阳桥上失踪了。

他们还说,阴阳桥连通生死。

桥的这边是生,对面是死,没有人能抵达桥的对面。

除了死人……

1

姜荷是我的大学校友,也是我最好的闺蜜,毕业于国内双一流大学,最大的愿望就是去山区支教,她觉得那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大四那年,她去了云贵某山区支教,走之前,她热烈地拥抱我,说她的梦想终于要实现了。

我担忧地看着她,山区通讯不发达,女大学生被拐卖的案子屡见不鲜,但是她却说:「我很喜欢小朋友,喜欢他们眼里的星星,我想告诉他们世界有多大,山的外面有多丰富多彩。」

我拗不过她,等她到了山区之后,每天晚上都和她通电话。起初,她说大山的环境很好,能够净化人的心灵,村民也很淳朴,她感觉自己被治愈了。

就这样持续了半年,姜荷的电话越来越难打通,偶尔接通了,也只是敷衍地说两句话,言不达意,好像旁边有什么人盯着似的。

我渐渐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直到一年后,姜荷彻底失联了。

警察跟我说当地发生了特大洪水,村民报案,姜荷在洪水中失踪了,至今还没找到尸体。

听到消息,我五雷轰顶,不敢相信一个花季少女就这样没了。

这两年来,我经常做梦,梦到姜荷在一座腐朽破烂的吊桥上走。她还穿着临走时穿的那件大红色的冲锋衣,单薄的背影仿佛随时就要被风吹走一样,我跟在她的身后,一直呼喊她的名字,她就是不肯回头。

桥下是乌黑的河水,水流湍急,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仿佛恶鬼的咆哮。

对岸阴气森森,群山笼罩在灰蒙蒙的雾霭中。

「姜荷,」我颤抖着双腿,心脏也怦怦直跳,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用力在嗓子里挤出声音,「姜荷,你不能过去,快回来。」

「求你了姜荷,回来!」

眼见着姜荷就要走到对岸,身影即将被大雾吞没的时候,我鼓起勇气朝前奔跑。

可我刚抬起脚,便被锋利的爪子抓住,脚踝一阵尖锐的刺痛,鲜血汩汩地流出来染红了牛仔裤。

我低下头定睛一看,竟然是一截枯瘦的手臂,而此时,无数条手臂正从桥下面冒出来,伸向我——

我霍然睁开眼睛,浑身的冷汗浸湿了衣服。

谢涛的短信就是这个时候发来的,我坐起来,在黑暗中大口大口地喘了几口气,才摁亮台灯。

谢涛是姜荷的同班同学,他和姜荷一起去的山区支教,我联系不上姜荷时经常打他的电话。他讲话总是吞吞吐吐的,说得最多的就是:「她……挺好的,好,我帮你催姜荷回电。」

后来,他的电话也打不通了。

姜荷失踪后第二年,谢涛就回了省城,我曾尝试约他出来谈谈,我想知道姜荷这几年在山区到底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她是不是真的失踪了?

可是谢涛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

就在我打算自己前往山区一探究竟的时候,他却发来消息了。

短信上只有一句话:你听过阴阳桥吗?

2

我和谢涛约在咖啡店,他用手机给我放了一段视频,是两年前,山区发洪水时,他拍摄的两山之间的吊桥。

大雨瓢泼,破烂腐朽的吊桥在风雨中飘摇。

他说:「姜荷就是在这个桥上失踪的。」

我接过手机,仔细看清了那座吊桥,发现竟然与我梦中的一模一样,仿佛被惊雷击中,手机扑通一声掉在地上。

谢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就是这座桥,我在梦里亲眼看到姜荷上了这座桥。」半年前,我在整理邮箱时发现姜荷给我发过一段视频,视频只有短短的几秒,她站在这座吊桥上,表情悲伤,仿佛有什么难言之隐,可惜,等她出事了我才看到。

两年的魂牵梦绕,抑制不住的恐惧和悲伤疯狂上涌,我双目通红地看着谢涛:「她在那里是不是过得很不好?」

不然她也不会多次在梦里向我求助,她的背影看起来那么孤独无助。

谢涛俯身捡起手机,踌躇了半晌,才道:「我不知道怎么和你说,等你到了那里就知道了。」

谢涛说,他愿意陪我去山区调查这件事。

我抹了把眼泪,问他为什么?

当年他选择做一只缩头乌龟,时过境迁了,怎么突然想起来联系我。

他说,他要再去一次阴阳桥。

他要赎罪。

3

长途汽车行驶在陡峭的环山公路上,我们要去的这个地方位于灵光县盘龙镇的莲花村,此地山高林密,晴天仍有雾气环绕。

越往大山深处走,地形愈陡峭,环山公路修不到盘龙镇,我们只能下来坐摩托车,快到村子里,还必须翻过一座几近九十度的险山。

在进村之前,我们到镇上的派出所说明了来意。接待我们的警察在几番催促下调出了案卷,他不耐烦地说,当年那场洪水,很多人丧生,姜荷只是其中的一个,这个案子没有什么疑点。

「那这些年,镇子上就没有少女拐卖的案件吗?」

警察一屁股坐下来,手指在桌面上敲:「该说的我都和你们说了。其他的案件都是保密的,无可奉告。」

我拿着手机截图问他:「请问姜荷是在这座桥上失踪的吗?」

警察本来眯着眼睛,看到吊桥蓦然张大,脸上闪过一丝惊慌,马上说:「这我不知道,我是新来的。」

我和谢涛离开的时候,他追出来,在背后喊道:「莲花村地形陡峭,经常发生泥石流,我劝你们最好早点回城里去。」

等到翻过山到达莲花村的时候,我已经精疲力竭,两条腿走路都打颤,谢涛递给我一瓶水,看着我胳膊上的擦伤问:「你为什么愿意为了姜荷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冒险?」

刚才翻山的时候我差点掉下去,幸亏眼疾手快抓住了绳索。

我咕咚咕咚灌了半瓶水:「她是我发小,小时候我掉进湖里,是她救的,高中的时候,我抑郁症割腕,也是她救的。我欠她两条命。她失踪了,天涯海角我也要把她找回来。如果她死了,我一定要弄清她的死因。」

「她的确是个善良真诚的女孩。」谢涛说。

我静静地望着远处的村落:「那你呢,你怎么愿意陪我回到这里?我想不通你的动机。」

谢涛沉默了片刻,低头踢开脚边的石子,闷闷地说:「我们是一起来的,我没有把她带回去,这几年我一直在愧疚自责。」

我和谢涛接触不多,对他的了解都是从姜荷口中得知的,姜荷说他阳光开朗,热心公益,我甚至怀疑过,姜荷支教是不是为了追随谢涛。

我盯着他看了许久,轻笑:「你说阴阳桥真的通生死吗?如果我走到那座桥的对岸,是不是就能找到姜荷?」

谢涛摇了摇头,他说:「村子里的人说,只有死人才能走到对岸。」

4

我们先到了山区小学,接待我们的校长是个戴眼镜,身材瘦高,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中年人。

他说他姓徐,在这里已经任职十余年,这个学校的一砖一瓦都是他看着建起来的,说起姜荷,他忍不住唏嘘:「姜老师是个好老师,肯吃苦,对待学生就像对自己孩子一样,村里的人都很尊敬她,可惜……」

说着他有些哽咽,从抽屉里拿出两个笔记本递给我:「一本是姜老师的教案,一本是日记本,既然你来了,就带回去吧。」

他摘掉眼镜,转过身去抹眼角的潮湿。

正值暑假,学校里没有老师和学生。

傍晚,吃过晚饭,徐校长把我安顿在姜荷曾经住过的宿舍。木门上的铁锁有些生锈,徐校长吃力地拔掉钥匙,对我说:「里面有个门闩睡前记得备上,这里很安全,我和潘老师住在对面的平房,半夜遇到事情,你就站在门口喊。」

我微笑着向他道谢。

这个徐校长看起来像个好人。

推开门,扑面而来一股霉味,墙上贴了几张五月天的海报,床是上下铺,窗下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都是姜荷从省城带过来的书。

有一本还是我送她的。

书还在,人却不在了,我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

简单地洗漱后,我坐到窗下翻姜荷写的日记。

3 月 1 日,我见到了学生,总共十三个,他们喊我姜老师,校长和村子里的人都很热情。

3 月 2 日,我教语文和英语,这里虫子很多,打水洗澡要去很远的地方,但我一定会尽力克服的,加油,小姜!(*^▽^*)

3 月 3 日,有一个学生说他的梦想是走出大山,我说可以帮他实现,在这里我好像找到了自己的价值。

3 月 8 日,潘老师送了我一束野花,也许是同在大山里,他才对我格外照顾吧。

……

日记都是流水账,我草草翻完,感觉姜荷似乎很享受这里的生活,而且似乎对谢涛有些好感,再看不出什么,便随手把日记丢在桌子上。

过了不知多长时间。

窗外的风吹进来,日记本迅速翻动,停留在某一页上。

我的目光扫过去,发现本子似乎有撕过的痕迹,赶紧坐直身体仔细研究,发现那年五月以后,每个双数的日子都被撕掉了。

有一页留下了模糊的钢笔印:【或许,只有走过阴阳桥,我才能得到救赎吧。】

5

这一夜我睡得很不踏实,半夜仿佛听到木门咯吱被人推开,我想起身看看是谁,发现身体软绵绵地动弹不得,直到第二天清晨,不断响起的敲门声将我从梦魇中唤醒,我坐起来,才发现门是闩着的,根本没有人进来过。

我挂着乌青的眼袋打开门,谢涛站在门口,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没睡好吗,怎么气色这么差?」

「魇住了。」我捏着从姜荷笔记本上摘抄下来的学生名单,揉了揉眼睛对谢涛说,「我想去村子里走访,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等等,」徐校长听到后,顺手把搪瓷杯放到水池上,捧水草草冲了把脸,「村里的路不好走,我陪你们去。」

刚下过雨,山路陡峭湿滑,我捡了根树枝当拐棍,徐校长和谢涛走在前面。谢涛许久不走山路,此时也累得有些喘。

徐校长倒是如履平地,他微微转头和我们说:「姜老师出事以后,村里的娃娃都很伤心。她带的那一届学生,男孩都出去打工了,女娃有几个嫁人了,只剩下一个得了精神病留在家里养着。」

「他们都不上学了?」谢涛惊讶地问。

「大山里嘛,识得几个字就行嘞。三年前那场特大洪水,好些乡亲的家都被冲毁了,家里有女娃的跟外村的结亲,能换点彩礼钱。」徐校长叹了一口气,「这几年学生少了,也没人愿意来支教,我正和村长合计把学校关了。」

到了村子里,徐校长带我们见了村长,村长约莫五十多岁,是个胖乎乎、皮肤黝黑的老汉。

他手里拿着一杆老式烟枪,将我上下打量,吐了一口烟,在缭绕的烟圈里说道:「人是在洪水里失踪滴,学校有责任,村子也有责任,但是你也看到了,俺们村家家户户都穷,没有钱赔。」

我忙说:「我不是来要赔偿的,我想见见姜荷的学生,还有那座阴阳桥。」

听到阴阳桥,村长眯虚起一只眼睛,把烟枪塞进嘴里,好一会才凝视我说:「丫头,你可晓得阴阳桥,为什么叫阴阳桥吗?」

6

村长说,阴阳桥下的那条河叫地狱河,每十年就要发一次洪水,河底埋着数不清的尸骨,村子里一直流传一个说法:「阴阳桥连通生死,桥的这边是生,桥的那边是死,活人过桥索命,死人过桥索魂。」

数十年来,没有人能走到桥的对岸。

曾经有个小男孩趁着大人不注意跑上了桥,他母亲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母子俩消失在桥的尽头的浓雾里,男孩父亲得知这个消息后,也不死心上了桥,第二天村民在地狱河的下游发现了这一家三口的尸体。

尸体的肚子被剖开了,内脏被取出,眼睛也被挖去,人们都说,他们是被地狱河中的河神吃掉了。

屋子里灯光晦暗,我仿佛看到了那骇人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有没有可能阴阳桥只是封建迷信,您刚才说的一家三口是被谋杀的呢?」我问。

村长瞪了我一眼:「闺女,你知道亵渎神灵的下场吗?」

就在这时,眼前闪过一道黑影,不知哪里蹿出来一只黑猫朝我扑过来,我连人带板凳朝后倒去,谢涛和徐校长赶紧过来扶我。

「没事吧?」

「没事。」我坐起来,除了尾椎骨被摔得生疼,感觉脸上也火辣辣地疼,一摸,手指上沾了血,好家伙,右脸被挠了一道长长的血口。

村长拿着扫帚追了出去,好一会儿才折回屋里,解释说:「捡的黑猫,辟邪的,平时都很乖顺,不知道今天抽什么疯。」

见到我脸上的血口,大喊一声:「别摸,黑猫的爪子有毒。」说完跑到厨房里抓了一把面粉兑水揉成面团递给我:「用这个慢慢把血蘸干净。」

他说得很悬乎,我依言照做,心说,你这猫不会得了狂犬病吧,怪吓人的。

村长看日头快晌午了,招呼我们说:「留下来吃顿饭吧。」

谢涛和徐校长不约而同地瞅了一眼黑黢黢的厨房,委婉拒绝。

出来以后,我拿着手机摄像头端详脸上的伤口,自言自语道:「不会留疤吧?」

镜头偏转了一下,我从镜像里发现谢涛正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我。

等我回头,他又马上别过脸去。

徐校长蹲在一块大石头上抽烟,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我用胳膊肘捣了捣谢涛,「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没事。」谢涛吞吞吐吐地说。

7

徐校长说村长是个鳏夫,二十多年前,也就是 1993 年,村子里第一次发洪水,他老婆为了救村子里的人牺牲了,留下他与儿子相依为命。

「那他儿子媳妇呢,刚才怎么没瞧见?」我疑惑地问,算年纪他儿子应该有三十多岁,在农村,早已经结婚生子了。

徐校长叹了口气:「2003 年,村子里第二次发洪水,那孩子被卷到了阴阳桥上,失踪了。」

1993、2003、2013……十年一次洪水,每次都会带走人的性命,难道阴阳桥的诅咒是真的?

姜荷真的死在了地狱河里吗?

愈来愈多的疑团集聚在我心里,那个神秘的地方吸引着我的靠近,同时又让我感到恐惧。

我们先去见了一个叫杜红的女学生,她是唯一没嫁人的一个。家住在半山腰上,破砖烂瓦,四面漏风,我们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她正在鸡圈里抓鸡,两只大公鸡到处乱飞,溅起鸡毛和鸡屎。

看到我们后,先是一愣,然后迅速躲到屋里,探出一个头,用半只眼睛往外瞟。

「张大姐。」徐校长背着手喊了一声。

厨房里走出来一个干瘦的中年妇人,她端着一盆淘米水,有些意外地说:「徐校长,恁怎么来俺家了?」

目光扫到我的脸上,手里的瓷盆掉在地上,哐啷一声响。

「恁……恁被猫抓了?」张大姐似乎有些恐慌,弯腰捡起瓷盆,不敢再与我对视。

我心说多大点事,你们还真怕我得狂犬病,发疯咬人吗?

「大姐你好,我是姜老师的朋友,这位是潘老师,你应该也认识,我们今天来呢,是想看看杜红。」我微笑着说。

刚才在路上,徐校长说,杜红曾经是个聪慧漂亮的女孩子,可惜有梦游症,两年前走到了阴阳桥上,被她妈硬拽了回来,第二天就疯了,见人就咬。

张大姐有些犹豫:「她……」

这时候杜红突然从屋里跑出来,围着我们张牙舞爪地乱叫,抓住我的手臂上嘴就咬。我吃痛地喊了一声,谢涛和徐校长赶紧钳制住她的手臂,她仍然像疯了一般对着我龇牙咧嘴,还朝我身上吐吐沫。

我却惊讶地发现她脸上有几道骇人的伤疤,像是抓伤,伤口比较深,没有及时治疗,疤痕增生留下的凸起,看着让人生理不适。

「张大姐,杜红脸上的伤哪来的?」我转头问,却愕然发现身边早没了踪影。

张大姐不知何时钻进了厨房,她手里拿了一把菜刀,满脸厉色地指着我:「是你,你回来了,灾星回来索命了!」

说着不顾一切朝我扑过来。

见我还在原地发愣,谢涛大喊了一声:「快跑。」

我拔腿就往院子外面跑,待跑出去几百米远,才敢回头看。路过的乡亲和徐校长齐力夺下了张大姐的刀,几个人抱着她。她像个野兽一样,疯狂地挣扎,嘴里骂骂咧咧,看起来比杜红更像个精神病人。

「咯咯咯。」

身后响起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好像是从喉咙里发出来,我头皮一阵发紧,太阳穴直跳,转过身,发现杜红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8

鬼使神差地我跟着杜红翻了一座山。

她走在前面,脚步稳健有力,这一会看着倒不疯了,时不时地停下来回头看我一眼,眼睛里有说不清的情绪。

她把我带到了吊桥边,指了指桥边的石碑,然后就独自上了桥。

石碑坐落在杂草丛中,我却一眼看清了上面的字——阴阳桥。

想起阴阳桥的传说,不好!

等我反应过来,杜红已经走进了桥对岸的浓雾里。

我正想追上去,被人从身后拽住,在我耳边大喊了一声,那声音穿透耳膜直击心灵——「钱茹,不能上桥!」

「可是杜红!」我愣愣地指着阴阳桥的尽头,那里雾气浓郁,哪还有半点人影。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是幻觉吗?

这时徐校长也赶来了,我挣脱开谢涛的手臂,皱眉问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瞒着我,为什么张大姐说我是灾星?还有姜荷的笔记本,是谁撕的?」

见事情捂不住了,徐校长与谢涛对视一眼,踌躇了半晌,才将当年的事情缓缓道来。

9

原来关于阴阳桥、地狱河的传说,他们隐瞒了一个细节——凡被黑猫抓伤的女子皆被认为是河神选中的祭品。

我大脑飞速转动,隐约猜到了什么:「所以杜红是祭品,那她怎么没有死?」

徐校长接着说:「姜老师认为河神祭祀是封建迷信,极力阻止,甚至扬言要去镇上报案——」正因为姜荷阻止了杜红上桥,才让河神震怒,引发了那场洪水。

那场洪水带走的不止姜荷,还有几个女学生,村里的人认为姜荷带来了灾祸,所以视她为灾星。

「你不是说那些女学生嫁人了吗?」谢涛问出了我的疑惑,他在洪水来临后就离开了村子。

徐校长叹了口气:「村子三十年遭遇了三次洪水,外界传言我们村受到了诅咒。若是女孩们失踪的消息再放出去,外村哪还敢把女孩嫁进来。乡亲们也是为了未婚的男孩不打光棍,才一起编造了这个谎言。」

他又解释说,我与姜荷身高差不多,都是黑长直,所以张大姐一时看岔了眼。

张大姐的儿子也在洪水中丧生了,女儿疯了,儿子死了,她渐渐变得精神失常,看到像姜荷的女子就会发狂。

他说得看似合乎情理,实际上疑点重重,首先,这么多女孩在洪水里失踪,警方一具尸体都没打捞到?

这个诡谲的村子,只怕隐藏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那我也被河神选中喽?」我自嘲地笑了一声,没想到自己还是个天选之人,「刚才我真想跟着杜红走到对岸,看看河神真能把我吃了不成?」

一旁的谢涛仿佛想到什么似的,猛地张大眼睛:「那钱茹被猫抓了,村子里的人岂不是要拿她当祭品?」

说话间,远处乌压压地来了一群村民,他们拿着锄头、铁叉,气势汹汹地,让人联想到原始部落的族群,二十一世纪了,居然还有这么黑暗的地方。

带头的正是村长,他举着烟枪,瞥了我一眼:「闺女,我早和你说,对待神灵要心存敬畏,冒犯河神的下场只有死。」

「冒犯河神的下场只有死!只有死!」他身后的村民齐声说,举着锄头有节奏的击打地面,那场面就像传销一样。

「你们这样做是犯法的!」谢涛把我护在身后,大吼道,然后对徐校长说,「你是校长,你是知识分子,你也信这种鬼怪之说吗?你快劝劝他们啊!」

徐校长低着头退到一边,蔫了吧唧地说了声:「对不住。」

很快,谢涛被村民钳制住胳膊,而我被五花大绑捆起来,他们把我抬起来,要把我沉到河里。

我看着湍急的水流,第一次感到死亡的恐惧,原来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怪,而是人心。

当年姜荷也是这般孤立无援吧,不,她更多的应该绝望和痛心。她放弃省城的繁华到大山里支教,一腔热血传播知识,想帮助山区的孩子走出大山,恶劣的环境没有打倒她,却被村民无情地残害。

「你们这是犯罪!你们会被抓起来坐牢的!」谢涛跪在地上,双目通红地看着村民,「如果按照时间推算,2013 年刚发过洪水,下一次最早也是 2023 年,钱茹被抓伤只是巧合!地狱河神既然是神,就应该护佑整座村子,而不是滥杀无辜!你们已经害死了姜老师,还要害死一个无辜的女孩吗?」

村长冷笑了一声,挥了挥手:「扔。」

我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便被掷入了河流中,刺骨的河水迅速灌进我的耳鼻中。一开始我手脚乱抓,渐渐地身体不断下沉,濒死感袭来,在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瞬间,身体似乎被什么东西托了起来,将我拖拽着往前走。

是地狱河神吗?难道他真的要吃了我?

10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河岸边的草丛里,雾气很大,远处是阴阳桥模糊的轮廓。

看来我已经过桥了,难道我死了?

耳边传来脚步声,有人拨开草丛走了进来,杜红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我,眉头微微皱着,仿佛想说话,费尽力气只能发出咿呀的声音。

我走到她身前,她张开嘴给我看,我惊愕地发现她的舌头被剪掉了:「是谁这么残忍?是徐校长吗?是他害死了姜老师对不对?」

杜红摇了摇头,指着远处的山头,着急地向我比画。

我看不懂她的手势,给她递了根树枝:「你会写字吗?」

杜红又摇了摇头。

也是,姜荷他们才支教一年,恐怕只教到拼音字母。

杜红转过身走进了草丛里,我跟着她,又翻过了一座小山,渐渐离村子很远了,杜红把我带到一处山壁附近,然后拉着我躲到树下。大约等了一个小时,山壁的乱丛里走出了一个男人,那里居然有一个山洞,隐藏得可够深的。

男人走远后,杜红带着我蹑手蹑脚靠近山洞,入口很窄,只能容得下一个人俯身攀爬,里面黑漆漆的。杜红身子瘦小,先爬了进去,轮到我的时候,我总感觉耳边窸窸窣窣的,害怕突然跑出来一条蛇。

越往里去,空间越大,已经可以猫着身子站起来。杜红拿出手电筒,我发现前面又分出好几个洞,每个洞里都黑漆漆的,站在洞口能闻到一阵阵屎尿的酸臭味。

这时我问杜红:「刚才在河底是你救的我对吗?」

杜红点了点头,眼神清澈,丝毫不像个精神病人。

我隐约猜到了什么:「好孩子,你是不是要带我去找姜老师?」

她又咿呀咿呀起来,很激动的样子,指着前面的洞口,手脚并用地比画。

我跟着她走进一个洞口,洞里潮湿阴冷,内壁时不时窜过一只爬虫,越往里去,我越怀疑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人待?

就在我疑惑之际,前面传来一阵响声,听上去像是金属碰撞地面的声音。

杜红的手电筒由上往下,然后我就看到了骇人的一幕。

远处,一个头发乌糟杂乱的人,像个牲口一样趴在地上,浑身的衣服破烂不堪,四肢都被铁链锁住了,看到光亮本能地抬起头,嘴巴里同样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

她很激动,想爬起来,但是四肢像使不上力似的,只能像爬虫一样一点一点往我跟前挪,伸出手似乎想求救。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但是借着手电筒的光亮,我看到她手背上的胎记,眼泪当即夺眶而出,颤抖着声音问:「姜荷,是你吗姜荷?」

地上的人听我喊出姜荷两个字,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她伸出手死死地拽住我的牛仔裤。

我赶紧蹲下来,把她乌糟的头发拨到耳后,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因为长期待在阴暗的环境里,她的眼睛浑浊无光,皮肤苍白到几近透明,身上瘦得只剩下一层皮,关节高高凸起,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会是曾经的 A 大系花。

我抱着她,哭得泣不成声:「姜荷,这两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11

我把姜荷带出了山洞,杜红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暂时安置我们。

姜荷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她的手也没有什么力气,将就能在地上歪歪扭扭写几个字。

她说,洞里还有七八个女学生,让我把她们救出来。

我顿时感到头皮发麻,这么多女孩,都被当成猪狗一样关在了山洞里,打断手脚,割去舌头,到底是多歹毒的人才能做出这种事!

脑子里闪过村民拿锄头的那个画面,我有些不寒而栗,难道,这些女孩的父母都是知道的吗?他们编造了一个阴阳桥的传说,只为了把自己的女儿送进地狱。

「为什么,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几乎是怒吼着问。

杜红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姜荷趴在地上抖着手写了四个字:【强奸、卖婴。】

12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直到这一刻,我仍然有些恍惚,杜红拽了拽我的衣服,眼里是焦急之色,手指着一个方向,我知道她想说什么,祭祀河神只是个幌子——

对村里我是祭品,对村外我在阴阳桥上失踪,他们想把我变成男人泄欲、生孩子赚钱的工具,就像姜荷她们那样,所以一定安排了人在地狱河的下游等着,这会恐怕在搜山找我呢。

「你帮我照顾好姜老师,我很快就回来救你们。」我最后抱了抱姜荷,然后在杜红的帮助下,抄小道翻山。从白天到黑夜,也不知道翻过了几个山头,身上被划了无数道伤痕,脚也磨出了血泡,由于长时间没有进食饮水,眼前一阵阵发昏。

但是我的意志力不允许我倒下,眼前不断浮现姜荷那具被折磨得恐怖不堪的身体,今天,就算死,我也一定要把她救出去。

「她在那!」身后突然传来村民的叫喊声,「快追!」

我吓得腿一软,跌下了山坡,身体像滚筒一样在坚硬的石壁上碰撞,直到脑袋传来钝痛,才停下来,鲜血顺着额角流进了眼眶里,视线里似乎出现了几个人,他们围着我,把我背起来。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我好像听到他们说:「这女娃长得怪好看的,就是脾气犟,这么能跑,等会先把她的手脚敲断。」

13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破旧的木床上,头部一阵阵钝痛,浑身也像散架了一般,手脚被麻绳结结实实地绑住,动弹不得。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有两个人走进来,我赶紧闭上眼睛,他们走到床边,拿起铁锤在我的肘关节和膝盖上敲了敲。

我疼得眉头微皱。

一个男人带着笑腔说:「好好的一个闺女,敲断手脚有点可惜了,不如把她卖给到镇上姓王的那家,她家不是有个傻儿子,要花大价钱买媳妇吗?」

「恁疯了,这是李大团搞的女娃,你甭打她主意。」另外一个男人似乎在床边磨刀,磨刀石发出的声音让我冒出阵阵冷汗。

「俺说恁是不是憨,俺们替他干活,蹲牢子的事,他才给俺们几个钱?姓王那家有钱着哩,这女娃是省城来的女大学生,说不定还是个雏呢,俺们把这女娃偷偷卖了,挣一笔大的。」

见他还不动容,接着说:「恁放心吧,李大团那么多把柄在我们俩手里,他不能拿俺们怎么样!」

旁边的男人沉默了一会,把刀往地上一撂:「中,干票大的。」

我在床上听到他们的合计,紧攥着的拳头稍稍放松,只要不打断我的腿脚,我就能想法子逃出去。

又过了一会,他们在我嘴里塞了一块脏布,把我装到麻布口袋里,把我扛在肩膀上往山下走。

山路颠簸,我直吐酸水。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们走得累了,把我放下来,我在麻布里奋力扭动,男人不耐烦地踢了我一脚:「马上到山下了,到地给你喂饭。」

又走了大约半天的时间,山路逐渐平缓,应该是到了山下,他们走到一处将我放下。

一个陌生的声音问:「你们兄弟俩扛的这是啥?」

「活猪,拉到镇上去卖的,李哥你家的拖拉机借俺们使使呗?」

然后我就被扔到了拖拉机的车兜里,随着发动机被摇响,我发现麻布口袋的扎绳有些松动,用头硬顶开,终于看到外面的公路。

我在想,如果我从拖拉机上滚下去,活下来的概率有多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远处传来警车的鸣笛声,愈来愈近,听起来真像战争胜利的号角。我晃了下神,再也没有犹豫,用尽所有力气滚到车尾,摔在路边失去意识……

14

我在医院昏睡了三天,医生说我重度脑震荡,浑身上下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昏迷期间,我有时意识清醒,有时像飘浮在虚空中,我反复梦到姜荷被人打折双腿,剥开她的衣服,对她进行非人的折磨。

我一定要醒过来,我要救姜荷。

这天,病房里来了几个人,围着我说话,我想张口说话,可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可是他们却说:「钱茹的手动了,快去叫医生。」

她们都在等着我,而我却像个废物一样躺在这里。

我凭着强大的意志力,不停地挣扎,额头上沁出汗,终于睁开了眼睛,晌午的阳光照进来,我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眼泪滑到枕头上。

有人探头朝我看了一眼:「你终于醒了。」

我紧紧抓住他的手,用喑哑的嗓音说:「我要报警!」

「我就是警察,你获救了。」他在我旁边坐下来,这时我才发现他穿着警服,他说,「你放心,姜荷和女学生都已经救出来了,现在就在这家医院里做检查。我姓李,是 D 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

谢涛这时候推门进来,他看到我醒来,喜出望外,我还有些顾虑,因为我怀疑谢涛和村民是一伙的,或者,他至少有把柄在村长的手里。

我紧紧地咬着唇,手攥着被单,经此一事,我再也不敢轻信任何人。

谢涛却像没事人一样,扶我起来,在我后脑勺垫上枕头。

李队喝了口茶,才解释说,早在两年前 D 市市公安局就接到了线索,怀疑莲花村涉嫌妇女拐卖,贩卖婴儿。他们找到了谢涛,想通过谢涛摸清村子里的情况,谢涛之所以会找我,也是李队授意的。

村民把我扔河里的画面已经被谢涛用隐形摄像机录了下来,埋伏的警察及时收网。相关涉案人员已经被逮捕归案,并且如实交代了罪行。

「真的吗?」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你们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对不起,因为这次的行动是保密的。」李队接着说,这些年,以村长李大团为首的数十名村民以阴阳桥的传说为幌子,运用相同的作案手段绑架妇女,将女孩们非法囚禁在山洞里,进行非人的折磨,强迫她们生下婴儿,再高价卖给人贩子。

据统计,十年间,他们共计囚禁女孩 28 人,其中有一半都是十八岁以下的未成年人,强迫她们生下婴儿五十余个。令人发指的是,男婴多以三万至五万的价格卖出,而女婴由于价格低没有市场,大部分被扔进河里溺死。

除此之外,村长李大团还涉嫌谋杀一家三口。

说到这,李队的眼也红了:「幸好,她们都被解救出来了,多亏了你和谢涛。」

真的解救出来了吗?

我转头望着窗外刺眼的太阳,可她们身心留下来的伤害再也无法抹去和弥补,她们的余生要如何用残败的身躯度过呢?

这时我想起一段话:

【人只有站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才看不到自己的影子。

但是当太阳西下,你的影子会越来越长。

而到了黑夜,你和你的影子就无法分别。】

希望所有的女孩都能活在阳光下,在绝望之际找到生命的意义和人生的曙光。

(完)

番外:谢涛

钱茹醒来后,我和李队向她坦白了这次的保密行动。尘封的谜题被揭开,钱茹似乎并没有多开心,真相太残酷了,残酷得令人难以接受。

她挣扎着下床,说想去看看姜荷。

其实,自打姜荷住院后,我就没有勇气去看她,我知道自己是在逃避。

钱茹身上多处骨折,我搀着她,慢慢地往走廊的尽头走去。她真的很勇敢,如果当初我像她一样勇敢,说不定姜荷就不会……

「日记本是你撕的吧?」她突然问。

「嗯。」我轻声承认。

到了病房,我终于看到了姜荷,我简直不敢相信是她,记忆里,她一头乌黑的长发,身姿高挑纤细,最喜欢穿碎花连衣裙,两只眼睛乌黑明亮,像一朵盛开的雪莲,无论在哪里都散发着幽香。

而现在病床上躺着的女孩,乌黑的长发被剪短,瘦得皮包骨头,两颊凹陷,两只混浊的眼睛毫无聚焦地望着天花板。

听到脚步声,姜荷挣扎着坐起来,情绪非常激动。

钱茹握住她的手:「姜荷,我带谢涛来看你了。」她用手轻轻拍姜荷的后背,在钱茹的安抚下,姜荷终于平静下来,阖上眼睛渐渐入睡,或许,这是两年来,她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了。

「姜荷失踪后,她的父母一夜白头,也曾到莲花村寻找过,后来移民到了澳大利亚。警方已经通知他们找到姜荷的消息,他们正从国外赶回来,不知道他们看到姜荷如今的模样,会有多痛心。」钱茹掖了掖被子。

「现在,可以把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了吗?」她转头凝视着我。

我站在窗下, 望着远处高架桥上的车流, 沉默了半晌。

事情还要从两年前那场大雨说起。

那天, 姜老师发现有一个女学生连续多日没来上课,隐隐觉得不对劲, 便到村子里去找学生的父母。

学生父母吞吞吐吐,只说孩子在阴阳桥上失踪了。

天降暴雨, 村民都说是地狱河神在发怒。

而此时杜红被黑猫抓伤, 村民要把杜红献给河神。

姜荷哪里愿意,她把杜红接到宿舍里,说要去镇上报案,极力阻止他们。为了证明阴阳桥的传说是假的, 她当着村民的面带杜红上了桥。

可不久后, 姜荷就在阴阳桥上失踪了,杜红也疯了。

我隐隐察觉到了这是个阴谋, 但我孤身一人在村子里, 为了保命, 我只能压抑住好奇心。

姜荷把所有事情都写在了日记本里, 包括劝我跟她一起去镇上报警。我不能让村子里的人知道我是知情人,所以我撕了日记本那几页。

后来, 洪水来临,村民陆续被转移,我就回到了省城。

「李大团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们不是说他的妻子就是在洪水中为了保护村民牺牲的吗?」我疑惑地问。

「不是。」我摇了摇头, 其实, 三十多年前, 村子里便开始流行阴阳桥的传说,村里的神婆选中了村长的妻子作为河神的祭品。

作为一村之长,李大团背负了整个村子的未来和命运, 也许是为了保住村长的权力和地位, 无奈之下,他只能献祭自己的妻子。

后来, 为了报仇,村长杀了神婆一家, 扔进地狱河里,伪造成被河神吃掉的假象。

阴阳桥的传说也因为这桩谋杀愈演愈烈。

再后来,李大团唯一的儿子因为疾病原因, 无法生育, 村民表面上尊重他,背地里都嘲笑他家绝后。

李大团的心理渐渐扭曲,开始用阴阳河的传说囚禁妇女, 贩卖婴孩,由于贫穷,越来越多的村民加入他的组织里,这才造成了今天的悲剧。

听到这里,钱茹眼中噙泪望着姜荷,悲哀地说道:「她想拯救他们,帮助他们摆脱贫穷,走出大山,没想到, 他们却毫不留情地将她拽入深渊。」

是啊,可怕的不是天灾,而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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