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节 一闪一闪亮晶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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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遇到曾经霸凌过我的初中女同学。

她考前威胁我,要我给她传答案。

不然就把我被欺负的照片发到网上。

我佯装害怕假意答应,看着她得意地冲我竖中指。

我微微一笑:

「这位同学,不尊重监考老师是会死得很惨哦。」

1

考前半小时,同场一起监考的男老师突然内急,我只能一个人先进场。

我刚走进教室放下试卷,就听见考场门被人重重一脚踢开。

伴随着几声不堪入耳的咒骂声,一个小孕妇模样的女生进了教室:

「什么傻逼考试,非得考,那个老不死的……」

「同学,请不要——」

我正想出声阻止女生请注意考场纪律,就看见那张浓妆艳抹的脸异常熟悉。

是张婷,我整个初中三年的噩梦。

张婷明显也看到了我,四目相对,她先反应过来,随即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又转头看了看黑板上的大字:

【成人考试】

噗哧,她幸灾乐祸地笑出了声。

也许是我稚嫩的脸庞让她把我错认成了考生。

她有些兴奋又立马假装热络地走到了我身边:

「亲爱的——」

话音未落,我防备地向后退了一步。

她明显一怔,眼神中强装的一丝友好马上破灭了:

「林安安,你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她拽住了我的胳膊,我被迫走下讲台。

周围已经坐定的其他考生眼看着我被她拉到教室后门:

「咱俩真有缘啊,你也没考上大学?老规矩,让我抄抄呗。」

张婷理所当然地认为我还是当年那个被她欺负到抬不起头的穷学生。

我摇了摇头,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她。

张婷见我不答应,便环顾四周后趴在我耳边恶狠狠威胁道:「你要是不让我抄,我就把你那些照片都发出去。」

张婷嘴里说的照片,就是初中时候她联合其他人欺负我时拍的照片。

没想到这几年过去,她还留着。

我假装有些害怕地低下了头,嘴里喃喃道:「别……」

张婷见我的模样,估计是回忆起了初中欺负我的场景,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

她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

「林安安,只要你好好听话,说不定,咱俩还能考上同一个大学呢。」

我假装犹豫地看了她一眼,她正满脸得意地看着我。

「好吧。」我有些为难地点了点头。

张婷见我答应了下来,瞬间长舒了一口气:

「都怪那个死婆子,非要我考什么大学 ,老规矩,小心点哦。」

张婷嘴里骂着,拿着准考证去找座位,留下我一个人还站在教室后门。

此时,指针已经指向了 11,距离考试发卷还有五分钟,那个男老师正好赶了回来。

2

滋滋滋——

教室广播发出了刺耳的噪声,随后机械的电子广播声响了起来:

「各位同学,成人考试即将开始,请遵守考场规则,本场幸存者将进入下一关,祝各位好运。」

广播声戛然而止,考场内瞬间响起了讨论声:

「什么幸存者?啥意思啊?」

「就是啊,这是正规考试不?」

「搞什么飞机啊?」

听着教室内熟悉的此起彼伏的说话声,我踩着高跟鞋走上了讲台。

接过男老师递过来的空白试卷,顺着第一排发了下去。

张婷的位置在三排靠窗,她此刻正睁着大眼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你……你竟然敢骗我!」

我走到她的位置把试卷给她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还在震惊中没反应过来。

试卷发完,广播再次响起:

「请各位考生在铃响之前不要使用任何文具,否则——」

广播话还没说完,就有一个男生眼疾手快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下一秒,血光四溅,洁白的墙壁上瞬间开出了鲜艳的花朵。

男生的头颅直接被炸开,伴随着几声难受的呜咽声,彻底断了气。

「否则,你将会被除去考试资格。」

除去考试资格的意思就代表着死亡。

男生很快被人抬了出去,我神色平静地和男教师站在讲台上,看着下边惊慌失措吓呆的考生。

广播继续播报:「请考生在试卷上写上真实信息,保持安静,并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答题。」

试卷只有一道题目——请简述自己所犯的罪行。

写一条合格的五分,写得越多得分越高,

得分高的同学将才有机会进入下一关。

此时,那群人还在刚刚亲自目睹死亡的画面中没有缓过来,可倒计时五分钟已经开始。

有聪明的早先一步周围还在傻愣着的人,开始急促地往试卷上写了。

电子表滴答滴答不停地提示倒计时,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动起了笔。

坐在靠窗那位,最先开始的穿黑色短袖留寸头男青年头顶上方「叮」的一声,跳出了数字五,

他已经成功答出一条了。

叮叮叮,随着时间变少,教室四处开始不停地响起了加分声音。

有人短短两三行就已经加了二十分了,而有人写了半张纸却还是零分。

抓耳挠腮地坐在第一排的中年大叔急得满头大汗,连幼时偷邻居瓜吃都写上了,才勉强加了五分。

而此时,张婷也正埋头往试卷上写着,从前只会考试睡大觉的人,头顶分数倒不低。

倒计时一分钟,有人抬起头甩了甩酸掉的手,看着自己和周围人头顶的分数,继续埋头苦干,

有几个断崖式居高的人已经停笔不写了,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从前从来没有在考场上得意过的人,只觉得自己赢定了。

时间到——

广播适时响起:「请考生停止答题,由监考老师收卷。」

试卷全部被收上来,并没有发生事情,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下面,请监考老师将试卷顺序打乱并随机分发给考生。」

「请各位考生交换试卷打分,根据自己的感觉给他的行为打分,满分一百,罪恶分数最高者,他将会直接出局。」

一瞬间,刚刚那些为了拿高分全盘托出的人慌了神。

3

试卷交换的声音在不大的教室里响起,几十个人神色各异地都拿到了别人的试卷。

「本环节可供交流,但请不要离开自己的座位。」

广播声落下,教室里瞬间响起了嗡嗡嗡的交谈声:

「你拿的谁的啊?让我看看是不是我的?」

「诶,你拿的我的啊,给我打低点,求求你了!」

「谁拿的我的啊?我不想死啊!」

一时间,没人在乎试卷上真正写的到底是什么,都在急切地寻找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谁手上。

五分钟很快过去,还没有一张试卷被打上分数。

「倒计时十分钟开始,请快速作答,否则全员淘汰。」

广播声总是在局面不可控时及时出现。

依旧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砰」的一声,前排刚刚在上一轮抓耳挠腮的大叔站了起来。

他憨厚地侧过身,满身正气地用洪亮的声音说道:「大家全部都打六十分,这样就不会有人淘汰了。」

此话一出,周围的其他考生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对呀对呀,都打六十分,谁也不会死。」

「我支持!」

「我也支持!」

喊声最大的是刚刚在上一轮拿最高分的那几个人。

看大部分人都同意,大家都一鼓作气,正准备往卷子上写的时候,广播响了:

「警告警告,分数一样全员淘汰!」

「搞什么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靠,妈的……」

教室内咒骂几句,又恢复了安静。

时间不等人,有些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面对这种生死攸关又伴随着太多不可能性的时候,总有人会站出来。

「要我看,不如咱们直接内投选一个,其他人就不用害怕了。」

说这话的正是上一轮最先拿到分数的男青年。

可是,选谁呢?

「我看,刚刚那个站起来出主意的大叔就……」

说话的人没有说完,但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可以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大叔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额头暴起的青筋凸显了他的愤怒。

好像故意似的,每个人的后背突然出现了每个人所拿试卷的人名和打分框。

每个人都能看到自己的试卷在谁的手里,也能看到自己被别人打多少分。

第一个分数出现了,78。

不高但也不低。

看到自己被打分数的人瞬间站了起来,立马给他手中的试卷打出了高一分的 79 的分数。

接着看到自己被打了 79,另外那个人直接给了 80。

接二连三地,分数直逼 90,一时间全乱了套。

但是也有好心的给别人打出了比较低的分数,妄图用低分也给自己换个低分。

再看张婷的分数 79,至少不会被淘汰,而她却给别人打了 88 的高分。

几分钟,几乎所有的试卷都打完了分数,最高得分的是无辜躺枪的一个瘦小的齐耳短发女生。

她明明只善良地给别人打了 60 分。

少女瘫坐在凳子上,似乎是回想起了刚刚男生死去的惨状,有些发愣,也不知道哭了,只呆傻地坐着。

其他围观的人看着少女露出不忍的神情却又庆幸自己没被选中。

「时间到,现在宣布淘汰者——」

广播却说出了一个根本不是少女的名字,明显是个男生名。

所有人都傻了。

被选中的人惊恐地瞪大着双眼,瞬间跌倒在地,不知道从哪里飞过来的钢钉,一寸一寸扎进他的身体里。

一共九十六颗,对应着他给少女打的分数。

那人是睁着双眼被拖出去的,没有血迹,只留下他痛苦的余音:

「恭喜各位进入一下关,请记得做个好人。」

4

「数学考试开始,请在空白演算纸上写上任意数字。」

「规则 1:数字与上一关答题相关。」

「规则 2:共有三次机会。」

「规则 3:数字对应着人数,请谨慎作答。」

「规则 4:可讨论,机会可转让。」

经过前两轮变化莫测的淘汰方式,教室内出奇的安静,谁也不知道这关真正的淘汰规则是什么。

如果说和第一轮相关,又对应着人数,那会是数字二吗?

第一轮死了的两个人。

但题目能会这么简单?

有人不信邪,真的在纸上写上了数字 2, 他身上的生命点也变成了 2。

还有人尝试写上了数字 32,对应着教室内的人数,

当然也不对。

如果这关放在第一轮,现在这个时刻,绝对有人起哄怂恿把别人生命值骗掉。

但现在,他们不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又有人尝试了其他数字,都不对。

「各位考生,诚实很重要,请认真回想上一关所作题目,答案就在其中。」

一直沉默的男老师开口提醒道。

诚实两个字给一些聪明的人提了醒。

第一个正确答案出现了。

教室内发出了轻微的骚乱,回答正确的是那个写浏览记录得分的男生。

他写下了 13 的数字。

「13 代表着我渣过的女生数,因为上一轮我写了自己是个海王。」

男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他的话却给别人提了醒。

接二连三,好几个人都写出了正确答案。

但仍有人试了好几个数字还不对。

「诶,那个谁,能不能把你生命值借我一个,反正你已经回答对了,还剩俩,给我一个呗。」

后边有个生命值只剩下一个的人拍了拍生命值还有两个的人,但那个人明显不愿意:

「我给你我就剩一个了,谁知道下一关会不会用啊。」

「你忘了,刚刚上一轮结束广播说了什么吗?请做个好人,你不给我说不定等下就没命喽。」

那人倒是很懂人心,瞬间让不舍得变犹豫了。

他怂了,他给了。

拿到生命值的人,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拥有两条命。

随后立即写出了正确答案。

他被骗了。

「请抓紧时间,倒计时一分钟。」

广播声像催命符般,时间一到又要有人消失,惊得所有人下意识抖了抖。

全场或多或少每个人都还剩一条命,大半人已经给出了正确答案。

「时间到。」

仍有四五个人没有写出正确答案。

「现在公布本轮淘汰人数,一人。」

意料之外却又很合乎常理。

刚刚借给别人生命值的那个人,直接被身穿白色连体化学实验服的人押了出去。

5

「请把数字转化为人名,写错会从考生身上摘取一块金条同等价值物品作为惩罚,可以是衣服鞋子手表,也可以是肉……」

肉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

「时间为两分钟,计时开始。」

要想在两分钟内写出十几个名字还是有点难度的,所有人都开始迅速提笔。

空白纸上每写上一个名字,就会同样展示在黑板上做统计。

并没有几个名字是相同的,因为在座的考生人生轨迹都大不相同。

只有一个名字,反复出现了二十七次:

【胡晶晶。】

「时间到,请三排左二,四排右一起立。」

广播响起,我和男老师分别走向两人。

我取下面前年轻女人的银色手镯和镀金耳环,两者价格并不足以抵扣金条的价值。

我看到了她那头齐腰的长发。

随着女人的哭声传遍整个教室,男人痛苦的叫声直接压盖了哭声。

男老师直接要了那男人一只耳。

血液滴落在木质课桌上,汇聚成流又顺着桌沿往下流。

「我受不了了!」

突然有人拍案而起,是个穿白衬衫戴黑框眼镜的男的,他面色因为紧张而憋得通红,一把推倒了自己面前的桌子:

「我们为什么要忍受这样的惩罚,我们大家一起冲出去,总比在这儿被吓死强!」

他义愤填膺的声音回荡在整间教室,可周围的人只是抬头淡漠地看着他,仿佛知道下一秒他就要死一样。

果然下一秒,男人见没有人响应他,自己疯了似的冲向教室外。

却只见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般直接把他拽了回来。

男人不受控制地撞向了白墙,开出了一朵又一朵鲜艳的花儿。

他死了。

「恭喜各位本轮测试通过。」

「五分钟后进行下一关,请简述脑海中关于胡晶晶的记忆。」

6

「去年在厂里干活时跟胡晶晶一个车间,说过几句话,后来她忽然走了,就再也没见过了。」坐在教室第一排的连帽卫衣男起身说道。

既然有人先开口了,剩下的人也开始作势回忆起来。

「我记得她好像住我隔壁宿舍,有时候经常跟男人一起回来,私生活挺乱的。」刚刚差点被吓死的齐耳短发女生第二个回答。

陆陆续续的几个男的也说了,包括海王:

「我追过她几天,小丫头性子很烈,没办法也没追上。」

「我跟她在一起过,不愿意睡就甩了。」

剩下几个女生都互相看了看周围的人,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她说话很直,我们没人愿意跟她一组。」

「不过,她跟领导关系倒挺好的。」

「她爸有病,她妈精神有问题,他们家就靠她的工资撑着。」

「听说还是个本科呢,来了厂里干活倒是挺利落的。」

那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试卷上?

「大家都传她不检点,我在背后多少也说过几句……」短发女低着头,用蚊子般的声音说。

「我追她没追上,就拍了点那种照片想……可我还没发给她呢,她就走了。」

「我把偷拍她的视频放到了小网站上,很多人都看到了……」

俩男生挠了挠头,丝毫没有该有的羞愧。

「她说话总得罪人,我跟其他几个女孩都不想和她一起做工,就偷偷跟工头告状了,她被罚了钱。」

「我……她总是一副清高样儿,我就随便说了她几句,她却说我造她黄谣。」

「我们几个在厕所堵过她,可谁让她总跟我们不一样,大半夜不睡觉看书,真可笑。」

十几条不轻不重的回答,犹如一张密织得喘不过气的网将胡晶晶死死掐住。

忽然广播传出了一阵悠扬的旋律,很快就停了下来,发出玻璃弹珠掉落在混凝土钢架上的响声,一下又一下沉闷地敲击在在座每一个人的心头:

「找出害死胡晶晶的凶手,获得自由。」

7

「我就说了她几句子虚乌有的话,两句话怎么可能是我杀了她呢?她承受能力这么差吗?是你吧?你都动手打她了!」

短发少女像活了过来似的,疯狂地摆脱自己的关系,伸出手指向张婷。

张婷一愣,随即立刻反驳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的陈哥喜欢胡晶晶,你在背后造谣她妈在外边做小姐!」

「我没有!是你,你看不惯她干活快拿钱多,还被领导表扬了,人家本科生就是干什么都比你厉害!」

原来这么多年过去,人是不会轻易改变的。

少女和张婷剑拔弩张互不相让,旁边写偷瓜的中年大叔开口了:

「你们两个女娃不要吵了,人都没了,唉。」

大叔叹气地摇了摇头,满眼不忍和遗憾。

「呦,这时候装好人了?你假借工作之名把她喊到办公室,摸人家屁股的时候怎么不说?」海王站了起来,话都说男人脸上了,他也丝毫不再避讳,指着中年男人的鼻子吼道,「我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她就被你骚扰过好几次,要不是我拦着,你怕是早就得手了吧?」

教室内一阵唏嘘,纷纷拿质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刚刚还装得憨厚淳朴的男人。

中年男人瞬间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一把抓住了海王的衣服领子,海王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着他,

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一声尖厉的女声:

「干爹!」

发愣少女上前拉住了中年男人的手,拽着他让他消消气。

海王看着眼前一幕笑了:

「你还有脸说胡晶晶?你自己是个什么脏东西?」

少女没说话,红着脸只拉着干爹往教室后面空座上走去。

「我说各位,凶手就非得在我们中间吗?」

坐在教室最角落里,第一轮拿了高分数的黑帽男青年出声给了所有人当头一棒。

「对啊,胡晶晶又不是死在厂里,咱们只不过做得过分了些,谁说就一定是咱们。」跟着男青年一起在上一轮拿高分的其他几个人也随声附和,「你们都仔细想想,她在外边有没有结仇什么的?咱们一会也好投票。」

三两句话,教室里的风向已经变了:

「我记得他爸在外边欠了好多钱,别被是债主弄死的吧?」

「他爸之前是个赌鬼,腿就是被打断的。」

「听说她妈去做那种工作,就是为了还债。」

「一次几千,来钱快得了。」

「她还是本科生,长得又好看,可不止几千,几万都有可能。」

「我记得她还有个弟弟,弟弟也赌,跟她爸一个样。」

「她爸真不是个好东西,她都考上大学了,非得让她退学打工。」

「可惜了,她要是能好好上学,也不用挤在这儿为了多挣几块钱连饭都舍不得吃。」

「是啊,她其实也挺好的。」

教室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诶,不是我说,你们一个个当初在背后骂胡晶晶的人,怎么现在还有脸同情起她来了?」

「找不出凶手,我们都得死。」

8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悬挂在教室墙上的黑色长方形广播播放器上。

突然,一声不大的嘀嘀喇叭声响起:

「回答错误,还剩余两次机会。」

教室里瞬间传出齐刷刷的叹息声,为首的男青年气得一脚踹在了多媒体铁桌上:

「妈的,不是债主难道是她爸啊!」

没有人接话。

「要不然大家再想想细节,拼凑拼凑说不定能有帮助。」

有人默默站了起来:

「我不小心偷看过她的笔记本,她好像生病了。」

那是个穿着灰色连帽卫衣的瘦小男生,默默地从教室后排角落里站了起来:

「那天她不小心把书包落在了车间,我就没忍住……她笔记本里夹了张诊断书……」

「是胃癌,确诊时间在两年前。」

两年前,胡晶晶还没有进厂。

9

胡晶晶是冬天进的厂,来的时候只带了从学校拿来的薄被子和几本书。

别人的床板上都铺着厚厚的褥子,而她将不知道从哪捡来的旧凉席铺在了身下。

还是厂里的大姐喊她去后勤处领的生活用品,这才勉强没被冻死。

有人打听她从哪里来,她不说。

胡晶晶平时除了做工吃饭就只待在寝室,也不跟人打招呼。

总爱自己摆弄着她那床头放的几本翻烂的书,书里还夹着几张似乎是她上学时候得奖的相片。

那上面的胡晶晶,面容姣好,青春洋溢地举着荣誉证书冲着镜头比耶。

跟现在完全不同。

而且她似乎还很缺钱,连食堂加餐一块钱的鸡腿都舍不得买,卫生巾也是用得最便宜的杂牌。

也不像其他小姑娘化妆品一大堆,她连最基本的水乳都没有。

刚开始,大家都以为她是村里来城里打工的,没见识。

直到有次电话打来寝室,跟她一起住的人才知道她是上了大学的。

学校老师来劝她回去上课,连她大学的室友都打来电话劝了她好几次:

「晶晶,你有什么困难学校帮你解决,助学金,勤工俭学都可以申请的。」

无论她老师怎么劝,她从头到尾只有一句:

「别告诉我爸,求求你……」

闹剧一直维持了半个月才消停,虽说她不愿意回学校,但每天还是老拿着书很认真地看。

本科生做事不靠蛮力,胡晶晶脑子好使,干活也利索,很快就得到了组长的重视。

她长得又好看,同样也吸引了厂里很多男的喜欢,追求她的一大堆。

厂里谈恋爱不是什么稀奇事儿,有的为了打发时间,有的为了追求刺激。

可胡晶晶和别人不一样,哪怕男生都堵在她宿舍门口了,她也倔着脾气不答应。

女生都在背地传她清高,不检点。

后来,唯有海王入了她的眼,两个人在一起了一个半月。

胡晶晶说他很像她的一个同学。

可后来也还是匆匆分了手。

10

「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我记得挺突然的吧。」有人开口询问道。

教室内三三两两的人或坐或站,都在低着头窃窃私语,时不时抬头看一下表。

「是,她走的前天下午我还买了花送她呢。」海王搭了话。

「你俩不是早分了?你送哪门子花?」坐在后排桌子上的男生质疑他。

海王咳嗽了声,显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我想复合。」

教室里爆发了小范围的唏嘘声,海王急切解释道:「谁让她又要跟别人好了?我气不过。」

别人?

「就她走的前一天上午,我看见她在厂房后边跟一个男的抱着哭。」海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似乎有些气愤地捶了拳桌子,「那丫的男的跟我长得有八分像,胡晶晶竟然拿老子当替身!」

这料是大家意想不到的,教室内纷纷议论起来。

忽然有个后排坐着个不起眼的瘦弱麻花辫女人站了起来,环顾四周轻声开口:

「那是人家初恋。」

胡晶晶的初恋叫江哲,是她高考结束后在餐厅打工时认识的。

两人一见如故,情窦初开的年纪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一起。

「你的确跟他长得很像,不过他可比你好得多。」

麻花辫女人淡漠的目光扫过海王,又看着一屋子都盯着自己看的人。

忽然用手指了指我的方向,她看着我,我挂着工牌与她对视。

「胡晶晶遇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她平淡的语气犹如问你吃饭了没有一样平常。

说完,她又重新蜷缩回了阴暗潮湿的教室角落。

似乎像做梦一样,所有人都愣住了,这个冷不丁蹿出来的女人,遥遥躲在角落直勾勾地看着站在明亮讲台上的我。

「疯了吧?这人脑子有病吧?」

随着几声咒骂,教室又恢复了沉默。

只有我,后背愕然生出一身冷汗。

11

胡晶晶走后的一周,厂里突然给每个人多发了一千块钱。

说是厂里业绩不错,奖励大家伙儿吃顿好的,所有人都很高兴。

「那一千块钱我给老婆女儿买了礼物,她们特别开心,大老板真是个大好人。」

有人回想起那次莫名其妙的发钱猜测会不会和胡晶晶有关。

「怎么可能?那钱不是奖励员工的吗?跟她啥关系。」

「就是啊,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跟工厂扯上啥子关系哦。」

没有人愿意把钱和胡晶晶的死联系在一起。

「可你们难道不记得在发钱之后,厂里突然来了一批人,神神秘秘地在厂里搜罗了一圈,又悄无声息走了。」

忽然,有个坐在第一排的寸头男生转过身来,看着身后的众人说道。

他这样一说,好多人的记忆渐渐涌了上来:

「确实有那么一批人,我记得还问过我,厂里有没有苛待员工,那时候我刚领完钱,自然说没有喽。」

「难不成,这胡晶晶的死还真跟厂里有关系?总不能是工作太累猝死的吧?」

一时间教室里众说纷纭,广播第二次机会的时间也快到了。

刺耳的铃声在教室内循环响起,催促着众人赶快报出答案。

可教室里商量了半天也没得出个准确的答案:

「说不定真是老板呢?不然他莫名其妙发啥钱?」

「填吧填吧,吵死了这铃声。」

随着叮咚一声,第二次的答案已经报了出来。

黑色广播器停止了刺耳的音乐,短暂几秒后,机械的女声传来:「对不起,回答错误。」

教室里如轰然炸锅般吵了起来,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最后一次,倒计时十五分钟。」

广播又恢复了安静,所有人看着一分不歇的钟表,没有了还剩下两次机会时的从容,显然都开始着急了。

「臭娘们,死了还得连累我们!」有人咒骂着,一脚踹到了桌子,趴在窗户边试图想要找人救命。

可这个地方,好像除了他们连鬼都没有。

时间已经慢慢接近中午,日头的阳光越来越炙热,透过蓝色窗帘照进屋里。

第一次觉得阳光这么瘆人。

越是最慌乱的时候,越能激发人的记忆潜能。

一直坐在位子上的张婷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张豪!胡晶晶把张豪打了!」

张豪是厂里谁也不敢惹的人。

张婷描述得有声有色:「那天我从澡堂洗完澡回来,就看见张豪捂着流血的头从我前头一瘸一拐走了,我再回头就看见了胡晶晶。」

「你怎么不早说啊?」有人埋怨起来。

「你们都说胡晶晶不检点,我以为……再说,我哪里敢惹张豪啊!」张婷委屈地解释起来。

有人也默默举手站了起来:「那天我也看见了……张豪好像想强一个新来的女孩,结果被胡晶晶给搅黄了。」

「可张豪也不至于为了这点事就杀人吧?」

几个年纪大的人在听到张豪这个名字的时候,都互相看了一眼,又默默将头转向了别处。

「胡晶晶新来的,惹谁不好惹张豪啊。」

有几个来了厂里没多久的小年轻摸不着头脑,纷纷向周围其他人打听其中的内幕,可没人愿意详说。

「哦对了,胡晶晶不见的那天,她好像还挺高兴的,说第二天要请假去送人,竟然还问我要不要带东西。」和胡晶晶的同寝室女生插话道。

海王随即接话:「送她初恋,那男的要为了她退学挣钱陪她看病。」

12

一个拼了命从原生家庭沼泽地里爬出来的女孩,在即将开启人生新篇章的同时也遇见了爱情。

本以为会是大女主逆袭打脸有点甜的故事,却因为一张苍白的诊断书,彻底将她刚刚燃起的火苗硬生生掐灭。

「医生说,还有得救的。」

胡晶晶就这样,抱着大一买的烂棉花被子从学校去了流水线工厂。

她说要靠自己挣钱救自己的命。

她不能妥协。

她从女校毕业的那一天起,就绝对不可能再回去,不可能再任由父亲摆布将自己嫁给远房表哥。

「老师,求求你,求求你别告诉我爸。」

胡晶晶永远记得那一天,是女校的老师将她紧紧护在身后,是女校老师给了她生的希望。

「你女儿要读书,她不要嫁人!」

「钱我来出,只要您愿意让她念书。」

胡晶晶吃着最便宜的饭,做着最累的工,受着最恶的污蔑。

她想要生,她想要活,想要过自己的人生。

江哲是在胡晶晶莫名其妙和自己分手后,后知后觉才察觉到不对劲的。

他坐着长途火车从学校去了胡晶晶的学校,才知道她早就办理了休学,不知道辗转多少个地方打听,才知道了她的近况。

他拿着那张诊断书久久不能平静,看着面前不知道忍了多久扑在自己怀里痛哭的她。

江哲心像被油煎了一般,自己来的时候听厂里一些人对她不堪入耳的侮辱,他从来不知道她在过什么样的日子。

他撒谎了。

他说他认识首都的医生,这种病见得多了,肯定能治好。

他说他最近在和学长接单跑业务挣了不少钱,再等他三个月,他就带她去首都看病。

胡晶晶信他,脸上也终于露出了笑脸,吵嚷着明天请假去火车站送他。

江哲自然不认识什么医生,也没有什么项目业务,他当即就给学校打去电话请了长假。

「我亲耳听见他要去打工给她治病,怎么可能听错?」海王说道,「也就是那一天晚上,胡晶晶失踪了。」

「江哲没等到,还以为她没请下来假,就走了。」

海王说完低下了头,他是爱胡晶晶的,只不过,他永远都不可能和江哲相提并论。

「靠,真的是张豪干的啊?为什么啊?」

教室里,在听完海王复述后陷入了一阵绝望的沉默。

除了张婷的目击,和其他一些人听来的流言,并没有直接理由说明就是张豪。

机会是只剩最后一次了,这次再回答错误全员淘汰。

13

「不是我说各位哥姐啊,你们还知道什么别藏着掖着了,赶紧说了,不然咱们一块死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有个一直透明没什么存在感的女生站了出来:

「那天晚上,我看见张豪跟着胡晶晶进了厕所。」

她低着头,颤抖着声音咬着牙几乎是吼出来的:

「张豪就是个畜生!」

「我……我听见了晶晶的叫声……可是我不敢进去……」

砰!

有人狠狠踹了课桌一脚: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

女生哭着呜咽道:「因为我也被张豪……我不敢……我真的不敢。」

张豪,厂区里恶魔一般的存在,只要是看上哪个女生就一定要不择手段地得到,谁敢阻止就会遭到肆无忌惮地报复。

「唉,我在厂里干了有五六年了,哪个稍微漂亮一点的女生没有被他骚扰过啊?前几年有个女生受不了跳楼了,结果他屁事没有。」

「好不容易熬到他跟着他爹去了外地两年,这不刚回来,就让胡晶晶给碰上了。」说话的大姐语气里满是怜悯与可惜。

「那就没人管吗?」海王问道。

「谁敢管啊,他有个好爹,胡晶晶这事就算被捅出来了,他爹也能捞他出来。」

厂里老人儿早就习惯了这种事情的存在,受害者不敢言,目击者不敢说。

「倒计时一分钟,请尽快作答。」广播的声音打破了教室沉重的气氛。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了答案,却丝毫没有想象中那样兴奋。

大家都沉着脸,听着广播播出一段悠扬的音乐。

随后,机械的女声响起:

「回答正确。」

他们获救了。

教学楼外,一声急促的警笛声划破天际,无数穿着制服的警察冲上了楼。

14

「张豪因故意杀人罪,猥亵罪,强奸罪,囚禁罪,被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其父革职严查。」

「国家正开展扫黑除恶专项行动,对黑恶势力保护伞决不姑息。」

我带着审判结果去了胡晶晶的老家,正碰上村里办喜事,到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胡晶晶的家在村东头,我一路边打听一路往里走。

找到的时候,才发现办喜事的竟然就是胡晶晶家。

我见到了她爸,是个佝偻着背、戴着大红花正和别人喝酒的小眼男人。

男人见了我,狐疑地打量了我两眼,我上前去喊了声叔叔:

「我是胡晶晶的朋友,我来送……判决书。」

男人打着哈哈,喝酒喝红了脸还一个劲地招呼新来的客人吃席。

我没忍住高声又喊了句:「叔叔!」

宾客察觉到这边的动静, 男人这才皱着眉把我拽到了一边, 恶狠狠地开口:「什么判决书?今天是我女儿大喜的日子!」

我愣住了, 没听说过胡晶晶还有姐姐妹妹啊。

我双手攥紧文件袋,目光转向堂屋, 正对门正摆放着胡晶晶的黑白照片。

可遗像旁边, 还放着另外一个陌生男人的遗像。

两张照片中间绑了个大红花, 身后墙上贴了个大大的喜字。

「你……你……」

我惊得久久说不出话来。

男人见怪不怪地往土地上吐了口痰,拿鞋底在地上来回摩擦:

「养个赔钱货, 也就死了能值点钱。」

说完, 他又笑着重新转身回到了宾客宴席中敬酒。

胡晶晶被他爸以一千二百块卖给了一家病死男人配阴婚。

15

我又去了胡晶晶上的女校, 见到了当初教她的老师。

听我是胡晶晶的朋友,拉着我的手一个劲跟我夸胡晶晶有多认真,有多努力:

「只可惜她再也回不来了。」

老师背过身哭了起来,带我去看了胡晶晶曾经住过的宿舍。

墙壁上贴着高中时期笑容灿烂的胡晶晶照片。

我坐在那张承载着胡晶晶无数期许的床上。

忽然心头绷着的一根弦突然断了。

我再也忍不住抽泣起来。

胡晶晶,是我对不起你。

16

我的记忆又回到了那片黑暗的树林里。

我被张豪按在地上死命挣扎,却怎么也挡不住他胡来的手,眼看着自己的衣服被他撕碎扔掉,那一刻,绝望的我看见了胡晶晶。

「胡晶晶比我漂亮, 还是本科生,求求你放了我,去找她……」

我哭着求张豪, 张豪回头看了一眼,竟然真的停手了。

他放过了我,转身想去拖胡晶晶,却没想到胡晶晶力气那样大,竟然把张豪给打了,还帮我穿好了衣服。

她鼓励我报警,可我根本不敢。

我知道,心怀不满的张豪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第二天晚上,我眼睁睁看着他把胡晶晶拖进了汽车后备厢。

可我不敢说实话,没人能管得了张豪。

直到巡回组找上我, 我才答应陪他们演这一出戏。

多位目击证人,多份证词, 还有张豪之前伤害过的女孩全都站了出来。

警察说我勇气可嘉, 帮助他们破获案件,值得表扬。

可我总是夜夜噩梦缠身。

我没有像小说里被霸凌后逆袭复仇,自从初中被孤立后,我的成绩就一落千丈, 最后不得不进厂打工。

我也是千千万万个嫉妒造谣胡晶晶的一份子。

我也学会了看不惯好学生,我也学会了孤立别人。

17

如同做梦一般,我从女校出来,正碰逢上课铃打响,一群青春洋溢女学生从我身边跑过。

我似乎在他们当中看到了曾经的胡晶晶。

「等一下!请等一下!」

女校的老师追了出来, 抱着一沓银行流水账单递给我:

「你是晶晶的朋友, 请问你认不认识这个人?」

「他每月都汇款过来说是给晶晶的, 可是晶晶早就不在这里了呀。」

我看着汇款人的名字,是江哲。

再看汇款地址,缅北。

「回不去了, 晶晶,照顾好自己。」

我握着那封简短的信,险些昏了过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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