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缅北小公主的身份隐藏了近十二年。
直到今年暑假和同学去旅游时,被不正规的旅游团以高价卖到了缅北。
在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我们遭受了非人的对待。
后来爸爸赶来救我,我求他把我的同学一块带走。
他却面色深沉地告诉我:「你作为我的女儿,应当无情无义心狠手辣……」
1
「一共三个,全是大学生,脑瓜子灵得很。」
这是旅游团里那个黑心导游把我们卖进诈骗集团时,和负责人龙哥说的话。
也正是因为这层大学生的身份,让我跟杨乐乐暂时免去了被迫害一圈的规定。
大概是为了震慑,在那个集体宿舍里,我们被迫参观了一些少儿不宜的场景。
龙哥还不忘朝我们放狠话:「看到没,不好好搞业绩的话,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我不寒而栗,全程闭着眼睛。
那些凄厉的惨叫声一直回荡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不要被这样对待!不要成为待宰的猪!
在杨乐乐和徐绍不理解的眼神中,我走向龙哥。
「我要见你们大老板。」
龙哥睨了我一眼,十分不屑道:「就你也配?」
我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请你转告他,我是孙博仁的女儿。」
我话音刚落,耳边就响起一阵嘲笑声。
「哈哈哈……来到这里还想搞关系,什么孙博仁,你就是孙悟空的女儿都没用,来了这里照样得听老子的。」
除了龙哥,他手底下的小喽啰也在笑。
「没听说过牛魔王来了都得耕两亩地再走吗?」
「话说孙博仁是谁?确实有些耳熟,小丫头有这心思,还不如多想想怎么做业绩。你要是业绩达到千万级别,说不定龙哥一高兴就让你见大老板。」
「就是就是……」
我攥紧了拳头,也不是没想过他们不会相信。
话说,就连我也七八年没见过他了。
事到如今,想要脱身,只能靠我自己了。
2
自打懂事起,身边的人都称呼我为缅北小公主。
他们说爸爸是缅北的王,非常厉害。
那时我不懂,直到八岁那年,我亲眼看见他拿着枪杀了一个人。
脑浆喷出的瞬间,我抑制不住地尖叫出声。
爸爸自然也发现我了。
当天晚上,从小照顾我的保姆全都换成了别人。
我不理解,还特别害怕,就壮着胆子跑去问他。
「爸爸,你是不是把阿姨她们也杀了?」
爸爸当时在书房,看见推门进来的我并没有发脾气,而是拉过我的手指着地球仪的一处说道:
「颜颜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我点头。
「你曾经说过,你和妈妈都来自那里。」
「爸爸送你去那里上学好吗?」
我有些激动,「在那里能找到妈妈吗?」
爸爸抬手揉了揉我头顶的发丝,叹了一口气道:
「你妈妈回不来了,是爸爸骗了你,她在生下你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闻言,我呆住了。
记得每当我问起妈妈时,他都会告诉我妈妈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可现在他却告诉我妈妈已经死了?
一直以来的信念瞬间崩塌。
我哭着大喊道:「骗子,是不是你杀了妈妈?」
其实我知道不是,但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我此刻的心情。
被欺骗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爸爸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他怒斥道:
「孙颜,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应当明白!」
我噤了声,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一直以来,妈妈都是他的逆鳞,无人敢提,他已经很大程度在容忍我了。
这次依旧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第二天,我就在爸爸秘书的带领下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在那一待就是十二年。
除了最开始的几年里,爸爸会时不时打来视频电话,到后面,不知道是不是他把我忘了,连电话也不打了。
我在国内生活的很开心,也渐渐忘记了那些不好的记忆。
可我做梦都没想到,这次旅游会让我阴差阳错再次回到这片土地上。
而时隔多年,这里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龙哥他们不认识爸爸,有没有可能他已经死了?
来不及多想,我们就被带到一处工作岗位上。
这里人不多,都是和我们一样刚进来的新人。
有专业的人员统一培训,指导我们该如何进行诈骗。
我内心一直是抗拒的,也没仔细听。
倒是杨乐乐,很快就掌握了诀窍,并且凭借甜美的声线拿下了第一单,整整三十万。
龙哥开心的同时,把目光放在我跟徐绍身上,嘴角扬起一抹狠厉的笑容。
「都是大学生,差别怎么那么大?」
「看来得让你们吃点苦头,才知道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
我看向徐绍,他也跟我一样紧张,都不知道龙哥嘴上说的苦头是什么。
但下一秒,电击棒抵在身上的那种酸痛感传遍全身,我腿瞬间发软瘫倒在地。
但他们并没有就此放过我们,铺天盖地的棍子砸了下来。
我捂住头哭喊,期间徐绍一直护住我,替我挡下了不少毒打。
所以他的伤势也比我严重多了。
他们甚至没有给我们养伤的机会,又马不停蹄地把我们押回到工作岗位上。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如果这次还拿不到业绩,等待我们的就远不止一顿毒打了。
可是,要我违背良心去欺骗人,我更加做不到。
有一个人或许能帮助我。
3
我们的工作其实很简单,就是通过打电话来进行网络诈骗。
号码、话术都是他们安排好了。
我再次找到了龙哥,说明我的目的后,他盯了我一会,忽然抽出腰间的枪抵在我头上。
脑海中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那些尘封的记忆。
爸爸那个时候就是这种眼神,充满杀意。
我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故作镇定地说道:
「如果我失败了,你再杀我不迟,这儿这么多人,我也不会傻到去骗你。」
龙哥听完收了枪,「那就先留着你这条小命。」
说着又吩咐他人把手机给我。
整个过程,龙哥和手底下的人都在一旁监视着我。
因为我和他说,我有办法骗到一大笔钱。
我拨通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等待的过程中,心脏狂跳。
直到电话接通,那头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
我按照龙哥他们给的话术和对面聊了半天,还趁机说了只有彼此能懂的暗语。
但我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记不记得曾经那个很依赖她的小女孩。
其实我有一个儿时的玩伴,叫霍宴。
他比我大三岁,一直像哥哥一样照顾我,能容忍我的小性子,也会在犯错被爸爸骂时,偷偷跑来安慰我。
从记事起,他就一直住在我家,那会不懂为什么,只知道在无聊的岁月里多了个伴,甚好。
现在想来,他的父亲一直在爸爸手底下工作,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一种牵制。
后来回国了,我们就彻底断了联系。
但我怎么也想不到,现在会以这种方式再去联系他。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龙哥耐心渐渐耗尽。
「臭娘们是不是在耍老子?」
他气急败坏,一把扯住我的衣领往上提,由于力道过大胸前露出大片肌肤。
慌乱之下,我伸手打了他一巴掌。
响声之后,四周安静下来。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要完蛋了。
果然,龙哥面目狰狞,单手把我丢在台面上,就欺身上来。
我拼命挣扎,手脚并用。
「放开我!」
一股汗臭味袭来,我几欲作呕。
眼看要被他得逞,底下有人喊了一句。
「大鱼上钩了。」
龙哥停下动作,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开了我。
最后意犹未尽地说道:「算你走运。」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深知在这里硬碰硬的话只有死路一条。
现在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而就在当天晚上,我完成了两百万的业绩。
霍宴果然还记得。
龙哥看向我的眼神也变了。
「好好干,你不是想见大老板吗?等你业绩做到一千万,我帮你申请。」
说罢还递给我一瓶牛奶。
我伸手接过,又在他走远后将奶丢进了垃圾桶里。
给一个希望让你拼命卖力,等目标达成的那天,真的能得到我们想要的吗?
4
我跟杨乐乐接二连三拿下业绩,徐绍成了最惨的那个。
他上一次的伤还没好,又因为上班中途跑了趟厕所,裤子都还没提就被看守的人带了回来。
龙哥当着所有人的面要把他腿打断。
「不好好做业绩,上班还偷懒,谁要是敢和他学,下场一样。」
说着手底下的人就要动手,我和杨乐乐同时站了出来替他求情。
「龙哥,求你饶过他这一次。」
「饶?我这压根就没这个字,不要以为做了一点点业绩就蹬鼻子上脸,再多说一句话连你们的腿一块打断。」
我沉默了,因为我知道,这话是真的。
但不知道杨乐乐是怎么想的,只见她跪在龙哥面前拼命磕头,求他饶了徐绍。
「只要你能放过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不睡觉做业绩,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求求你别打断他的腿。」
龙哥缓缓附身,用两个手指抬起杨乐乐的下巴。
我看得心惊肉跳,他这是什么意思很明显了。
「乐乐,不要。」我拼命摇头。
不划算,不划算…
没人知道,我们三个不但是同学,徐绍和杨乐乐还互相喜欢。
徐绍挣扎着想起来,结果脸上实打实地挨了两拳,鼻血流了一地。
龙哥拉着杨乐乐就要走,我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因为我知道,这一步之后将是万劫不复。
哪怕现在什么都做不了,我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龙哥,求你放了他,我们可以帮你做更多的业绩,如果只是为了泄欲,大可不必。」
言外之意,我们还有价值,毕竟这里最不缺的就是女人了。
龙哥听完,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
「孙颜,老子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了,轮得到你来教我做事?」
"看来是我太仁慈了,就该在进来那天办了你。"
说罢,他丢开杨乐乐,一把扯过我的头发,哈哈大笑起来。
头皮传来剧烈的疼痛,我被迫仰起头。
「你要是敢动我,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相信霍宴,他一定会来的,一定!
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掉,我感觉到胸前一凉。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道枪声响起。
龙哥举着的手僵住了,他原本的目的是扯下我的裤子。
而现在,他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大,脸上全是不敢置信。
因为子弹打在了他心脏的位置,正滋滋往外冒血。
霍宴就是在这个时候朝我走了过来。
他的五官长开了,成了高大俊朗的少年。
一件外套盖在了我身上。
霍宴用自责的语气说道:「颜颜,对不起,我来晚了。」
我眼睛酸得厉害,侧过头才发现爸爸也来了。
看来这苦没白受。
我从他眼睛里看到了未曾收起的杀气,还有一丝丝懊悔?
我颤着嗓子喊了句:「爸爸……」
5
龙哥口中的大老板,此刻正点头哈腰地和爸爸说着什么。
霍宴如同儿时一般紧紧牵着我的手。
自懂事起,他个子就比我高,长到现在我必须扬起头才能看到他的脸。
「还好你们来了。」
我的声音很轻,轻到像是会被风一吹就散。
「还有谁?还有谁欺负了你。」
霍宴问这话时,连嗓音都是颤抖的。
我环顾四周,目光所到之皆是抽气声,所有人都不敢抬头看我。
我又看了眼门外,霍宴带的人可真不少。
他们怕也正常。
「除了被你杀掉的,就没了。」
这时,爸爸朝霍宴看了一眼,接着又是一声枪响。
是那个大老板倒下了。
在场的员工吓得全都抱头蹲下。
霍宴冷漠地收回枪,整个过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了?
大概察觉到什么,霍宴重新握住了我冰凉的手。
「颜颜别怕,欺负过你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他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仿佛刚才那两个人不是他杀的一样。
我拼命忍住,才不至于尖叫出声。
爸爸把目光放在我和霍宴身上,最终还是迈步走了过来。
第一句话是:「长大了。」
我红着眼睛看他,「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你身上流的是我的血,瞎说什么。」
「回家吧。」
我下意识看向杨乐乐和徐绍。
「能把我的同学一块带走吗?」
爸爸面色沉沉,没有表态。
我又看向霍宴,这次就连他也没吱声。
这种情况下我怎么可能把杨乐乐和徐绍留在这里。
「我只带两个人,可以吗?」
爸爸提醒道:「不要忘了你的身份。」
语气中暗含警告。
我不想轻易放弃,「可他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朋友?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看来这些年你并没有学到什么东西,那好,今天就让我给你上一课。」
爸爸递给我一把手枪。
我不明所以,更加不敢接。
「你可以自己选择,要么一个都不带走,要么杀一个留一个。」
「为什么?」
在这里人命到底算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注定不能被这些情感羁绊,无情无义心狠手辣才能在这里立足,懂吗?」
无声的僵持。
他这摆明了就是在试探我。
一个十年未见的人,确实带着很多不确定性。
尤其是我还提出要带走杨乐乐和徐绍。
搞不好连我自己都走不掉。
不行,这样太冒险了。
爸爸再次开口:「决定不了我可以帮你。」
话落,他手中的枪就指向了徐绍。
我心提到嗓子眼。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杨乐乐扑身上去挡在了徐绍面前。
我将计就计,假装一脸震惊地指着他们二人,「你们……你们……什么时候……」
后面的话我没说了,脸上的表情是既受伤又难过。
杨乐乐也配合着我说道:「对不起,颜颜,其实我也喜欢他。」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原来我是对徐绍有意思。
我壮着胆子握住爸爸手上的抢,说道:「爸爸,算了吧,你也许是对的。」
意外的是,他居然真的放过了徐绍和杨乐乐。
只是那会我还不知道,因为他们已是将死之人。
6
我被霍宴带到一处庄园里,这比我儿时住的大上了好几倍。
我不由感慨道:「看来爸爸比以前还要有钱了。」
霍宴不知道在想什么,闻言也只是笑了笑。
也是在回来后我才知道,霍宴的父亲早就去世了。
然而短短几年时间过去,霍宴就成了爸爸的得力干将。
「宴哥哥。」我突然跟小时候那样叫他。
霍宴定定地看着我,眼神温柔。
「别怕,这里跟以前一样,我也是。」
我感激地抱住他,「谢谢你能懂我。」
四周静静的,微风轻轻吹过,一旁的樱花缓缓飘落,粉红中夹着晶莹的白色,像一只只蝴蝶在空中飞舞,
我靠在霍宴的肩膀上,嘴角微微上扬。
而这温馨的一幕,刚好落在不远处的爸爸眼里。
看起来是我主动向他们妥协示好。
但我知道,想取得他的信任,这还远远不够。
因为我是突然回来的,霍宴又亲自带着我去商场采购生活用品。
路上,我坐在车内看着车窗外的风景若有所思。
霍宴不断和我说着,哪条街新开了商铺,哪片地区被拆了在重建。
说我们小时候喜欢的那家小吃店到现在依旧还在开。
我默默记在心上。
逛得累了,中途我去洗手间时,果然有人在等我。
双方对过暗号之后,我和她说明了我们现在的处境。
她听完递给我一个东西。
「我会在外面全力配合你们,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拿到证据。」
我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同时攥紧了手中的东西。
之后的每一天,霍宴不管多忙都会抽出时间来看我。
我恰到好处地展示我的柔弱,时不时和他说我在诈骗公司的遭遇。
霍宴会很认真地听,然后满脸愧疚地搂住我。
「我应该早点去国内接你的。」
我顺势问出了心中的疑问:「那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们都不联系我?」
「刘姨会时不时把你照片拍给我们,看着你越来越优秀,次次成绩第一,原本是想让你一直待在国内的。」
刘姨就是爸爸的秘书,也是在国内一直照顾我的人。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我会成为传说中的猪仔。
爸爸杀大老板应该也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吧。
「既然回来了,我就会好好保护你。」
我感动得快要哭了,「宴哥哥,你对我真好。」
7
除了每天能见到霍宴,相比我见爸爸的次数就少太多了。
他只会偶尔回来陪我吃顿晚餐,话也少,我问一句他答一句。
我知道有些事情急不来,但杨乐乐和徐绍生死未卜,我如何能不急。
爸爸戒心太重,看来只能先从霍宴身上下手了。
那天,他提出带我去吃泰式料理。
我借口身体不舒服,不想去。
霍宴要去喊医生,我立马阻止了他。
「宴哥哥,我其实不是不舒服,我是害怕……」
「现在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我的同学们浑身是血地说,是我害了他们,因为旅游是我提出来的,却没想到会被骗来这里,连我最后也放弃了他们……」
霍宴沉默了半晌才说道:「颜颜还是跟儿时一般善良。」
「只是我去的太迟,只保下了那个男的。」
我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什么意思?」
「他们全都见过伯父,不能留,最后被卖到公海医疗船上。」
我攥紧了拳头,才不至于让手发抖。
「那是什么地方?」
「颜颜离开这么多年,这里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些东西你迟早会知道的。准确来说,那里是已经没有价值的人的最终归属地。」
「你可以带我去见他吗?」我语气里带着哀求。
霍宴看着我,第一次,我在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冷意。
「颜颜真的喜欢他吗?」
原来是因为这个,我暗自松了口气,将目光移向窗外,开口解释道:
「你是说徐绍吗?他啊,跟你一样很会照顾人,我从高中就认识他了,各方面都很不错,我有时候会想,我总要嫁人吧,在那之前,是不是得谈场恋爱?」
「日复一日地相处后,我总会无意中想起他温柔体贴的样子,但我不知道杨乐乐也喜欢他,不然我早就会断了那份念想。」
我顿了顿,转而看向他。
「只是回来后我才慢慢发现,我所追寻的那份温情原来一直有迹可循。」
我意有所指。
「宴哥哥,我想和过去做个了断。」
霍宴应该是听懂了我的话,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行,我带你去见他。」
8
在霍宴所说的公海医疗船上,我见到了断了一条腿的徐绍。
他拄着一根拐杖,整个人看起来都很憔悴。
我朝霍宴说道:「我可以单独和他说几句话吗?」
霍宴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但不忘叮嘱:「别离开我的视线。」
也许是怕我多想,他又补充道:「我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我会心一笑,「我知道的,宴哥哥。」
我和徐绍站在船尾处,他腿脚不方便,我顺手给他拿了一把椅子,才开口问道:
「乐乐是怎么死的?」
徐绍看向一望无际的大海,神情悲恸。
「你走后不久,我们就被人带走了,这期间有人看上了她,她反抗,结果就被他们从车上丢了下去,当场没了命。」
眼泪差点夺眶而出,我只觉得喉头发紧,「那你现在……」
徐绍回头看了一眼三楼的霍宴,才说道:
「命是暂时保住了,只是我恐怕没有办法再辅助你了,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我假装安慰地抱了他一下,一枚纽扣状的微型摄像头就这样落进了他的裤子口袋。
「拿到证据,保住性命。还有,等我的好消息。」
我知道这一路会很难,甚至要付出性命,但不管是我还是他们两个,从头到尾都没想过退缩。
所有人都说,缅北是炼狱,有去无回。
不管来这里的人是自愿还是被骗,其实受牵连的还有他们远在国内的家人。
这些年,我亲眼见证过无数起为了赎人到处凑钱,结果人财两空的案例。
所以我们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这条路。
9
我回到霍宴身边的时候,已经调整成最放松的状态。
「宴哥哥,我们回去吧。」
霍宴微笑着说:「看样子你已经放下了。」
「嗯,之前的事终究是过往云烟,我得向前看,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像你一样,成为爸爸的左膀右臂。」
这话其实也是说给爸爸听的,霍宴可不单单只是来陪我,还有监视。
只是霍宴对我多少存了点其他心思,只要我利用好了,也许大有作用。
晚上我们还是去吃了泰式料理。
等餐的过程中,我兴致勃勃的和他聊天。
「宴哥哥,你吃过火锅吗?」
霍宴很平淡地「嗯」了一声。
我略带不满地嘟起嘴巴,「就这?火锅难道不好吃吗?」
「我吃什么都一样,没有特别爱好。」
我表情有些失落。
霍宴见状,立马又说道:「你喜欢的话我们下次去吃就好了。」
我双眼一亮,「真的吗?等我生日那天去可以吗?」
「不知道爸爸在那天有没有时间,毕竟他缺席了我好多好多个生日啊。」
一想到这,我就拉着一张脸。
「我去帮你说。」
「真的吗?」
「嗯。」
霍宴的话成功逗乐了我,我不由感叹道:
「从小到大,就只有你对我最好,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宴哥哥,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好吗?」
纯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霍宴,然后我就看见他脸红了。
我明知故问:「宴哥哥你的脸怎么红了?是热的吗?」
说罢还要伸手去摸,霍宴眼疾手快的抓住了我作乱的手。
「颜颜,别胡闹。」
「哦,我知道了,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我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朝他问道:「宴哥哥有没有谈过女朋友啊?」
这次他十分认真地回答:「不曾。」
得到满意的回答,我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回去的路上,我提出要给爸爸买礼物。
霍宴自然不会拒绝。
他带我来到一家奢侈品店,随后说道:
「喜欢什么,随便挑。」
我问:「包括我自己的吗?」
霍宴宠溺地笑道:「当然,只要是你想要的都可以带回家。」
这重身份还真是充满诱惑啊。
于是秉着不花白不花的原则,当天晚上我买了整整一车的东西。
给爸爸挑的也是最贵最特别的。
是一串文玩手串。
不过收到礼物的他并没有立马戴上,而是叫管家帮他收了起来。
我试探性地问道:「爸爸不喜欢吗?」
他难得露出一个笑容,连声说道:「喜欢,只要是你送的爸爸都喜欢。」
10
时间很快来到我生日那天。
霍宴也按照我们的约定包下了一家火锅店。
上车前,他从口袋掏出一枚珍珠发夹,随后小心翼翼地帮我戴在头上。
「很配你。」
「谢谢宴哥哥。」
爸爸出来刚好看到了这一幕,对此他并没有说什么。
根据我这段时间观察下来,爸爸应该是很满意霍宴的。
等到火锅店时,爸爸却站在门外怔怔出神。
我跟霍宴都不明所以。
「爸爸,怎么了?」
「她以前也很喜欢吃火锅。」
爸爸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我们听得云里雾里。
「她?是谁?」
但他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着我的脸说道:「你和你妈妈长得真像。」
「我是她生的当然像了。」说完还傻笑了两声。
直到吃完饭我才得知,今天也是妈妈的忌日。
「那今天就不吃蛋糕了。」
洗手间里,我哭着和霍宴说:"以后我再也不过生日了。」
他伸手替我擦干净眼泪,又哄道:「这不是你的错,更不是你能决定的,以后你的生日我单独给你过好吗?」
我止住了眼泪,开始和他说起小时候的事。
「你知道吗?我很小的时候在电视上看见别人有妈妈,就跑去问爸爸,结果看见的是他和别的女人抱在一起,刘姨跟了他那么多年,也没见他多给个眼神。后来他的女人就换的更加勤快了,我走后我还以为他要重新娶老婆然后生七个八个儿子呢。」
霍宴被我逗笑了,「伯父只有你一个孩子,那些人都不是认真的。」
我问:「那你以后也是这样吗?」
他忽然用力抓住我肩膀,说道:「颜颜,你听好,从始至终我的眼里只有你一个人。」
我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甚至忘了回应。
良久,霍宴松开了我。
「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摇头,随后笑道:「宴哥哥,我懂了,谢谢你的喜欢。」
只是谁都没想到,我们刚从火锅店出来就遇到了袭击。
对方人不少,军火也足,整个大街立马陷入了枪林弹雨中。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局面,只能紧紧拽住霍宴的衣服。
他看出我的害怕,交锋时还不忘安慰我:「颜颜别怕,我会保护你。」
因为对方早有准备,而且我们带的人也不多,逐渐占据了下风。
「去车上。」
期间霍宴喊了一句。
此时我们离车还有一定的距离,但也只有上车才有机会逃过这场袭击。
霍宴喊完,底下的人便开始聚集起来,把我们围在中间。
「老板我们拥护你上车。」
爸爸点头示意。
当我们有条不紊地进行撤退,眼看马上要靠近车门时,我却突然发现对面楼埋伏了狙击手,而且目标正是爸爸。
我甚至都来不及告知,对面的狙击手便开枪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扑在爸爸身上替他挡下了这一枪。
「啊!」剧烈的疼痛从身上传来。
「颜颜。」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霍宴拉开车门,把我抱上了车。
刚好这时,援兵也到了,我暗自松了口气。
爸爸看着我身上的伤,脸上满是动容,「颜颜,你怎么那么傻?」
此时是霍宴抱着我,可我现在连喘气都疼。
方才如果算的没错的话,中枪的位置应该是没伤到要害。
我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于是用尽全力抓住爸爸的手臂,说道:
「我不希望爸爸有事。」
这句话,直接戳进了他的心里,我甚至在他眼中看到隐隐闪烁的泪花。
我停了一下,接着说:「如果,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爸爸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他立刻应道:「你说,不管你要什么爸爸都答应你。」
「爸爸可以带我去看看妈妈吗?我真的好想好想她……」
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真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眼角的泪水慢慢滑落下来,刚好落进霍宴的掌心里。
此刻他的眼睛也红的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替他挡的枪
爸爸犹豫了一下,终是点了头。
「我答应你,只要你没事,一定带你去。」
得到这句话后,我彻底坚持不住了,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这是我要爸爸完全信任我的一步棋,说起来还得感谢对面大兄弟送的机会。
11
等我醒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睁开眼,意料之中,是霍宴在病床前陪着我。
见我醒来,他眼中闪过惊喜。
「水……」
此时我嗓子干的快冒烟了。
霍宴迅速接了一杯水,又扶我起来亲自喂给我喝。
「你总算醒了。」
「霍宴,谢谢你。」
这次我是发自内心地想跟他说声谢谢。
有些人的人生也许从出生开始就是错的,偏偏我们没办法选择。
在医院待了近半个月,我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
爸爸把工作都安排好了,这次是真要打算带我去见妈妈了。
我迫不及待地问道:」爸爸,妈妈到底葬在哪里?」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那爸爸能戴着我上次送你的礼物吗?我想让妈妈看见。」
我语气无比认真地说道。
他看了我一会,才命令管家去取。
大概是有了之前的教训,这次他带的人比上次整整多了一倍。
车上,我表现的很开心。
又对爸爸问起:「你能和我讲讲妈妈的故事吗?」
和我们同一个车的除了司机就是霍宴了,所以我才敢问。
于是,短短一个小时,我从爸爸口中听完了妈妈的一生。
原来她也是被骗来缅北的。
她是幸运的同时也是不幸的。
幸运的是她从一开便遇见了爸爸,没受其他苦,但却在怀我的时候被仇家绑架了,最后为了保住肚子里的孩子发生了意外。
爸爸语气略显沉重:「她最后的愿望是要回到祖国。」
我按耐住激动的心,快了,这一切马上就要结束了。
随着故事讲完,车子也来到边境线。
爸爸指着前方说道:「从这片穿过去,就能看见你妈妈了」
原来当初为了方便,爸爸就把妈妈葬在了缅北的对面,中间仅隔了一条边境线。
可事实上他们的距离远不止一条边境线那么简单。
我们下了车,穿过一片树林,很快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缺口。
偷渡者应该就是走的这个地方。
爸爸突然停下来对霍宴说道:「你带几个人留在这里。」
我下意识地问道:「宴哥哥不跟我们一起吗?」
「以防万一。」爸爸丢下几个字就继续往前走了。
我不得不跟上,期间又回头看了两次。
眼看着能一网打尽,现在叫我如何能甘心?
我朝霍宴挥了挥手道:「宴哥哥,你得等我哦,不许一个人偷偷跑了。」
霍宴一脸拿我没办法的表情。
12
妈妈的坟墓背靠着山,还算大气,只是应该挺久没人打理了。
四处杂草丛生,无比荒凉。
「她一个人在这里该有多孤独啊?」
我边说着边用手去拔坟前的杂草,眼泪也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妈妈,颜颜来看你了。」
一声叹息自身后传来,爸爸吩咐手底下的人一块动手除草。
他来到坟前,用手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安慰。
「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带你来,只是见了也一样,徒增伤心罢了。」
「不,你不知道,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愿望。」
他还想说什么。
突然,一声厉喝响起:
「都不许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是他们来了。
爸爸惊觉回头,才发现已经没有退路了。
「是警察。」他大喊一声,想掏出枪抵抗。
离他最近的我看出他的意图,立马上前制止。
他愤怒地瞪着我说道:「你想干嘛?」
「爸爸,投降吧,我们斗不过的。」
他怒不可遏地推开我,随后顺利掏出手枪。
一群人全都是亡命之徒,眼看被包围,一场恶斗是免不了了。
四周顿时一片混乱,子弹乱飞,哀嚎声不断。
我原本被推倒在地上,为了不被误伤,我就一直没起来。
这时突然有人朝我伸出了手,我抬头发现是霍宴。
「你怎么来了?」
他拉起我说道:「我们想办法拖延,援兵很快就到了,只要撤回缅北境内,谁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我顿感不妙,为了这次抓铺,我们付出了多少心血,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我拉住他的手假装很害怕地说道:「宴哥哥,我们斗不过警察的,万一万一……」
「颜颜别害怕,万事有我。」
说完他递给我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拿好,必要时保护自己。」
我颤着手接过,却在下一秒用这把枪抵在了他的心脏处。
「别动!」我眼中再也没有了那股天真烂漫,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
「颜颜?」霍宴不敢置信的喊了一句。
「是你?为什么?」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看着一个个倒下的队友,威胁道:「让你的人住手,快点!」
越晚结束牺牲的人就越多。
霍宴却在这时看向了我的身后,只见他的瞳孔猛地一缩,紧接着迅速拉开了我。
也就在这时,一枚子弹打进了他的胸膛里。
我下意识地看向子弹来源的方向,是孙博仁。
可他的这一动作,也顺利让队友找到了机会,只见他的额前出现了一个血窟窿。
我的视线最后定格在他手上,我送的可不单单只是手串, 里面藏着的是微型定位器。
主心骨没了, 其他人犹如一盘散沙, 很快就被队友们控制住了。
此时的霍宴还有一口气在, 他嘴里全是血, 一张一合在说着什么。
我蹲下身子用袖子帮他擦干净血迹,内心划过一丝不忍:「为什么?」
他断断续续地说道:「你……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有活下去的资格。」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彻底没了气息。
可是霍宴,我根本不是真正的孙颜啊……
13
这几天铺天盖地的新闻都是:【缅北最大犯罪集团被一窝端】。
其产业链涉及电信诈骗、人口贩卖、黑市交易等。
而公海医疗船的内幕也被一一揭开, 看得人心惊胆颤。
警方还向全网公布了相关视频, 好以此来警示世人。
严防诈骗, 共创美好明天。
14
xx 大学
此刻,真正的孙颜就坐在我对面。
「杜荷警官, 谢谢你帮我去看妈妈。」
「你知道的,刘姨死活不让我再靠近那个地方。」
我摇头, 「应该是我们向你说谢谢才对。」
其实,这个故事还有另外一个版本, 且这个才是真实的。
大概是在二十多年前, 江颖(孙颜妈妈)和刘梅被共同的朋友孙博仁以高薪骗到缅北。
在那里,她们被迫做了不少违法犯罪的事。
值得庆幸的是, 她们心里始终想的是怎么回家。
后来孙博仁在短短几年时间成立了缅北最大的犯罪集团。
有了一定的实力后,他也不装了, 直言一直喜欢的人就是江颖。
可江颖无论如何也不想和陷害自己的人在一起。
被拒绝多次后,他便开始用强。
一个女人在那边想要活下去已经很艰难了,加上孙博仁用刘梅来威胁她,最后不得不委身于他。
可哪怕是怀上了孙颜,她也依旧没有放弃回家的念头。
直到她被仇家折磨得奄奄一息,才深知自己已无法实现心中所想。
最后还是利用孙博仁的那点愧疚让他答应了自己两件事。
一件是送孙颜回去读书,另一件是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埋在祖国的土地上。
孙博仁以为,刘梅本就有罪, 为了自保她绝对会捂紧嘴巴,才放心让她带孙颜回来。
可他却不知道,刘梅回来后第一时间就带着孙颜去了警局自首。
于是,一场长达数年的猎豹计划开始了。
我是从无数人中千挑万选出来, 各方面和孙颜最像的人, 可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一模一样的人。
于是调整面部,了解她的生活习惯, 模仿她的神态说话语速等,成了我的主要工作。
除此之外,我还花了大量时间去背诵孙颜在缅北时所经历的大小事情, 细致到她有几个布娃娃,和谁玩了多少次过家家。
到最后, 几乎是完全复刻出来另一个孙颜。
就这样,在今年暑假一切准备妥当后, 故意让我们蹲了很久的旅游团把我们卖了。
杨乐乐和徐绍是主动申请来辅助我的,那个时候他们甚至都没有确认恋爱关系。
可是我却没能保全他们。
15
城南公墓
我将手中的向日葵放在一处坟前。
随后又拿出纸巾把面前的墓碑擦拭干净。
上面的女孩笑靥如花,生命却永远定格在了 22 岁。
我喃喃自语:
「乐乐,你在那边还好吗?」
回答我的只有呼啸而过的风声。
「乐乐, 入秋了。」
「徐绍不肯回来,你知道吗?」
「他说,要拿到更多的证据, 罪犯一日不除尽,他就一日不回家。」
可这条路啊,注定没有终点……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