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了。
穿成了一本恋爱脑小说里面的女主角。
的亲妹妹林渺。
于是，江家把我们一起收养了。
她爱挖野菜。
我不一样，我贪心又好色。
还是一朵白莲花。
1
我穿越了，穿到了一本言情小说里面。
这时候，父母刚刚车祸去世，因为家庭贫困，医院联系了一圈人，也没联系到合适的人来医院，直到把电话打给了江家。
江家身份不一般，父辈是有军事背景的，到了这一辈，两个儿子一个从政，一个从商。
电话的那头，就是从商的江路安。
我爸爸曾经是江老爷子的兵，救过江路安一次，后来退伍了，过得落魄了，就再也没联系过。
我坐在医院的椅子上，旁边还坐了一个比我大一点的女孩子。
她穿着就算有些灰土也还算漂亮的小裙子，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张画纸，攥得紧了，颜料糊成了一团，染在了手上，最边角处写着女主角妈妈的名字。
我看了看我身上，洗得干净却发白的衣物，光秃秃的手。
我撇了撇嘴，没有女主角受宠啊。
看来，要开始走剧情了啊。
旁边的女孩叫林湾，是里面的女主角，而我是穿越进来的。
穿越的人，是原本并不存在的女主的妹妹。
我没看过，但小说很火，我同事看了之后，连夜给我打电话吐槽。
女主林湾父母出事后，被江家收养。江家父母管束太严，以至于安静的林湾上了高中，就被叛逆的校霸宋岩吸引，两个人展开了禁忌的爱恋。
直到高考结束，被江家夫妻发现，强迫两个人分开，最终小情侣一个孤孤零零地远走国外，一个低迷不振失去了大好前程。
十年之后，两个人重逢于一场事故，他帮了她，重燃爱情烈火。再次被迫选择，林湾坚定地选择了宋岩，连父母都不要了。
「宝，你说她是不是有病？被王宝钏魂穿了吗？当个不用打工的富家千金不香吗？」
我点点头，当时的感受就是，姐姐啊，您吃点好的吧。
斯文败类，好看多金的哥哥他不香嘛，就守着这么一个珍珠一样的人，你能看上死鱼眼？
我想不通，也不理解。算了，眼睛瞎了好治，脑子坏了，只能绑定，尊重，祝福。
我记得过不了一会儿，就是我那好看多金的斯文败类哥哥，和我那脑子和眼睛都不好的姐姐，第一次正式会面了。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端庄的漂亮夫人，牵着一个穿着小洋装的漂亮男孩，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到我们面前。
啊，这就是我的爸爸妈妈还有我亲爱的哥哥吗？
我超爱。
蒋英蒋妈妈看到林湾手上脏兮兮的，就伸手帮她丢掉了，见她难过得直掉眼泪，还拿出手绢给她擦了脸擦了手，轻声细语地哄她。
我一脸好奇地坐在椅子上，乖乖地盯着她们看，我妈妈可真好看，我哥哥也超可爱的，我真的超爱。
小江一臣见我一直看他，就朝我笑得像个小太阳：「你好啊，渺渺，我是你哥哥。」
我也朝他龇着小豁牙，咧嘴一笑。
蒋妈妈抬起头，看到我，我也朝她甜甜一笑：「麻麻。」
蒋妈妈看着我，叹了口气，也没给我擦，就将我心疼地抱进了怀里。
「真可怜啊，这么小还不记事呢。」
我窝在蒋妈妈的怀里，林湾看着我，小江一臣也看着我，我毫不吝啬，一人一个小豁牙。
蒋妈妈有事走开，林湾也不管我，独自站在垃圾桶旁边，看着垃圾桶掉眼泪。
小江一臣见她难受，就把那张纸偷偷捡起来，拿手绢轻轻擦干净，伸手展开给她看。
画上的颜料晕开了，还带着斑斑点点的血迹，只是隐隐约约地能看出是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
来了，这不就是孽缘的开始嘛。
就在小江一臣给她展开画的时候，我猛吸一口气，使出了一招失传已久的江湖绝学——狮子吼。
小江一臣听到小孩的哭声，下意识地回头，看到我哭得都能看到喉咙了，有些手足无措，然后把画纸塞到了林湾手里，跑到我旁边。
他站在长椅旁边，见我哭个不停，只好伸手费劲巴拉地抱起我，小手轻轻拍了拍我的背。
我趴在他怀里，看向他身后站着的林湾，带着眼泪地朝她咧嘴一笑。
原著小说里，江一臣和林湾在青春期，有过懵懂的感情，蒋妈妈感觉到了，把林湾送去了寄宿高中。
可江一臣却陷在里面，再也无法抽离。
最后，悲伤且孤独地，看着恋爱脑的女主角，最终和和美美地嫁给了另外一个人。
他这么好看，这么温柔，林湾，你怎么敢？
而且，现在他不是你一个人的哥哥了，我会保护好他的，不会给你任何机会伤害他。
那年，江一臣十岁，林湾九岁，我六岁。
2
画最终还是保住了，蒋妈妈和江爸爸回来的时候，看林湾死死地攥住画纸，手指发白，小江一臣抱着我，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晚上，林湾趿拉着拖鞋，悄悄地推开了小江一臣的房门。
「哥哥，我……」
她穿着干净的小睡衣，可怜巴巴地站在江一臣的床边，支吾了一会儿，也没说出来的目的。
江一臣好奇地看向她，不明所以，而我，从被子的另一头猛地探出头。
「姐姐，你四来找窝的吗？」
小江一臣笑嘻嘻的揉了揉我的头，掀起了被子的另一边，拍了拍，示意让林湾上来一起。
她瞅了瞅江一臣，又瞅了瞅我，攥紧了小手，摇了摇头，然后走出了房间。
江一臣有些担心地望着门口，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毯上，想去看看林湾。
刚走了一步，就感觉被拉住了衣角。
我当着他的面，大大地打了个哈欠，眼角还挂着泪珠.
「哥哥，我好困啊。」
然后松开衣角，双手朝他敞开：「哥哥，抱~」
既然，林湾无法接受他未来的感情。
那……缺少这些温暖，也没关系的吧。
3
之后在江家，林湾仿佛和从前在家里的我换了个个儿一样，整日里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而我，穿越前我就混在孤儿院，在那里，不讨人喜欢，就会受欺负。
你得让所有人都喜欢你，你得柔弱，你得善良，你得阳光，你得毫无危害。
你得把保护自己的刀子，藏在心底。
吃饭的时候，林湾低着头，也不说话，姿势不好看，有些失礼，蒋妈看不下去，点到为止地说了两句，她就把头低得更低了。
活像是，蒋妈欺负了她一样。
我背着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江家是什么生活阶级，自然是要从小耳濡目染地学习上流社会的规矩礼仪。
林家和江家，说实话简直是天壤之别。
蒋妈看着端庄严肃不爱笑，其实吃软不吃硬，我哪里没做好，稍微一撒娇她就没辙，然后每天晚饭都要和江爸说我的「坏话」。
江爸更是把我们当成亲生的女儿，明明工作忙得要死，问我们的事情，却比问亲儿子江一臣还频繁。
至于林湾对我？
林湾不喜欢我，我很肯定。
从前在林家，她是世界的中心，爸妈都更喜欢她，我像是个赠品。
来到了江家，我穿了，变得活泼爱撒娇，蒋妈江爸还有江一臣都喜欢我，她一方面觉得我抢走了她的东西，一方面觉得我是个叛徒，转眼就忘记了我们自己的爸爸妈妈。
嗯，总之就是很别扭，不过对于一个刚刚失去家人的小孩，我其实是可以理解她的。
4
转眼间，时间飞速，大家都长大了。
我在读初中，林湾高一，哥哥江一臣比较聪明，跳了几级已经在读大学，同时也在孟爸的公司开始实习。
配置从雌雄莫辨的少年，变成了矜持有礼的校园文男主。
我站在床边，看着江一臣睡梦中的脸，默默在心里流口水。
不愧是我哥哥啊，长得真好看啊。
然后嘿嘿一笑，将手里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冰牛奶瓶子，朝他脸上贴过去。
冰牛奶瓶贴在他脸上，他好看的眼睛睁开了，里面一片清醒，还带着笑意。
很明显他应该早就醒了，就是想看看我要干嘛。
「这么早起来，就来恶作剧？」
「哥，嘿嘿，叫你起床。」
冰牛奶瓶有些凉手，我悄悄地换了下手。
江一臣看到了，将牛奶瓶子接了过去，放到床头上，然后将我的手包在手心里。
他的手比我的大上很多，修长又好看，掌心干燥温暖。
「下次再拿，拿条毛巾包住，不然多凉啊。」
「哥，你对我最好了。」
我毫无脸皮地对着江一臣撒娇。
对恶作剧，没有一句抱怨，只会担心妹妹的手凉不凉，永远温柔善良，这就是我哥哥江一臣啊。
吸溜，又是对着哥哥发花痴的一天。
今天是林湾上寄宿高中的日子，她提出要去学校住宿，爸妈没有反对，于是全家一起去学校送她。
离开林湾学校的时候，我眼神扫向操场，一群校服穿得吊儿郎当的学生站在那儿，抽着烟，不知道在聊什么，声音吵得很，还不时地传来阵阵骂声。
里面不会就有传说中的男主吧？
还想再细看，一只大手捂住了我的眼睛，带着细细的好闻的冷香。
我转过头，把手拿下来，就看到江一臣清冷精致的眉眼，他皱着眉看了看乱哄哄的操场。
「渺渺看什么呢？」
「哥，我以后要是找这样的男朋友，你会怎么样？」
还不是未来那个不苟言笑的江总的江一臣，笑着吐出了几个字。
「我会打断你的腿。」
我哈哈笑着假装害怕地跑到蒋妈旁边，跟她和江爸告状。
然后被全家人一顿讨伐。
林湾可能不会知道，她随意就能放弃的家，是我多么渴求的温暖。
5
至于为什么林湾会去高中寄宿呢？你以为剧情力量不可逆转，江一臣又对林湾产生了感情吗？
不不不不，有我在怎么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林湾去学校寄宿，是因为上了高中成绩下降得厉害，蒋妈总是忍不住皱眉，林湾觉得蒋妈给的压力太大，自己提出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产生感情？
功劳当然是在我。
林湾饭桌上吃得少，江一臣心疼她就带她出去开小灶，第一次我没注意，第二次我抱着江一臣的大腿嘤嘤嘤，顺利地混入了队伍。
吃的东西确实好吃，就是东西很杂，我年纪小，身体也不好，回到家就开始上吐下泻。
我当然是仗义地说自己是冰激凌吃多了，没把他们供出来，可江一臣还是很自责，半夜还坐在我床边，拉着我的手哭哭啼啼地道歉。
从那以后，他就不带林湾出去吃了，转而开始盯着我，比爸妈还严格。
林湾不爱说话，不爱和人交际，整天闷在房间里面画画，江一臣想陪着她，我也点点头一起蹲在了林湾房间，看她一动不动。
可我年纪小，心理上能坚持，生理上根本坚持不了，眼前一黑就躺在江一臣怀里睡过去了。
江一臣直接蒙了，伸手推我、叫我、大声喊我，我都没反应。
他和林湾年纪都不大，吓得以为我噶了，把我抱在怀里就冲过去找蒋妈。
蒋妈也吓了一跳，叫来家庭医生一看，哦，只是睡着了。
等我睁开眼睛，就和江一臣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我朝他嘿嘿傻笑，他则是哇地一声哭出来，真的超大声。
那次把江一臣吓坏了，之后，但凡我在一个地方待着不动，他就开始皱眉，然后带着我在花园里四处跑。
总之，原本的江一臣和林湾童年里，互生情愫的所有瞬间，都被我强行插入了，不仅插入，还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6
我阻断了江一臣对林湾的心思。
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至于，林湾和男主角宋岩？
虽然林湾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她，可她毕竟是个小女孩，我也不可能看着她瞎了眼往火坑里跳，不去拉她。
可惜，我的努力终究还是付之东流了。
我读的初中就在林湾的高中附近。
我们初中课程少，所以我放学后会叫司机来高中的门口等我。
而我，则是去学校里保护林湾，尽力阻止宋岩那小子靠近我们家大白菜。
果然，今天我一进他们高中，在林湾的教学楼附近的大路上，就看到一个吊儿郎当、校服都穿不利索的自以为很帅的小子，拦在了林湾面前。
「林湾，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女朋友了。」
我呸，真以为自己是霸道总裁啊。
我左右看了看，在路边的树底下看到一把扫帚，专门扫树叶子的那种。
我跑过去一把捡起，背好了书包，挥舞着扫帚气势汹汹地朝着吊儿郎当那小子去了。
扫帚左右开弓，我啪啪啪地往他身上拍，边拍边骂。
「你算老几，你看上就归你了？还女朋友？」
「你可睁开眼睛看看吧，现在是白天，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
「你什么水平，你敢勾搭我姐姐，啊？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力气不够大，但我气势足，宋岩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我一顿揍。
我身体不好，是当初出生时早产带的胎里不足，平时总是见谁都是笑嘻嘻的，就算是不喜欢林湾，也从来不和她生气，她从来没见过我和谁红脸。
林湾站在原地看着我，整个人都傻了。
「你他妈谁啊？有病啊。」
我年纪小，打了几分钟就没力气了，宋岩一把把我攥不住的扫把打掉了，怒气冲冲的就要冲到我身边，给我长长见识。
手都抬起来了，一看我扎着单马尾、穿着隔壁初中的校服,一脸稚气的样子。
抬起的手，怎么都落不下来。
「宋岩!!！」
林湾见他抬手，反应过来，冲过来一把推开宋岩，将我护在身后。
宋岩被推得差点摔倒，站稳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湾，眼神里还有点委屈。
「她先动手打人的，你护着她。」
林湾站在我面前，紧张地张开双臂：「她是我妹妹。」
然后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我唯一的妹妹。」
7
那天揍了宋岩之后，宋岩气呼呼地走了，我得意地伸手捅了捅林湾的腰眼，给她捅了一个趔趄。
「姐，你不会看上刚才那小子了吧。」
林湾没说话，低着头给我整理乱了的衣服和头发，平静得就好像刚才护在我身前的人不是她一样。
「林渺，你回去吧，以后别来我学校了。」
然后低着头，沉默地离去了。
回到家，刚进门就看到蒋妈，优雅地坐在沙发上，脸色不是很好看。
江一臣坐在侧面，伸手来拉我坐到他旁边，趁蒋妈没看到还给我使眼色，意思妈妈生气了。
「渺渺，最近回来得比较晚？」
我直接一个坐得板板正正，认真听话的好孩子的态度。
「我的学校跟姐姐比较近，她性格太好了，我怕有人欺负她。」
江一臣也点头附和：「我也比较担心湾湾，前两天还和渺渺一起去了一次。」
「担心可以，看也可以，但是女孩子怎么可以抄起扫把去打人？你有事情可以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说，你身体不好，万一出了什么事……要不是司机看你气呼呼的，跟了……」
蒋妈话还没说完，我嘤嘤嘤地扑倒了她怀里。
「我就知道妈妈骂我，不是因为我打人，只是因为担心我。」
「妈妈你太好了，我最爱你了。」
「我保证没有下次了，真的。」
蒋妈严肃地说：「别净说好听的唬我。」随后心疼地，瞅了瞅我用力过度有些泛红的手。
我一听，这是翻篇了啊，给江一臣一个，搞定了的眼神。
他则笑着偷偷给了我一个大拇指。
8
周六，林湾从学校回来了。
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不爱说话，再不就是在房间里画画。
晚上，我正坐在桌子边写作业，江一臣在我旁边看公司的资料，时不时地还要给我指点一下功课。
今天的作业格外多，江一臣坐在我旁边，他的工作也不少，我写得更慢了。
唉，今天又是沉迷哥哥美色的一天。
我咬着笔杆子想。
十点多，窗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我没在意，以为是风吹的，谁知道声音竟然越来越大，很快就到了我的窗边。
江一臣皱着眉，指了指自己身后，我乖乖站过去，然后江一臣打开了窗户，我也好奇地看过去。
我们和窗户外的宋岩六目相对。
哦，被我打的那个宋岩啊。
哦，找人啊，找错房间了。
尴尬，是真的尴尬。
我要是宋岩，我直接原地爆炸。
他被我哥哥直接「请」到了屋子里。
他站在门口，看了看我家屋内名师设计的装修，又看了看每一样都名贵好看的家具。
脚步踌躇，直到看到我和林湾前后脚从楼梯上下来，才一个箭步冲到蒋妈江爸的面前。
江一臣眉头一皱，我心里替他补上：真是太失礼了。
他一脸桀骜地表示：「我喜欢林湾，我不会放弃的。」
「你看到我们家这个家境，你凭什么觉得你可以给湾湾想要的生活？」
江爸没有言辞犀利地阻止他追林湾，而是问了他一个很现实的问题，还没等继续问下去，宋岩就一脸不服。
当场怒了，觉得我们家不尊重他、瞧不起他，巴拉巴拉。
大哥，这年头真不流行莫欺少年穷那套了，现实就是你现在穷，百分之九十你长大了还是穷，而且你学习不好，体育也不好，还没有特长，翻身也不是上下嘴唇一碰就可以实现的事。
我瞧了瞧身边林湾，她目光直直地跟着宋岩，眼睛的最深处一圈一圈地开出了花。
不是吧？就这你也能？
我震惊地看向林湾，余光扫过江一臣，就见他一脸担忧地看着林湾。
哥哥你怎么了？哥哥你别告诉我，你也……不是，合着我这十来年白忙活了吗？谁也没搞定？
9
林湾和宋岩在一起了。
从她第二次回家之后，多笑了两次，我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放学后，我借口要和同学去买练习册，从商业街一路小跑回林湾的高中，堵在她宿舍楼下，等了很久，才看到她和宋岩手拉手地回来。
我站在他们面前，看也没看宋岩，对林湾说：「我们聊两句吧。」
见到我，她很紧张，手死死地攥紧宋岩，宋岩上前一步：「你……」
「我们聊完，我可以帮你保密。」
听我这样说，她松开宋岩的手，和我走到了几米外的树下。
「林渺，我上次说过了，让你别来学校了。」
她低着头，不肯看我。
「爸妈哥哥还有我，都不喜欢宋岩，你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
「林渺，你不懂的。」
哦，觉得家庭没那小子重要。
「林湾，那晚在家里，爸爸问他，他觉得是侮辱他，你呢？你也觉得是侮辱他吗？」
林湾没出声，但我知道她心里是肯定的答案。
哦，思想和脑子都出了问题。
行吧，我也算尽力了。
「林湾，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但在家里，为了爸妈哥哥，我可以跟你笑脸当姐妹，也可以保护你。」
「你可以和宋岩在一起，我不会告诉爸妈，但是，请你自己处理好你的烂摊子，别让爸妈操心，如果你伤害了我的家人，我不会客气的。」
我这人从来不和脑子不好的人当朋友，当然姐姐也是。
「哦，还有，离我哥远点。」
走出去了很远，林湾崩溃地在我身后，控诉一般地喊：「你从来就没把我当过姐姐，现在他们是你的爸爸妈妈哥哥，那我呢？你会站在他们身边，却从不会站在我身边。」
我没回头，真男人从不回头知道吗？
林湾说我从没当她是姐姐，确实，可她把我当过她亲妹妹吗？
在医院的长椅上，她只顾着自己悲伤，管也不管我，只有我哭了，她才看到我。
刚到江家，她还是自顾自地胆小、害怕，是我自己走到哥哥的门口，求他跟我一起睡，她来找哥哥才看到我。
她觉得妈妈的管教严厉，觉得自己被控制住了，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孤立无援，可我呢？
如果我不是穿来的，真的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呢？不会讨人喜欢，不会撒娇，不会向周围的人发出求救信号呢？
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觉得自己是孤独的，可她又不敢挣破这张网，于是就像只被包裹住的虫子，哀怨地控诉着所有在她身边的人。
长大的过程并不短，她长大了，也从来没叫我一声妹妹，她都是叫我林渺。
感情向来是双向的，你对我好，我也对你好，所以我也叫她林湾。
我觉得我们尽可能地维持最好的关系，就是平淡如水的互不打扰的亲姐妹吧。
10
林湾和宋岩的恋情，有我默不作声地打掩护，一直保密得很好，大家都相安无事。
直到快高考了。
作为初中的白富美大姐大的我，手中的零花钱一大把，小弟更是遍布整个学校。
其中一个小姐妹家境一般，但是学习吃苦耐劳，她家里有个姐姐，更是学习好到每年都拿奖学金，真不巧，就和林湾一个高中。
啧啧啧，瞧瞧人家。
于是，我拿零花钱给两姐妹，美其名曰培养未来下属的投资基金，毕竟白富美嘛，总不可能回家刷盘子的。
投资下属的闲暇之余，因为很久没关注便宜姐姐了，就顺便问问便宜姐姐的近况。
然后小姐妹就带来了她姐姐给我的五万字长篇报告。
细致地记录了林湾的时间表，林湾几点上课，几点下课，各科月考的分数，追溯到第一个学期的那种，又在那个教学楼外的空地又或者那个女厕所吸烟……
嗯？咱姐姐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勤工俭学的高中生？不会是祖国培养的秘密特工吧？
我一脸震惊。
更让我震惊的是，里面记录了林湾和宋岩在小树林里嗯嗯嗯嗯。
我震惊得都不知道该说啥了，就……就不能找个旅店吗？
而且据报告里面写的，知道的人还不少，更重要的是，小姐妹的姐姐不知道林湾是我姐姐，所以这个事是作为林湾的背景信息，写在差不多两年前的。
WTF？那时候林湾才十六啊，还没成年啊。
而且，最近林湾放假回家，总是不爱吃东西，又老是往厕所跑，我感觉头都大了。
我捏着报告，捂着脑袋唰地站起来，跟老师打报告，说我肚子疼。
全班都哗地笑了，老师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我出去。
哎，这就是病秧子的特权，你们不会懂的。
我一路跑到学校门口，打了个车，直奔公司。
到了公司，因为之前来了几次，前台跟我打了个招呼，就给江一臣打了电话，叫了直达电梯下来。
江一臣这个时候还没戴上眼镜，侧着好看的脸低着头，认真地看着手里的报表。
搞事业的男人真帅，可惜了，我根本没有心思欣赏。
我站在江一臣的办公桌前面，哭丧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哥，我好像闯祸了。」
「怎么了？跟哥说说，哥帮你想想办法，好吗？」
放下手里的报表，西装革履的江一臣走到我旁边，将我按在椅子上。
我磕磕巴巴地张了张口，还是没能说出口，毕竟说实话多少有点超出我这个年龄范围了。
颤颤巍巍地把手里的五万字手写报告递给他。
他先看了两眼，瞅了瞅我，有些叹气，随后好看的脸上也呆住了，面无表情的那种。
「渺渺都看完了？」
我欲哭无泪地点点头。
「能确定是真的吗？」
说实话，我都穿来了快十年了，前世看的也都忘得差不多了，所以才一直忘记管林湾了。
看到报表，一震惊我才想起来，毕竟前世这个小树林嗯嗯嗯嗯还是挺让人印象深刻的。
我试探性地开口：「应该是吧。」
11
江一臣去找了林湾，我想跟着，他没带我。
可我怕他斯斯文文的被宋岩那个混混欺负，就偷偷地跟在身后。
林湾毫不意外地跟宋岩在一起，两个人抽一根烟，黏黏糊糊的，那么大两个人了，在学校的角落里，跟连体婴似的，一点都不注意影响。
离得太远，我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总之江一臣回来了，就让我保密。
我一听，完了啊，我哥哥还是没看住，这不又被迷惑住了。
见我一脸心如死灰的表情，江一臣摸了摸我的头。
「先瞒着吧，马上高考了，之后再说。」
奥，那倒也是，高考还是很重要的。
我看江一臣皱紧了眉头，还是没把我怕林湾怀孕的担忧说出口。
希望他们做好安全措施吧。
12
高考结束了，林湾搬回家住了。
身子好像有点胖了，脸色也不大好，蜡黄蜡黄的，身上隐隐约约带着烟味。
蒋妈江爸以为是备战高考的过劳肥，还叮嘱阿姨多做几个林湾爱吃的菜，我和江一臣互换了个眼色，没有出声。
还是等两天吧，没过几天刚想开口，江爸出差了，蒋妈说她好久没去旅行了，也跟着一起去了。
直到半个月过去了，可以查成绩了，才回来和我们一起坐在电脑前面期待地等着。
林湾的成绩很一般，比之前要差了很多，蒋妈的脸色略微有些失望，江爸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最终蒋妈也没说什么。
但我感觉完了，女儿成绩低了没关系，但是要是知道女儿成绩低了，是因为和学校里面的混子谈恋爱，还在小树林里就随随便便嗯嗯嗯嗯，还偷偷摸摸地谈了好几年恋爱，可能还怀孕了，我妈不得炸了啊。
江一臣和我想的一样，又没说成。
事情最终还是爆发了。
填志愿的时候，全家都在，虽说和我还没什么关系，但是蒋妈表示可以提前听听。
蒋妈还没说出口她的建议，江爸也在思量着，林湾就站出来。
「宋岩没考上大学，我想留在本地陪他。」
阿哦，完蛋了。
蒋妈江爸二脸震惊，随后就是语重心长地劝，苦口婆心地劝，温言软语地劝。
都不管用，林湾一个字都不听，就跟被人下咒语了一样，非要跟宋岩那小子在一起。
我缩在一旁，江一臣见我害怕，就拉着我的手给我力量。
最后，见林湾油盐不进，怎么劝都不管用，蒋妈直接拍板，软的不行来硬的。
「林湾，妈妈告诉你，你和那个宋岩，妈妈不同意，他连大学都考不上，能给你什么未来？」
「你就说，你是要那个宋岩，还是要爸爸妈妈哥哥妹妹吧。」
林湾咬着头，哭得可怜，支吾着选不出来。
真可笑啊，亲妹妹，疼爱她的养父母还有从小宠着她的哥哥，四个人放在天平的这边，都压不过天平对面的一个宋岩。
蒋妈也很伤心，刚想再说什么，就见林湾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林湾怀孕了，她很高兴，大概那个宋岩也会很高兴吧。
可除了她，全家都是阴沉沉的，没有一个笑脸。
「这孩子不能留，湾湾才十几岁，这孩子留下来就什么名声都没有了，那个宋岩我查过了，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不能把湾湾嫁给这样的人，不然一辈子就毁了。」
蒋妈坐在沙发上，头发有些松散，一向注重仪表的人很少这么失礼，江爸点了点头。
我没有过亲父母，但我想，真正的父母大概也就是这样为儿女操心了吧。
林湾的孩子，因为她母亲的错误选择，还没来到世界上看一眼，就匆匆忙忙地离去了。
林湾很悲伤，不知道是在悲伤逝去的孩子，还是哀叹她即将放弃的爱情吧。
我的便宜姐姐，最终在爱情和亲情面前，选择了「亲情」。
全家没有一个有喜悦的表情，都木着脸。
后来，我听江一臣说，蒋妈陪着林湾去见了宋岩，两个人哭着分了手，随后便宜姐姐就被打包出国了。
13
林湾出国后，很少和家里联系，节假日会礼节性地跟爸妈联系，偶尔会和江一臣联系。
而我，大概是集体视频的时候，会跟我打个招呼吧。
转眼，我也高中毕业，成绩不错，选专业的时候，我有些犹豫，被江一臣教唆着选了金融，然后悲催地还没毕业，就到他公司实习干活。
毕了业，江爸和蒋妈听江一臣夸我干活干得不错，竟然要把一家子公司交给我管着。
长者赐，不敢辞，我脸上笑嘻嘻，心里妈卖批。
吃完了饭，跟爸妈打完招呼，我哭丧着脸跟江一臣装可怜。
「哥，你当个人吧，我才刚毕业，连毕业旅行都还没准备，就被你拉来当苦力。」
我这大学四年，除了上课就是在公司实习，四年啊，我连同班的同学都认不出来几个。
他坐在鞋凳上穿鞋，穿好了，就站到穿衣镜前整理领带。
这个戴着金丝眼睛，西装革履，模样精致俊秀的男人是我哥，没有坠入不伦虐恋的伪骨科地狱的我的斯文败类哥哥。
啊，感谢上天让我穿到江家。
「哥最近真的是忙不过来，渺渺帮帮哥好吗？」
江一臣整理好领带，手还没松开，就冲我歪头一笑。
姐妹们，我人没了，怎么可以对妹妹使用魅惑技能？达迈达迈。
被美貌近距离暴击的我，吭哧瘪肚地哼唧出了三个字。
「那行吧。」
唉，咱们家校园文男主江一臣，再次进化成了斯文败类西装暴徒小孟总。
14
江一臣的美人计里，我开始了搬砖搬砖搬砖的日子，转眼十年了。
我哥江一臣三十，林湾二十九，我二十六。
林湾回国进了一家工作室画画，我跟江一臣一人管一家分公司。
咱们兄妹一个江总一个林总，加上家里还有个老江总，啊，不愧是我啊，别人哪有这个福气啊。
林湾回来，全家理所应当地聚了聚。
全家五口人默契地仿佛忘了一般的，没有一个人提起十年前的事。
江爸怕林湾任职的工作室太偏僻，离家太远影响休息，就送了她新车新房子，还贴心地提前找好了阿姨。
林湾乖巧地向蒋妈江爸道了谢，随后就把车钥匙和大门钥匙收了起来。
虽然收了，但是看起来脸上并不怎么高兴。
我看得出来，江一臣看得出来，爸妈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我正看着，就见碗里多了双筷子，我顺着视线看过去，就见江一臣笑着又给我夹了口菜。
「糖醋排骨，你最喜欢吃的。」
「谢谢哥。」
然后，我自然而然地提起了公司的事情，江一臣和江爸参与讨论，蒋妈旁听，偶尔加上一句，就这样把不高兴的部分略过了。
一家人也算是和和美美地吃了顿饭。
15
说实话，咱们家林湾不在这十年，真是一帆风顺，什么糟心事都没有。
唯一的糟心事大概就是，一个星期前我去江一臣办公室商量一个合作案，刚进去，就看到他桌子上放着一个荆棘缠绕玫瑰的画框。
这不是原文里面写的，江一臣对林湾产生感情后，代表他欲望化身的重要物品吗？
「对你不可言说的爱意，使我像是荆棘缠绕的玫瑰，不敢前进，也舍不得后退。怨恨彼此身上的刺都不够长，无法刺进对方的身体，永远相拥。」
我当时就惊呆了，不是，林湾没出国之前，我天天跟着你当挂件，后面她恋爱、发表宣言、堕胎、打包出国四件套，一去就去了十年，哥哥，你告诉我，你是怎么变态的？
噢，不止那一个画框，我当晚就钻进了他的卧室，有一面墙，我无语地站在那副铺满整墙的画作前面。
可能是快睡了，他摘了金丝眼镜，穿着睡衣，端着咖啡看着我打量画作。
阴暗的尖锐的荆棘，大面积地铺满整个画面，只有最中心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包着一朵玫瑰。
既是保护，又是隔绝。
不敢前进，舍不得后退。
「哥，你为什么喜欢这幅画啊？」
听我问他，轻轻地笑了下，缓缓地：「因为可以警醒自己，喜欢是放纵，爱意却要克制。」
他笑得好看，我却感觉有些怕怕，难道剧情的力量真的这么强大吗？
随后，他轻笑了声，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把杯子放上来，空出的手揉了揉我的头。
「逗你的。麻烦渺渺帮我带下去。」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他。
「哥，我有一个朋友，她……她和她哥不是亲生的，她最近觉得自己对她哥的一举一动都很敏感，你觉得是什么情况啊？」
江一臣听了愣了一下，眼神专注地看着我，随后用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
「大概……是觉得她哥给她的工作不够多吧。」
还不够多？我瞪大眼睛控诉他，可惜败下一城，只好跑路。
16
转眼间，过去了两个月。
林湾刚回国的时候，怕她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我还想着多关注一下她，可惜来了个大的合作，只好先忙工作了。
合作签了合同，后续有下属跟进，我也算是腾出时间，了解一下情况了。
「姐，你还记得林湾吗？」我问我能干的秘书。
「咳，跟我一个高中那个？」
我的秘书沈姐姐看着我有点一言难尽，毕竟中二的高中，五万字的报告写的是一个人，确实谁都会永生难忘的。
我苦大愁深地点了点头。
「嗯，她现在一个工作室搞艺术呢，能帮我了解下近况吗？」
我一直觉得我沈姐姐，要不是法治社会限制了她，当个特工真的特别适合她。
她点了点头，临走前问了我一句：「还没问她和林总的关系？」
「哦，她是我姐。」
沈姐姐一脸震惊，随后一脸敬佩地走了。
下班前，江一臣给我发消息，说在某某酒吧碰面，江霄请客给林湾洗尘。
哦，消消乐啊，女朋友一茬一茬换，脸是都挺好看的，就是都差不多，集齐三个就能消除。
聚会上四个人，我，林湾，江一臣和江霄。
大家都喝酒，江霄笑着给我倒了一杯，我喜笑颜开地叫了他一声霄哥，刚想拿，就见一只漂亮纤长的男人的手抓住了杯子。
「哟，咱们妹妹二十六了，还不能喝酒？」
霄哥？就他这张嘴，我呸，我瞅着江一臣，眼睛叭叭叭地放射我也想喝的意愿。
哦，被他驳回了。
行吧，我喝可乐，无糖还只有半杯的那种。
我羡慕地看着坐在我对面的林湾，她手里拿的是酒，江一臣并没有插手。
还没等我神通广大的沈姐姐把调查结果给我，就听坐在我对面的林湾来了一句。
「我见到宋岩了，他过得不太好。」
哦，那毁灭吧。
分开的时候，我和林湾走在最后面，江一臣去开车。
「林湾，爸妈年纪大了，你……你和宋岩的事情，我希望无论后续如何，你能少因为这个打扰他们。」
「林渺，他们也是我的爸妈，不是你一个人的，你少来指责我。」
随后连个招呼也没和江一臣打，就怒气冲冲地打车走了。
江一臣开车过来，远远地看着林湾打车走了。
「你们聊什么？湾湾怎么走了？」
我叹了口气，坐上了副驾驶：「唉，孩子大了呗，开始二次叛逆了。」
他们的破事，我是肯定不会管的，尊重，绑死，祝福。
17
我和林湾年纪都不小了，我蒋妈人力强大，交际圈广泛，给我们俩一人安排了一个相亲对象。
给林湾安排的许松，身高一八几，家庭背景不错，自己手下有几个公司，和我哥他们还认识，长相也是彬彬有礼的那款。
说的时候，我们三个孩子都在。
林湾没答应，也没拒绝，最后还是乖乖去了，听说去了待了没一会，工作忙就走了。
我一听当时眼睛就亮了，朝着蒋妈要看照片，照片一看，不愧是我蒋妈啊，眼光就是不错，小伙子长得比我哥差了点，但总体来说还是很优秀的。
去见面的当天，江一臣开车送我去的，他说顺路。一路上连句话都没跟我说，估计是最近公司有工作吧，比较忙。
到了约好的餐厅，我和帅小伙林毅那真是一见如故啊，听他说家里也是做生意的，立马原地口头合作，随后不到一个星期，又一个大合作搞定了。
只是可惜，我和林毅成了铁哥们，往后也就不好下手了。
再周末回家吃饭，蒋妈问起相亲的事情，林湾说她工作忙先走了，蒋妈生气得直接要让她去我公司干闲职。
我立马站出来表示，我很顺利，蒋妈期待地往下问了，我如实说，蒋妈生气地给我夹了一筷子菜。
「跟你哥一样不让我省心，都多大了，连个男朋友都没有，天天就是工作。」
我立马点头，跟蒋妈统一战线，江一臣无奈地顶着蒋妈的「指桑骂槐」瞅了我一眼。
没过几天，林湾给我打电话，求我帮忙。
宋岩的妹妹跟别人在街上吵架，动手了，一气之下给别人打伤了，对方报警，说没有八万块不撤诉。
哦，从来没叫过我妹妹的林湾，找我帮她男朋友的妹妹交罚款。
我真的不生气，交完钱，宋岩那小子看到我，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连声谢谢都没说，就带他妹妹走了，估计，也是恨我，小小年纪就打了他一顿吧。
对了，这八万块钱到最后也没还给我。
我也很奇怪，宋岩现在当司机搞运输，林湾搞艺术，两个人比我大好几岁，怎么八万块都拿不出来呢。
而且，这臭脾气和当年真是一点没变啊，咱就说是，不知道这些年怎么活下来的，社会毒打还是不够狠啊。
某一天，江一臣给我打电话，让我如果工作上没什么事的话，速回。
我一看，这是有大事？
公司没事，我赶紧交代一声，拎起包开车就回了家。
刚进门，江一臣就给我使了使眼色，晃了晃手机。
我悄悄地打开手机。
【江一臣：妈妈今天去看湾湾了，湾湾又和宋岩见面了。】
啊哦，我走到客厅，就见蒋妈侧倚在沙发上，面色上看不出什么，但是眉头不展，一看就是真生气了。
「妈，今天家里阿姨做我爱吃的菜，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叫我回家吃饭啊，要不是我哥给我发消息，我不是要错过了。」
见到我，才勉强露出点笑容，拍了拍我的手。
「说得好像咱们家没给你吃饱饭似的。」
说完，脸色又难看了起来，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妈，你今天去见姐姐了？」
蒋妈没说话，只是脸色更难看了。
半晌，还是开口跟我说了。
「你姐刚回国多久，就又和那个叫宋岩的司机搞在了一起，她说他对她好，为她着想，她也发现自己还爱着他，她不想失去这些温暖。那我和你爸爸这么多年，给她做的谋划，为了她的画去拉关系，这些不是对她好，为她着想？」
我心疼地抱住了蒋妈。
一腔温暖为了白眼狼，搁谁谁顶得住啊。
「妈妈，你对我们的好，对我们用的心思，我和哥哥都懂得，姐姐只是性格简单，被感情迷昏了头脑，时间久了，她就会明白你对她的好的。」希望如此吧。
看了看旁边的江一臣，还好我从小就不让林湾离江一臣太近， 一是怕他们产生不该产生的感情，大家都难过，二是林湾的思想真的有问题，我不想我的好哥哥被带偏了。
18
日子还得过，工作还得做。
我神通广大的沈姐姐，终于把调查报告给我了。
不愧是我沈姐姐，真有你的，比私家侦探都细致的调查报告，只不过比当年少了两三万字。
上面详细地记录了，林湾和宋岩不小心碰了车，家里的几次相遇，林湾和宋岩的几次见面，真细致啊，我敢说，林湾本人来了估计都记不了这么详细。
又一个周末。
想起报告里最后那句，两人疑似和好，我连端起碗的手都在颤抖。
唉，好羡慕江一臣啊，他昨天出差了，得几天能回来，好不容易的休息日，又要被迫吃瓜。
「爸妈，我有男朋友了。就是宋岩，我们重新遇见了，我发现我还是很爱他。」
我妈直接把勺子丢下了叹了口气，勺子发出了很大的声响，说实话，这种声响，对于蒋妈来说，已经算是很失礼了。
家庭、地位、背景、人脉、学历，包括吃的饭都被拿出来劝了一遍又一遍。
我坐在桌子边，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湾湾，当年我让你选过了一次，这次我再让你选择一次，家人和那个司机，你选吧。」
我以为林湾经过当年的事，会稍微克制一下自己，再不行，也可以迂回一点慢慢解决。不承想。
「爸妈，对不起。」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立马站起来，跟爸妈说了一句：「爸妈，我出去劝她两句。」
路上我在心里打了无数遍草稿，怕自己一会儿说出的话，会再次不小心伤害到林湾弱小的内心。
「林湾！」
她站在大门口，哭得稀里哗啦的，见我出来，回头看我。
「你别劝我了，我已经决定了。」
我挠了挠头，有些尴尬：「我不是来劝你的。」
「你……你真想和宋岩在一起？」
林湾哭得难以自持地点了点头。
「你真的想清楚了吗？不要爸妈哥哥和我，不要江家的家庭资源，不要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力物力？」
「林渺，我想清楚了，这些如果都会成为妈妈束缚我的手段，那我不想要，我只想和宋岩平平淡淡地生活。」
过来的路上，我脑子里想了一堆，见她这脑子，我又觉得好笑。
「林湾，你真的决定了吗？」
「嗯。」
「好，那我会帮你和爸妈说的，让他们不要再插手你和宋岩的事。」
「但你得答应我，以后不可以再踏进江家一步，不可以再联系爸爸妈妈，江家的资源、人脉、金钱、资产从此都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和宋岩的事情，我们不会再管，你以后的一切，妈妈也绝对不会再插手。」
「从今以后，你就当没有了爸爸妈妈哥哥，还有妹妹，以后的一切你都只能靠你自己了。」
「你确定吗？林湾。」
林湾哭得跟泪人一样，却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确定。」
说完就要走，被我叫住了。
「林湾，希望你以后能过得幸福。」
我朝她笑，就像那年在长椅上一样。
「谢谢。」
19
林湾走后，我回到屋子里。
蒋妈和江爸还坐在餐桌前，脸上都是难过。
「渺渺，你姐姐走了？」江爸摘下眼镜，捏着鼻梁掩饰着眼里的通红。
「爸，妈。」
我扑通一下，跪到了爸妈面前。
「渺渺！你给我站起来，事情是湾湾做错了，不关你的事，你不要给她认错。」
蒋妈震惊地站起来，随后心疼地来拉我。
她生气林湾做错事，可她还是叫她湾湾。
我拉住她拉我的手，跪在地上没动。
「爸妈，我不是帮姐姐认错。我是……希望以后你们不要再管她了。」
「我们不管她……这怎么行？」蒋妈下意识地反驳我。
「爸妈这么多年，待我们姐妹视如己出，我心里都清楚。姐姐不明白是因为她被家人保护得太好了，她没尝过现实的苦楚，不明白她轻易就得到的，是别人可能一辈子都求不来的。」
「她在学校养尊处优，学习好不好，风评好不好，都不重要，所以她才有放纵的资本。不上大学没关系，家里会送她出国，回来后，她依然是高学历的搞艺术的富家千金。」
「工作上，爸爸妈妈四处找朋友、找关系、找人脉，就是怕她吃苦，四处给她捷径，她不会明白低头求人的难处。」
「爸妈，我们不要再管她了。」
「就让她朝着她想要的方式生活吧，她总要撞得头破血流之后，才会知道曾经她放弃的是多么珍贵的东西。」
「可……可我怎么忍心我养大的女儿，去别的地方吃苦。」蒋妈哽咽出声，江爸走到她身边，拥着她。
「妈妈，让她去吧，如果她过得真幸福，我们会为她开心。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过得不好，或者她后悔了，那我们就把她接回来，还是一家人。好不好？」
蒋妈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看着跪在地上的我，那声好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我心里明白，这一声好，就像是要一个母亲亲手放弃自己一手养大的女儿，该多难过啊。
「好，就这样吧。」最终是沉默很久的江爸，红着眼睛，给出了答案。
「我和你妈以后不管了，她的事情……你和你哥商量着办吧。」
说完，江爸扶着蒋妈回了房间。
父母相扶的身影有些寂寥，看上去像是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唉，儿女债都是命啊。
20
本来应该是过两天才会回来的江一臣，当天下午就急匆匆地回了家。
我正在卧室里处理公事。
毕竟家里的事情不算小，公司也没大事，就在家里处理吧，还得想想法子哄蒋妈开心。
江一臣跟爸妈打完招呼，推开门就进来了。
「哥，你咋回来了？出差不是得几天吗？」
江一臣西装革履，手里拿了个黑色的盒子，一身的风尘仆仆，大概是工作太忙，眼底还有些青乌。
「给，生日礼物。」
好看素白的手将黑色的盒子放到了桌子上。
我开心地伸手去拿，不知为什么觉得这盒子有点眼熟。
「谢谢哥，我生日还有几天呢，干嘛这么早给我买礼物。」
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上次在他办公室里看到的荆棘缠绕玫瑰的画框。
「本来……被你看到了，就不想给你送这个，想换一个，想了想，还是没换。」
他说着，在我面前蹲下，将我的脚从拖鞋里拿出来，又把睡裤拖上去，膝盖上是吃饭时猛地跪在地上的青紫。
「合作谈完了，本来是要再后续跟进几天的，今天家里那么大动静，阿姨不放心你，给我打了电话。」
我点了点头：「我跟爸妈都说好了，以后不管林湾了，等她从房子搬出去，我们就把房子卖了吧。要是……以后她后悔了，就给她再买新的。」
「旧的，回忆不好。」
江一臣没说话，取了药，将我的脚放在他腿上，给我认真地上药，也不抬头看我，看表情，有点不开心。
「喵~喵~」
我学猫叫逗他，他才抬头伸手对着我的头一顿划拉，给我揉了满头的乱毛。
江一臣是喜欢猫的。
蒋妈不喜欢家里有活物，尤其是长毛的，觉得会把家里搞得又脏又臭。
江一臣从小接受的，就是家族事业继承人的精英教育。
各科的学业要优秀，还要上各种提高素养的兴趣班，作为一个十来岁的小朋友压力很大。
某一天的晚饭，又考了一百分的江一臣，拿着满分的试卷，试图用优秀的成绩，换一只小猫。
被蒋妈毫不留情地驳回了。蒋妈喜欢安静，家里三个孩子，再养只猫，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呢。
小江一臣很是失落，不明白为什么拥有比同学更好的成绩，却不能像同学一样换一只小猫。
晚上，我穿着蒋妈给我买的小猫睡衣，推开了小江一臣的房门。
「喵~喵~」
我蹲在床下，学着猫叫，逗他开心。
他就破涕为笑地伸手拉我起来，怕我着凉。
「哥哥，麻麻不让你养小猫没关系哒，你就养渺渺吧，渺渺可以让你摸头，也可以学小猫叫。」
「你不要不开心啊。」
我敢说，凭我这张小胖脸，加上可爱值拉满的小猫咪睡衣，还哄不好一个小仙男？
我站在床头，叉着腰，给他唱我在幼儿园学的儿歌。
那天，小江一臣很开心，后来，也再没有想养猫的意思。
21
没了家人的管束，在沈姐姐的报告里，明显地看出两个人如胶似漆起来。
林湾很快就搬到了宋岩的住处。
我叫秘书姐姐把带不走的不动产卖了，跟林湾的工作室也稍微打了招呼，一夜之间，本市有头有脸的人家，都知道我们不管林湾了。
没了这些你说的束缚，希望你过得好吧。
我又开始忙碌了，这两年家里的生意那是发展得越来越好，没到一年，家里的产业又壮大了三分之一，我跟江一臣忙得连着两个月都没回家，联系也是在手机上。
到了中秋，蒋妈实在是太久没见到儿子女儿了，直接让江爸给我们下了最后通牒。
没办法，只得开车往家赶，还好沈姐姐的妹妹也从国外进修回来了，还能帮我多干点活，不然我真怕我猝死在办公室。
一回家，我蒋妈佯装生气地坐在老位置，江爸在一旁喝茶，见我和江一臣进门了，本来想装得凶一点的，看我俩黑眼圈一个比一个大，最终还是心疼地让阿姨上菜。
饭桌上，蒋妈放在桌子上一张请帖，红色的带着大喜字，打开是手写的字迹，是林湾和宋岩要结婚了。
「你俩抽时间去一趟吧，我和你爸就不去了。」
说着就继续吃饭，照常给我和江一臣夹菜，吃完饭也不和我们说话，就赶着让我们上楼睡一会儿。
林湾跟宋岩的婚礼是我去的，本来江一臣要陪我来的，可临时有事又出国了。
婚礼很简陋，人倒是很多，基本上都是宋岩他们车队的。
我对运输工作没有任何的不满，我只是单纯地对宋岩这个人，表示不喜欢。
林湾穿着婚纱店租来的看起来光鲜精致，实际上却不合身的婚纱，带着锆石的戒指，笑得很开心。
我没和林湾说话，也没吃酒席，封了一万块的红包就走了。
后来的林湾，听说升职的事情突然没了指望，两个人挣多少花多少，到现在还挤在宋岩的那个小平房里面。
知道为什么童话故事，总是结局在公主王子结婚时最幸福的时候吗？因为结婚后，就要面对现实了。
22
年底，我都二十七了，我哥三十一了，我俩都不敢回家。
可是过年要团聚，工作上的事情也少了起来，中国人嘛，还是很看重团圆的。
我和江一臣不得不一前一后回了孟家，接受蒋妈的审判。
「还知道回来啊。」
一进门，就看到江一臣在旁边板板坐，我也赶紧坐到他旁边同款板板坐，低头，认真听讲。
「你俩能不能让妈妈少操点心，一个二十七了，连个男朋友都没交过，一个三十一了，也一个女朋友都没交过。」
「介绍相亲对象，林渺一去，就跟人家谈工作，谈着谈着就跟人家合作，我是让你去找合作伙伴的吗？头一次跟你相亲那个林毅，前两天孩子都出生了。还有你江一臣，每次相亲你都去，去了之后就没结果了，人家女孩子都不想跟你见第二次，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了，三十多年了，连个女孩子你都带不回来。」
蒋妈坐在沙发上，对着我们苦命的兄妹就是一顿输出，江爸在旁边也是叹我们不争气。
我俩那是坐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喘，唉，为啥非要过年啊，脑袋疼。
我们俩，在商场上，也算是小有名气的淡定自若的江总、笑面虎的林总，回到家可好了，让蒋妈训得好像隔壁摔泥坑里的熊孩子。
「身边的几个相熟的姐妹，你爸爸认识的朋友，他们的孩子里，你们说，有几个像你们俩这么不争气的？」
说着说着，蒋妈把输出口对准了江一臣。
「当初，就不应该让渺渺跟你天天混在一起，你看看你给你妹妹带的好头。」
我偷偷地低头咧了咧嘴，被蒋妈发现了，又来向我输出。
「渺渺，你说说，什么时候能找个男朋友？」
「妈妈，不是我不找，我这从小到大看我哥哥这张脸，眼光都养刁了，看外面那群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哪能看得上嘛。」
听我说完，蒋妈狠狠地瞪了眼江一臣：「脸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就给妹妹看了，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渺渺是眼光养刁了，你呢？」
江一臣稳了稳金丝边眼睛，摊了摊手：「我喜欢事业型的女孩，妈妈你给我介绍的都是大小姐，平时就会逛街美容，我实在是分不出精力。最近公司的事情更忙了，我想找个能帮我的。」
我待在一旁，咣咣点头，我也想要这样的。
蒋妈气得说不出话，一着急来了一句：「你们兄妹凑合过吧。」
本来是想说和你们兄妹和工作凑合过吧，一着急就只剩下你们兄妹凑合过吧。
我瞅了瞅坐我旁边的江一臣，保养得真好啊，三十多了，跟二十几岁没有任何差别，还更有味道了。
我可以的妈妈，真的，可我不敢说出口，只能心里狂伸手说我可以。
江一臣没说话，只是看着我笑。
唉，美色误人心智啊。
23
又过了两年。
我抽空去看了看林湾，站在很远处的那种。
去年她和宋岩生了个儿子，家里人口多了，就更挤了。
宋岩是搞运输的司机，开那种大车，一出去就要出去半个月一个月的，长时间不在家。
林湾也很忙，工作室的升职没成，工资没涨，自己以前卖座的画也没人来买了。
没生孩子之前还好，她工作忙，没办法长时间待在家，家里只是个睡觉的地方，两个大人生活，工资也还算宽裕，过得还好。
自从怀了孩子，月份大了，不能上班，只好休假在家养胎，开始长时间地和宋岩的爸爸妈妈还有妹妹生活。
宋岩的爸妈对林湾本来印象就不好，见宋岩喜欢也没办法，可宋岩不在，相处久了，还是时不时地就会发生摩擦。
林湾怀孕身体不舒服，宋岩也不陪在身边，心理上生理上都受着罪，还要偶尔被他妈奚落。
就跟正常人家的婆媳关系一样，并且还没有人站在她身边，孤立无援。
身体上不舒服，物质上也很难充足。
林湾从小娇养长大，吃的穿的用的都是好的，嫁给宋岩后已经消费降级了很多。虽说两个人的工资在普通人群里，已经算是不错了，可这些年他俩都是有多少花多少，什么也没攒下。
怀孕之后的一系列花销检查花销，又不能工作了，经济上就开始捉襟见肘了。
不过才怀孕六七个月，就憔悴得不成人样，宋岩依旧没有陪在身边。
我看不下去，还是取了两万，趁着家里没人，塞在了林湾窗户里面的笔筒里。
我和江一臣还是日常忙碌，不敢回家，有时候一看电话是蒋妈的，更是战战兢兢不敢接。
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我们就更忙了。
虽然在蒋妈面前说很忙，但平时我还是会和江一臣约着去打球，或者爬山之类的，总不可能真的年纪轻轻的在办公室做到死。
又一次，被家里三催四请地叫回了家。
蒋妈江爸严肃地坐在一起。
「我和你爸想了想，渺渺虽说是咱们家女儿，可姓氏当年也没改过，你们也没血缘，不算亲兄妹。你俩一个没男朋友，一个没女朋友，不行，就凑合了吧。」
我震惊得头都快掉了，麻麻，你不是最看重规矩吗？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
江一臣倒是没什么反应，我严重怀疑事先有跟他通过气。
「我没喜欢的人，平时也就是工作和陪渺渺，这样也行，渺渺工作能力强，能帮上我，她身体不好，我也不放心让别人照顾她。」
「我没问题，就看渺渺的意思了。」
不是，江一臣，合着我天天怕你惦记林湾担惊受怕的，你看上我了呗。
「渺渺，这事事先没和你说，也是我和你妈妈的私心，怕你像湾……选到错的人，你和你哥哥一起长大，彼此了解，爸爸一手教养他长大，是最放心的人。有他照顾你，我和你妈妈就算有一天去世了，也能安心，也算是对得起你去世的爸爸妈妈。」江爸言辞恳切。
「渺渺，你的想法呢？」
我能有什么想法呢？我脑子都白屏了，死机了。
我看着坐我旁边的好看的江一臣，又看了看目光中带着期待的蒋妈江爸。
哦，我结婚了，从我们家嫁到了我们家。
24
结婚当天的我，穿着法国限定的价值几百万的高定版婚纱，穿着用碎钻一颗颗镶嵌而成的高跟鞋，戒指是因为我看林湾的锆石戒指心里难过，江一臣听了给我挑了最大的一颗钻石。
不求最漂亮，但求最大，心里舒坦。
他今天没戴眼镜，穿着和我同一个设计师的高定西装，发型一如既往，修理得整整齐齐。
宾客都是爸爸妈妈的老朋友，和我和江一臣的合作伙伴。
他从江爸的手里接过我的手，脸上的笑容比太阳还耀眼，我从来没见过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开心成这样。
如果说有的话，大概就像我给他学小猫的那天吧。
婚礼，我没通知林湾，我不想在大喜的日子里让爸妈难堪。
婚后，江一臣变得黏人了起来，之前当哥哥的时候，只是每天定时定点地给我订餐，现在每天中午都要开车带着吃的来我办公室。
见我们感情很好，爸妈也算是放下心来，万一过得不好，怕是怨恨死自己了。
又过了几年，我和江一臣生了个儿子，起名叫江言之，希望他长大之后，能言之有物，不做腹内空乏之人。小名延延，是延续了江家和林家的血脉的意思。
25
这几年，林湾过得更不好了，宋岩跑车长时间不在家，生活中不可避免地缺席。
林湾生完孩子回去上班，可因为照顾孩子错过了再次升职的提名，资历也没熬出来，家里又没人给她找人脉，就还是在原地打转。
艺术行业本来就忙碌，孩子又小，父亲的缺席，生活的拮据，难缠的父母和日渐势利的小姑，一切的一切像是一座大山，压在了林湾的身上。
再见到林湾的时候，是在我的办公室，我和江一臣刚要吃饭，就接到前台的电话，说我姐姐来找我。
林湾被沈姐姐领上来的时候，见江一臣捧着我的脸，看我刚才着急烫了一下的嘴唇。
「你们……」
我尴尬地笑了笑，推开了江一臣的手。
「湾湾，许久不见，我公司还有事，你们两个聊吧。先走了。」说完，弯腰亲了下我的额头，拿起搭在椅子上的西服外套，开车回公司了。
我俩在办公室面面相觑，我伸手让林湾坐在椅子上，旁边的桌子上是我们吃剩下的饭菜，林湾的目光落到上面，面色很复杂。
从前都是吃腻了的东西，如今却连买也买不起。
「咳，你找我，有什么要帮忙的吗？」我靠在办公桌上问她，很久没留意她了，很好奇她为什么回来找我。
「林渺，萧萧病了，在医院，我手里的钱不够。」说完，就像放下了什么担子一样，眼泪瞬间就止不住了。
我一听，孩子病了你不早说，赶紧走啊。
开车带着她一路闯红灯到医院，交了费用，和林湾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我叹了口气。
这场景多像啊，像我们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妈妈爸爸和江一臣的时候，只是现在，我们都长大了。
「林渺，你为什么帮我？」
我转头看她，然后抬起脸朝她笑：「你是我姐姐啊。」
又郑重地补充了一下：「我唯一的姐姐。」
从林湾的哭诉中，我才知道她这两年的生活。
宋岩和林湾都在上班的时候，养个孩子已经很费劲了。
宋岩脾气倔，人也冲，人到中年有妻有子了，也还是不管不顾。
开车的途中，和人起了口角，那个人是个心眼小的，拿了把刀给他胳膊划了。
人没事，就是胳膊不行了，开不了车了。
马上四十的人了，没学历，没技能，脾气还冲，现在工作也没了。
工资高的找不到，工资低的也看不上，高不成低不就的，只能在家待着，偶尔出去干点零活。
林湾一个人的工资，要养一大家子，包括他爸妈，还要给孩子交学费。
生活苦不堪言。
三十几岁的人，看着比在家里养尊处优的蒋妈都要老。
「林湾，你后悔了吗？」
林湾低着头，哭得悄无生息，泪水顺着她眼角的细纹一滴滴地流下。
「林渺，我没退路了。」
「既然没有爱情了，那离婚吧。」我平静地看着她。
她回头看我，又望了一眼病房里的孩子，沉默很久，才出声。
「好。」
她说得很艰难，嗓音沙哑，像是坚硬的东西划过了玻璃表面。
刺耳又坚定。
26
江一臣开着豪车挤进了不宽敞的街道。
我陪林湾进去收拾东西，通知宋岩去离婚，宋岩一听就又站起来怒了。
我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瞅着林湾收拾她和孩子仅有的东西，宋岩见我这么瞧不起他，上来要拉我。
刚停好车的江一臣进来，拽着他衣领子就是一拳，随后又是两拳。
「第一拳，打你高中就搞大我妹妹的肚子，第二拳，打你骗我妹妹放弃好生活陪你吃苦，第三拳，打你没能耐，连老婆孩子都养不好。」
江一臣打完人，扯下了领带缠到用力过猛的手上，把歪掉的眼镜拿下来在口袋里放好，见林湾收拾好自己和孩子的东西，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岩。
「湾湾和孩子我带回江家了，你既然养不起他们母子，就由我们江家来养。你要还是个男人，就明天早上八点来民政处登记离婚，别让我看不起你，宋岩。」
出了门，上了车，我直接凑到江一臣旁边，送上了一个大大的大拇指。
「哥，你真是太厉害了，刚才简直把我帅迷糊了，绝绝子。」
他则是笑着瞥了我一眼，继续认真开车。
「少在网上看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回到家，妈妈坐在桌子前插花。
见我们回来看过来，就看到我和江一臣大包小裹地拎着一大堆东西，林湾一脸疲惫地跟在身后。
「妈。」我跟江一臣开口叫了声妈，随后就站得笔直，有点心虚。
「回家了，连声妈都不会叫了？」蒋妈放下剪子，瞥了眼林湾。
「……妈。」林湾哽咽地喊了一句。
蒋妈没看她，撇过头去：「你房间还在，打扫得很干净。」
我给江一臣使了个眼色，然后他拎着东西，我推着泪眼蒙眬的林湾上了楼。
房间还是从前那个，里面的东西也保存完好，有时候蒋妈还会趁家里没人，偷偷进去坐一下。
为什么我知道呢，哈哈，某一天没工作，睡晚了没起来，一出门就瞟见了。
27
第二天的早上八点，江一臣开车去接了宋岩，他们两个顺利把婚离了。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宋岩看着林湾欲言又止，最后什么也没说，坐公交走了。
林湾抬着头，望着天上的大太阳，阳光刺眼，刺得她都流眼泪了，她也不肯低头。
半晌，她眼神坚定，亮晶晶地看着我，就像是在这一瞬间，完成了某种蜕变。
「渺渺，你知道吗？从那年在医院的长椅上开始，我就像个无法自控的怪物，一直活在别人的指令里。」
「我控制不住自己，年纪越大越无法控制，在家里和学校里还好，我顶多看着自己像个幽魂，可直到高中见到宋岩开始，这一切都不可控了。」
「我像个旁观者，看着自己被别人操纵着，爱慕宋岩，喜欢他，和他在小树林厮混，抽烟喝酒，叛逆。渺渺，我的身体里好像活了两个人一样。」
「十年之后再回来，我想着可以松一口气，可又碰到了宋岩，为了他我和爸妈决裂，放弃了整个江家。在那个连阳光都少得可怜的屋子里，为他怀了孩子，一个人生，一个人养，一个人工作。」
「我感觉我快死了，渺渺。」
我握住她的手，江一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林湾发泄着情绪。
「可从刚刚签完名字，离了婚，这种感觉突然就消失了。」
「渺渺，我好像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我好像可以过我自己的人生了。」
「渺渺，我自由了。」
林湾的眼睛沁出了泪珠，可她却没有哭，她只是笑着跟我说她自由了。
我不确定这种被控制的感觉是不是剧情力量，但我希望她可以永远摆脱，奔向自由。
爸爸妈妈，哥哥，我，还有姐姐，一家人都可以平安喜乐地生活下去。
28
饭桌上。
林湾想搬出去，带着宋萧。
爸妈看起来脸色都不好，想必是不放心林湾，怕她又被宋岩那小子哄一下就哄回去了。
我在桌子下面踢了江一臣的腿，示意他赶紧解决。
这当然是老婆的福利啦，以前当妹妹，可都是我自己去撞枪口的。
江一臣想了下，开口道：「之前爸给你买那个公寓，被我卖了。现在再给你买个医院附近的，你们医院附近有片学区房，附近有幼儿园还有小学，资质也不错，萧萧上学也方便点。」
他话一说完，爸妈都一脸怒气地瞅着他，但也还是没说什么。
估计是从林湾的事情上，明白了孩子要想跑，你也是管不住的。
林湾这次没有低头，默不作声地接受，反而是很「不客气」地笑着接受了，还给我提意见。
「买个小点的就行，等萧萧年纪再大点上初中高中，还要再换。」
我无语，又不是我要给你买，我朝她翻了个白眼。
蒋妈看见了，伸筷子敲了敲我的碗，意思是翻白眼不礼貌，让我这么大个人了文静点。
「又不是家里买不起大的，委屈自己干什么。」说完，往嘴里塞了口菜，是小米辣，辣得蒋妈赶紧拿张纸吐了出来。
萧萧看着外婆吐辣椒，好奇地也吐了吐舌头，大人们一阵发笑，小孩一脸懵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爸笑了笑，点了点头：「你妈说的对，要不是医院离家里太远，你就在家里住，让萧萧在家附近上学，延延也快上幼儿园了，两个孩子还能做个伴。」
坐在沙发上玩玩具的延延，悠哉地点了点头，似乎在回应他爷爷的话。
「爸妈，我跟萧萧刚回来，他对爸妈还不熟悉，我想着我先带他一段。等他熟悉熟悉，过段时间看能不能转到别的清闲的部门，到时候就搬回来和爸妈住，要是转不过去，就把他送回来，让爸妈帮我管着。」
林湾的笑意浸透眼角，爸妈也很震惊，当初妈妈说要让她换工作，她怎么都不同意，如今就这么答应了？
随后想到女儿刚离婚，怕是真的伤了心，蒋妈又是心疼，又是在心里埋怨起了宋岩。
我蒋妈出手就是快啊，没过两个月，我湾姐就转了部门，工作清闲，工资还很高。
宋萧不知道跟谁学的，小小年纪总爱挤眉弄眼的，我湾姐不愧是我湾姐啊，但凡宋萧挤眉弄眼，她就给宋萧一个小屁股巴掌，没过多久，还真给硬改过来了。
抽空还找了个时间，给宋萧改成林孝之，名字是跟着孟言之的，意思是要孝顺你妈我, 别长大了被你那个便宜爸爸给拐走。
29
江爸年纪大了, 工作渐渐也不参与了, 工作就都变成了我和江一臣的。
咱们家老江，没错, 已经是老江了。
从斯文败类西装暴徒的小江总，进化成不苟言笑的商场大白鲨总公司一把手。
管理江爸手下所有公司, 那真是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了。
咳，不是说太监噢。
事业蒸蒸日上，家庭幸福美满，没过多久, 我湾姐带回家一个模特小狼狗, 说是她男朋友。
我正窝在老江身边喝他泡的茶水，一听我湾姐的话, 我噗的一口水喷出了三米远。
不远处的延延和萧萧在写作业, 见我这样, 萧萧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没出声, 延延却笑嘻嘻地开口。
「妈妈，不可以这么失礼的。」随后, 歉意地看向了我湾姐的小狼狗男友。
笑嘻嘻的脸和我小时候一样，就是性格跟他爸没有一点区别。
小狼狗摆了摆手，跟我们打了声招呼, 笑嘻嘻地跟延延萧萧打成一片, 玩游戏机。
哦, 太菜了, 不仅萧萧吊打他，小了萧萧几岁的延延也是吊打他。
晚上，我和江一臣坐在阳台喝红酒乘凉。
延延也穿着小猫咪睡衣, 抱着自己的牛奶杯子, 费劲巴拉地爬上椅子。
「我觉得今天的姨夫很好。」
我好奇：「为什么？」
「虽然他看起来像是哥哥，打游戏很菜看起来不是很聪明, 而且还会跟小孩耍赖。」
「但是呢？」
「姨姨很喜欢他，姨姨很开心, 眼睛亮晶晶的，萧萧哥哥虽然不说话，但我知道他也很喜欢他。」
我儿子可真聪明啊, 我嘻嘻直笑。
江一臣伸手揉了揉儿子头顶, 笑笑：「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古灵精怪的。」
「哥，你说实话, 你是不是很早就打我主意了。」
江一臣没说话，捏了捏延延的猫耳朵：「大概就是你装小猫哄我开心的时候吧。」
我佯装惊讶地跳起来，朝着江一臣震惊道：「那么小的时候啊，哥，你真是太变态了。」
延延也跳下椅子跟在我身边，拽着我睡衣跟着嘻嘻哈哈。
江一臣装作要来抓我。
「喵~喵~」我跳起来边学猫叫，边跑走。
延延跟在我身后，边跑还朝江一臣招手，江一臣无奈站起身, 加入进了追逐赛。
我们终于都在这个不平凡的世界里，过上了平凡的生活。
那个优雅矜持的江一臣，也终于回到了属于他的人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