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之夜,傅榭一把刀插进了我的心口。
只为挖走我的心送给蛔虫精。
没想到,没了心的我长出了脑子。
失去我,大肠杆菌,傅榭你完了。
1
我认识傅榭五年,爱了他五年。
如今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他要娶我了。
婚礼是叙利亚战损风,主打一个潦草。
但,无所谓,傅榭看我一眼,我直接幸福得快要升天。
他确实也是想送我升天。
新婚之夜,傅榭推门进来,二话不说就掏了一把刀往我心口一剜。
一团血糊糊的肉球落在了他的手上。
「甘君,你的心,算我借的。
「小茴病重,只有你的心能救她!」
等等,小茴?那个蛔虫精?
2
我和小茴,其实算是多年的老相识了。
她是寄生在傅榭体内的蛔虫精,而我是傅榭的大肠杆菌。
我们在傅榭体内时就彼此看不顺眼,现在成了精怪,她更是想方设法要弄死我。
我是没有心的,只是化作人形之后,心脏的位置,也有那么一块肉。
她也不会突发什么急症,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又一次向我炫耀,她在傅榭心目中有多重要。
重要到傅榭可以为了她娶我,也可以为了她杀了我。
想着想着,我突然为自己感到不值。
五年,我都没能打动傅榭分毫。
五年,都没能让他在杀我时犹豫半分。
我到底爱傅榭什么?
我头皮痒痒的,应该是长脑子了。
我决定要离开傅榭。
只是,我是他的大肠杆菌,没有我,他应该会死吧。
3
其实最开始,我和傅榭也算得上琴瑟和鸣。
可小茴出现了。
傅榭从见她第一眼开始,就仿佛宿命般地爱上了她。
傅榭说小茴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就像很久以前在哪见过一样。
他记性挺好,他们确实见过。
因为小茴就是在傅榭十二岁那年,害他拉肚子一个月的罪魁祸首。
那一个月,我在傅榭体内,没少被这女人折腾。
为了撵走她,我没日没夜地施法合成维生素,直到中枢神经察觉我的异常,才及时向傅榭的大脑发送了就医指令。
傅榭从医院带回了驱虫药,拖着早已虚脱的身体,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还记得那天,傅榭吃过打虫药,坐在马桶上,额头上布满细细密密的汗珠,往日的高冷荡然无存。
随着小茴的挣扎,傅榭死死地捂着肚子,拼命忍耐。
终于,随着一阵剧烈的声响,小茴被赶出了傅榭的身体。
而傅榭,也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傅榭晕过去之前,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马桶里,正在翻滚扭曲的小茴。
他们怎么会没见过呢?
4
总之,小茴出现之后,他俩就成了郎才女貌,而我成了阻碍他们奔向真爱的恶毒女配。
按道理来说,这种摆明了的局面,我应该跑路的。
可我没有,一种莫名的使命感,不允许我离开傅榭。
于是,我成了傅榭身边最长情的舔狗。
他俩吃饭我订座,他俩喝酒我买单,他俩开房我送套。
我甚至还失了智一样地求傅榭。
「求你,别撵我走,没有你,我会死的。」
曾经我不理解我为什么会这样,但现在,我长脑子了,也就想明白了。
这确实是宿命,也是我的使命。
身为傅榭的大肠杆菌,从他诞生的那一刻,我就存在于他的身体。
他存在了多久,我就与他同悲喜了多久。
我习惯他身体的温热和湿润,也习惯了为他付出一切,不顾死活。
一切为了他,仿佛是我与生俱来的使命。
所以我化身人形在他身边这几年,才过得如此地没有自我。
这不是爱,这仅仅是我作为大肠杆菌的本能。
5
意识到这一点,我瞬间清醒了。
按人间的逻辑,我是从傅榭肚子里出来的,顶多傅榭算我爹。
谁家好姑娘跟爹谈啊,是吧小茴?
如今这个爹剜了我的心,那这份生养之恩,也算是还干净了。
更重要的是,我发现,没有傅榭我不会死,但是没有我,他可能会死哦~
发现这一点,我当即决定好好弥补一下这些年,让自己受的委屈。
先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吧,我想去海边看看。
看看真正的大海,是否比傅榭体内的潮汐来得更加宽广。
我立马订了前往海边的机票,奔向阳光沙滩比基尼。
只是我不曾想到,这趟旅程,会让我直接改变我的菌生轨迹。
6
我在沙滩穿着比基尼晒太阳时,面前投下一个阴影。
我取下墨镜,入眼的是一个有着海藻般浓密螺旋长发的女子。
「可以帮我抹下防晒霜吗?」
对上那双迷人的眼,我无法开口说出拒绝的话。
当我的手抚上她的背脊,她身体微微一颤,勾得我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
那一刻,我的头皮又开始痒起来,又要长脑子了,这回是恋爱脑。
我感觉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让我无法从她身上移开眼。
我突然懂了傅榭的感受,这是命中注定的纠葛。
质疑傅榭,理解傅榭,成为傅榭。
我从下午给她抹到日落,顺便用防晒霜做润滑,给她疏通了下经络。
终于,她忍不住撑起身子,盯了我好一会,开口问我:
「你是不是想拿我练手呢?」
我被她盯得小脸通黄。
「不想练手,想恋爱。」
7
情话虽土,但好用。
那个女孩子听了我的话,红霞瞬间爬满了脸,小声念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我想跟你谈恋爱?」
嚯哟,原来她也想,那可太巧了。
我们不仅心思般配,名字也很般配。
她叫罗幽门,而我叫甘君。
「我妈跟我说,我出生前,他们以为是双胞胎,就准备了两个名字,一个叫罗幽门,一个叫罗甘君。
「结果只生出一个比一般孩子胖很多的我,我妈还一直遗憾,说老天爷欠我们家一个甘君呢。」
话音落下,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我脸上像是着了火,一烧,就烧到了心底。
8
顺理成章地,我和罗幽门陷入了热恋。
我们在海边牵手、拥抱、接吻。
可我们始终没有进行最后一步。
她是人,而我只是一个细菌。
如果和她真的进行到最后一步了,我怕我再也无法隐藏我细菌的身份。
我怕她发现我是异类,离我而去。
好在幽门是个纯爱党,在这种事上,一直很尊重我的意见,每次都停在了最后一秒。
「在不能给你一个确定的未来之前,我不想因为我的爱去强硬地占有你。
「甘君,跟我回家吧,我想给你一个家。」
因为她这一句话,我和她坐上了飞往她家乡的飞机。
这是我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
淦,不是第一次!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幽门的家乡,竟然就是傅榭从小到大生活的城市啊!
更让人窒息的是,他们竟然住在一个小区!
这样下去,我岂不是很容易再见前任?
9
在住进幽门家之后,不到一个月,我果然和傅榭撞上了。
这一个月,我和幽门的妈妈一见如故,好得跟亲母女似的。
这天,我挽着幽门妈妈的手正在小区里散步,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一个清冷的声音,含着愠怒在我头顶响起:
「既然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
一抬头,傅榭双目赤红,喉结微微颤动,目光灼灼地盯着我。
「你不是说没有我你会死吗?那你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真是一点都不怕死吗! 」
不是,大哥,没记错的话,你掏我心来着?
你哪儿来的这么大脸让我去找你啊?
也许是我眼中的迷茫和嫌恶刺痛了他。
他伸手就想来拉我,我下意识想要躲避。
「放开我妈!你这个死变态!」
一声惊呼在我耳边炸响,一看竟是罗幽门!
此刻她正死死地瞪着傅榭,试图从傅榭手里抢回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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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手的主人,此刻也将我护在怀里,对着傅榭怒目而视。
原来,刚刚在傅榭出手的一瞬间,幽门妈妈抢先一步伸手拦住他,并将我搂在了怀里。
傅榭一脸疯魔地抓着幽门妈妈这一幕,正好落在了刚买菜回家的罗幽门眼里。
傅榭眸色沉沉,盯着幽门妈妈和罗幽门看了好半晌,冷不丁地开口。
一句熟悉的开场白差点让我当场吐出来: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为什么我感觉你们好熟悉?」
话音刚落,啪啪两耳光一左一右地落到了傅榭脸上。
「呸!猥琐!油腻!渣男!」
二人骂完,一左一右挽着我的胳膊,扭头就往家走。
我回头瞥了傅榭一眼,他脸色苍白,眼中似有泪光闪动。
该死,这货不会这时候爱上我了吧?
前任重逢就已经够晦气了,再被前任爱上,那不得晦气到姥姥家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脚下的步伐都不由得快了些!
到家后,幽门妈妈和罗幽门将我左右围住。
「甘君,你是不是跟那人结仇了?要不要我们马上搬家?」
「老婆,你放心,有我和妈在,绝不让你受到伤害!」
看着二人眼中已经凝成实质的关心和爱,我心口一酸,有什么东西好像萌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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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半真半假地,隐去了所有会暴露我只是个菌的信息。
把我和傅榭以及小茴的三角纠葛 ,告诉了罗幽门和幽门妈妈。
两人听着听着,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罗幽门更是一把搂住我,伸手抚上了我的心口:
「这里,还疼吗?」
我感动地摇了摇头。
不对!
雾草!我怎么把傅榭掏我心的事儿也说了!
完了完了完了,我暴露了!
「他怎么可以为了别的女人,掏走你的心!」
哎?为什么你俩一副被掏心了还能活着很正常的样子?
该不会,你们娘儿俩也不是人吧?
在此之前我从未怀疑过,但现在,这个念头一旦蹦出来,就无法遏制地肆意生长。
与幽门母女的相处日常在我眼前飞速掠过。
她们都很少睡觉,格外怕冷,喜欢吃酸,容易醉氧。
这习性,怎么那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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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无法轻易忽略掉。
一想到幽门和她妈妈可能不是人,我就忍不住激动得浑身颤抖。
细节找得越多,我脑海中一个熟悉的轮廓越明显。
终于,我按捺不住心中强烈的期待,找了个机会委婉地试探幽门母女:
「幽门老婆,阿姨,我朋友给我推荐了一家中式下午茶,我们一起去吧。」
在茶馆,看着一桌子的红豆薏米糕、山楂糕、软枣、丁香茶和蒲公英茶,幽门和她妈妈下意识地挑挑眉,却一口都不碰。
我心下一喜,对于她们身份的猜测,已十拿九稳。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这层窗户纸,要怎么捅破比较好。
正当我纠结是该自爆身份还是不经意地说破她俩的身份时,傅榭出手了。
该说不说,我这前夫哥还挺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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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是一种什么体验?
我和幽门母女从茶馆回来,刚走进小区,便又遇上了傅榭。
他的脸色比上次见时更苍白了一些,可怒气却更甚了些。
「你为什么要骗我?
「你不是人!你为什么要骗我!」
傅榭看到我,情绪激动。
「我本来还想不通,你明明已经被挖了心,怎么还会活着。
「是小茴找的大师告诉我,你根本就不是人,你拥有不死之身!
「五年啊,你知道这五年我都是怎么过的吗?
「是在你的欺骗中过的!你亏欠我太多了!」
傅榭一番不知所谓的慷慨陈词,听得我一愣一愣的。
也听得幽门母女抡圆了胳膊,想要再送他一套大比兜套餐。
我发现幽门母女在听到我不是人的时候,脸上没有半分厌恶和恐惧。
反倒是在傅榭提起我被挖了心时,有藏不住的心疼。
我心中暗喜。
我,大肠杆菌,如今也有后盾了。
我拦住幽门母女,一脸冷然,走到傅榭面前。
「没错,我是瞒了你,我不是人,那又怎样,前夫哥?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你说我亏欠你?」
我嘴角噙着笑,走到傅榭跟前,手指攀上他的心口,打着圈:
「我亏欠你?那你这里欠我的,拿什么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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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狠狠地用手往傅榭心口一戳,他不防,被我推得后退了两步。
再看向我时,他眼中染上了一抹愧疚,和一丝我看不懂的受伤。
「君君,我们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不会这样对我的。」
傅榭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我的肩,因为激动,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拜托,你都掏我心了,还想我怎么对你啊?
「再说了,合格的前夫哥,就应该跟死了一样。
「如果你不能去死的话,可以当我死了。
「撒开!」
我不耐烦地打开傅榭的手,他怅然若失,红着眼眶想再拉我。
「君君,别闹了,回来我身边,我既往不咎。」
我,没听错吧?他哪来的脸?
「回你身边?玩三人行吗?你可真恶心。」
我低头撞开他,回身拉了罗幽门,径直往家走去。
「我可以接受擦脸的帕子拿去擦脚,但是擦过脚的,就别拿回来擦脸了。
「你跟那浑身散发着脚气的小茴挺配的,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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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后,幽门母女俩望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知道,是时候坦白了。
「是的,诚如你们所见,我不是人。
「我的真身,是一株大肠杆菌。」
哐当一声,幽门一个趔趄,把柜子上的杯子撞落在地。
果然,就算她们再爱我,再包容我,甚至能接受我不是人。
也无法接受我只是一株大肠杆菌。
我扯出一个牵强的笑,转身拉开门准备离开。
这时,一只手覆在了我的手上。
「真的,是你吗?」
我愕然转身,对上的,却是罗幽门蒙眬的泪眼。
「傅榭身体里的大肠杆菌,是你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
罗幽门登时泪如泉涌,径直扑了过来,将我紧紧抱住。
幽门妈妈见状,也只是眼里含着泪,欣慰地笑着,独自进了卧室,锁了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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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幽门抱着我哭了好一会,情绪才逐渐平复。
「甘君,你记不记得?
「十五年前,傅榭曾经有段时间不舒服。
「腹痛、胃痛、腹胀、恶心、反酸、呕吐、食欲不振。
「当时他吃了好多药,眼看就快好了,是你,突然让他窜了好大一场稀。
「窜得他连吃药的力气都没有,就昏睡了过去。」
幽门说的这事我有印象。
那时候我年纪尚轻,发现傅榭突然吃了一大堆药,担心伤害他身体。
无奈之下,我只得连夜给自己冲了个凉水澡。
一场小感冒后,我成了致病性大肠杆菌。
引得傅榭好一通腹泻,拉得脱了力,没法继续吃药。
「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时候我年纪小,不会处理。
「不过后来我知道了,这种情况根本不用管。」
幽门握起我的手:
「可就是那次,你救了我和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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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妈妈十天怀胎,正逢生产,傅榭突然开始吃药。
「药物直达产房,我妈妈命悬一线,眼看就要一尸两命。
「爸爸为了保护我和妈妈,挡在妈妈身前,被傅榭吃下的药当场杀死。
「是你让傅榭腹泻,没有体力吃下第二次药,这才保全了我和妈妈的性命。
「妈妈生下我,就带着我离开了傅榭的身体。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找到你。」
幽门一番话把我 CPU 给烧了。
所以她们娘儿俩真是,幽门螺杆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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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和妈妈都是幽门螺杆菌。
「所以我们讨厌红豆薏米糕,讨厌山楂糕,讨厌软枣,讨厌丁香茶和蒲公英茶。
「讨厌一切会让人体调理得不适合我们大肠杆菌生存的东西。」
我的老天爷啊,这可真是猩猩喷屎——猿粪呐!
难怪我会觉得罗幽门眼熟,这么算起来,我俩是发小啊。
一见钟情的恋人竟是我的青梅竹马?
这叫什么,这叫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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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自爆身份之后,我和幽门再无顾虑。
在一个没有星星的夜里,我们迈出了亲密关系的最后一步,感情变得更好了。
幽门妈妈待我也比从前更甚。
我们一家三口,过了一段很是幸福的时光。
幸福到我甚至忘记了,同个小区还住着擦脚帕子傅榭和脚臭味的蛔虫精。
果然,好景不长。
就在我和幽门商量着去做个试管菌儿,创造属于我们的爱情结晶时,傅榭又来了。
这次他面黄肌瘦的,我都快认不出他了。
他跪在我家门口,声泪俱下:
「老婆,我错了,我现在才知道,从始至终,真正爱我的,只有你!」
yue,报一丝啊,第一次听到狗嘴里叫出老婆,有点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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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榭你傻了是不是?
「你老婆是那个叫小茴的蛔虫精,我是大肠杆菌!
「你管我叫老婆,会吃牢饭的你知不知道?」
到底有没有人可以给前夫哥科普一下,重婚是犯法的啊!
谁知傅榭闻言眼睛一亮,头顶飘出了粉色泡泡:
「你还关心我吃没吃饭!你心里果然还有我!
「老婆,我就知道你是爱我的!
「回来吧,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起猛了,听到脏东西了,我要回去重睡。
我钻进幽门怀里,刚要关门,腿就被人给抱住了。
「老婆,求你了,跟我回去吧,我不能没有你。」
我叹了口气,这个爹,怎的如此脑残,又如此执着?
「傅总,你到底想干吗?
「五年前你为了讨好小茴,宁愿娶我,又在新婚之夜杀我。
「五年之后,你又来求我,怎么?你的小茴你不要了?」
听我又提起小茴,傅榭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别跟我提那个贱人,她从一开始,对我就没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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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当傅榭捧着我的心送到小茴面前时,小茴知道我已经彻底对傅榭死了心。
失去了我的竞争,得到了一个全心全意的傅榭,小茴很快就感觉到了无聊。
昔日在她眼里有着无尽魅力的霸总傅榭,不过也就是普男一枚。
小茴对傅榭,从开始的志在必得,到后来心不在焉,变化明显得让傅榭越发心慌。
而付出了巨大沉没成本的傅榭,为了抓住小茴,对她的予取予求,照单全收。
很快,他这副身子被小茴掏空得差不多了。
失去了最为强健的身体,他的万贯家财,再也无法留住小茴。
就在一周前,小茴当着他的面,拉开门,挽上了一个正在从地上捡糖吃的男人,彻底地抛弃了傅榭。
直到那时,他才彻底看清,小茴要的,从来都不是他,只是他的身子。
他这才回忆起过去五年的时光。
不论他富有还是更富有,健康还是虚弱,始终如一陪在他身边的,只有我。
如今,他身子亏了,倒是想起我的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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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榭说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再无半分霸总风姿。
他抬起头,满目深情地向我走来。
我皱眉,嘴角一撇,幽门当机立断,伸手拦住了他:
「傅总,请你离我老婆远一点,她不喜欢你。」
傅榭一愣,眼睛在我俩身上来回打转,最终不可思议地将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老婆,你故意气我的是不是?你们都是女的,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百合花开没听过吗?」
一向温柔的幽门,听到傅榭质疑我们的爱情,当即炸了毛。
「另,君君老婆肚子里,已经怀了我和她的宝宝了,需要做胎教,孕期不方便看到你这种脏东西。
「你,滚啊!」
傅榭摇着头,退后了两步。
我见状心头暗喜,可算要摆脱这个烦人精了,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可就是这一笑,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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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榭见我笑了,当即又开始发疯了。
「我知道了!
「你们是假的!老婆你就是为了惩罚我当初和小茴好,故意找人气我的!
「但你还是爱我,你舍不得找个男人来气我,这才找个女的来演戏!」
傅榭一脸「被我猜中了吧」的表情,猛地扑过来。
一把将我从幽门怀里扯出去,当即就要强吻我。
幽门气急,随手抄起玄关上的花瓶给傅榭来了个星光灿烂,赶紧关上了门。
撕破脸后,傅榭消失了好一段时间。
毕竟他身为霸总,拉不下脸再来纠缠也是正常。
我和幽门也顺利地做了试管菌儿,用幽门的基因,移植到我的体内,由我孕育。
日子又开始平淡而惬意。
但,又好景不长。
我怀孕第五周期时,幽门和幽门妈妈突然一同病倒了。
送去医院一看,医生给开了一堆抗生素,也没法吃。
只好回到家将养着。
她们的病程发展得很快,不过月余,两个人就已经病得连床都下不了了。
而我又大着肚子,根本无法照顾两个病人。
就在这时,傅榭又来了。
24
「甘君,我知道过去是我对不住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好吗?」
这次他不再气势汹汹,温和得好像变了一个人。
他拖着行李箱,站在我家门口,和我保持着社交安全距离。
「我知道你爱罗幽门。
「既然我已经无法将你留在身边,我唯一希望的,就是你能幸福。
「你现在大着肚子不方便,我想帮你照顾罗幽门和伯母。
「你放心,我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我本能地想要关上门,让他滚。
可卧室却传来什么东西砸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是幽门妈妈的呼痛声。
我跑过去,果然是幽门妈妈摔下了床。
我想要去扶起她,可我的肚子着实碍事。
就在我急得快要哭出来时,傅榭从门外冲进来,干净利落地将幽门妈妈抱起,放回床上。
25
最终我还是没有让他滚 。
他说得对,我一个大着肚子的孕妇,实在没办法照顾两个人。
傅榭来了之后,幽门和她妈妈的病情短暂地好转过几天。
但最终,还是回天乏术。
在不到一星期的时间里,母女二人先后重病身亡。
傅榭帮着我给她们办了后事。
葬礼过后,他送我回家的路上,他拉住了我。
「虽然现在说这话可能不太合适。
「但是甘君,罗幽门死了,你又大着肚子,你要怎么生活啊?
「要不,你还是搬回来吧。
「我会把你肚子里的孩子,当成我的亲生孩子来照顾的。」
听着他这番诚挚之言,久不孕吐的我又一次吐了。
他见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沉默着,把我送回了和幽门的家,坐下喝了杯水就走了。
可他走后,我却在沙发上捡到了他的手机。
看到了令我肝肠寸断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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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他的微信里,看到了他和一个神秘人的对话。
他问那个神秘人,有什么办法可以杀死幽门螺杆菌,而不对大肠杆菌造成生命威胁。
那人告诉他,西医选择阿莫西林,而中医,选择红豆水。
那人说完,傅榭就安排秘书偷偷收买了我家桶装水的送水工,把给我家的水,全都换成了尝不出红豆味的红豆水,还往里面加了少量的阿莫西林。
就这样,在傅榭的筹谋下,幽门和她妈妈突然病倒。
他再上门假借照顾之名,偷偷将我的饮水换回了正常的水。
他在等,等幽门死了,他就可以乘虚而入了。
真相令我悲痛欲绝。
原来,竟是我,害死了幽门和她妈妈。
我哭了一夜,心中暗暗有了决断。
27
第二天一早,傅榭提着一碗白粥,准时按响了门铃。
「君君,快尝尝,我亲手给你熬的白粥。」
我笑着把他让进门来,笑得娇俏:
「傅榭,你也太宠我了。」
他愣住了,缓缓地看向我,眼中氤氲着水汽。
他颤抖着声音开口:
「你叫我的名字!
「你终于又叫了我的名字!
「我宠你,那你开心吗?」
我轻抚着肚子,走到他跟前,笑而不语。
他的呼吸逐渐急促,手也不知道该往哪放。
我轻笑一声,伸手钩住了他的脖颈,吐气如兰:
「你真的会把它,当成自己的亲骨肉?」
他喜极而泣,颤着手抚上了我高高隆起的腹部。
「会!我会的!
「只要你肯给我机会,让我重新好好爱你,它就是我的亲骨肉!」
即便,为了它去死吗?
28
在傅榭的精心照料下,我安稳地到了预产期。
他果真做到了他说的,倾尽所有地对我好。
我虽然怀着孕,但整个人不管是身体还是气色,都格外好。
倒是傅榭,身体比以前更虚了。
他不仅每天都在腹泻,还开始出现了别的症状。
比如畏寒发热、呕吐,身上也开始出现瘀点、瘀斑。
这些,他都没有告诉我,是我自己发现的。
终于,在我预产期的前一天,傅榭病倒了。
一场失控的腹泻引发急性高热,送到医院时,已经发展成了肺炎。
但这还没完。
他的身体,就像崩坏的多米诺骨牌,几乎每过几分钟,就会出现新的症状,确诊新的疾病。
此时,在傅榭身上,疾病一元论仿佛成了一个笑话。
到我宫缩发动时,傅榭已经确诊了尿道炎、膀胱炎、腹膜炎、胆囊炎、阑尾炎、结肠炎。
和最重要,也是最要命的,急性败血症。
傅榭躺在病床上,身体蜷缩成一团,不停地打着寒战。
我轻抚着肚皮,安抚着腹中欢呼雀跃的孩子,走到床边,俯身在傅榭耳畔,轻启朱唇:
「你疼我这么久,现在,换我疼你,好不好?」
29
我拿着早已准备好的,五年前的那张结婚证。
不顾医生劝阻,在谈话记录上签了字,带着傅榭出了院。
我带他回到了五年前,新婚之夜他剜掉我心的那间婚房。
我看着躺在床上出气多进气少的傅榭,从他身上摸出他的手机,找到他和神秘人的对话框。
「傅总还真是喜欢玩霸总最爱的游戏呢。
「追妻火葬场是吧?
「放心,我很快就送你去火葬场。
「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大肠杆菌明明是你身体的卫士,但我在你身边,你的身体却越来越差吧。
「说起来也怪你,小的时候不读书,一天到晚光学霸总装逼课了。
「你但凡多读两年书,你就会知道,我们大肠杆菌,在正常情况下,确实和宿主是共生关系。
「但你为了挽回我,害死我的爱人,害死我的家人。
「重新回到你身边的,早已不是曾经那个背负着使命的大肠杆菌了。
「现在我是机会致病菌·甘君。
「我肯忍着恶心,重新和你生活在一起。
「就是为了成为致病菌,亲手为我的爱人和家人——幽门螺杆菌,罗幽门母女报仇!」
30
傅榭是在莫大的绝望中断气的。
在他断气前,我掏出无菌袋,抓紧时间趁他活着从傅榭身上取了一块嫩肉。
用最快的时间,在超净台上煮好了一锅肉汤,晾到合适的温度后,我在一旁,生下了我和幽门的孩子。
我把孩子作为样本,放入了这锅营养肉汤里,带回了细菌室,准备培养。
我在培养基中,加入了傅榭的血液、马血清、羊血等。
又细致地将温度调整到最适合幽门螺杆菌生长的温度。
最后,把早已被分成大块的傅榭拖了进来。
挑挑拣拣半天,我选中了他的躯干,完美的微氧环境,正适合专性微需氧菌生长。
至于剩下的尸块,我给他送去火葬场了。
他这么喜欢追妻火葬场,那就去火葬场慢慢追吧。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31
经过漫长的等待,细菌室终于传来了一声啼哭。
我冲进去,在天选培养皿上,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她圆滚滚的,像条小毛毛虫,身后又拖着好几条细长的尾巴。
见我进来,她也不蠕动了,只是欢欣地打了个滚,昂着头望着我。
我成功了!
我成功地培育出了属于我和罗幽门的孩子——一株新的,充满生机和希望的,幽门螺杆菌。
我给她起名叫罗念幽。
我带她去了我和幽门相遇的那片沙滩。
给她讲这片沙滩上,曾经有一个,有着海藻般浓密螺旋长发的女子。
她在这里遇到了一个短发的圆脸女孩,她说:
「可以帮我抹下防晒霜吗?」
32
「然后呢?妈妈,然后呢?那个短发女孩说什么了?」
念幽的叫嚷打断了我的沉思,我笑了笑, 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然后啊, 那个短发女孩, 就给长发女子抹了一整天的防晒霜,抹到长发女子问她:你是不是想拿我练手呢?
「你猜, 短发女孩怎么回答的?」
念幽仰起头,眼睛扑闪扑闪的。
「怎么回答的呀?」
「不想练手, 想恋爱。」
我正准备回答, 身后一个声音却抢先替我做了答。
我呆住了,迟迟不敢回头。
那人却走过来拥住了我,熟悉的气息钻进我的鼻腔,我登时泪如雨下。
真的是她!
33
原来, 当年傅榭换掉饮用水的时候, 幽门的妈妈就发现了猫腻。
她们原本想告诉我,或者带我远走高飞。
但又怕我有孕在身, 行动不便。
更怕万一告诉我真相, 我一气之下去找傅榭, 遭遇什么不好的事。
思忖再三, 母女二人决定将计就计,按着傅榭的计划, 给他演了一场好戏。
假死脱身后,她们本想偷偷带我走,却不巧撞见了傅榭和神秘人的对话, 得知了傅榭做这一切, 都是为了和我重修旧好。
而我恰好也在这时得知了真相, 于是她们按兵不动, 在暗地里,默默地协助我一起,杀掉傅榭。
如今傅榭已死, 念幽也顺利出生, 见风就长,我们一家菌, 是时候团聚了。
34
「妈妈,她是谁啊?」
小念幽一见幽门就喜欢得不得了, 拉着她的衣角问我。
「念幽,来,叫妈妈。」
我抱起念幽, 将她送到幽门怀里。
念幽偏着头, 一手摸着我的短发,一手抚上幽门的螺旋长发,满脸的疑惑:
「你是妈妈, 你也是妈妈,两个妈妈?」
「嗯,两个妈妈。」
35
罗幽门:对了,你还记得小茴吗?
甘君:「蛔虫精?她怎么了?」
罗幽门:「她上个月给你打电话,我接的。」
甘君:「说什么了?」
罗幽门:「她说,当年她心里的那个人,一直是你。只是你对她从来没有好脸色,她没办法,才跟你抢男人。她以为只要你对傅榭死心了, 她就有机会了,没想到,你却离开了。」
甘君:「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