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是表演型人格。
动不动就用下跪、自杀、装可怜来否认她偏心的事实。
后来我受不了,直接当着她的面跳了楼。
她不是爱演吗?
我奉陪。
我玩的比她还大。
1
我急性阑尾炎,打电话给我妈,让她借我五千块钱做手术。
等发了工资就还给她。
我妈电话里支支吾吾,说我弟最近打算结婚,那五十万不能动。
电话里还传来她时不时的哽咽道歉声。
我气得下腹更疼了,直接挂了电话。
在手机上东借西借,才算是借到了五千块钱。
手术后,我妈来医院看我。
二话不说就开哭。
我蒙住头,一点也不想听。
我妈就朝我跪下。
「妈妈真不是偏心,你弟弟结婚是大事,下次妈妈肯定借给你好不好。」
「乖女儿,手术疼不疼啊,你疼妈妈心也疼啊。」
「你可是妈妈心口上的一块肉啊。」
我掀开被子,冷脸看她。
「别演了,断绝母女关系吧。」
我妈听到后,扑通一下就又跪了。
「娜娜你这是说什么话,妈妈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
「不就是拿不出五千块钱吗?」
「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穷,你怎么这么狠心啊。」
说着又开始朝隔壁床位的病人哭诉。
周围的病人不知全貌,跟着我妈指责我。
我受够了她这一招。
直接拿起桌子上的两枚硬币。
扔到了她脚下。
我妈脸色一黑。
尴尬的看着我。
我讽刺道。
「你要是想跪,你就接着跪,反正我全身上下就只剩这两块钱,没有更多的钱给你打赏了。」
2
在我妈爱下跪这件事面前。
她偏心弟弟已经显的不足为奇了。
小时候,四年级的那年。
我妈接我和弟弟下课,路上遇见一个卖烤肠的。
弟弟只是看了一眼,我妈就秒懂,直接拿出两块钱,要了一根烤肠。
等烤肠到弟弟手里的时候才发现,我两手空空,眼睛渴望的看着烤肠大叔。
大叔问:「再来一根吗?」
我妈摇摇头,对我说:「娜娜不爱吃烤肠是吗?」
那会儿年龄小,根本不会隐藏自己的想法。
我就原地大闹,说妈妈偏心,我也想吃烤肠。
闹的很多学生家长都来围观,我妈顿时脸就红了。
直接朝着我跪了下来,我的吵闹声也吓得戛然而止。
「都怪我,怪妈妈没出息,连根烤肠都买不起。」
「是妈的错,我不配做你的妈妈。」
我妈一边哭着大吼一边扇自己巴掌。
大叔也惊住了。
连忙拿过来一根烤肠递给我,搀扶我妈起来。
周围的几个阿姨就开始指指点点。
说我这个女儿做的也太不孝顺了,为了一根烤肠就跟妈妈闹,逼的自己妈妈下跪。
我吓怕了,去跑到我妈面前道歉。
我妈便搂着我和弟弟感慨。
「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宝贝,妈妈一样爱。」
自此,我妈就开启了新大陆。
过生日时,我和弟弟相差了整整一个月,我妈买来了一个蛋糕,说让我蹭弟弟的生日一起过。
可蛋糕上却只写了弟弟的名字,生日礼物也只准备了弟弟的。
我有些不开心,我妈觉察到了。
瞬间跪在地上朝我道歉。
「娜娜,妈妈不是故意的,要不让蛋糕店重新做一个,可是现在已经十二点了,来年再把你的名字加上好吗?」
我只能失望应下,可到了下一年我的名字依旧没有出现在蛋糕上。
上初中时,弟弟想要跑鞋,她毫不犹豫就买了。
我是短跑生,运动鞋跑烂了,我妈都不肯买。
老师找到家里,无意间提起这件事,我妈就开始对着我下跪道歉。
「赵老师,我真的不知道娜娜这么辛苦,是我这个做妈妈的责任,我的错,我太不负责了。」
老师含泪把我妈扶起来,夸我有个好母亲,让我努力学习,将来孝顺妈妈。
可老师走后,我妈就擦干了眼泪,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说我心机深,想要鞋子自己不说,让老师来提,弄得她没面子。
我追着我妈解释,我妈只是笑着说她知道了。
但依旧没有要给我换鞋子的意思。
到了大学,我考到了邻市的一本,成绩不错,四年学费全免。
弟弟勉强上了本地的私立大专,学费一年快两万。
我妈怕弟弟住不惯寝室,就给他在附近买了一个两室的房子。
我告诉我妈,我在宿舍经常被欺负,想住外面,能不能多给我点生活费。
我妈跑到我宿舍,朝着几个经常欺负我的室友跪下磕头。
「求求你们,别再欺负我女儿了,有什么事情冲我来。」
几个室友吓到换了宿舍。
我有一个忍辱负重的绝世好妈也在校园墙上蝉联了学校四年。
等到刚毕业,我妈给我介绍了一个大我十六岁的男人,说让我们处处看。
人家家里条件不错,人也能干,要是能嫁过去简直是烧了高香了。
我不肯,因为我已经有谈了三年的大学男朋友了。
我妈不乐意了,在我和男友的公司楼下直接下跪。
「我这是为你好,我错了吗?想让你嫁个好男人是妈妈一辈子的心愿,你就这么糟践妈妈的良苦用心吗?」
她的哭喊声引来了保安、同事、领导、和我男朋友。
保安和她越拉扯,我妈的声音就越大。
说如果我不和男朋友分手,就每天过来跪下求我。
我男朋友被吓到了,怕以后结婚我妈也是这样,他受不了。
我也理解他,就和平分手了。
之后我才知道,我妈说的那个男人,可以给我弟介绍一份体质内的工作。
我不过是她给弟弟铺路的一个垫脚石而已。
那时候,我还没有深刻意识到我妈对我轻如鸿毛的爱。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
我在她内心的地位,远远比不上弟弟。
我妈大哭嚎叫了几声,然后捡起地上的两个硬币。
跪着走到我床头,左手狠狠的掐上我的手腕,语气却温柔至极。
「娜娜是不是生妈妈气了,妈妈给你道歉好不好,我现在就给你钱,你要多少?」
「五千是吗?我这就去取,你别生妈妈气。」
然后又恶狠狠的低声威胁我。
「臭丫头,你就该死在手术台上。」
我心灰意冷,冷哼一声。
「我不是该死在手术台上,我是该死在你肚子里。」
此话一出,算是激起了她的表演欲。
我妈后退半步,左右开弓,对着自己的脸就狂扇。
巴掌声音不打,她哭的声音倒是震耳欲聋。
「是我不会做妈,让女儿这么恨我。」
「真是造孽啊。」
周围的病人家属急忙过来搀扶我妈。
「小姑娘,有再大的恩怨,也该消了吧,你妈都跪下了。」
「快跟你妈道歉。」
我摸了摸手上刚被她掐紫的皮肤。
讽刺道:「扇这么小声,是没来得及吃饭吗?」
3
我的话正好被赶来的弟弟秦键听到。
秦键一把扶起地上的妈妈,嘴里骂我。
「秦娜,你神经病啊,那可是咱妈。」
后面跟着秦键的估计是他的女朋友,也急急忙忙的把我妈扶起来。
我妈见来了帮手,死活不起来。
就继续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
捶胸顿足的抽泣、哽咽。
「我该死啊,连个女儿都照顾不好,让女儿这么嫌弃我。」
说着还作势上窗户要自杀。
我这是二楼,我自知是摔不死的。
她坐在窗户上,吵着闹着要用自己的死来弥补对我造成的心理阴影。
大家都站在一米开外劝她情绪不要过激。
我掀开被子,强忍着手术后的疼痛,走到我妈身边。
阴冷的看着她。
「好啊,你不是要死吗?」
「正好,我也不想活了。」
「摊上你这个妈,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你跳不跳,不跳我跳。」
下辈子换我做妈,你做女儿,看我不整死你。
我步子加快走进她。
我妈吓的狼狈的滑落到一旁,捂着胸口大喘。
就在准备从窗口下来的一瞬间,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这闺女可怜啊,被她妈逼得都要跳楼了。」
我妈眼里晃过一丝精明,对着我喊了一句。
「我死,我死你满意了吧。」
我捂着腹部的手,猛地上前拉住她的手腕,想让她下来。
我是恨我妈,但不至于治她于死地。
浅薄的亲情还是有些的。
可我想多了,我想救她,但她想杀我啊。
我妈拉着我的手一起跳了下去。
她的叫喊声刺的我耳膜疼。
落地的一瞬间,声音戛然而止。
她靠在我耳边。
「女儿,既然要演,就演的逼真一点。」
我抬头看向天空。
天蓝的彻底,我的心也凉的彻底。
之前我妈给我跪下的时候,我总是自责。
每个深夜都睡不好觉,
恨自己太过分,竟然逼的自己的妈妈给自己下跪。
看着我妈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就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
就觉得自己怎么这么不是人,我妈辛苦把我养大,我却还不懂事。
但现在想开了。
这是她为了控制我束缚我的一种方式。
她既想独爱弟弟,又不想让大家知道她偏心。
可世上哪有人是一辈子傻子。
从今天开始,她想跪就跪,想死就死,与我无关。
我没错,永远不会再自责了。
4
我妈右腿轻微受伤。
我伤口撕裂,胳膊由于在倒地时被她拉着垫到了身下,严重骨折。
我俩同躺在病床上,但她还不安分。
每次我妈想对着医生护士哭诉自己养了个不孝女的时候。
我就会朝她大吼。
「你是不是还没跳够?」
「来,接着跳啊。」
「反正我年轻,难死,你一把臭老骨头,我看你能跳几回。」
我妈就吓得不敢反抗。
对医生护士反复眨眼,低着声音阴阳怪气。
我也不再惯着她。
拿起桌子上的橘子就扔了过去。
我妈就彻底不敢说话了。
全医院都知道秦家有个白眼狼的女儿。
不仅脾气不好,还动手打人。
闹的大家不得安宁。
这天,秦建带着女朋友来看我妈了。
他们坐下支支吾吾的不敢开口。
眼睛有意无意的撇向我,似乎让我退出群聊。
我没理会,继续看手机。
秦建不耐烦了。
「你先出去会儿,我有话跟咱妈说。」
我冷眼瞄了他一眼。
「你们想避开我,你们出去,让我出去干什么?」
秦键气得站起来:「咱妈啥时候亏过你,你用得着这么恶心咱妈吗?。」
我继续冷脸。
秦键想冲过来,被他女朋友拦下了。
「算了吧,咱姐身体也不方便,你就在这说吧。」
秦键宠溺的摸了摸她女朋友的脑袋。
白我一眼,就开始说话。
「妈,粒粒怀孕了,我们想下个月结婚。」
此话一出,我妈直接高兴的坐了起来。
「真的?」
两人娇羞的点了点头。
我妈拿过粒粒的手就嘘寒问暖。
还意有所指说养了个没用的女儿,还不如外来的媳妇懂事。
我懒得理她,只想赶快恢复好身体,远离他们。
两个小情侣跟我妈腻歪够了,就牵着手走了。
气氛一下安静了许多。
我妈朝着我喊了一声。
「诶!」
我无语。
「怎么?秦娜这个名字都恶心的不想叫了是吗?」
我妈软着声音道歉。
「对不起,这几天都是妈的错,你说怎么才能原谅妈吧。」
我翻了翻身子。
「断绝母女关系。」
我妈没急,继续软着声音说话。
我知道她这个样子是在盘算一个大戏。
我没打算拆穿她,任由她去演。
「娜娜,你心别这么狠,不管怎么说,我都养了你二十多年,说断就断是不可能的。」
「怀胎九月生你,疼的我见阎王,后来你弟刚出生,你爸就在工地上出事死了,我一个女人养你们实在不容易。」
「你们吃吃喝喝,穿穿用用的,都是靠我们这家蛋糕店供起来的。」
「现在你长大了,说断就断,我不就是白白养了个孩子,花出去的钱谁给我报销啊。」
......
听到这里,我算是听明白了。
要断绝母女关系也不是不可能。
拿钱就行了。
我刚毕业,手里一分钱没有,手术费都是借的。
但只要能断绝关系,让我不再被她下跪折寿。
我干什么都十分乐意。
跑外卖我也得把钱给凑够。
「直接说吧,你要多少钱?」
我妈脸色难看了一点。
「娜娜,你瞎想什么呢?你刚毕业,我这个做妈的怎么会要你的钱。」
她佯装凶我,又继续叹气。
「唉,可是你弟要结婚,孩子都有了,肯定不能住那间两室的房子,至少要在市一中旁边买间小三室吧,彩礼也不能亏了人家粒粒,十八万八我都嫌少。」
「再加上乱七八遭的,我这半辈子给你弟准备的五十万结婚款刚刚好够用。」
「可惜的就是......」
「给你弟结完婚,我一分钱也没有了,每天可怎么过啊。」
我妈斜眼看我什么表情。
我直接狠狠一瞪瞪了回去。
「你到底想要多少钱?」
我妈不再扭扭捏捏,直接开口。
「不要多,我每个月只要两千生活费。」
「这就当你提前尽孝道了,以后我绝对不管你,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弟也不用你操心。」
我咬了咬牙,不愧是我妈。
知道我拿不出大钱,就用小钱勒索。
她现在四十五岁,按照还能再活三十年来算,一年两万四,要给她七十二万。
但比起来一次性给她几十万,这种分期付款更适合我。
我直接应了声好。
我妈讽刺我。
「真是养了个白眼狼。」
5
断绝关系后,我从家里搬了出去。
借住在了闺蜜家,除了在设计公司的实习工作。
我周末真去跑了外卖。
每个月勤勤恳恳,倒能跑出来两千块钱给我妈。
实习工作一个月三千,我一边把之前欠的还上,一边找房子。
半年下来,我的生活算是步入了正轨。
工资也从三千,涨到了六千。
我交了房租,除去一些生活用资,还能剩两三千。
外卖的兼职还在跑,但为了让我压力不再那么大,就只有周六的时候去做。
在这期间,我妈真的就如同她说的那样。
只要钱到账,就绝对不会打扰我。
甚至我弟结婚的时候我也没去。
反正他们没通知我,我也正好不想去。
我乐得自在。
就这么又过了几个月,我做好了公司里的大项目。
一个 30 秒的广告让产品大爆。
不仅有三万奖金,连职位都升了一大截。
我就把外卖的工作辞了。
就在全公司为我办升职宴的时候,公司前台来找我。
说有个阿姨在前台等我。
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让大家先吃蛋糕。
就跟着前台出去了。
果真。
我妈抱着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满面愁容,看到我第一眼就跪下了。
我扶额。
又来。
「娜娜,你弟得了尿毒症,需要换肾,你帮帮你弟,他孩子刚出生不能没有爸爸啊。」
我让前台妹妹先去吃蛋糕,对着我妈语气强硬。
「我没钱。」
我妈拉着我的手。
「不用你出钱。」
我眉头一皱。
气得我想飙脏话。
不用我出钱。
意思是想让我出肾呗。
我妈抱着孩子跪着一步一步靠近我,拉住我的手。
「妈问过医生了,人有一个肾也能正常生活,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的。」
我直接甩开她。
「我还要上班,你要是想跪,我不介意带着你和你孙子去楼顶跪。」
我妈似乎被我的威胁吓到了。
连忙站起身,捂住了怀里孩子的耳朵。
抱着孩子就按电梯下楼了。
到家的时候,搞笑的事情发生了。
我家门前齐刷刷的跪了三个人。
我妈、我一脸疲惫的弟、还有同样疲惫的弟媳妇。
没等他们开口,我直接扭头就走。
愿意跪就跪去吧。
没想到爱下跪还能一个传染俩。
6
正好拿了奖金,公司组织外出团建一个周。
这期间,我妈的电话、我弟的微信我全给拉黑了。
旅游就是要痛痛快快的玩。
这会儿正赶上夏天出海。
我们组里的几个小姑娘,白天在海边游泳拍照。
晚上就烧烤、蹦迪、k 歌。
在朋友圈里发疯。
「刚在海边捡了一个蓝色的贝壳哦。」
「哇,这里的烧烤巨好吃。」
「没想到调酒小哥也会说情话。」
「隔,唱不了了。」
「没事儿,姐们儿肾好,可以再来五箱。」
我妈也给我评论。
「你弟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你竟然还在外面旅游。」
我点赞了她的评论。
回了个微笑。
旅游结束的时候,我特意去医院看他们。
我弟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
我妈焦急的握着他的手。
看到这一幕,我心里没有一丝心疼。
只是又回想起了小时候的那件事情。
六岁那年,我和弟弟不小心出车祸,两人都命悬一线。
我妈抱起三轮车后面的弟弟就往医院跑。
完全忘了我已经被撞飞弹了出去。
还是肇事者把我抱起往医院送。
到医院后,弟弟失血过多。
我妈看到我被那个叔叔抱来,直接就把我拽起来往手术室送。
「来,快,快抽我女儿的,他们是亲姐弟,可以抽,一定要让我儿子活下来。」
我完全没有力气反抗。
那叔叔看不下去了,一把把我夺过来喊来了医生,查看我的伤势。
等弟弟醒来后,我也从急救室里被推了出来。
我妈哄好弟弟,就过来当着那个叔叔和很多医生的面扇自己巴掌。
说刚才是着急了才那么做的,让我不要恨她。
越说哭的越狠,我心软,就摸了摸她的手告诉她我不恨她。
可现在想来,我怎么会不恨呢。
当时医院里根本不缺血。
我妈却直接就把我当做血库送了上去。
她压根就没有把我当女儿看。
我现在又何必心疼这母子俩。
看到我来,我妈没急着跪下,她先把秦键的手放回到被子里。
又趴在弟弟耳边说俏俏话。
「儿子放心,妈一定会救你的。」
然后看向我。
语气阴狠,直冲冲的到我面前,先来了一巴掌。
「你的命都是我给的,让你拿出来一个肾你有什么不乐意的。」
呵。
好啊。
这意思是不打算演了是吧。
我抬脚去拿桌子上的水果刀。
然后啪嗒一下跪到了地上。
把刀举给她。
步步逼近。
「行啊,你不是想要吗?你动手吧。」
我妈吓坏了,摊在病床前,两手扶着病床的栏杆。
秦峰急的从床上坐起。
「你疯了?秦娜,咱妈有高血压你不知道?你吓到她了。」
我拿着刀从对着我妈转向我弟。
「怎么?我的肾你不想要了?」
「我给你,我现在就给你。」
我把刀对向自己的身体作势要划开,病房里惊叫连连。
然后我又拿着刀乱挥,其他病人和家属吓的跑出了病房。
我妈也吓的晕了过去。
最后,我被保安带走了。
但我的心情无比愉快。
原来适当发疯真的能解决很多恶心事。
7
我上班一个月后,我妈又打来电话。
说我弟真的找不到合适的肾源,眼看着人一天一天消瘦。
让我别那么狠心,再怎么说也是我的亲弟弟。
我冷嗤一声。
「妈,你忘了父母的适配率比兄弟姐妹还要高,你的肾有试过吗?」
我妈一下慌了。
「你说什么呢?我这么老了,能折腾的起吗?」
我咂舌。
「所以,你检查过了,你可以换,但你不换是吧。」
我妈没说什么,啪的一下挂了电话。
可真搞笑。
我继续工作,懒得理她。
正忙着,秦键的老婆粒粒给我发来了微信。
「你一个女儿怎么这么狠毒,竟然让自己的母亲去换肾?」
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呵。
我妈这是准备折腾折腾了。
我给她回了消息。
「对啊,我毒的很,所以互删保平安。」
听粒粒的意思说,这次换肾手术,花费了快三十万。
他俩刚结婚,除了房子肯定是没钱的。
老早的那间小两室,早就卖了给他们换成了大三室。
但她肯定是不愿意为了治病卖房的。
所以就求着我妈。
把我们那间开了几十年的蛋糕店给盘出去了。
蛋糕店卖了十五万,加上我妈又存的五万,剩下的钱,把老家的房子也卖了。
满打满凑,倒是把医药费给凑了出来。
这下,我妈是真的什么都没了。
8
时间过了两年。
我的工作稳定了下来。
工资也逐步上升,差不多每个月能有个一万七八。
所以,我在距离公司稍远一点的位置首付八万买了房。
女生嘛,没了父母。
总该有家的。
贵是贵了些,但也算是有了避风港。
这个港湾虽然来的迟,至少不会倾斜。
当初承诺每个月给我妈打的两千块钱,也照常打。
不为别的,只为还没有彻底消失殆尽的良知。
事情就在我以为要告一段落的时候。
又出现了新的问题。
我妈帮着粒粒带孩子,不小心让孩子从游乐场摔下来了。
额头上很大的一个伤口。
粒粒气得把我妈赶了出来。
我妈就又用了老招数。
在小区门口跪。
在粒粒单位门口跪。
在幼儿园门口跪。
只要粒粒出现的地方,她都跪着祈求粒粒的原谅。
别人把粒粒骂的一无是处。
迫不得已,粒粒带着孩子回了娘家。
并声称,只要我妈在家一天,粒粒就一天不回来。
所以,秦键找上我。
让我先安顿一下我妈,等粒粒情绪稳定再把她接回来。
我自然是不答应的。
就直接支招给秦键。
「我每个月给她两千块钱的生活费,足够她租一个不错的房子了,你要是孝顺,你就给她点生活费,她后半辈子也能过的乐呵。」
秦键不乐意了。
「我凭什么给她钱,让她吃我的住我的我够孝顺了,我每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一家子都养不活,再给她钱我还过不过了。」
我无语。
正好我俩的电话谈话被我妈听到。
我妈抢过话就说。
「我这辈子都不可能要我儿子的钱,你可真歹毒啊,竟然让我儿子拿钱,是不是不想给我生活费了?」
我骂了个「有病。」
就挂了电话。
这俩母子,我也是五体投地了。
都是我的错。
全世界都是我的错。
我多说一句都是错。
我怎么就那么多嘴呢。
9
我妈出了车祸。
原因是我妈在粒粒单位堵她。
下班时间,车辆也多。
我妈铁了心了要一跪到底。
就哭着喊着追着粒粒到了公交站。
周围的人都让她赶紧起来,下着大雨,司机看不清容易出车祸。
我妈执拗的哭诉她的委屈。
大家也在埋怨粒粒。
人家老人都跪了这么久了,多大的怨气也该消了。
再说,孩子只是磕破点皮。
不至于让老人受这么大的委屈。
这时,压抑许久的粒粒也爆发了。
当着众人的面发泄这么长时间的压力。
她说自从我妈住了进来。
小事下跪、大事自杀。
不大不小的事就自打耳光。
惹得邻居都认为她是个恶毒儿媳。
连小儿子都不愿意和她在一块睡觉了。
但不管她再怎么控诉,大家还是情愿相信跪着的老人。
粒粒气的在雨里奔跑。
我妈也跪着跟了上去。
正当她准备起身的那一刻,由于长时间跪地腿软。
啪嗒一下趴了下去。
这时,一辆摩托袭来。
直接对着我妈的双腿就碾了过去。
到医院后,医生说没有保留下肢的必要了,要进行截肢手术。
但要先交钱才能做手术。
所以,秦键才给我打了电话。
我问他需要多少。
他说全部算下来,差不多三万。
我直接就转了。
这钱从每个月给她的生活费里扣。
从今天开始,到十五个月之后。
我不会再给她一分生活费。
10
收到医院电话的时候。
我还在地铁上。
我住的地方距离上班有半个小时的地铁,再加上转车。
每天通勤差不多在五十分钟左右。
那天医院的电话,正好是我刚准备出地铁。
那边问我:「你是秦娜吧。」
我说是的。
他就进入正题。
说张蕙兰女士的手术如果今天再不做,生命就有可能不保了。
问我手术费到底什么时候能交齐。
我一下蒙了。
「手术费?秦键不是已经给了吗?」
医生说没有。
让我现在就去交。
我挂了电话,又看了下路线,做地铁倒回几站。
路上,我问秦键钱到底去哪了。
秦键也不避讳。
说孩子要准备上幼儿园。
粒粒让他拿出幼儿园的一年的学费才肯回家。
而他们选择的幼儿园一年正好三万的学费。
所以,他就先拿着钱交了学费。
任由我妈躺在医院里等死。
秦键还委屈的很。
说:「你不是有钱吗?你再拿出来三万块钱抵上不就行了。」
我气炸了。
看着空荡荡的余额陷入了沉思。
每个月房贷要两千,当初首付借的几万块钱也没还完,刚转走的三万是我最后的钱了。
其实三万块钱不难凑。
但我在想,这个家早就伤我无数次了。
我有必要去把那把捅我无数次的刀修复好吗?
她罪至死吗?
想着想着,就到了医院。
医院里,我妈的嚎叫声响彻了整个楼道。
我背着包过去,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娜娜,我的娜娜,我女儿来了,快给我做手术。」
她在病床上挣扎的想朝我过来。
我倒退一步,她扒了个空。
或许是这个空,让她害怕了。
我妈慌张的上半身在我面前一次一次的磕头。
「娜娜,娜娜,你救救妈妈,妈妈真的好疼啊。」
她的疼是真的。
我的疼也是真的。
我靠近蹲下问她。
「你生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妈怔然了一下,眼里的泪大把往外出。
「娜娜,你快去交钱,妈妈真的快疼死了。」
「如果妈妈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妈妈给你道歉好吗?你先让妈妈把手术做了。」
「你要是不解气,我叫你妈行不行,妈,我求求你,你让我活下来吧,我求求你。」
我苦笑一声。
你看,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把我生出来。
身边的医生护士对我投来鄙夷的眼光。
不用说我都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我又不是第一次经受这样的事情。
我拿出一张在地铁里准备好的协议,让她签字。
大致意思是,出了这次医药费,以后彻底断绝母女关系,不管是生活费还是养老费我一概不管。
我妈愣神,两眼空洞的看着我。
拿着那张纸对着旁边的人比划,示意她的白眼狼女儿竟然逼迫她签下这种不合理协议。
我就直直的看着她。
反正等着做手术的不是我,疼的不是我。
她晚签一秒,就离死更近一步。
见我冷眼旁观她的演技,我妈最终无奈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她似乎还想再演一把流浪母亲的戏码,双手可怜兮兮的摸上我的胳膊。
我直接甩开她。
转身就出了病房。
屋内传来了我妈的嘶吼谩骂。
我充耳不闻。
打了不少电话,借到了三万块钱。
她是有罪。
但罪不致死。
后半生坐轮椅也够她煎熬了。
11
至此两年,我没打过钱给她。
他们四口之家过的还算不错。
只不过秦键一个月工资五千,粒粒全职在家带孩子没有收入。
我妈一辈子坐轮椅,更不可能会有什么收入了。
秦键就逼着我妈做些手工,一个月下来能有个一千多块钱,正好可以买他换肾后的抗排斥药。
等到孩子上小学,家里实在是扛不住了。
就把三室的房子换成了两室的。
我妈在客厅摆了一张床,一间他们两口子睡,一间给孩子睡。
有一次,坐地铁的时候碰到了他们。
秦键一手牵着孩子,满脸疲惫,一手拿着孩子的游泳工具。
粒粒则是拎着两袋子在超市买的东西。
我妈轮椅上放了一沓空纸箱。
看起来是刚捡的。
两手还要推着轮椅往前走。
纸箱咔哒咔哒的往下落。
路人急忙捡起来。
我妈就习惯性的点头如捣蒜,说着谢谢。
等人走后。
又背着他们嫌弃他们捡的太慢导致误了地铁。
我看的出神。
身旁的男人捣了捣我的手肘。
「怎么了?」
我摇头说了没什么。
转身就被一个小孩撞到了。
抬眼望去,正是秦键的孩子。
这一声响,引得前面三人扭头。
我们视线相对。
秦键就恨意满满的走了过来。
「哟,你还活着呢?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找你找不到,给咱妈的生活费说断就断了,你真以为你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没妈的孩子啊。」
「咱妈腿都被锯了,你都不知道来看一眼, 心怎么就那么狠呢。」
「哟, 还谈男朋友了。」
他指着我骂, 声音大到很多人驻足。
我这些年的确没在, 公司给我机会, 让我出国进修。
也认识了现在的男友陈彻。
是中国人,但从小在国外生活。
父母早年去世,所以养成了他体贴温暖的性格, 国外的两年也都是他全程照顾我。
像妈妈又像爸爸。
我自然是有些心动了的。
所以就在回国的时候, 确定了关系。
只是没想到, 人还没到家,先让他看了这种场面。
但我没打算逃避, 正想上前口舌交战。
骂他个狗血淋头的时候。
陈彻一拳就把秦键给砸地上了。
我捂着嘴笑,看着地上流出鼻血的秦键, 心里舒爽极了。
果真,解决问题的方式就该是拳拳到肉才解气。
秦键不服气, 还想上前找回面子。
被我妈坐着轮椅拦下了。
我妈双手作揖, 对着我和陈彻。
「求求你了,女儿, 你不要我没关系,你别再打你弟了, 你弟身体也不好,他如果受伤了,我们这一大家子都活不了。」
我妈哭的梨花带雨,粒粒也跟着我妈一起哭。
陈彻不知所云的看了我一眼。
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几个硬币。
就扔到了地上。
「抱歉,刚回国,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原来这是新的乞讨方式。」
「没带那么多,这些应该够了。」
顿时, 三个人老脸又黑又红。
慌乱的跑进了地铁。
12
陈彻怎么会听不懂中文。
他不过是在给我撑腰而已。
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卖烤肠的。
我瞬间回想起了小时候,我心心念念的烤肠。
从始至终都没有吃到。
尽管长大后,我有了钱, 有了经济实力可以买很多烤肠。
但它始终不是记忆里的那根。
都说年少不可得之物, 会困极一生。
说的真好。
我想吃的是妈妈递过来的那根。
是有着妈妈宠溺的爱的那根。
还是妈妈摸着我的脑袋让我慢点吃,别烫到的那根。
反观现在, 我随随便便可以吃到。
可又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一个根肠而已。
我牵着陈彻的手匆匆路过。
但陈彻却停下了。
「想吃吗?我买给你。」
他拉着我过去,和卖烤肠的大叔侃侃而谈。
大叔夸他的长得帅,他夸大叔烤的香。
两人热烈的交流。
陈彻还不忘扭头深情的看我一眼。
我眼泛泪光。
看吧。
网上说原生家庭不好的女孩容易被感动是真的。
尽管她慢慢逃离那片沼泽, 走上了平坦的大路。
可还是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片沼泽里的事事不顺心。
然后再被突如其来的某个温暖而感激涕零。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试图让自己的情绪和陈彻一样高涨。
想融入他们热烈的交流氛围中去。
可完全没用。
不管我说什么, 我都觉得自己多余。
陈彻牵着我的手揉了揉,拿过烤肠递给我, 吹了吹。
「我们娜娜最爱吃烤肠了是吗?」
我撇着嘴角咬了第一口。
陈彻牵着我回家。
路上,他夸我「娜娜吃的真香。」
我给他冲了咖啡,他夸我「娜娜手艺真棒。」
我化了妆,他夸我「我们娜娜真漂亮。」
我换了新发型, 他夸我「娜娜今天好迷人。」
他无时无刻不在关注我的动态。
我很喜欢他。
可是在陈彻跟我求婚的时候,我还是退缩了。
我怕我成为像我妈一样的母亲。
我怕以后的孩子有个像我一样的童年。
陈彻温柔的抱着我。
声音传入我的耳蜗。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我永远会是你的避风港。」
我也紧紧抱着他。
他很真诚。
可我还是很怕。
因为我时常觉得自己是个累赘。
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
「你不知道,和你在一起时我有多幸福。」
那一刻,我才知道。
原生家庭不幸的女生也可以给别人带来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