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节 苦难教育的父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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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田里插秧回来,才发现爸妈已经带着我的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扬长而去。

他们早早地坐上了回城里的车,得意扬扬地给我打来电话。

「家里那三百亩田,你这个暑假必须全部插秧完成,否则别想上大学。别跟我喊苦喊累,我小时候比你苦多了,你现在条件好了,也不能忘记当年的苦。」

「爸妈都是为了锻炼你的意志,你要懂得感恩!」

1

他们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期待,语调激动得上扬,仿佛自己做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

见我半晌没说话,爸爸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怎么?你还好意思生气?你知道爸爸妈妈小时候吃了多少苦吗?跟这比起来算什么!你别以为自己生了个好时代,就能享清福了,我们当年吃过的苦,你一点也不准少!

「现在的孩子,就是过得太舒服了,一个个的自私自利,还矫情得很,给我搞什么抑郁症,你以为你编出个病来,就不用吃苦了?成天拿自杀吓唬爸妈,好啊,我成全你,厨房里给你留了把菜刀,你现在就自杀给我看看!」

我走进厨房,果然看见一把磨得锃亮的菜刀,除了它,整个厨房一粒米、一片菜叶子都找不到。

乡下偏僻,就算我有钱也买不到食物,以我家为中心方圆五里地更是连个亮灯的人家都没有。

留把菜刀,真是多此一举。

妈妈很快忍不住了,声音尖锐地嘲讽道:「我早就说了,她哪里舍得死啊,现在这么好的日子等着她享福呢!」

「还是被惯坏了,一点也不知道体谅父母!」爸爸下结论。

「啪」地一下,他挂断电话。

我时常想,我真是他们亲生的吗?

很不幸,我是的。

打小,我爸妈就树立起「吃苦耐劳」的教育理念,坚决维护并一丝不苟地执行。

我穿的衣服,永远都是别家小孩不要的,有时候尺码小了,勒得我喘不过气,整天驼着背走路,胳膊抬不起来,裤子迈不开腿。

有时候尺码大了,寒风不要命地往里灌,一整个秋冬我都在不断地吸鼻涕打喷嚏,老师总骂我扰乱课堂氛围,让我出去站着。

无论刮风下雨,我都要走路去上学。初中的时候凌晨五点起床,天还是黑的,我看不清路,还要顶着瓢盆大雨往前冲,一路上摔好几跤。等到了学校,整个人湿透了不说,浑身上下都是泥巴。

餐桌上永远只有米饭跟萝卜,一周吃一顿细碎的肉末。他们从来不跟我一起吃饭,而是逼着我吃完后,再从厨房端出排骨、小龙虾,当着我的面大快朵颐,用筷子对我指指点点。

「爸爸妈妈小时候都是这么过来的,你现在一周还能吃顿肉,爸爸妈妈小时候一年到头都看不见半点油星!」

「你现在不吃苦,长大了就要吃苦,爸爸妈妈都是为了你好!」

后来上了高中,他们经常「忘了」给我生活费,我只能买五毛钱一个的馒头,饿了就啃一口,有时候一个馒头能吃一天。

每当学校有额外收费的时候,他们就故意磨蹭,拖个十天半个月。直到老师让我每节课都在外面站着,全班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我的时候,再如同救世主一样出现,居高临下地教育我。

「爸爸妈妈小时候连书都没得读,现在能供着你读书,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你就受不了了?看来我们还是来早了,爸爸妈妈小时候被人欺负得更惨,都没跟你一样矫情!」

那时候开始,我的心里就萌生出自杀的念头,每天郁郁寡欢,胳膊上都是自己割的伤疤。

我写了厚厚的一本日记,不断回忆痛苦,字字泣血记录下来,自杀的字眼越来越多。那天,我从学校回家,发现妈妈就站在我的床头,两根手指掂着我的日记,脸上流露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讥讽。

她看见我,顿时如同找到了观众,一边扬着日记一边笑容满面地喊:「孩他爸,你快过来看看!」

「小丫头片子翅膀硬了,拿自杀威胁我们!」

两个人都笑了,他们终于抓到了我的把柄,找到了一个教育我的好借口,当着我的面,一边用怪异的口气念我的日记,一边戳着我的脑门得意扬扬地说教。

「饿?我看你也没饿死啊,说明爸爸妈妈给的钱还是够用的,是你太虚荣了,非要跟人家比,你怎么不比比成绩呢?」

「活得很辛苦,想自杀?哎哟喂,你可真是个大小姐,谁活得不辛苦?就你矫情,就你不能吃苦?」

「我们又没打你,又没骂你,你有什么好抑郁的?你出去问问,谁不说我们是好父母,你的成绩这么好,都是爸爸妈妈教出来的!」

他们将我的痛苦当成玩笑,把我的自尊碾碎踩在脚底,不断地企图抹去我的人性,渴望我成为他们手中的提线木偶。

在这种极度压迫的环境下,我一直熬到高考结束,拿到了 985 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我原以为终于可以摆脱这种日子了,却没想到隔天,他们就把我送到乡下。趁着我顶着烈日插秧的时候,将所有生活用品和食物全部打包带走,美其名曰「锻炼意志」。

他们笃定我舍不得现在的「好日子」,嘴上喊着抑郁自杀也不过是威胁他们的把柄。

甚至为了讥讽我,特意留下一把打磨过的菜刀,期待我的声嘶力竭,痛苦难过后的乖乖臣服。

我承认,他们赌对了。

我还真没打算自杀。

他们不知道,这一次的「苦难教育」,恰好为是我量身打造的金蝉脱壳。

2

那天我将通知书递给他们看的时候,没有得到别家父母那样欣喜的夸赞,反而是劈头盖脸的质疑和阴阳怪气的嘲讽。

「哟,你成天要死要活的,怎么还考上了这么好的一个学校?别是走了什么旁门左道吧?」

爸爸妈妈不信邪地来来回回地看,最终脸色不太好看地互换了一个眼神,命令我在外面等着,他们进卧室商量了一会,再出来的时候恢复了平时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你收拾一下东西,明天跟我们回乡下老家。」

我答应了。

我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所以我准备了两个包,一个是当着他们的面背着的,另一个包里面有我专门去补办的新身份证,包括压缩饼干矿泉水,以及一些随身物品,被我藏在了灌木丛里面。

第二天起床,我将鞋子放在了后山的河边,又从包里拿了双新的船上,顺着山路走了一天一夜,饿了就啃一口饼干,渴了就抿一口矿泉水,终于走到了集市上。

我坐着大巴去市里,然后又坐绿皮火车,转高铁,最终到了上大学的城市,找了一个洗碗的工作赚学费。

爸爸妈妈的朋友圈几乎每天都在发他们全国各地旅游的视频照片,为了防止我看不到,还特意了我,文案写着:【不吃苦,就不配有这么好的生活!】

一直到开学两天后,我都在宿舍住下了,才收到他们轮番轰炸的信息和电话。

「你死哪去了?家里的地为什么还是荒的!」

「死丫头片子翅膀硬了是不是,敢阳奉阴违,马上给我滚回来!我非得拔了你一层皮不可!」

「你的录取通知书还在我手上,再不赶紧回来,就别想去上大学了!」

我冷笑一声,蠢货,谁说上大学要录取通知书了?

开学半个月后,我收到辅导员的消息,让我来一趟办公室。

我刚开门,迎面就是我爸的巴掌,我早有预感地躲开,对上爸妈虎视眈眈的眼神。

「好啊,杜语,你真是翅膀硬了!」

爸爸冲着我怒吼着。

「你以为你伪造自杀,就能骗过爸爸妈妈,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德行?你要是舍得自杀,猪都会上树了!

「我打个电话来学校一问,什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辅导员严肃地批评着:「你爸爸妈妈为了找你差点急死了,你怎么一点孝心都没有呢?你这么大人了,还闹什么自杀,矫不矫情?」

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各种各样批评、劝告的声音此起彼伏。爸爸妈妈眼神掩盖不住的得意,偏偏还要抹着眼泪说:「当父母的,就是上辈子欠了孩子。」

「只要她没事,我受再多苦也没关系。」

在这场搭好的戏台子上,我登场便是丑角。

不过我本来也没以为能骗到他们,不过是为了拖延一点时间,好成功入学。

「既然你们来了,就帮我交一下学费吧。」

我突兀地出声:「我学费、书本费都没交,对了,还有生活费你们是不是也该给我了?」

说起学费,辅导员立刻拿出二维码让我爸妈扫。两人的脸色变了变,含糊不清地说:「待会再交,我先跟我女儿说会话……」

说着就要把我硬生生地拽出去,我挣脱开,声音清亮地说:

「你们还想跟我高中的时候一样吗?不肯给我交学费,害得我被老师骂,被同学鄙视,甚至差一点被赶出校门吗!

「你们要是真的跟你们说的那样爱我,为什么发现我可能自杀后不报警?而是等半个月后才打电话问学校?

「你们真的爱我,会把我一个人留在荒无人烟的乡下,甚至吃的都不给我留下,逼我一个人给三百亩地插秧?」

办公室里的老师的神色一下子变了,怀疑的目光立刻落在我爸妈身上。

他们一时之间找不到借口,干脆连拖带拽地把我赶出去,在没人的楼梯间对着我破口大骂。

「谁允许你把高中的事情说出来的?你不嫌丢人,我们还嫌丢人呢!」

「实话告诉你,我们就是不想给你交学费,我们当年没有钱读书,你凭什么有钱读书?我们当年被人家嘲笑排挤,你也必须经历一遍!」

「把你留在乡下怎么了?不给你留吃的又怎么样?你这不是没饿死吗?饿死了再说!」

「你现在马上跪下给爸爸妈妈道歉,否则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你就等着被学校退学吧!」

我一句话也不说,任由他们自我陶醉地歌颂这十几年来对我的「吃苦教育」,尖锐刻薄地指责我「不孝顺」「不懂事」,最后故意扬长而去,期待我追上去对他们痛哭流涕地道歉,跪在他们面前扇自己脸恳求学费。

可惜,他们的算盘落空了。

我拿出手机,将录音转手放在网络上,然后转手报警。

毕竟我差几个月才到十八岁,他们对我还有供养的义务。

录音在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登上了热搜榜前十,许多网友都替我义愤填膺,指责我爸妈两面三刀,PUA 孩子。

【余华说过,苦难就是苦难,苦难不会带来成功,苦难不值得追求!】

【你自己淋过雨,就要把你孩子的伞也给撕了吗?】

【中国式苦难教育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可怜的妹妹,你的联系方式是什么,我给你捐点钱……】

我谢绝了所有好心人的捐赠,因为我爸妈在警察的调解下,几乎是咬着牙黑着脸,心不断滴血地给我交了学费,并且给了一千五的生活费。

然而等警察一走,爸妈又很快变脸对我吼道。

「赶紧把钱拿出来!你以为找来警察就可以威胁爸爸妈妈吗?」

「我读书的时候没钱吃饭,你凭什么要这么多钱?」

我只是冷冷地扬了扬手机,嗤笑一声:「我已经录音了,你们是还想让我再报一次警吗?」

他们终究是怕了,骂骂咧咧地走了,扬言从此没有我这个女儿。

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现实中,也少不了有人对着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有怜悯、好奇、轻蔑的眼神,甚至还会有一些「社牛」的同学当着全班人的面问我:「网上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啊,你可真可怜啊。」

「我爸爸妈妈对我可好了,我每个月有五千多生活费,他们还给我买了最新的手机跟电脑,不仅如此,他们还……」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静静地看着他们,说:「你这么说是想让我难堪吗?」

「我已经过得这么惨了,你为什么还专门找我炫耀你的幸福?」

那些人立刻脸色通红地离开,从此再也没有人故意打着安慰我的旗号来找优越感。

第一个学期结束后的寒假,爸妈以为我会回家,故意给家里换了锁,可惜,我已经在本地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

他们难以接受我已经脱离他们控制的这件事,于是我爸突然得了「重病」,各种亲戚轮番给我轰炸电话。

3

「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你爸病得都下不来床,你竟然不管不顾的!我真是替你爸妈感到寒心!」

姑妈对着我破口大骂,姑父连声附和:「当时你出生是个丫头,我就劝你爸妈把你溺死在尿盆里,他们非要留下你,现在好了吧!」

就连跟我一起长大,眼睁睁地看着我吃了十几年苦的表妹也背刺我,说:「姐,你这回太过分了,就算你爸妈对你严格了点,但他们毕竟是你爸妈啊!没有他们哪来的你,你这辈子都欠他们的!」

爸爸打来的电话不断地哀号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在病痛的折磨里。我捏着手机,眼底浮起讥讽,嘴上却说:「我马上回来。」

病了?我倒要看看死没死。

我风尘仆仆地回到家,果然看到我爸舒服地躺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吃葡萄,血气方刚,浑身肥膘,比我这个没生病的都有精气神。

见我终于回来了,我爸一把攥住我的手腕,高声催促着:「孩他妈,赶紧去把门给我锁上!」

妈妈几乎是冲了过去,抢在我前面用力地把门一拉,钥匙拧了三圈,然后得意扬扬地藏在手心里。

「你以为你不回家,爸爸妈妈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死丫头现在能赚几个钱了,就不把爸爸妈妈放在眼里是不是?」

「上个大学,把心都上野了,都不管爸爸妈妈的死活了,既然如此这个大学读着还有什么用?我已经跟你辅导员打过电话了,马上就给你办理退学!」

「从今天开始,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好好伺候爸爸妈妈,反省你的错误!」

他们戳着我的脑门输出完,就得意扬扬地坐在沙发上,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如果我还是从前那个可怜无助的孩子,此刻已经崩溃大哭,开始痛彻心扉地剖析自己的错误,苦苦哀求他们的原谅,然后他们再用胜利者的姿势继续输出他们的苦难教育。

但我已经不是了,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就像是在看两块案板上的猪肉。

「你这么看着爸爸妈妈干什么?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吗……」

「咚咚咚!咚咚咚!」

砸门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话,门外的人力道之大恨不得砸出一个洞来,整栋楼都仿佛跟着震动起来。

爸妈吓了一跳,胆战心惊地从猫眼往外看了一眼,外面乌泱泱地站了一楼道的黑衣人,俨然一副电视剧黑社会的做派。

两人吓得手脚发软,妈妈下意识道:「报警……」

「不能报警!」

爸爸怒吼回去,看着我毫不犹豫地命令:「你赶紧出去把这些人都给我赶走!」

把钥匙丢给我后,两人立刻躲进了房间。

我打开门,黑衣大哥全部进来,其中一个人一脚轻松地踹开房门。爸爸妈妈惊疑不定地看着站在最前方的我,我朝着他们微微一笑:「爸,我知道你病了,但是舍不得花钱去医院,这是我专门为了送你去医院请的保镖。」

爸爸目瞪口呆,低声怒吼着:「你疯了不成?」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这么不知检点,把这么多男人带到家里来!」妈妈声音尖锐地批判着,可惜,我油盐不进,直接吩咐他们把我爸扛上了车,一路送到医院。

我大手一挥,什么胃镜肠镜穿刺肛检统统来了一遍,又一脸为难地对医生说:「医生,我们家家境不好,打麻药似乎挺贵的……」

医生理解地点点头:「可以不打,忍忍就过去了。」

爸爸听得脸都绿了,直接拔腿就要跑,我招招手让保镖把他拦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语重心长地说:「爸,我都是为了你好啊,你不能因为舍不得花钱,就不愿意看医生做检查,只有做了检查,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病。不管花多少钱,只要你能好起来就行了!」

周围的人纷纷对着我点头赞叹不已。

「像这样孝顺的儿女现在少有啊。」

「是啊是啊,你们可真是有福气,养了这么一个懂事孝顺的女儿。」

爸爸气得浑身发抖:「你们别听她胡扯!我根本没病!我好得很!」

妈妈也立刻跟着附和,指责我说:「你爸爸不过是说了你两句,你就污蔑你爸病了,跟押犯人一样把他压过来受罪。这哪里是养了个女儿,分明是养了个仇人!」

我不慌不忙地打开手机,把声音调到最大,我爸哀号和指责的声音立刻从听筒里传出来。

「哎哟喂……疼死我了,难受死我了……

「杜语你个没良心的,爸爸妈妈养你这么大,你都不愿意回家带爸爸去看病吗?

「爸爸马上就要病死了!你还不回家吗?」

铁证如山,我爸百口莫辩,周围人都好心地劝着:「不要舍不得花钱,钱花了,早晚能赚回来,可身体坏了就再也好不了了!」

「你要命地催你女儿回来带你看病,怎么现在带你来了,你还要跑呢?」

「是啊,做家长的也得懂点事吧,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你女儿已经够孝顺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看着成为众矢之的的爸爸妈妈,我眼底浮现讥讽的笑意。

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他们被众人指责、嘲讽,我被恭维、认同。

百口莫辩的感觉,好受吗?

我很有孝心地陪着爸爸一个项目一个项目地做下来,直到后面他连骂我都没力气了,妈妈心疼得不断流眼泪,恨不得冲过来给我两巴掌:「你这个黑心肝的,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畜生!」

「你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爸爸对着我声嘶力竭地吼着。

我眨了眨眼睛,仿佛受了莫大委屈的样子:「既然如此,那我走了。」

我走后,上万块的检查费用你们就自己承担吧。

他们咬牙交钱回到家的时候,我已经坐上了去大学城市的高铁了,不断轰炸的电话和辱骂的字眼在我手机上响了十几个小时都不带停歇的。

我却觉得有趣极了,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出他们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回来后我继续上班给自己赚学费,直到下学期开学的那天,爸爸妈妈早早地来到辅导员的办公室,开门见山:「退学!我要给我们家杜语退学!」

老师们劝着他们,说我的成绩有多么优秀,拿了多少的奖项,然而他们依旧十分坚定。

他们自己的人生一塌涂地,自然也见不得我拥有光明的未来。

他们希望我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永远无能为力,永远需要仰仗他们的鼻息存活,然后他们才能继续以精神暴力的方式在我的身上取得快感。

规劝无果,辅导员慢吞吞地拿出退学申请书,说:「既然如此,你们喊杜语过来签字吧,必须要她本人签字才行。」

爸爸妈妈立刻气势汹汹地朝着我的宿舍走来,然而等候在那里的,是一身正气的警察同志,以及一大波蓄势待发的记者。

「听说你因为无法继续 pua 自己的孩子而要逼迫她退学是吗?」

「你对自己的女儿如此地残忍,是否是因为你年幼时也曾遭遇过非人的虐待?」

「你如此见不得自己的女儿好,是因为嫉妒吗?妈妈也会嫉妒孩子吗?」

警察同志严肃地普法:「你们无权决定孩子是否上学,你们不能干涉她作为一个人的基本人权!」

爸爸妈妈强词夺理:「我们是她父母,凭什么不能决定?」

「我把她生下来,养着她长大,她整个人都是我的,我想让她怎么样就怎么样!」

这番极端言论传到网络上,立刻引起了不少网友的共鸣和激愤讨伐。

爸妈成了名人,走哪都有人拿着手机拍,一路质问、嘲讽、批评。

他们再也忍受不了,灰溜溜地回去了。

后来的两三年,我几乎跟家里断绝了关系。

我努力学习,把奖学金拿了个大满贯,课余时间兼职,还交了一个男朋友。

他不是很帅,家境也很普通,但他温柔、耐心,尊重我的意愿,理解并支持我的一切。他的父母大度、开明,并且深爱着自己的孩子。

我原以为我终于可以获得幸福了,可我没想到很快,我的父母又如同吸血鬼一样死死地攀咬过来。

4

接到程诚电话后,我马不停蹄赶了过来,看见爸妈堂而皇之地坐在他们家的沙发上,耀武扬威,摇头晃脑。

「我好不容易把我女儿养大,养得这么优秀、漂亮,可不能便宜了你们家小子,一百二十万的彩礼,少一个子儿都不行!

「房子、车子也不能少,都写我女儿的名字,结婚后必须把我们也接过去住,负责养老。

「你可别想赖账,照片我都拍了,你要是不给钱,我就去警察局告你儿子强奸我女儿!」

他大手一挥,撒了一地的照片,是我跟程诚在车上拥吻。

「我听说你儿子在体制内,正是要升职的关键时候,你也不希望他现在沾染上什么不必要的桃色绯闻吧?」

他们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窃喜,显然为了今天的威胁,做了万全的准备。

程诚的爸妈气得浑身发抖,以前我来他们家,他们还会笑着问好,现在怕是再也不想看见我这个扫把星了。

我眼前一阵阵地发黑,他们这么做是为了钱吗?根本不是!他们只是单纯的见不得我好,他们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不过都是为了毁掉我的所有。

我突然觉得很恐怖,我这辈子真的能摆脱他们吗?

爸妈放下狠话离开后,程诚看着魂不守舍的我,担忧地说:「杜语,你没事吧?你别怕,这件事我……」

「我们分手吧。」

我突然说。

「照片的事你放心,我一定给你解决了。只要我们分手了,他们就不会再来骚扰你们了。」

程诚脸色一下子变了:「不分!」

他斩钉截铁地说:「我怎么可能因为这么一点挫折就放弃你,不就是彩礼吗?我会想到办法的。」

「你放心,我爸妈都理解你,你是你,你爸妈是你爸妈,他们的所作所为与你无关。」

我看着他,忍不住哭了:「程诚,你真好。」

「你知道我好就行,那我们……」

「还是分手吧。」

程诚脸色扭曲了一下:「为什么?!你刚才还说我好!」

我看着他的眼睛:「假分手,我突然有了个法子。」

我约了我爸妈在一家高档餐厅吃饭,他们从进门就开始啧啧啧,一边左顾右盼,一边拿言语挤兑我。

「真是有出息了,都能来这么好的地方吃饭了。」

「你要感恩爸妈,要是没有爸爸妈妈,哪里会有你的今天?」

我推开包厢的门,程诚已经等在里面了,开门见山:

「叔叔阿姨,你们说的条件,我都答应。

「这张卡里有一百二十万,这是我在市中心买的房子的房产证,以及一辆奥迪。

「只要你们愿意把杜语嫁给我,我愿意付出一切。」

爸爸妈妈脸色一下子变得很是精彩,又是难以置信,又是狂喜的贪婪。

妈妈看着房产证上我的名字,反反复复地用指腹摩擦,声音怪异地说:「你还真是有点本事啊。」

爸爸一把夺过银行卡问密码,但程诚只是笑了一下:「等结婚后,我自然会告诉你们。」

「结婚,马上结婚!」爸爸连声附和,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给我取户口本。

我要结婚的消息,在七大姑八大姨之间飞速地传播开来。爸妈得意扬扬地炫耀程诚给的彩礼,炫耀房子、车子,以及他稳定的工作,有养老金的父母,吹嘘自己育女有方,捡了一个好拿捏的上门女婿。

姑妈眼睛都绿了:「这么好的女婿,怎么就给你们家杜语了。」

表妹也难得主动跟我亲近,抱着我的胳膊笑嘻嘻得说:「姐,你跟姐夫怎么认识的?」

「这样,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帮你考察一下他,毕竟结婚可是人生大事,我担心你被骗了。」

我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十分单纯:「好啊。」

很快,程诚给我发来了一段录屏。

表妹加上他的第一句话,就是嗲得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哥哥~】

程诚夹着嗓子学:「哥哥~呕,我吐了。」

我憋着笑抬头,正好看见表妹从阳台出来,一边把吊带从胳膊处拉上来。

程诚很快又发来截图,表妹对着镜头眨眼吐舌挤着鸿沟。

配文:【呸!绿茶精,吃我一剑!】

表妹很兴奋,手指飞速地在屏幕上滑动。我猜,她应该是看见了程诚朋友圈,里面都是我帮他精心挑选的名车名表的网图。

「杜语啊,你还认不认识这种青年才俊,给你表妹也介绍一个啊?」姑妈拉着我的手,眼珠子转得飞快,「你表哥前些天辞职了,你给你男朋友说一声,让他帮忙介绍一个体制内的工作。工资不能低于八千,要管理层,最好是在家附近的。」

我笑着答应:「您放心,我一定帮忙。」

爸妈在最贵的餐厅订了酒席,几乎宴请了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人。万事俱备的时候,我突然哭着说:「爸妈,程诚要跟我分手,现在逼着我们还彩礼呢!」

「上回表妹找我要他的联系方式,说要帮我考察,我同意了。现在程诚觉得她比我好,非要把那一百二十万的彩礼给她们家!」

爸妈大惊失色,甚至顾不上骂我没用,立刻飞奔到姑妈家,张口就骂。

「你们就是这么教女儿的?做什么不好非得做小三是不是!

「杜语都要跟程诚结婚了,你不要脸地插进来干什么?」

表妹柔柔弱弱,可掩盖不住话语里的得意:

「是程诚先跟我表白的,他已经把房产证的名字改成我的了。

「他还给我买车了呢,过两天我就能收到了。

「我哥哥的工作也有了着落,一个月一万二,你们家穷得叮当响的,这辈子都不知道一个月拿一万二是什么感受吧。」

姑妈理直气壮:「要怪就怪你们女儿没本事吧,连个男人都把持不住。」

「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既然程诚看不上杜语了,你们也别死皮赖脸地缠着,快把彩礼的卡给我们。」

「你放屁!」

到手的一百二十万飞了,听话好掌控的女婿也飞了,爸爸的脸气得铁青,这时候杀了表妹的心恐怕都有了。

「程诚是我们家杜语的男朋友!你们家一个小三怎么有脸要彩礼的?

「把房车都给我吐出来!那是我们家的!」

两拨人越吵越凶,最后不知道是谁先推搡了一下,很快疯狂地纠缠在一起,扯头发的,踢肚子的,扇脸的……个个都恨不得搞死对方。

我见情况不对,早就脚底抹油溜开了。

后来是楼下的邻居见都动刀了,吓得连忙报警,警察在医院做完笔录离开,我才幽幽出现。

姑妈一家四口对战我爸妈两个人,谁输谁赢一目了然。

看着我爸妈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好皮的惨痛模样,我用力地掐着自己的大腿,费尽全力才忍住没有笑出来。

两人见到我就开始疯狂地咒骂。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连个男人都守不住!」

「我养你有什么用!我不管,你必须让程诚重新喜欢上你!」

我也不生气,当着他们的面把他们的手机夺过来,把系统账号注销,然后恢复出厂设置。

两个人呆愣了好几秒,不知道我这是什么意思。

「照片我销毁了。你们手机上的备份现在也没了。」

我轻飘飘地扔了手机,皮笑肉不笑:「你还打算拿什么威胁程诚?」

爸妈的脸顿时憋成了猪肝色,发了疯的尖叫, 拼命挣扎着想过来打我, 然而却吃痛地摔在地上, 疼得头晕眼花, 半晌爬不起来。

我反手锁了病房的门, 给程诚发了个消息:【时机成熟了。】

第二天一大早,表妹连声尖叫冲进了病房,眼眶通红:

「是你对不对!你在背后使了什么阴招, 让程诚跟我提分手了!

「他现在车子也不给我了, 房子也不给我了!

「你平时装得冰清玉洁的, 实际上背地里比谁都会勾引男人!」

爸妈刚刚还要死要活的,此刻顿时喜出望外, 整个人精神焕发。

「到底是见不得光的小三,人家也就是玩玩你罢了。」

两人竭尽所能地讥讽着表妹, 她到底还是不如我一样从小饱受摧残,身心脆弱得被说两句就崩溃了。

「你们有什么好得意的?你以为你做生意的那点破事, 我不知道吗?丧良心早晚被雷劈死!」

表妹嘶吼完, 我瞧见爸妈的脸色猛地变了,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我, 神情紧张又强装镇定地遮掩着什么。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回想起上次爸爸激动地说「不能报警」, 露出兴奋的笑容:「你们做了什么事?」

我只知道,我们家是做半成品食物生产的,开了个小小的工厂,一年收益二三十万左右。

这厂开在哪我不知道,卖给谁我也不知道,卖的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

但没关系。我只需要做一件事。

「喂?警察同志,我怀疑我爸妈的工厂以好充次,违反了食品安全法!」

5

爸妈刚从医院出来转头就进了警察局, 拘留十五日,吊销营业执照,罚款两百万。

他们铺天盖地找我的时候,我已经跟程诚定居在别的城市了。

毕业后我做了一名律师, 转正的那天, 我跟程诚领了结婚证。

后来再见到我爸妈,已经是五年后了。

他们的案件被递到我的手上, 我随意翻看了一下,他们死性不改地继续在食品安全的边缘反复横跳,害得一个七岁的孩子食物中毒, 切了半个胃。

家属要求赔偿七十万,他们不死心地想要继续打官司, 求助到了我们律所。

我没有接这个案子,但开庭的那天, 我去了。

结果显而易见,他们败诉了。

这一次,他们是无证经营,不仅要赔付七十万, 还要进去坐牢。

爸妈被警察押下去的时候,似乎有所感应地往人群里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我冷漠的眼神。

「杜语……」

我看见我爸的嘴唇翕动了一下, 紧接着疯了一样地冲我咆哮着,唾沫横飞。

我戴上墨镜,转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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