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亲生母亲卖给了人贩子。
二十年后,她找到了我,说自己得了癌症,让我给她钱治病。
我冷冷看了她一眼,掏出手铐反扣住了她:「抓人,收网!」
1
被卖那年,我只有五岁。
我妈唐素芬自从帮村里的大哥卖了一个小孩,尝到甜头后,心里就各种痒。
她总觉得这是无本生利的好买卖,钱多事少,只需要骗那些单纯的小孩就可以。
在骗不到人的时候,她对我下手了。
那会我已经有了记忆,哭着问她为什么不要我了。
她一脚踹在了我的肚子上:「扫把星,还能换点钱,也不算老娘白生了你,你那个死鬼老爹的赌债窟窿都堵不上了,不得指着你换点钱吗?」
随后,我就被她卖给了上家。
我看着自己的亲生母亲笑盈盈地数着钱,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那一刻我就下定决心,这辈子一定要将所有人贩子绳之以法。
就算是我亲妈也不放过。
跟我一起被塞进货车的人,一共有七八个小孩。
有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小男孩,看起来就像是城里的,还单纯地问是要去哪儿玩。
我冷冷告诉他我们是被卖了,结果换来了人贩子一顿揍。
幸运的是,我们这车人在运到下一个城市的时候,被警察给截停了。
其他小朋友在警察的帮助下,都可以被送回家。
只有我,不想回家。
回去意味着我可能还会再被卖一次。
于是我拉着那个天真的城里小孩,告诉警察叔叔:「我跟他回去,我是他妹妹。」
他眨巴着眼睛说:「真的吗?我就想要妹妹,妈妈不给我生。」
五岁的我,表现出了强大的自信。
「嗯,你带我回去,我会做你最好的妹妹。」
他父母来的时候,哭着抱了他好久,看得我眼眶都有些湿润。
有的人,天生是恶魔,不配做父母。
不幸的是,我遇到的就是恶魔。
我拉了拉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妇人的衣角:「阿姨,你能带我回去吗?我被妈妈丢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眼里挂着泪,有些惊讶地看着我。
那一刻,我在心里告诉自己,一定要留下来,我想要她那样的妈妈。
后来,我用自己天真的笑容换来了养父母的收养。
自此,我的人生轨迹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2
小男孩叫陶思辰,就比我大半岁。
说实话,我根本不想喊他哥哥。
因为他太单纯,还有些蠢。
大概是养父母也知道他的个性,常常嘱咐我要管好哥哥,免得他又被骗。
上次被人贩子拐走,就是因为他太好心,非要给人带路,结果把自己带进了沟里,还天真以为人家带他去玩。
我其实不怎么喜欢管他,跟他一起上下学都是离他几步远。
看上去我们的生活平静又美好。
即便养父母对我很好,我也会时不时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梦见亲生母亲把我卖了数钱的那个画面。
梦里面,她变成面目可憎的恶魔,身量高大,将我狠狠踩在地上摩擦。
从那个时候,我就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警校。
这个愿望我没有告诉过养父母,更不可能告诉陶思辰。
我的养母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她从不打骂孩子,只会柔声细语地讲着道理,摸着我的头,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我的人格大概都是被她塑造起来的。
本以为生活会这样顺风顺水,但没想到陶思辰在中学的时候,出了一场很严重的车祸。
他昏迷了很久才醒过来,养父母整天愁容满面,这不是什么好的迹象。
每天我们去看他的时候,都会在他面前展露微笑,故作轻松地聊着等他出院后,要去吃肯德基。
「陶思辰,你再不好起来,我就不叫你哥哥了。」我悄悄激将着他。
从小到大,他最喜欢的就是逼迫我喊他哥哥。
他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没关系,不叫就不叫。」
那一刻我的心都揪在了一起,为什么人生总是这么不公平呢?早知道我应该对他好一点,而不是只专注于自己的目标。
仍旧记得那个春雷乍响的晚上,养母拉着我的手,有些颤抖地说:「涵涵,哥哥他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以后我怎么办啊?」
15 岁的我,身上扛起了一份责任,这个家不能倒下。
我抱住了她:「妈妈,别担心,还有我,我会照顾好他,一辈子。」
她滚烫的泪滴在我的肩膀,从小声啜泣到放声大哭。
我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陶思辰被拐后,与父母重逢的样子。
不知不觉,我来这个家已经十年了,可我要做的事情,一件都没做。
3
陶思辰回家后,刚开始跟我们有说有笑,时不时还能开开玩笑。
后来,他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每天吃完饭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由于治疗,他休学了一年,现在比我小一级,依旧在我们以前的学校上课,不过为了方便,申请了在一楼的班级。
由于要坐轮椅上学,风言风语很多,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那种自卑和无措。
有一天我去接他放学的时候,他冲着我咆哮:「别管我了!我就是个废人!我不配做你哥哥!」
看着他身上的衣服被扯烂,胸口还有几道抓痕,我火气直蹿大脑,什么玩意也敢欺负我哥?
那可是曾经每年都会上台展示才艺的人啊。
他弹奏钢琴的时候,就是光环的中心,可一朝落寞,随随便便一个人都敢欺负他!
「谁干的?」我强忍着心里的火气,轻声问道。
他抿着唇不回答,我捏着他的衣服,语气有些急躁:「陶思辰,你不告诉我,我会把这件事搞大。」
他依旧不说话,我脾气不好,谁惹我,就算自损八百也要拉对方下水。
我冷静地把他推到门外后,关上了教室的门。
直接操起旁边的椅子砸向了讲台,把门守住。
教室里剩下了一半的人,我不信挨个挨个问,问不出个真相。
「我,陶涵涵,陶思辰的妹妹,你们这个班里的垃圾在哪?垃圾就不该坐在教室里上课,应该去他该去的地方。
「如果谁能告诉我真相,我可以放过你们,否则把我逼急了,我他妈每个人都打!」
我的愤怒让我做出反常的举动,曾经那死去的回忆开始在脑海浮现。
醉酒的亲生父亲打我妈,辱骂她,说她生女儿就活该被打!
而我这个女儿,也被他踹翻在地,亲生母亲不会救我,还指责因为我是个女儿,才会让父亲这么憎恶,帮着父亲打我。
是陶思辰的爸妈,重塑了我的性格,带给我家庭的温暖,我不允许有任何人欺负他们的孩子。
「你神经吧?放学了你赶紧让开,别耽误我们回家。」
第一个冲过来想掰开我的人,被我一脚踹翻。
「来啊,都来啊!我看谁他妈还敢欺负我哥。」
「得了吧你,你哥那样的残疾人就该去特殊学校,来我们班干吗?每次集体活动都少一个人,搞得我们都拿不到名次。」
我冷笑:「行,我不介意让你们班的残疾人再多一个。」
说完,我拖着椅子走到他面前,刺耳的声音响彻整间教室。
他想推开我,被我灵巧一避。
等到高高举起椅子的时候,他低声下气求我:「别打我!不是我干的!是曹刚他们!不过你得罪不起。」
笑话,我连命都可以不要,怕什么?
「曹刚是谁?」
班里安静得可怕,纷纷指向坐在最后的那个男生。
陶思辰在外面拍门大喊我的名字。
而我在里面准备大杀四方。
4
我拖着一条椅子腿,往后朝着曹刚走去。
他跷着二郎腿,一副痞样,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
无所谓,我会教他做人。
养母对我最好的地方就在于,女孩子不用非要那么文静,哥哥学钢琴,我不用学。
我喜欢什么就学什么,所以她支持我学了散打。
爸妈对我唯一的要求,就是别把人打瘸。
今天恐怕要让妈妈失望了。
「曹刚是吧?」
他咧嘴一笑:「不,我是你祖宗。」
我祖宗,呵呵。
我自己都瞧不上。
当椅子腿敲击在他的腿上的时候,他满眼不可思议地盯着我。
似乎在脑海里思考自己为什么没能避开我。
「别乱认祖宗,我祖上可能都是坏人,所以,姐替天行道教训你没毛病吧?」
他眼泪翻涌了出来,咬牙切齿地:「你,你给我等着,我,我要去找我大哥。」
班里鸦雀无声,门口传来的动静让曹刚看到了曙光。
「老师来了!」
我不慌不忙地把椅子腿塞到坐在地上的曹刚手里,转头露出最单纯的笑容:「报告老师,我要举报曹刚跟社会人士勾结,欺负同学。」
大概是他平时口碑不太好,老师忿忿然指着他:「曹刚,回去给我请家长!不然就别来上课了。」
曹刚欲哭无泪。
我料定了班上同样有人不满他,所以除了他的那些跟班,没人出来作证。
「老师,刚刚他欺负我哥,我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腿,您放心,医药费我会负责。曹同学,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呀?」
我看着他,勾唇笑了笑,这家伙连连摇头。
得,胆子这么小,怎么做大哥?还不是仗势欺人,欺软怕硬。
5
出了教室,陶思辰一脸担忧地看着我:「涵涵,你没事吧?」
「没事,回家吧。」我推着哥哥的轮椅,迎着夕阳逆着风往家走。
那一刻觉得自己酷毙了,就连阳光都在给我庆贺。
但回家挨了一顿胖揍。
是我长这么大,我爸第一次打我。
妈妈把哥推下楼遛弯,我爸气得发抖:「你就是被你妈给惯的!从小到大就争强好胜,还敢跟男生干架了?就把你妈那句话听进去了是吧?当初你要学散打,我就不同意!女孩子文文静静多好。」
我跪在地上,知道今天我大杀四方的后果是我爸妈去登门赔罪,又付医药费又跑前跑后才不至于让我被记大过。
「爸,我不后悔,他们欺负的是我哥,我替他教训他们,没毛病。我相信如果有人欺负我,我哥也会帮我揍他们,只不过哥哥很文静,不适合干这事。」
「陶涵涵,你哥他这辈子……」
我忽然发现,爸已经有了白发,想来为了哥哥这事他操碎了心。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哥哥的人生没了,他不希望我把自己的人生也搞没了。
「爸,我说过我会照顾他一辈子,但是我相信我哥能做到他想做的任何一件事,这次的处罚结果我认了,求你再想想办法把我和哥调到一个班吧。」
爸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有些惆怅地说:「调到一起又能怎样?他说想去特殊学校了。」
「不行!不可以!」
我噌地一下就地上站了起来:「爸,我向你保证,我会让哥给我考上同一所大学。」
他的眼里泛着泪光,背过脸去不再看我。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这样真情流露。
毕竟平时家里最感性的是妈妈。
爸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总是这样,能自己扛下来的从不会告诉我们,成为那棵为我们遮风避雨的大树。
那天晚上,我找了陶思辰谈心,第一次给他说了我的真实想法。
「我的目标从未变过,我要当警察。」
他盯着自己的腿,沉默不语。
「我不管,我今天给爸保证了,你必须跟我考一所学校,我了解过了,你可以学法学,这样我们可以强强联合,怎么样?」
他忽然抬起头:「你真的觉得我可以?」
6
废话,不可以的话,我会要求留级去陪他吗?
他那么聪明,德智体美劳样样都优秀。
不过是一场车祸而已,怎么就能夺走他灿烂的人生呢?
就像我,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卖了,原本的人生一团糟,如果不是遇到陶思辰和他的父母,就没有我的第二人生。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我握住了他的手:「哥,你能陪我去完成我的梦想吗?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他点了点头。
「我不是记不得回家的路,我不想回去,是因为我被自己的亲生妈妈给卖了。」
我用着最平静的话,说出自己梦魇了十年的事情。
他的手颤抖得更厉害,几度张嘴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哥,这个小秘密不要告诉爸妈,如果将来我考警校他们阻拦,你记得要帮我,所以我们俩一起考,他们肯定会松口。」
他反握住了我的手,用很轻却很有力量的语气回我:「我会努力,跟你考上一所学校。」
那一晚的谈心,陶思辰有了一些变化。
虽然他依旧沉默寡言,但爸妈也明显感觉到他的笑容多了些。
家里的氛围也好了很多。
我成功跟他同班,关于我的风言风语却传遍了学校。
人人都知道一班有一个不能惹的小辣椒叫陶涵涵,遇到了得绕道走。
但那位被我打得不服气的曹刚,竟然反过来叫我涵姐,对我客客气气,送饮料送零食,搞得很社会。
不过好在有我的陪伴,哥哥不会再受任何人欺负。
而曹刚因为跟着我屁股后面转,反而跟我们关系还近了几分。
中考后,曹刚因为没能跟我们考上一所高中遗憾得不行,非要拉着我拜把子,说以后就是我的人。
他那么弱,谁会要啊。
不过陶思辰倒是出声了:「你让我打一下,我去帮你说情。」
曹刚咬牙答应了。
看在陶思辰的面子上(划掉~看在曹刚的五根指印后),我勉强收了他当小弟。
最后的最后,他还成了我的线人。
7
寒来暑往,秋去冬来,很快便到了高三这年。
爸妈为了我跟哥能静下心学习,直接在学校旁边买了一套房子,妈妈亲自给我们做饭。
在快高考前,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告诉妈妈。
当我说要报考警察的时候,妈妈坚决不同意。
「女孩子就应该以稳定为主,你还想做刑警?太危险了,我坚决不同意!」
陶思辰连忙接了话:「涵涵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这一天,我会跟她考同一所学校,我去学法律,以后争取能当一名律师。」
「妈妈,你从小对我管得很宽松,给予我最大限度的自由。我知道并不是因为我是领养的,而是因为你爱我,你希望女孩子就开开心心安安稳稳就好。可我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我的童年经历并不美好。」
妈妈摸着我脸:「涵涵,妈妈真的不希望你这么累,这么辛苦,还有生命危险,我无法想象你再出事,我怎么办。」
妈妈,等我,等我把那些天杀的人贩子抓完,我就回来陪你。
「妈妈,你放心,涵涵这么厉害肯定会保护好自己,这么多年,她保护我不是保护得很好吗?」
陶思辰不遗余力地在帮我。
我知道他是在履行诺言。
「你们两兄妹,是不是早就商量好了?」
妈妈脸上挂着泪,质问我们。
我哑口无言。
反倒是陶思辰握住了妈妈的手:「妈妈,是涵涵帮助我走出了阴霾,她陪了我这么多年,也该我这个当哥哥的,给她一些支持了。」
那天晚上我们谈了很久,总算是把妈妈说通了。
后来我才知道,爸爸在我们高考那一个月出差,是因为有线索可以找我的亲生父母。
他本想在我 18 岁成人礼后给我一个惊喜,没想到却变成了妈妈的噩梦。
8
我成功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也是我 18 岁的生日。
全家一起去庆贺的时候,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是我做赌徒的爸。
出现在我跟陶思辰的升学宴上。
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会把他的样子忘得干干净净。
谁知道他只站在那里,就能带给我无限恐慌。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告诉过你别来打扰涵涵的生活吗?」
爸爸比我还紧张地堵在了门口,有些责备的语气。
可那个男人,那个让我有了无数噩梦的男人,咧着一口大黄牙笑着:「老板给的钱不够花了,我当然得想想办法来找老板再要点。」
爸妈都有很好的修养,从未跟这种地痞无赖打过交道。
所以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坐在地上耍泼滚来滚去的时候,爸妈请来的客人都看不下去要报警。
他立刻弹起来:「报警啊!报啊!我要告他们抢走我女儿,那可是我辛辛苦苦养的女儿啊!他们霸占了我的女儿,明明就该给我挣钱花的!就算去嫁人也能收不少彩礼!」
最后妈妈无奈地送走了客人,而陶思辰只能在一旁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我走了过去,站在了爸爸前面,居高临下地对着那位说了句:「不好意思,你这样的行为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的正常生活,现在给你一分钟立马消失在我们面前,否则我们会采取必要的措施。」
他无赖惯了,举着他那少了一根手指的手,对我破口大骂:「什么赔钱玩意?当时你妈就卖了你三千,够个屁!要知道现在农村一个女娃彩礼都要收十几万,你给老子滚回去!」
「再说一遍,我叫陶涵涵,不认识你。」
在他要过来打我的时候,我没有躲。
让他直接一拳把我打翻在地,我的嘴角在流血,但我的心在笑。
「陶思辰,报警!」
9
可事情并没有如我所料,我想得太简单了。
我想着他打了我,就可以报警以故意伤害罪把他送进去。
可我忽略了太多细节。
他大概已经穷途末路,大有一副鱼死网破的态度。
只见他从腰后忽然抽出一把匕首,直端端地朝着我刺来。
可我爸很快反应过来,抢在我前面挡住了那突兀起来的一刀。
现场一片混乱,陶思辰的喊声,妈妈的惊呼声,和爸爸重重倒地的声音悉数传来。
我看到那个不要脸的变态竟然还想上来捅一刀。
我立刻弹了起来,从后一脚将他手里的刀给踹飞。
他不配!
他根本不配做父亲。
他就是社会的蛀虫,就该死,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大概是这一脚,让他彻底清醒了些,他快速从我爸裤兜里抓了一把钱就跑。
我气不过要去追,我妈叫住了我。
「陶涵涵!别追!我送爸爸去医院,你看着哥哥。」
我这才停住脚步,回头一看倒在血泊里的爸爸,心里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当年就不应该抓着妈妈的衣角哭诉,也不该跟他们回家。
我这样的人,就不该这么幸福。
我这样的人,就活该在地狱。
有那样的亲生父母,我的人生本就该完蛋,何苦牵连陶家一家人呢。
只犹豫了几秒钟,我还是毅然决然地转身。
我不能放过那个人渣!
只在心里默默念了句:「对不起,爸妈,我不能照顾哥哥了。」
「陶涵涵!」
这是我哥的声音,喊得很吃力,伴随着扑通一声响。
我扭头就看到陶思辰扶着桌子站了起来,费劲地朝我走来。
原来刚刚场面太混乱,有人把他的轮椅给撞翻了,现在他靠着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
「哥,你的腿……」我的泪在眼里打转。
他苦笑:「腿没劲,快撑不住了,能不能过来搭把手?」
我鼻头一酸,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了过去。
扶着我哥坐好后,警车和救护车同时赶来。
「一会警察过来,你一个字也不要说,我来说。」
我疑惑地看着我哥,不明白他此举有什么用。
妈妈最后望了陶思辰一眼,嘴里只说了两个字:「别怕。」
也不知道是让我们不用担心爸爸的伤势,还是不要怕警察。
我不可能怕警察的,不然我也不会想成为警察。
10
我们从警局出来的时候,我不明白我哥为什么把刚刚那件事说得那么轻描淡写,有些情绪激动地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他是故意伤害?抓他啊!」
陶思辰拦下了出租车,上了车才告诉我:「是为了你好。」
沉默很久,他继续说道:「我相信爸爸妈妈也是跟我一样的想法,涵涵,你永远都是我妹妹,没有人能带走你。」
我气不过,想不通,一直没跟陶思辰说话。
到了医院,我负气地说:「我不推你了,你自己想办法上楼。」
说完我就自己上了台阶,头也不回地走。
陶思辰苦笑:「涵涵,哥哥的腿疼。」
疼也不帮你。
刚刚你都不帮我。
在爸爸的病房,我看到眼眶红了的妈妈。
她不知道哭了多久,本来就很感性的人,眼下更是。
「涵涵,爸爸刚做完手术,医生说要养一个月。哥哥呢?」
「我在这。」
我注意到陶思辰脸上渗出的汗,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妈,哥,对不起。」
我太自私了。
「涵涵你先出去,我有事跟妈妈说。」
陶思辰很少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我说话。
本就心怀愧疚的我,非常听话地出了门。
坐在病房外的走廊椅子上,我不知道等了多久,才听到门打开的声音。
「涵涵,进来吧。」
我有些忐忑地走了进去,妈妈忽然一下抱紧了我。
「涵涵,爸爸妈妈对不起你,爸爸妈妈不该自作主张。你永远都是我们的女儿。」
那温暖的怀抱,让我有些恍惚:「妈妈,你们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们。」
从妈妈的口中,我才知道那个混蛋找上门来是因为我爸偶然得知了一个消息,觉得有机会帮我找到亲生父母。
他并不舍得把我送回去,而是怕我心里有遗憾,毕竟被拐卖那年,我已经有了记忆。
但他万万没想到我的亲生父亲就是一个烂赌鬼,所以爸爸给了他一笔钱,让他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谁知道那个赌鬼心眼比筛子还多,最后兜兜转转还是找了上来。
「今天破坏了你的生日,妈妈真的对不起。」
我的泪如雨下,有些哽咽地说:「为什么哥哥不让我给警察说实话?就该把他关进去!」
「涵涵,你想做警察,他是你亲生父亲,如果坐牢了,你的理想怎么办?」
那一刻我的心震撼无比。
原来那些话都是爸爸在昏迷之前教哥哥的。
原来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
我何德何能啊。
那一晚,我度过了这么多年最不平静的一个生日。
但同时,也是最幸福的一个生日。
我们在爸爸醒来的时候,一起唱起了生日歌,我发自肺腑地说着:「爸妈,哥哥,我陶涵涵一辈子都只会是你们的陶涵涵。」
11
爸爸的大出血是因为刺破了脾脏,做了部分切除。
在医院休养了一个月也没能好。
我很担心,也很自责。
但他却反过来安慰我:「涵涵,爸爸没事儿,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亲自送你和哥哥去学校了,你们都是我的骄傲。平时爸爸太忙都没时间关心你妈,现在可算是有时间陪你妈了。」
陶思辰在一旁附和道:「爸,我的腿恢复了一些知觉,放心吧,我都是大人了,涵涵跟我去了学校你就不用太担心,有我呢。你就安心陪妈妈。」
临近开学,爸爸终于出了院,妈妈也终于不再愁眉苦脸,日子恢复了一些平静。
离家去学校那天,我和哥哥默契地不让妈妈送,她拗不过我们,最后交给我们一人一张卡。
「涵涵是女孩子,生活费会比你多一些,当然你的治疗费用不用操心,出去了记得照顾好自己,照顾好妹妹。」
我抱紧了妈妈,现在她都不是要求我去照顾哥哥,而是把哥哥当作正常人,让他来照顾我。
陶思辰见不得这些画面,扭过头傲娇地说:「当然是我照顾,妈你负责爸爸就好。」
那会我们俩都没注意到妈妈脸上的苦涩笑容。
也更没注意到在放小长假的时候,妈妈不让我们回家的各种理由。
也就是那个时候,爸爸的身体就开始急转直下。
因为切除脾脏,导致他的免疫功能和凝血功能都变差,加上后续复查后发现了癌细胞,一直在治疗。
这些妈妈都没告诉我们。
我不知道是爸爸的意思,还是他们俩商量过的。
在我们每年回家的时候,爸爸总是意气风发,尽管不能做重活,但也不妨碍他给我们做饭露两手。
所以在大四实习那年,接到我妈电话说爸爸不行的时候,我只觉得猝不及防,毫无征兆。
跟陶思辰连夜赶回家后,我看到了在病床上瘦得不成人形的爸爸。
「对不起,都是妈妈没用,妈妈没能帮爸爸挺过来。」
陶思辰抓紧了爸爸的手,只重复着一句话:「爸,你醒醒,我都联系好了律所,马上就可以去实习,你睁眼看看我们。」
爸爸的意识已经不清,只动了动手指,痛苦地挣扎着想说话,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的绝望。
「爸爸病了很久了吧,妈妈,为什么不告诉我们?」
「上次化疗之后,还挺好的,我以为会好转,没想到转移来得这么突然。」
妈妈哽咽着,泪扑簌而下。
「不可能有这么突然的,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冷静地问着。
妈妈看着我,支支吾吾。
「妈妈,告诉我,我要知道是谁害了我爸!」
「之前在医院拿药,有个陌生女人忽然跑来问我要钱,说她是你亲生母亲,我当然没给她。谁知道她会直接跑去找你爸,也不知道说了什么。」
唐素芬!
那个垃圾!
我强忍着没有哭出来,在爸爸的心电图归于一条线的时候,妈妈和哥哥都哭到不能自已。
这个家,我得扛起来。
我要把那两个魔鬼亲手送进监狱!
12
送走爸爸后,妈妈就像失了魂,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陶思辰腿脚不便,所以丧葬手续都是我亲自去跑下来的。
年纪轻轻的爸爸能这么早就离我们而去,妈妈接下来的生活应该怎么办?
葬礼结束后,我跟陶思辰商量好,把妈妈带到我们上学的城市,租个房子一起住。
家里的存款差不多都被掏空,妈妈这些年也没上过班,更没吃过苦。
好在我们马上毕业,不至于让她再去奔波辛苦。
她木然地接受着我们的安排,那段时间,一向爱笑的她,脸上再无笑容。
我是以优秀毕业生考上了市分局刑警支队的。
实习期间带我的师傅对我赞许有加,力荐我去了他的小组。
因为自己的经历,进去以后,我玩了命地工作,能有露脸的地方都会去刷脸。
尤其是在知道省局有机会破获一场大规模的人贩子组织,需要抽调人手的时候,我自告奋勇要去一线。
师傅很不能理解,说我明明就是一个刑侦苗子,为什么要去接这个案子。
我避重就轻地答了句:「师傅,都是案子,我去了也就增长点经验。」
临行前,我给妈妈说得很简单,说有个案子需要出差。
她早已习以为常,摸了摸我的短发:「保护好自己,别什么时候都往前冲到第一个。」
我点了点头。
陶思辰刚下班回来,扫了一眼我收拾好的行李。
「要出差?」
「嗯。」
「先吃个饭吧。」
「好。」
陶思辰做的饭很好吃,有爸爸的味道。
妈妈有他照顾着,我很放心。
吃完饭后,他说要送我去,被我拒绝了。
「要不陪哥走走吧,好久没有一起散过步了。」
我看了一眼正在看电视的妈妈,轻声答道:「好。」
一路上,我们没有过多的言语,最后还是陶思辰打破了沉默。
「这次要去哪儿?」
「回去。」
陶思辰忽然停止了电动轮椅,转头看向我:「有进展了?」
「嗯,刚好被省局抽调,很可能有机会抓到她。」
他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一句话:「保护好自己。」
「嗯。」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陶思辰为了帮我做出了多大的努力。
13
我回到了从小生活的城市,以朋友的身份去见了曹刚。
其实高中后我们就慢慢断了联系,还是前几天初中同学突然拉了个群,说要聚会,我们才得以重新联系上。
看着梳着油头,穿着西装,叼着雪茄的曹刚,我有些恍惚。
「刚子,混得不错啊。」
「涵姐你可别洗刷我,我就是个混子,哪能比得上你跟思辰,听说你们都去了省城,在哪高就啊?」
「陶思辰当律师了,我跟你差不多,都是个混。」
曹刚现在自己开了一家 KTV,跟人打交道的能力非常强,三言两语就给我总结了近况。
「涵姐,这次回来是做什么?要待多久?」
「我想找个人,看你有没有门路。」
曹刚一把揽着我的肩头:「想找人,涵姐你找我就对了!我曹刚别的不说,就是朋友多,有啥要求尽管提!哥们儿尽力做。」
我不经意地把他手拿下来:「谢了哥们儿,在找到那个人之前,还请刚哥给个工作机会,人我慢慢找。」
我以便衣的身份,在他的场子卖酒。
他的 KTV 是全市最大的,也是人贩子的小头目最后出现的地方。
曹刚很照顾我,虽说我在 KTV 卖酒,但没什么人找我麻烦。
只是现在我还不能信他,只能通过各种人慢慢打探。
某天深夜我利用了一些手段查到了小头目出现那天的监控,监控画面里看到跟他最后接触的竟然是曹刚!
画面里他们二人勾肩搭背,相谈甚欢,俨然是熟人。
所以,曹刚会是他们的一分子吗?
第二天我直接不着痕迹地要到了曹刚的手机,搜了一圈也没发现那个人的联系方式。
「曹老板,你的朋友那么多,我想问问你认识一个光头,他的耳朵上有道疤的吗?」
我把手机递给他,他微眯着眼:「这人你认识?」
「不认识,是我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想找他了解一个人。」
曹刚忽然靠近我,压低了声音说:「你可别惹他,他干的不是啥正经生意,来喝酒那天我听到他打电话了,人家叫他刀哥。」
我仔细观察了曹刚脸上的微表情,不像是在说话,更没有为那个说话。
豁出去了,我决定用赌鬼老爸来卖惨。
「刚子,你大概不知道我是被陶家领养的,我亲生父亲是个赌鬼,之前把我养父害死了,现在我有了能力,想找回他报仇,我也向小姐妹打听过,他有那个能力找人。」
笑话,人贩子的人脉圈找个赌鬼不是轻而易举吗?
14
曹刚沉默了好久,才吐了一口烟圈:「不是我不帮你,是我根本没有他联系方式。」
「你的朋友不是多吗?找个人打听一下呗。」
「这人不是咱们儿这的,那天也是另一个哥们儿带过来消费的,你也知道干我们这行来的都是客人,尤其是他还在我们这存了酒,算是大客户了。」
我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存的什么酒?下次来的时候能不能给我介绍,让我也赚一点呗。」
曹刚很豪爽地说:「这个没问题,咱这最贵的那瓶,放在柜子里锁着的,就是他存的,大客户啊。」
我记下来这事,在当晚所有人都下班的时候,我主动留下来收拾,避开监控打开了那柜子。
一瓶年份久远的红酒,也不知道卖的是不是真的。
很快便提取了指纹,看上去不止一枚,总归是有线索,还算是不虚此行。
凌晨三点我把提取到的指纹交给了同事去做技术分析,而我独自一人回到了员工宿舍。
跟其他人住在一起,非常适合套取信息。
比如今天回来的时候,她们还没睡觉,还在聊谁谁谁又上岸了,谁又遇到了大客户。
从他们的口中我听到了一个十分熟悉的人名。
「刀哥?那天晚上刀哥豪掷十万,我都分了好几千的小费呢,说什么我是他的福星,他来我们这开了酒,立马就有大单。」
推门而入,我装作羡慕不已地问道:「什么大单啊?啥时候这好事能轮到我就好了。」
「嘿,你来得晚可不知道,这样的大客户稀缺,大部分都是买一打啤酒都巴不得揩油,那刀哥不近女色,就喜欢喝酒,那天喝了两瓶,存了一瓶,说干完大单子就来喝。」
「什么时候才来啊?让我也去挣个小费呗。」
我知道,他们所说的大单,肯定是从各地运过来的小孩,在这里集中后再送去一个地方,由下游直接联系买家。
我们所在的城市虽然不大,但交通便利,非常适合中转
「丽丽,上次刀哥啥时候来的?好像说的是十天后会来。」
「没记错的话,那天我来大姨妈,我翻翻。」
「这还用翻,12 号那天,因为那天发了工资。」
今天是 20 号,还差 2 天。
时间十分紧迫。
我装作困了,拿起衣服就去了洗手间,给队长发了消息。
队长那边也有了一些进展。
临睡前,我收到了陶思辰的消息。
【我这边有消息,最近丢了很多个 6-12 岁的小孩,照片发你邮件了,你那边注意查收。】
【另外,注意保护好自己。】
执行任务期间,我也不好跟他多聊。
只回了句【好。】
15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曹刚一脸兴奋地告诉我:「涵姐,你可真是运气好,我昨天跟一哥们儿喝酒,他是做贷款的,说是最近有个断了手指的赌鬼问他借钱,非说自己有个女儿可以给他还钱,还给我看了照片。你猜怎么着!居然被我找到了,你的亲生父亲!」
原来这么多年没见,他都断了手指啊。
「你这哥们儿干的不是正经贷款吧?」我敏锐地抓住了重点。
「涵姐,你这样子我有点怕,怎么突然这么正经?像个警察一样。」
我笑着答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现在就是呢?」
曹刚脸色一变,噌地站了起来,一如多年前我刚到班里,他对我的反应一样。
「涵姐,这事儿可开不得玩笑。」
我半眯着眼,仰头望着他:「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他忽然跪在了我面前:「涵姐,我合法经营,我老老实实,虽然看着油嘴滑舌,但我真没偷税漏税啊!顶多酒里掺了点水,但咱要养活那么多人,总得想法子吧。」
「卖假酒不归我管,我实话实说了,那个光头是我们盯的人,通过我对你的观察,暂且相信你不是跟他们一伙的,但后天他来这里喝酒的时候,我去卖酒,你注意配合一下。」
「咋配合,你吱一声,我都配合。」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我基本确定曹刚没什么问题。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昨天晚上提交指纹给同事的时候,就让他们帮我全面查了曹刚。
跟他所说的基本相符。
所以我需要他帮我。
最好的结果是他们交易前获取线索,但现在他们隐藏得太好,只能布局 2 天后的抓捕行动。
没想到我运气很好,简直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行动前一天晚上,我下班的时候,遇到了唐素芬在 KTV 门口挨个拉着人问。
「你好,见过这个女孩吗?现在叫陶涵涵,我是她妈,我找她有急事。」
她也不知道是在哪知道了我的名字,拿着我读书时候的照片来问人。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亲生父亲找过我之后,爸妈怕我被他们牵连,给我改名陶寒。
只有家里人和以前的同学才会叫我涵涵,而在这里上班我用的化名。
她一个人贩子突然来认女儿是几个意思?
16
我没有出去,看着她问了几个人之后,忽然蹲了下去,神情痛苦,应该是得了什么病。
「小韩,你怎么不走呢?下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丽丽,你帮我去问问那个女人,她在这干什么?我看她在找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赚了钱想找熟人消费。」
丽丽为人简单,二话不说就去帮我盘问唐素芬。
她这人嘴比较碎,尤其是有可能发展为客户的都会被她紧紧缠着。
唐素芬现在虽然脸色不好,但穿得明显好了很多,这些年估计也挣了不少钱。
不过有那么个赌鬼丈夫,恐怕也不够他挥霍的。
果然,当丽丽问了几个问题后,她骂骂咧咧走开了,一边走一边咳嗽。
丽丽跑回来的时候,大骂了句:「真是神经病,我以为她要进来玩呢,想着下班了留一个她的联系方式,赶明儿联系她,谁知道刚问了她从哪儿来,平时喜欢什么歌,她立马就黑脸了。」
估计丽丽是说了什么话,是他们那个组织的黑话,被唐素芬警惕地察觉了。
「嗯,没事,你先回宿舍吧,我去买个夜宵。」
甩开丽丽后,我跟踪唐素芬去到了一个非常隐蔽的小区,等她进去后,我注意到门口站了两个彪形大汉。
一个这么简陋的屋子外,大晚上的站俩保镖,怎么看都很可疑,一想到交易日可能就在明天,我连夜打电话给了同事。
布局要快准狠,才有可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一方面要让他们放松警惕,以为交易成功,一方面要让光头现身。
我让曹刚帮了我一个忙,专门找那种宣传小车,满城宣传他们 KTV 全场特定酒水买一赠一,做广告的人是我。
KTV 外面的大屏也是我举着酒瓶的样子。
这样,是为了吸引唐素芬的目光,让她主动来找我。
毕竟昨天晚上那么着急找我,肯定是有急事。
队长已经把行动方案发给了我,今天晚上来增援我的同事已经到位,现在只差瓮中捉鳖。
自从我坐在门口等着开门的时候,队长那边传来了好消息,他们控制了那个屋子里的人,见到了十几个小朋友。
数量应该不止这么少,绝对还有其他的窝点,分散风险。
不得说光头的策略很高明,自己不出面,都能把事情安排得十分周全。
那两个打手问不出来任何信息,只能从唐素芬这里下手了。
17
我转着打火机,死死盯着门口进来的每一个人。
细细回想着已经有些苍老的唐素芬。
她老了不少。
但还是一个标准的老坏人。
丝毫没有任何歉疚之心,仿佛这是她正经的买卖。
终于,她走了进来。
我手里的打火机砰地一下点燃了,火苗高高蹿起,周围的一切都开始了微妙的变化。
现在距离晚上还有四个小时。
现在整个大堂都是我们的人。
唐素芬在看到我那一瞬间,面部表情就开始狰狞了起来。
「你狗日死丫头,出去过好日子,也不知道想你妈!要不是你爸之前醉酒说漏嘴我都不知道你活那么自在。
「我得癌症了,你应该尽赡养义务,给我钱,我要治病。」
我冷冷看了她一眼,一把将她摁倒在地,掏出手铐反扣住了她:「抓人,收网!」
一众人立刻围了上来,将她制服。
她不服气地大喊大叫:「你是老子亲生的,你个不孝女,迟早下地狱!居然敢抓你妈!」
「抓的就是你。你不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久。如果可以,我宁愿不来到这个世上,也不会给你任何机会去害人。」
同事们没有问我一句话,就把唐素芬带走了,我这边还要等着下一个任务。
审讯交给了专业的同事,不过 2 个小时,唐素芬就熬不住了,把另一个窝点给交代了。
光头至今尚未出现。
这次行动我们投入了很多人,务必顺藤摸瓜,把上面的人也一并抓了。
光头是一个关键的突破口。
可如果他不出现,意味着我在这里的工作都白做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手心都出了汗,眼看着可能等不来光头的时候,门口传来了曹刚的声音。
「刀哥,今儿我送你一瓶酒,以后欢迎你常来光顾!」
我松了一口气,还好同事们的行动没被暴露,光头肯定以为自己的货都散出去了。
我笑盈盈地迎了上去。
今天为了拿下光头,我甚至戴了假发化了妆。
曹刚给我使了个眼色:「刀哥,这是我们这最近业绩最好的韩美美,晚上让她陪你唱歌?」
「行啊。」
我强忍着心里那股火,用最软的声音喊着:「刀哥,可一定要选我啊。」
「看你表现。」
光头的眼神很犀利,即便笑眯眯的样子,都不能掩饰他四处观察的眼神。
还好,我让同事们撤到了不易被发现的地方。
光头被曹刚拥着进入了包间,我推着酒走了进去,不遗余力地给他介绍着我们的新酒,让他放松警惕。
「我喝上次那瓶就好。」
我亲手倒了酒递给他,他却不接:「你先喝,酒量好,小费多。」
我牢记了之前室友讨论的话,他不喜欢女人,只喜欢喝酒。
所以我直接一口喝了,把空杯子给他看。
他哈哈大笑:「给我也满上,咱们一起喝!」
这个挺好,毕竟递给他的杯子,我不着痕迹地加了料。
「怎么今天这个酒喝了头晕呢?」
「头晕就先睡会吧。」
我看着他栽倒在地,立刻发出了信号。
18
光头不会知道,自己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警局了。
曹刚一个劲儿地问我卖加了水的酒会不会被抓。
我被问烦了:「你加得多就会被抓,加得少没人找你就没事。」
他长舒一口气:「还好老子有良心,他们喊我加一半,我只加了三分之一不到,肯定没问题。」
我亲自去见了一面唐素芬。
她双眼失神,手指反复搓,指尖的皮都搓掉了。
嘴里还一个劲地说:「我不是坏人,我就是换了点钱,我没错的。」
「你觉得自己没错?」我冷笑。
她抬头看了我一眼:「你到底是谁?你把我女儿还给我,你个魔鬼!居然骗我,居然敢抓我!」
「我不仅要抓你,还要抓你的赌鬼老公。」
她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那个死鬼还不知道死在了哪儿呢,他最好死在外面,永远别回来,不然我也要弄死他!」
查看了笔录,我才知道,原来唐素芬在卖了我之后没多久生了个儿子。
有了儿子的丈夫并没有对她有多好,依旧拳打脚踢,为了赚钱养家,她不得不继续走老路子,慢慢成了人贩子在唐家村的联络人,专门去各个地方骗小孩。
而她唯一的儿子,死在了几年前的一个暑假,私自下河洗澡,淹死的。
我捏紧了手心:「你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是在犯罪吗?你有想过失去孩子的家庭是什么样的吗?」
她满眼浑浊,泪滴了下来:「反正我儿子都死了,我不也一样吗?谁也别想好过。」
有的人真的是天生的恶毒,没得救。
这件特大拐卖人口案件在一个月内告破,因为光头的供词我们顺藤摸瓜逮捕了很多人。
看着那些一个一个被抓住的人贩子,我觉得此生圆满了。
后续的工作我移交给了其他同事,亲自回去提交了辞呈。
19
「师父,别难过,我就算不做警察也可以做你的线人,可以永远活跃在一线。」
我故作轻松,安慰着我的师父。
「我都不知道咋说你才好!」
师父爱之深,恨之切。
可没办法,我亲生母亲是个犯人,我也没资格再待在警队。
他知道我为了这个案子付出了多少,但是不知道我的身世。
离开时,我看到了他眼里挂着的泪,我莫名觉得很心酸。
出了警局,陶思辰早已在那里等着我了。
这小子现在通过自己的努力拿到了残疾人驾照,比我还先开上了车。
「哥,今天不忙?」
「嗯,再忙也得来接一下你。」
「嗐,又不是啥光荣的事情,有啥好接的。」
「在我心里,你是最棒的。」
我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想帮他打开车门。
「你不用帮我, 我自己可以。」
看着哥哥熟练地操作坐上了驾驶位, 我倍感欣慰。
现在的他越发成熟稳重。
「啥时候给我找个嫂子呗, 让妈也有点盼头, 抱个孙子什么的。」
他轻轻点了点方向盘:「已经有接触对象了,过几天带回来让你跟妈看看,对了,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什么事?」
「你的亲生父亲, 前几天找到了, 但人已经死了。」
我的心好像有什么碎裂的声音。
「他死在哪儿的?」
「被人沉尸湖里。」
我笑了:「死得真便宜了他。」
如果落在我手里,我会慢慢折磨他, 让他给我爸赔罪。
「涵涵,我希望你能走出来, 曾经我腿断了,我只觉得天都塌了, 如果不是你, 我也走不出来。现在我希望你能走出来,哥哥会陪着你。」
我走得出来吗?
假以时日, 应该可以吧。
回家路上路过了一条梧桐路,树叶轻轻摇晃, 我们逆着风而行。
未来,应该会好起来的。
20
陶思辰作为公诉律师,亲自参加了拐卖人口案件的开庭审理。
开庭前,他还笑说:「我们兄妹俩参与了同一个案件,算不算完成了以前的梦想?」
我用力点了点头:「哥,用你的巧舌,让她多判几年。」
他自信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放心,包在我身上。」
看着面黄肌瘦的唐素芬坐在庭上, 唯唯诺诺的样子。
我只觉得还不够解恨。
她不是得癌症了吗?
为什么还不死呢?
为什么爸爸会被她那样的人气死呢?
为什么好人总是得不到好报呢?
直到陶思辰开始问话后,我才知道他为了拉我出地狱做出了多大的努力。
唐素芬亲自承认了自己贩卖了亲生女儿。
并亲自在庭上道歉。
她平静地讲完我童年的经历时,我哥落了泪。
外人并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更不知道我有个魔鬼妈妈。
她最后被判得很重, 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可我的心还是空空荡荡的。
我哥带我回家的时候, 我都处于一种大脑空白的状态。
「涵涵,陪妈妈出去散散心?让你哥出钱。」
妈妈的声音传来, 我才惊觉自己已经到家了。
我紧紧拥住了妈妈,哭成了泪人。
「我们涵涵,永远都是妈妈的好女儿, 爸爸也会在天上保佑我们涵涵的。」
嗯,会的。
恶魔不能再来影响我。
我会好起来的。
「哥, 嫂子呢?」
「呀,陶思辰你啥时候交女朋友了?还不快带回来给我看看。」妈妈温柔的声音如春风细雨般柔和。
「妈, 我那就是忽悠涵涵的,你咋也跟着起哄?」
「我不管,今年必须找个女朋友,明年生个小孩。」
「行了, 涵涵什么时候能找到新工作,我什么时候交女朋友不过分吧。」
「哥,其实我的新工作已经落实好了, 所以嫂子什么时候来家里?」
……
我们一家人有说有笑,那些心里的阴霾终究会散去,我们也会永远幸福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