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朋友是 Alpha。
某天他一不小心中招,进入易感期。
我提着合成 Omega 信息素上门给他注射,却不想合成信息素失效......
救,他怎么突然凑上来亲我,难道我们不是最单纯的那种好兄弟了吗?
1
Alpha 易感症状高发的季节又到了。
医院里头人满为患,一半以上是中招了来打合成 Omega 信息素的 Alpha。
我忙得晕头转向,终熬到下班时间,赶紧脱下白大褂,用消毒洗手液把手仔细地清洗了一遍。
正准备离开办公室,突然接到曲然的电话。
「阿邈,」曲然问,「你下班了吗?」
他的声音一贯是那种很有质感的清冷,此刻竟带着点绵软的哭腔。
我心里有了猜测,果然,下一秒就听见他说:「我好像出现了易感期的症状,有点严重.......」
「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我立刻就折返回办公室,把几瓶合成 Omega 信息素和注射器装进医药箱,拎起来就往曲然家里赶。
2
曲然过来开门的时候,眼睛和鼻头都红红的,显然已经哭过一场——甚至,说不定眼泪还是刚刚才擦干的。
我从没见过曲然这样子,满眼写着可怜和求抚慰。
「阿邈…呜…」
眼泪伴随着浓重的哭腔扑簌簌的滚下来。
控制不住地流泪是易感期的主要症状之一。
我看着曲然那对被眼泪沾湿的长睫毛,有一瞬间呆住了。
我一直都知道曲然长得很好看,但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被这种好看狠狠地激荡了一下心神。
「别哭…你别哭了呀。」我根本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明明这样子的情境不需要任何意义上的安慰,可他怜爱心起,用上哄人的口吻,还手忙脚乱地从从自己身上摸了一包餐巾纸出来,「我这不是来了吗。」
「不好意思。」曲然抽噎着把纸巾接过来擦眼泪。
我看着他这样子,真替他懊恼。
曲然是个很有原则也很有风度的人,虽然是 Alpha,但从来不利用信息素优势对 Omega 进行捕猎。他也认为人不应该被信息素掌控,尤其是在身体素质各方面都强于另外两个性别的人,更应该约束自己。
可没有办法,他进入了易感期。
某种程度而言,Alpha 的易感期比 Omega 的情热期还要来势汹汹。
Omega 的情热期是在每月固定的几天里发作,备好抑制贴或者抑制剂,就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而 Alpha 的易感症状却是由于某种特殊病毒感染,就像流行感冒,你不知道自己会在何时何地中招了,反应严重的也根本不能靠抑制品,因此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印象中,这还是曲然第一次中招,他总是很小心谨慎。
清冷端方如曲然,进入易感期也依旧会控制不住地示弱和流泪。
我担忧地摸了一下他发烫的脸,想看看目前他的状况需不需要来一个物理降温,可他立刻偏头把脸埋进我的手掌轻蹭起来。
大概是觉得我的手比较凉,让他很舒服。
我感觉有点尴尬。
是,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也是关系很好的朋友,但彼此之间的肢体互动从来没有这样亲密过。
而且曲然靠得太近了,我都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反应。
我赶紧想把人和手抽离开,可才稍微撤了点力道,曲然就追上来,抓住我的手,眼神里有一种湿漉漉的哀求。
......天,这样子让我怎么招架啊?
我立刻就不忍心了,放柔声音哄道:「好了好了,我马上给你输液,很快就好了,好吗?」
曲然用一种堪称我见犹怜的神情点了点头。
我的心脏再次受到暴击。
3
进了主卧,曲然盖好被子躺下,我打开自己带来的药箱,取出合成 Omega 信息素,配好药水,把针慢慢地推进曲然手背的血管。
「你可以睡一下,」我俯身,帮曲然掖好被角,「我会在这里看着,直到这瓶药水打完的。」
等待的过程中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好做,我自作主张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电视。
曲然的家我确实熟得不能再熟了。
这套房子他刚买没两年,里面很多家具甚至很多摆件装饰品都是我陪他去买的。
曲然不是特别有闲心倒腾房子的人,他对家的要求就是简洁明亮,干净整洁,以及能住。还是我说家是每天都忙碌生活里唯一的港湾,不能那么随便,他才好好考虑了一下软装的事情。
他这个人,你说他不挑剔吧,他确实又在很多地方表现得非常完美主义,但是你要说他挑剔,他又在家装方面没什么要求,买东西的时候经常让我按照我喜欢的风格选。
好多次我们一起去逛家具城,遇见导购推销,他都把我推出去,特认真地说,你跟他说,他喜欢就行,害得很多导购都以为我们是新婚夫夫,笑眯眯地祝我们百年好合。
他也从不解释。
这就是曲然腹黑的地方。
懒得招架导购,又懒得在这些事情上费心思,结果就是我全给他解决了。
后来他正式搬过来了,我就总是来他这里蹭饭。
以前曲然的厨艺也就一般,经过这么些年的磨炼,已经是中餐西餐都信手拈来的水平了,我不爱做饭,也没天赋,平常都是能糊弄就糊弄,来他这里蹭饭都算是我慰劳自己那可怜巴巴的胃了。
过了半个小时,我重回卧室查看情况,一打开就被 Alpha 攻击性极强的信息素扑了满怀。
——是的,这房间信息素的强度,连他一个 Beta 都能感觉到。
空气里弥漫着很浓的檀木香味。
我皱了皱眉。
怎么会?注射进曲然身体里的合成信息素似乎一点作用都没有。
躺在床上的曲然似乎一直在忍,脸上爬满汗水和泪水,紧紧咬住牙齿,可依然泄露出难受的轻哼。
似乎是感觉到我的靠近,他睁开了眼。
我探了探他的额头,问:「你感觉怎么样了?」
「难受。」
曲然的声音因为易感期变得十分绵软,像撒娇。
我不解,想去客厅看看自己带来的合成信息素有没有问题,但曲然却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
「别走。」他的语气带着些不自觉的哀求,「阿邈,别走,我很难受。」
我说:「我不走,只是去看看刚才给你注射的信息素有什么问题。」
抓住我的力道这才放松了些。
我回到客厅,打开药箱一看,不禁傻眼。
居然是低浓度的信息素?!
曲然的 Alpha 等级高,低浓度的信息素对他来说作用十分有限。
......肯定又是那几个新来的实习医生!
说了多少次了信息素要按浓度依次摆放,还是那样没心没肺地混作一堆,接到曲然电话的时候我本来就急,结果就害我拿错了。
没办法了,只能回医院重新拿。
我折返回卧室,想要跟曲然说一声,可刚走到房间门口,曲然就拉开了门,我一整个撞在他身上。
曲然身上实在太热了,热得我有些心惊。
「曲然,我拿错了信息素,得——」
话没说完,就感觉到自己被人猛地向后一推。
我狠狠撞在门板上,但后脑勺居然不痛——是曲然用手从后面托住了我的头。
紧接着,眼前一片阴影覆下。
我蓦地睁大眼睛。
曲然,我相识多年的好友,居然紧紧压住我的身体,在吻我!
吻得完全失去章法,却十分霸道,呼吸间的灼热,让我有种唇齿都在燃烧的错觉。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感觉到曲然的唇移到我的颈间,才猛地清醒过来。
他想要咬我后颈的腺体!
曲然毕竟是 Alpha,又进入了易感期,这完全是他出于本能的行为。
可我不是 Omega。
我的腺体只是个摆设,并没有发育。
我也释放不了可以安抚他的信息素。
我突然感觉心里很不痛快,用很大的力气挣扎,终于制止了曲然的一切动作。
曲然一只手撑着门板,另一只手还搂在我的腰间,头低下去,将额头抵在我的肩膀上剧烈地喘息。
我知道他难受,并没有主动推开他,只是轻声问:「曲然,可以放开我了吗。」
曲然后退一步,拉开了我们的距离。
他对我说「对不起」,声音仍旧那么绵软,眼神里还夹杂着一丝惶恐。
他害怕我生气。
眼泪不受控制地盈满他通红的眼眶,转瞬,落下一行。
我在心里叹气。
面对这样的曲然,哪会有什么脾气呢?
「我要回医院去拿浓度更高的合成信息素,你在家里等我,好吗?」
曲然眷恋地看着他,低低地「嗯」了一声。
「乖了。」我发誓我是以第一次用这样哄人的语气跟曲然说话,「我很快就回来。」
4
很快我就把高浓度的合成 Omega 信息素带了回来,曲然的易感期症状也在注射期内慢慢消失。
在他终于平稳地睡过去之后,我离开了曲然的家。
之后好多天,我们可以说是几乎没有联系。
微信上的对话止于曲然出现易感症状的第二天早晨。
他发微信再次给我道歉,我回复,没事,易感期是容易失控的,你别放在心上了。
但曲然没再找过我。
他应该还在尴尬懊恼吧?毕竟是这么多年的好朋友,结果却做了越界的事情,以曲然的性格,说不定比我还要不好受。
所以我也没有主动联系他,以免一不小心又唤醒他关于那晚的记忆。
周末,我参加了一场聚会。
组局的是我大学时加入的校辩论队的一个队员,叫程方达,他毕业之后就去了别的城市工作,这次过来出差,时间宽裕,叫了留在这边工作的几个辩论队成员一起吃饭。
曲然当年也是校辩论队的,而且还是队长,我们就是因为这个才认识的。
我问程方达:「曲然去吗?」
程方达说:「我还没给队长打电话呢。阿邈你可是我第一个打电话的人,这么久没见了,你一定要来啊。」
结果我来了,曲然没有来。
也不知道是为了躲我,还是真的如他所说,忙得抽不开时间。
不过大家都不意外。
「队长就是很不爱热闹啊,以前在学校的时候他就不爱和我们聚。」
「是啊,就算实在推脱不过来了,也不怎么说话,去 KTV 也从来不唱歌,就坐那儿看我们 high。」
「那会儿应该就只有白邈和队长走得比较近一些吧?」
几个人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我。
我迟疑地说:「是吧......但我感觉他对大家都不错啊,他也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不爱说话。」
「那时只有在指导辩论技巧,和大家一起备赛的时候才话多好吧,而且那也是不得不说话。」
「公私分明!你要是在辩论上有什么问题跟他讨论,他肯定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你要是想走近他的生活,想都别想!」
「哈哈哈哈说真的,我以前真的疑惑过为什么队长这样的人会来打辩论,他的说话份额是不是都在辩论赛场上用完了啊?」
「.......」
我突然有些恍惚。
曲然是他们说的这样吗?
这么多年了,曲然都已经变成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人了,我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他离自己很远。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有些忘了最初的曲然是什么样子了?
我努力地回想。
5
初见曲然,自然是十分惊艳的。
现在的曲然常常是西装革履,一身矜贵的精英范儿,但大学时的曲然不是这样的。
那时的曲然头发留得比大多数男生都长,可以在脑后低低地扎一个小揪揪,这为他的漂亮加上了一层模糊性别的滤镜,很多人见他的第一眼都会以为他是个 Omega,包括我在内。
可除了那过于精致的长相,曲然和普遍身娇体软的 Omega 可以说是没有半毛钱关系。
大学时有一次我们两个过斑马线,我偏头和他说话,没注意有一辆失控超速的车闯红灯,直直地朝我们开过来。
那一瞬间我只看见曲然的表情变了下,下一秒就感觉腰间横过一条手臂,直接把我带离地面,往后退了好几步。
我虽然偏瘦一点,但身高摆在那儿,怎么也不至于太轻,可曲然单手就可以把我抱起来......还是挺夸张的。
我记得曲然把我放下之后,我的心砰砰直跳,也不知道是被车吓的,还是因为第一次闻见了曲然溢出的信息素的味道。
而且并不淡,无法被忽略。
寻常状态下的 Alpha,即使没有贴抑制贴,散发出的信息素的味道也应该是很淡的。除非因为情绪波动自觉或不自觉地释放了部分。
当时曲然伸手捂了捂自己的后颈,对我抱歉,说他的抑制贴被汗水打湿,可能有点失效了。
我想天气似乎也是有些太热了,而且刚才还险些被车撞,也许这引发了 Alpha 的烦躁和防御机制,从而导致了信息素的波动?
「......阿邈,白邈?」
我还没回想起多少事情,就被饭桌上的大家叫回了神。
我有些茫然:「怎么了?」
「也没什么,大家也就是聊起来才八卦一下,你和曲然这朵著名的高岭之花究竟是怎么熟悉起来的啊?」
我说:「就,加了微信,然后有时聊聊天,有时一起吃吃饭,有时一起打打球......朋友之间,还能怎样?」
我想起来了。
微信是在一场辩论赛结束之后,曲然主动找我加的。那时候我加入校辩论队还没有多久。
一开始我们只是聊些辩论相关的话题,他会给我发些他觉得很精彩的辩论比赛的链接给我,然后我们一起讨论。
后来有一次,他发消息给我,说听说医学院那边的食堂很好吃,问我可不可以带他去尝一尝。结果他吃一次就喜欢上了,三天两头过来找我一起吃饭。
打篮球也是曲然约的。因为学校的篮球赛上,我们学院和他们学院在小组赛遇上,我和他在各自的院队,就这么打了一局,他觉得我篮球打得不错,就时不时约我一起去球场打球。
有时候曲然还会带画板过去,打一会儿累了,就坐在篮球场旁边画画。
虽然我并不太清楚他在画什么。每次我打完球往他那边走,他就会提前把画收好,把画板合上。
我问他在画什么,他说随便画画。
我开玩笑,说:「你不会是在画我吧。」
他就转头看我,笑一笑,说:「是啊。」
我反而就不敢问了。
果然,就算回想起最初最初的相识,我也没觉得曲然的性格和现在有什么不一样。
我和他的友情就是在这些日常的小事里面一天一天的加深的,没有谁比较冷淡,谁比较一头热。
也没什么吃力的地方。
大家说曲然难接近、高岭之花、表面温和实则一块坚冰之类的,我都没感觉到。
听大家东一句曲然西一句队长地聊到最后,我忍不住替他辩解了一下:「哪有你们讲的那么夸张?你跟他熟悉了就会觉得他其实很好相处的。」
大家很一致地做个无语的表情。
「首先,你得跟他熟悉。」
6
吃过饭之后大家一致决定再去唱个 K。
程方达在大家的起哄下又给曲然打了个电话:「队长,大家难得聚一次,想再一起去唱个 K,你有空的话过来一起玩呗......没关系没关系,反正我们应该也会玩到挺晚的,你工作结束我们还没有散的话,你就来一趟吧,挺久没见了,都挺想你的。」
听这对话,是没戏。
果然,挂了电话之后程方达朝大家耸一耸肩:「加班呢。说是说到时候我们没散的话他过来一趟,但我估计希望不大吧。」
大家也都觉得那是曲然推脱的说辞,因此对他的出现没抱多少希望。
谁也没想到曲然真的来了。
那时都已经快十二点了,曲然一身西装推开 KTV 包间的门。
其他人要么在唱歌,要么在摇骰子拼酒,要么聚在一个角落聊天,没有人注意到他。
我赶紧站了起来,喊他:「曲然!」
紧接着抱着话筒唱歌的人也发现了他,暂停了震耳欲聋的音乐。
曲然站在昏暗游移的灯光下,精致绝伦的五官因为变幻的光影变得更加深刻。
我突然觉得,我好像有许久没有见到他了。
「不好意思,今晚真的有工作走不开,来晚了。」曲然看到我,眼神顿了一下。
程方达迎上去:「没事没事,来了就好,刚才我们几个还聊起你呢。队长,咱们这么久不见,今天必须好好喝一个!」
「对对对,难得曲然肯加入我们,必须好好喝一个!」
继短暂的安静之后,包间重回热闹。
曲然被当年辩论队最活跃、如今也是最会来事的几个人缠着一连喝了好几杯酒,最后才在我身边的空位坐下。
一坐下,曲然就靠在沙发后背,用手轻轻扯松了颈间的领带。
我问他:「你是不是又没有吃晚饭?」
他转头看我:「什么?」
包间里面实在太闹了,我不得不靠近他,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重新问了一遍:「你是不是又没有吃晚饭?」
我很明显地感觉到曲然的身体僵了僵,然后慢慢摇了摇头。
我不意外。
他总是这样,一忙起来就忘记吃晚饭。
我在杯盘狼藉的桌上扫了一圈,把还没什么人动过的果盘端了过来,想让他多少垫垫肚子。
曲然显然对这盘水果没什么兴趣,但看在我的面子上,还是意思意思吃了几块。
我看着他因为慢条斯理的咀嚼而微动的嘴唇,忽然很无厘头地想起那晚他吻上来时那种柔软的触感,赶紧挪开了目光,装作认真听人唱歌的样子,以掩饰自己的心猿意马。
......好奇怪,我居然会有心虚的感觉。
感觉自己就像个无端觊觎起至交好友的变态。
「阿邈。」耳边忽然擦过一阵热气。
我转过头,直直地对上曲然那双如梦似幻的眼。
他也像刚才的我一样,几乎贴着我的耳朵跟我说话。
我居然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你喝酒了吗?」他问我。
我摇头。
我一早就跟大家说好了的,我经常要做手术,不喝酒。
「我喝了酒,不能开车了,等下你送我回家,可以吗?」
耳朵因为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很痒,我不自觉地抬手揉了揉。
「好啊。」我说。
然后曲然的眼睛弯了弯,冲我笑了。
......好奇怪。
太奇怪了!
为什么总是会莫名奇妙地想起那天他吻我的事情?
为什么会想起他眷恋的眼神,为什么会想起他绵软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为什么会想起他流着泪哀求我帮他的样子?
原本以为迈不过那道坎的人是曲然,现在看来,曲然还挺若无其事,耿耿于怀的人完全就是我自己!
疯了!
我一连给自己倒了好几杯水,一口气全喝完了。
7
散场的时候,很难得出现在聚会上的曲然果然因为大家东一杯西一杯的敬酒喝得有点醉了。
我开车载他回家,把他扶到副驾驶座坐下之后,探身过去帮他安全带。
刚刚把安全带扣好,准备抽身时,曲然突然很紧地抓住了我的手。
他一直闭着的眼睛也睁开了,带着些醉意,仿似含情地看着我。
「阿邈?」
他喊了一声。
我说:「是我。」
然后他才安心似的,放开我的手,重新闭上了眼。
一路上曲然都没有发出声音,我以为他睡着了,专心开车。
把车开进他家的地下停车场,熄了火之后,我却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就那样侧过头看着我。
眼神柔情得令人心跳加速。
我靠近一点,轻声问他:「你还好吗?」
他说:「不太好。」
我叹气:「既然工作那么忙就干脆回家睡觉啊,都快十二点了你还来,不嫌累啊?」
曲然垂下眼,低声道:「......我们都很久没见了。」
竟然还是有点委屈的语气。
我说:「不都是你不联系我吗?」
他更委屈:「我不联系你,你就不能联系我吗?」
我忍不住笑了。
这都是什么幼稚的对话啊。
酒精果然会麻痹人的大脑。
「好了好了,回家了,一直坐车里聊什么啊。」
我锁好车,走到副驾驶座打开车门,扶着曲然下车。
虽然曲然还没有醉到六亲不认、走不了路的地步,但也是几步一晃悠,我得在旁边拉着他。
好不容易上楼了,我把他往沙发一丢,转身想去冰箱拿瓶冰水。
曲然不让我走,拉住我向后一拽,我一个没站稳就跌在了他的身上。
「阿邈,」他好像根本意识到我们两个的姿势有多奇怪,醉醺醺地看着我问,「你还生我的气吗?」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可他力气很大,我挣不开。
我感觉自己脸都憋红了,让他先放开我。
他却还是执着地问:「那你还生我的气吗?」
我没辙:「不生气,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曲然恍若未闻。
继续道:「我怕你生气,阿邈,我太怕你生气了,我怕你生气了就不想理我,想到你不可能想理我,我就更不敢找你了。」
「可其实我每天都很想你,看不见你的时候,我的心.......这里,」他抓住我的手,按在他的左胸口,「这里,好像都没有在跳。」
掌心之下,曲然的心跳逐渐加快。
我还闻见了空气里渐渐浓郁起来的檀木香。
「曲然,你喝醉了。」开口时我的声音都是颤的。
「嗯,我喝醉了。」如果不是在这种几情况下,我一定会觉得此时乖乖承认自己喝醉了的曲然很蛊人,「所以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不想知道。」
「阿邈,虽然上次那个吻我很抱歉,但是我不后悔。你别怪我趁易感期占你便宜,好不好?我只是太想、太想——」
「曲然!你别说了!放开我!」
曲然被我吼得一愣,那双我一直很喜欢的漂亮眼睛里,一下子充满茫然和失落。
他放开了我。
我什么也顾不上了,立刻从他身上爬起来,离开了他的家。
惊惶中,我身后的门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让我的心也跟着颤了颤。
也许,是我关门时用的力气太大了。
8
我从来没有想过曲然会喜欢我。
他是 Alpha,而我是 Beta。
Alpha 怎么会爱上 Bata?Alpha 注定要是和 Omega 在一起的,信息素会让他们彼此吸引。这是天性,没有人可以抵抗。
我的家庭也是非常传统的 Beta 家庭。我的爸爸是男性 Beta,我的妈妈是女性 Beta,他们的感情很稳定。
虽然这么多年我也没有遇见过心动的对象,因此也没有考虑过恋爱,或者成家,但——
如果有一天我要结婚,那对象一定得是个女性 Beta 吧?
我从来没怀疑过这件事。
自那之后又过了一个月,我和曲然的关系彻底跌入冰点。
这一次倒不是因为我们谁也没联系谁。
曲然给我打了很多电话,发了很多信息,他说想跟我当面谈谈。
很显然,那天醉酒之后他并没有断片,他记得他说过的所有话。
但我始终没有回复。
我的脑子很乱,不知和他面对面了又能说些什么。
我不愿意失去曲然这个朋友,但又想象不出自己和他恋爱的样子,所以畏惧他的告白。
我就一直拖着,拖着,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拖到什么时候,从来也不敢想最终我们两个的关系会走向何种地步。
好在我的工作很忙。医院里每天都有那么多病人,我要看诊,做手术,查房,闲下来胡思乱想的时间并不是那么多。
这天我像往常一样在诊室坐诊,一边在电脑上整理问诊记录,一边点了叫号,根本没有注意下一个看诊的人叫什么名字。
直到曲然在我面前坐下。
我看着他一愣。
曲然喊我:「白医生。」
我收回视线,把头转向电脑屏幕,公事公办地问:「哪里不舒服?」
曲然柔声:「阿邈,是不是现在我想要见你一面,都必须得先生个病才行?」
我皱眉:「如果没有不舒服的话就不要耽误后面病人的时间。」
「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曲然苦笑一下,「我确实是不舒服。」
「什么症状?」
「感觉是信息素的波动不太正常,总是感觉燥热,夜里还会失眠,有时一失眠就是一整晚,有点影响到我的日常生活了。」
我真是口嫌体正直。
明明心里很关心,但用什么口吻说话怎么都觉得别扭,干脆目不斜视,「哒哒哒」地在键盘上打着病历。
还好曲然也是宽容的,并没有逼问我为什么不回他信息,为什么不接他电话。
询问了更多症状之后,我给他开了几张检查单。
一个小时后,检查结果出来,显示他体内的信息素浓度已经严重超标。
我紧抿着唇,很久没有说话。
曲然问我:「怎么了?很严重吗?」
我说:「信息素浓度超标,曲然,或许......你应该找个 Omega 了。」
说到最后我才抬头看他。
曲然怔了怔。
我继续说:「你是个成年的 Alpha,如果一直不和 Omega 结合,你的信息素将无法散出,在体内一直累积。信息素积攒到一定的程度的话,你很可能会出现各方面的失控。」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有,我现在给你开一张信息素提取的单子,你去后面那栋楼报道预约,明天过来做提取。」
「可以做信息素提取,为什要找 Omega?」
我打字的动作顿了顿:「作为医生,我必须提醒你,提取信息素虽然只是个很小的手术,但它的过程很痛苦,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何况.......Alpha 和 Omega 的生理构造就是这样,为什么一定要违背本能呢?」
「可你知道,我不是甘愿被信息素控制的人。」
「我没有让你随便找个 Omega,你可以找一个你喜欢的、也喜欢你的,这样难道不是两全其美?」
「可你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
诊室陷入一阵沉默,只有打印机还在「滋滋滋」地发出声音。
我把开好的单子递给曲然:「好了,我要叫下一个病人了。」
曲然却迟迟不接。
我抬眼去看他,他也在看我,用一种令人难过的眼神。
他说:「白邈,即使我愿意承受提取信息素的痛苦,即使你明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你也仍然建议我去找一个 Omega 结婚吗?」
我很用力地咬了咬自己的舌尖。
最后,点头:「是,作为一名医生,我仍然这么建议。」
「好的。」这一瞬间曲然变得几乎有些漠然,他伸手接过了我递过去的单子,「白医生,我会接受你的建议。」
9
曲然说会接受我的建议,但我没有想到那么快,就遇见他和一个 Omega 形容亲密地在逛商场。
那天我下了班,特意开车绕道去一个商场帮我妈取一件她在这边一个专柜定的首饰。
这时都已经入夏。一走进商场门,我就在扑面而来、令我狂气鸡皮疙瘩的冷气中看见了曲然和他身边的人。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每一次见曲然,都会觉得隔了好久好久。
明明在以前,我们几乎是每天都可以见面的。
大学时他专程找我一起吃医学院的食堂,工作后他有空就会开车来接我下班,他买的房其实也离我上班的医院很近,他喊我过去吃饭,我走路十五分钟就能到。
「曲然。」
他也看见了我,我迅速地在脸上扬起一个微笑,跟他打招呼。
他却只是朝我点点头。
反而是他身边那个 Omega,特别自来熟地跟我打招呼,还让曲然介绍一下。
曲然介绍地特别敷衍:「白邈,我朋友,凌卓,我——」
「啊你就是白邈!」这个叫凌卓的 Omega 不知为什么突然无比激动,还顺势挽起了曲然的胳膊,连声音都变娇了,「我听然哥说起过你,谢谢你一直照顾我们然哥哦。」
这是在宣誓主权吗......
我都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回应他。
曲然皱着眉看了挽着他胳膊的 Omega 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我简直看得牙疼,赶紧跟他们告别了。
可走了一段路之后,我还是忍不住回过头去看。
凌卓是个特别活泼的人,一直笑嘻嘻的在跟曲然说着什么。而曲然满脸的无语,最后居然白了他一眼。
太不可思议了。
曲然是个性格包袱很重的人,如果不是在关系亲密的人面前,他绝对不可能会做这样的表情。
......所以肯定就是很亲密的人吧。
这么短的时间,就能让曲然在他面前变得这么生动,他们一定是很合适的恋人。
被这么一搅合,我完全忘记要去帮我妈取首饰的事情,跟曲然他们道别过后,就径自下了停车场。
回家之后我妈把我骂一顿,说我年纪轻轻就痴呆了,我笑笑,说妈对不起啊,我明天再帮你跑一趟,然后吃饭、洗澡、回房。
我听见我妈在外面跟我爸说,奇怪了,今天回来怎么一句话都不说,是不是遇到啥事了啊。
我爸说,管他呢,孩子这么大了,有什么事情让他自己解决吧。
我盖好被子,倒头就是睡。
我梦见曲然了。
准确地说,我是梦见我去参加曲然的婚礼了。
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西装,眉眼依然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我看不清站在他身边,和他步入婚姻殿堂的人是谁,但是曲然对着他笑得很温柔。
我走上前去,对曲然说:「曲然,恭喜你啊。」
曲然就冲我礼貌地笑。
在梦里他就像其他人口中的曲然一样,冷冷淡淡的,对谁都保持着礼貌的距离,跟我说话时的声音也是很疏远的,他说,谢谢。
我感觉很不习惯,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可曲然不再看我了。
我在婚礼进行曲的音乐声中坐立难安。
10
早晨,我在茶水间接热水。
旁边有同事在泡咖啡,我又不自觉想到曲然。
曲然也很爱喝咖啡。他甚至在家里设计了一个小角落做水吧,专门用来煮咖啡。
后来,他的这个小水吧又添了套茶具,柜子里常年备着的几种咖啡豆旁边,也放上了几盒茶叶。
那时我说:「你又不爱喝茶,买这些东西摆着好玩啊?」
曲然反问:「用来招待客人不是挺好的吗?」
我知道他性格冷清,朋友并不是太多,怀疑地问,「你有很多客人?」
曲然就朝我看过来,「现在不就有一个吗?」
我跟他开玩笑:「原来我只是你的客人啊。」
曲然为我斟上一杯茶,在氤氲的茶香中冲我微微一笑,他说:「我这里的茶,只招待你一个人,这样的待遇够不够?」
不知怎么,这些事情我如今再想,竟然觉得有些惆怅。
曲然的茶叶当然是为我准备。
这些年,他待我的心意,其实已经在我们的相处中表现得很明显了,是我迟钝,竟然一点都没多想。
而等我意识到这些的时候,他对我的独一无二都已经过期。
毕竟,他都已经有了自己喜欢的 Omega 了。
「白医生!」忽然同事惊呼一声,「你的水要溢出来了!」
我这才回神,手忙脚乱地把水杯挪开,过程中杯里的热水洒出来,烫红了我的手背。
「白医生你最近是怎么了,怎么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同事关心地问了一句。
我一边把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洗,一边说:「没事啊,可能最近太忙了,没怎么休息好。」
「我们都以为你是跟曲大帅哥吵架了呢。」
「啊?」
「最近好像没怎么看见他来找你了,而且你休息时间也不总是在聊微信了。」
我想反驳,但一想,又觉得人家说得也挺对的。
以前我确实总能在忙完之后看见曲然给我发的微信,然后立刻回复他。如果曲然也忙着,那他会等到下一次有空的时候回复我,如果他也正好没事,我们就会来回聊上几句。
其实大多数也都是一些没什么意义的闲聊。
可的的确确就是几乎每天都在聊。
而现在......确实少了。
自从那次曲然进入易感期,好像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我勉强笑了笑,解释了一句:「他最近挺忙的。」
这天上班前,科室主任带着一个新同事走进了办公室。
我:「......」
凌卓:「Suprise!邈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们以后就是同事了!」
我:「......」
什么天杀的巧合,凌卓居然就是科室主任好久以前就开始炫耀的即将加入我们科的海归高材生?!
科室主任笑呵呵地:「你们认识啊,那就好办了,小白,你就带着小凌到处熟悉一下,好吧。」
我无可奈何地接下了这个任务。
从此之后凌卓这小子就像是粘上我了,中午在食堂吃饭都要专程挤到我身边来。
我真的生无可恋。因为他实在话太多了。
曲然那么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到底是怎么忍受他的?还是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性格互补?
「你想吃鸡腿是吗,这个给你。」我忍无可忍,从自己的餐盘里夹了一个鸡腿过去,「可以好好吃饭了吗。」
天知道他针对「没有抢到食堂的最后一只鸡腿」这件事情发表了多长的感言。
「邈哥你真好。」凌卓满脸的感动,「难怪然哥喜欢你。」
我:「噗——咳咳咳咳!」
这他也知道?!
这么久在我身边转来转去,不会是刺探敌情的吧......
「没事吧?」
凌卓一边给我递水,一边帮呛到的我拍后背顺气。
我摆摆手:「咳咳——没事没事,不小心被辣椒呛到了。」
凌卓:「你反应怎么这么大?放心吧,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然哥说了,他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
我:「......」
真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情。
我面无表情地继续扒饭。
凌卓坐在我对面的位置,一脸认真地观察着我:「邈哥你刚才听我说那句话,心里难过吗?是不是还是挺难过的?起码有一点点吧,一点点都没有吗?」
他还伸出手,用食指掐着大拇指,比了个「一点点」的动作。
我:「......」
这是个神经病吧?!
「我有什么好难过的,」我微笑,「好朋友谈恋爱了,我不应该替他高兴吗?」
「可是你刚刚就是有一瞬间很失落啊!」
「.......」
「没关系,你喜欢他,可以告诉我的,我可以给你保密。」
见鬼了,这人到底什么脑回路啊?
居然还搭他的话,我看我才是那个神经病。
11
拜凌卓所赐,我和曲然又很频繁地有了打照面的机会。
因为曲然时不时会来接凌卓下班。
这天我车限牌,正在走去搭地铁的路上,曲然的车猛地一刹,就停在了我身边。
副驾驶的车窗慢慢摇下,露出凌卓那张挺可爱的娃娃脸。
「邈哥,怎么没开车?」
「今天我车限牌。」
「那上车啊,我让然哥送你回家。」
「不用了——」
「上车吧,顺路。」
驾驶座上的曲然忽然看过来,车后座的锁也「啪嗒」一下子开了。
以我和曲然那么多年的朋友关系,再拒绝好像显得有点矫情,于是我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不到十分钟我就后悔了。
听凌卓和曲然用那么熟稔的口吻聊着一些我或知道,或不知道的事情,真的如坐针毡。
把凌卓送回家之后,车上就剩我的曲然两个人。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怪怪的。
我抬眼看向车内的后视镜,正好撞见曲然也抬眼看过来。
小小的镜子映照着那双漂亮的眼睛,我一下子就感觉心跳巨响,忙不迭地把目光移开了。
「小卓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也这么多话吗?」我试图找回以前的谈话节奏,用一种玩笑的口吻道,「自从他来我们科室,我感觉我耳边就没安静过。」
「他就那样,越搭理他越来劲,」曲然淡淡地,「你就晾着他,没人跟他说话他自己就蔫儿了。」
这虽嫌弃但不无纵容的口吻......
我静了静。
片刻,才笑笑:「其实也挺好的,你太静了,身边需要有个人闹你。」
「我和他——」
「我就在这下吧,」我有点不想在曲然的车里坐了,打断他说,「前面堵车了,我走回去就行。」
车子已经因为大堵车停下了,曲然回过头来看我。
我冲他笑了笑:「曲然,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吧?」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看见曲然的眼神暗了暗。
「当然。」
我知道,他当然会这么说。
可是还是有些事情回不去了。
大概是因为车里的空气不太流通,我感觉一阵胸闷,迅速拉开车门下了车。
我后悔了。
如果曲然进入易感期的那天,我没有带错合成信息素;如果曲然喝醉酒的那天,我没有在他家逗留,那么一切都不会变。
曲然不会有机会吻我,我也不会有机会窥探到曲然对我的感情。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失去曲然。
可也许,我真的就快要失去了。
站在夕阳灿烂的余晖下,我仰起头,深深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来。
12
凌卓入职一个月,主任说忙了这么久,一直没找到时间请新同事吃入职饭,得赶紧找个时间补上。
大家都说择日不如撞日,晚上下班,一群人在凌卓的强烈要求下,找了一家烧烤摊撸串儿。
难得放松一下,主任特许大家喝点小酒。
我正好心情不佳,二话不说就开了一罐啤酒,一边自斟自酌,一边看凌卓和大家闹。
其实凌卓除了脑回路有点奇怪,还是个挺好的人。
他就像个小太阳一样,出现在哪里,哪里就热热闹闹的。
「凌卓你别给我整这出啊,你和霍医生到底怎么样了,倒是说一说啊!」
......等下?!
什么叫「和霍医生怎么样了」??
是我想的那种「怎么样」吗??
我猛地朝凌卓看出,只见他少见地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也没有怎么样,就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的程度。」
大家疯狂起哄,都说看他这表情就是快要追到了的意思,还让他到时候请客吃饭。
「等一下,」我实在忍不住了,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发出了个不和谐的疑问句,「你们的意思是,凌卓,在追,霍医生?」
「.......小白你真的有在我们医院上班吗?凌卓追霍医生,我们住院部的病人都知道好吧!」
我:「......」
我真的不知道。
我从来都不太喜欢八卦别人的私生活,也不会特意去关注,所以每次院里有那种谁谁谁和谁谁谁在一起了,谁谁谁又和谁谁谁离婚了之类的事情,我都是最后知后觉的那个。
所以凌卓这是光明正大地在我这个知情人面前脚踏两条船是吧?!
我怒视凌卓,凌卓对上我的眼神,眼睛果然有点心虚地到处乱转。
我忍住怒火,深吸一口气。
我想的是在坐都是同事,还是先给他留点面子,等找到机会,再单独跟他算账。
谁知我酒量实在不佳,才喝了没多少就晕头转向了,连最后什么时候散场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周末,我是在曲然的家里醒过来的。
曲然家我实在太熟悉了,即使人还因为宿醉迷糊着,也在睁眼的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这是曲然家的客房。
难道昨天曲然去接凌卓,顺便把我这个醉鬼捡回来了?
后来我到底有没有找凌卓算账啊?
我揉着太阳穴,很努力地回想,
几分钟后,脑海里突然跳出个堪称炸裂的一段画面。
13
我趴在曲然的背上,醉醺醺地问他:「曲然,你不要跟凌卓在一起了好不好?」
曲然背着我,听见我的话,微微侧过头来,问:「为什么呢?」
我嘟囔:「......你们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
「他太吵了!」
曲然笑了:「那我和谁合适?」
「嗯......应该是我吧。」
曲然又笑。
我迷迷糊糊地在曲然的肩膀上蹭了蹭:「怎么办啊曲然,我突然觉得我还挺喜欢你的。」
14
我草草草草草!!!!
我绝望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这是什么!!
我在干什么!!
凌卓再怎么渣男,他也还没曲然分手,我怎么能和曲然说这种话!!
「邈哥?」
凌卓突然从门边冒出来。
「你醒了啊,出去吃早饭啊。」
我看着他湿漉漉的头发,意识到他刚刚才在曲然这里洗完澡,进而意识到他们的关系,简直心梗了。
「早......早饭我就不吃了,我......我先回去了。」
我果断掀开被子下床,开门跑到客厅,看见曲然居然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拿着个手机在看视频。
他心情还挺好的样子,看见我出来,还笑眯眯地跟我打了声招呼:「早啊阿邈。」
我:「......」
我从来没这么想钻地洞,僵硬地跟他也道了声早,再道声别,就往门口走。
「你太过分了!!!!」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我自己声嘶力竭的声音。
我猛地站定。
机械地回头,发现声音居然来自曲然的手机。
我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曲然,你在看什么?」
曲然朝我扬扬手机:「你要不要看?」
......接下来我度过了人生中最尴尬的几分钟。
曲然的手机屏幕里,我的声音中气十足,说出来的话却乱七八糟。
「凌卓你太过分了!你不是人!你禽兽不如!」
「曲然哪里不好了?曲然......曲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最好的人!」
「那个姓霍你给我叫过来,你叫过来, 快!我要看看他凭什么和曲然抢人!」
「呜呜呜呜曲然......」
「你怎么忍心伤害他的?」
「我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以上所有的话, 我都是抱着根电线杆说的。
拍下我酒后失态的视频的罪魁祸首凌卓在旁边嘎嘎笑。
视频里, 他也同样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笑声。
「不是,邈哥, 我然哥那么好, 怎么不见你喜欢他呢?」
视频里的凌卓问。
我抱着电线杆呜呜地哭:「晚了!一切都晚了!」
我还是抱着电线杆:「曲然, 我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你。」
我依然抱着电线杆:「不是,我好像是很喜欢你。」
我不肯放过电线杆:「怎么办啊呜呜呜呜呜呜呜!!我是不是还没开始恋就已经失恋了!!」
然后视频就在凌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的声音中结束了。
我:「......」
我瞪着眼睛僵在原地, 一整个宕机了。
凌卓说:「那你俩聊着啊, 我先走了。」
我跟脑子坏了似的跟在他后面:「那曲然你聊着啊, 我也先走了。」
曲然拉住我,挑一挑眉:「你走了我跟谁聊?」
那边凌卓跟兔子似的,眨眼就已经消失了。
我真的很尴尬,尴尬得甚至有点想哭。
我吸了吸鼻子。
曲然扶住我的肩膀将我转向他的方向,柔声道:「哭什么?」
我说:「没哭。」
想了想,还要硬着头皮道歉:「曲然对不起,昨天晚上我——」
「对不起,阿邈。」没想到曲然道歉道得比我还快。
我一愣,抬眼看向他。
他温柔地看着我:「早知道你会因为我和凌卓的事情难过, 我应该早点解释的。」
我大脑有点转不过来了:「解释什么?」
曲然说:「凌卓不是我的 Omega,他其实是我的表弟。你记得吗?我有个跟我关系很好的表弟,在国外读书。」
......记得的。
大学的时候我就知道, 那时候还偶尔会听见曲然和他打电话。不过我从来没有见过就是了。
「他这个人胡闹惯了,知道你没有回应我的感情,就说要假装我的 Omega 试试看你会不会吃醋。之前有一次我想跟你解释,但你突然问我,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我就觉得......你大概也不在意,就没说出口。对不起啊,阿邈,是我让你伤心了。」
「没......」我本来是真的没有哭的,但看见他这么认真地和我道歉, 居然就有点鼻酸了。
傻不傻啊曲然,明明是我胆小, 明明是我逃避, 明明是我用沉默回应你的感情,你甚至都没有质问过我,你这么好,怎么反而还是你小心翼翼地对我道歉呢?
我突然很想抱一抱他。
很幸运的是, 我知道他不会拒绝我。
我往前迈了一步,用力地搂住了他。
「对不起曲然,其实是我的问题,虽然我嘴硬不敢承认,但如果你真的和一个 Omega, 我会难过死的。」
「前段时间我还梦见你结婚了, 我去参加你的婚礼, 你都没有对我笑。」
「我......我可能真的是太迟钝了,你别怪我——唔!」
曲然突然吻了上来。
我的大脑晕晕乎乎的,可是这一次我并没有推开他。
他闭着眼, 很认真得吻着我。
他的睫毛很密很长,垂落下来,形成一条很温柔的弧线。
我的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这是我和曲然认识的第十年。
我们从朋友变成了恋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