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节 他从风中听说(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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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太子爷娶了我,成了津城最大的笑话。

但日防夜防,没防得住我这个流氓。

林弋恶狠狠地看着我:「不许在我周围五米范围出现。」

为了搞钱,我非常听话。

他把属于我的资源拿给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受着。

他当着媒体的面说不爱我,我受着。

直到我暗恋的哥哥回国,半夜去机场接他。

林弋醉酒,打电话轰炸我:

「怎么不回消息?回我是需要查字典吗?」

「还是说旁边躺着的男人压你手了?」

「你去外星了吗?回来记得带特产。」

「我要用心愿卡,你哄我两句。」

「哄我两句都不行?小气鬼!」

「那一句。」

「不哄是吧?你惨了江净,我们的交情就止于此!」

「没事,我都习惯一个人了,只是会有点累而已。」

「你那么好,他居然舍得下雨天让你去接,不像我,恨不得全世界的雨都往我头上淋。」

「算了,你一定要记得,他们都是宾馆,我才是家!」

一直没插上话的我:「……」

1

林弋不爱我,津城人尽皆知。

但我不在乎。

试问每个月 50 万零花钱,便宜老公不着家,一张金卡随便花。

我还能在乎什么?

当然是在乎如何在白月光回国前疯狂搞钱啊。

而且,林弋这人超喜欢听人夸他。

新婚第一年,我靠这一招,让他为我买下国外的一座岛。

我的两个闺蜜查了各种资料。

终于意识到我不是被诈骗之后,她们成立了一个小队。

江净的爱情保卫队。

每天给我发各种文档。

上面详细列着无数骚话。

为的就是哄林弋开心。

这招用了三年,屡试不爽。

我都怀疑林弋是不是单独一个网,从来不冲浪,骚话真话都分辨不出来。

不过好景不长,林弋出车祸了。

2

我以为他会像书里一样得个失忆症。

因为不爱我,开口第一句就是:

「哪来的女人?敢自称我老婆?」

事实证明我想多了。

他没得失忆症,倒是成了怼人精。

一日不怼会当场暴毙那种。

方圆十里无差别攻击。

我破天荒为他做了顿饭,他怼道:

「讲究,吃个盐还加个菜。」

他那个想争家产的二大爷来探病:

「小弋啊,好好养病,公司我帮你看着。」

他:「如果不能说脏话,那我对你无话可说。」

二大爷怒:「怎么跟长辈说话?」

「我打了狂犬疫苗,你以为我会怕你?」

弱柳扶风喜欢往他身上倒的娱乐圈小白花,冲进来哭唧唧,他怼道:

「有病别来找我,我不是兽医。」

他同父异母的骚包弟弟找他要一千万,他怼道:

「一千万?我要是收破烂的,肯定稀罕你。」

娱乐杂志来采访,人来人往比较吵。

林弋皱眉:「说话小点声,我怕狗。」

记者回去怒写:「津城太子爷事故后恐伤大脑,无情怼骂记者,很没素质!」

林弋发文:

【不是伤了大脑才没素质,是本来就没素质。】

【要不是宪法管着我,我无差别创死所有人。】

网上对我的同情又多了几分。

但我真的不在乎啊。

他脑子出不出问题,给我的钱都一样多。

我发了一张逛奢侈品店的照片。

他手指翻飞,回复:【日子没变,只是多了一些烟火。】

网友:【不信,她在虚张声势。】

我的俩闺蜜安慰我:

「计划照旧,他只是嘴毒了点,我俩去学心理疗愈,保证你的身心健康。」

我深表同意。

3

几千平的豪宅经常有这样的画面。

我星星眼,看着林弋:

「听听我的心跳。」

他把西装外套搭在臂弯:「嗯?」

「有没有发现我动心了?」

他甩给我几个限量款包:「大早上起来就发骚。」

长腿一迈,大步流星。

我紧随其后,喊了声:「老公你忙吗?」

「忙。」

「也忙着想想我呗,mua~」

他脚步顿了顿,锃亮的皮鞋在地上跺了两脚:

「幸好没吃早饭。」

我一点也不在乎。

如果说曾经的林弋是哑巴,今天的他就是医学奇迹、华佗回春。

说话就是放箭,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好好的一张帅脸,偏偏长了张嘴。

不过,比起去年他对我的爱搭不理、冷漠无情,我更喜欢现在他怼我的样子。

人就是犯贱的。

不然拿那么多钱,我过意不去啊!

4

我和林弋是家族联姻。

本来应该是我妹妹嫁给他。

但我后妈觉得林弋是个私生子,家族企业绝不可能交到他手上。

所以拿我来充数。

林家有三兄弟。

大哥林扬和小弟林随一个妈。

林弋单独一个妈。

后母想把妹妹嫁给林扬,长子,婚生子,学历高,国外长大。

她把妹妹送出国,跟林扬一个学校。

美其名曰婚前交流,促进感情。

但是谁都没有算到,在我和林弋结婚一年后,林扬自杀了。

我妹妹江念月一下子没了目标,顶尖大学剩下的课程也不想念,天天吵着要回来。

后母说,勾践卧薪尝胆都得十年,剩下这么点日子算什么?

江念月继续完成学业。

感谢她,多给我几年时间,让我能多搞钱。

5

林弋车祸后,我沿用旧战术。

此后一年时间,他给我翻了无数白眼。

唉,他以前最喜欢听我夸他帅的。

现在只要我说出「帅」这个字,他就开始 ptsd:

「求你了,别顶着你这张脸说我帅。」

我问为什么。

林弋大手盖住我的脸:「吃你的饭去,整天问东问西。」

虽然我不懂,但我知道怎么哄金主。

陪伴陪伴再陪伴。

邀请林弋看电影,《封神》,专门选第一排。

他问我眼睛是不是有问题,要坐第一排。

我摇头。

他扶了扶眼镜,长吁了一口气:

「本人每分钟千万上下,分秒必争,竟然还要陪你看电影。」

我捏住他的嘴:「老公,这话不对,我也是怕你太辛苦,猝死在岗位上。」

我把脑袋贴在他的胸膛上:「老公,人家还要跟你长相厮守,所以你要长命百岁啊。」

我刚「啊」完,他一把把我推开,双目圆瞪:

「长命百岁?长相厮守?就这几个词你也撒谎,」

他叉腰,继续怼:「江净啊江净,莫非你想我早点死了,好继承我的财产?」

我眼巴巴盯着他,装可怜,长命百岁是真,长相厮守是假,我只想和我的事业长相厮守。

作势要再贴他胸膛,林弋按住我的脑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想偷偷去找小奶狗?」

有前科的我,嘴巴超快,连连否认。

林弋歪头看我,打量,眨眼,噘嘴:

「完了,江净你完了,真恶毒啊!」

「你这比杀了我还难受!」

「这一年,你嘴里哪有半句真话?」

我矢口否认:「我最爱你啊老公,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心里却想,他怎么知道的?

他痛心疾首地摇头:「你没救了,真的,只喜欢大胸男人的流氓!」

林弋风风火火抄起他的外套,想离开。

我行走的钱袋啊。

我冲上去就是一顿号。

在我熟练的彩虹屁战术攻击下,林弋暂时答应我去看电影。

但是,我忘记我选了第一排。

而他说我是个只爱大胸肌的流氓。

证据确凿。

林弋全程黑脸。

6

我好像惹到林弋了。

特别是我们一起坐第一排,屏幕上出现一堆金灿灿大胸男人时,明显感觉他不对劲。

网友果然是懂的,第一排观感非常不错。

不加钱的裸眼 3D。

走出影院,我还沉浸在一众洗眼花美男身上。

林弋非常认真地问了我一句:

「你真的最爱我吗?」

鉴于我每天都要跟他说至少 10 次我最爱你。

他可能信了。

我也非常沉静认真地盯着他:「当然,我最爱的就是你。」

他蹙眉,鼻腔吐气,冷哼:「呵。」

「比起我,你更在意你那个异父异母的哥哥吧?」

这事儿我没有回答。

亲人是没有可比性的。

见我不说话,他直接当我默认:

「很好,你小子,脚踏两条船。」

他说他要报复我。

可把我吓坏了。

盯了一晚上的零花钱余额,还好没变。

7

林弋的报复迟迟不来,搞得我整天提心吊胆。

一个艳阳高照的上午,我妹江念月回来了。

下了车,她直奔我这里。

见面第一句不是问候姐姐好,而是:「你怎么还没走?林弋没通知你?」

我问林弋应该通知我什么。

江念月抄着手,轻蔑瞟我一眼:「林弋本来就该是我丈夫,你不会忘了吧?妈说了,她早通知林弋,跟你离婚,给我腾位置。」

阳光很强烈,我不禁黯然神伤。

这么大的事,林弋都不通知我。

难道,这就是他的报复方式?

让我难堪。

我一副秒懂的神情,对江念月说:

「他通知了,我东西才收拾完,就等你回来,正好,我上去拿东西,你今晚就住进来吧。」

江念月给了我一个眼神,似乎在说,还好你识相。

这一天,我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遍。

拿早就收拾好的行李,放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下楼,出门,一气呵成。

就是他这房子太大了。

半天走不出去。

走出去又不容易打车,毕竟平时出行都是私人接送。

所以我徒步走了三公里。

顶着那么大的太阳。

走着走着,远远传来汽车轰鸣声。

林弋一个漂亮地掉头,把车停在我面前。

江念月在后座。

这,这就是传说中霸总带着白月光,来侮辱替身的戏份吗?

没做准备,但看在他给我的钱的份上,受着。

林弋绕了一圈,把江念月拽下来。

她看上去蔫了。

「脑子不用就拿出来晒晒太阳,什么破烂思想,还我本来就是你的,呵,老子下辈子也不可能是你的!」

林弋对着江念月破口大骂。

我,看戏.jpg,此刻脑袋轰鸣。

他把我带了回去,徒留下江念月在原地恍惚。

8

我以为林弋良心发现,日久生情,喜欢上我了。

但回去第三天的某个时刻,他突然恢复从前那副冷漠的样子,话少得像个哑巴。

我可以随时转变角色,去对待不同的他。

但他真变回去,我还是有些不适应。

随后我又发现,他不是变回去,他是记忆倒退了。

退回我们刚订婚,他最讨厌我的时候。

9

那时候我刚进娱乐圈。

本来有大火的机会,和一个知名导演合作。

林弋横插一脚,把我的资源给了他公司旗下的艺人。

那件事之后,媒体还编造金主包养金丝雀的故事。

网络上很多人同情我,可怜我被资源咖截胡。

对那个女星的讨伐声不断。

她本来黑料就多,加上那件事,全网风评差到要死。

不过很快,这样的讨伐就降临到我身上。

因为我和林弋结婚了。

明眼人都知道林弋在被我家侮辱。

因为江家没有把学历高、各方面优越的妹妹嫁给他,反而让我一个从小寄居乡野的村姑登堂入室。

侮辱之意不言而喻。

林弋因此成了津城最大的笑话。

好在他争气,很快,媒体对他的称呼,就从林家私生子变成了津城太子爷。

我意识到林弋记忆倒退,是因为有一天,他一本正经地跟我说:

「《法苏小姐》那部剧,不适合你。」

这句话,当年他抢我资源的时候,我听过一次。

时隔多年,再次从他嘴里说出来,和当年一样,再次击碎我的梦想。

我试探问道:「今年是 2017 年。」

他反问:「不是 2016 年吗?」

对,那年就是 2016 年。

林弋大概率没有工夫跟我演戏。

他没必要编造自己记忆倒退的谎言。

上次车祸,医生说他说话变得犀利,很可能是伤及大脑,后面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导致的,要及时就医。

但我怎么提醒呢?

说他脑子撞坏了,再去医院看看?

林弋这个阶段,连看都不想多看我一眼。

他大概也忘记,我们结婚了吧。

10

我准备上楼的时候,林弋问我:

「你上去干什么?不是来质问我为什么截胡你的资源?」

我右脚刚抬起来,此刻尴尬放下:

「哦,有点恍惚,不好意思,我现在出去。」

就这样,我什么都没拿,直接走出林宅。

徒步到大门口,碰到江念月的车。

她一脸得意,摇下车窗:「都知道了?」

我瘪瘪嘴:「别和我说话,我有洁癖。」

她也不生气,因为从小就知道,我什么都没有。

江念月轻飘飘举起手,挥了挥:「再见,小可怜。」

我才不管她。

好在卡里有钱。

和林弋结婚之前,也存了些,在南津还有一间老破小。

装修温馨,只是外表旧了些。

我在那里玩了半个月。

林弋都没有联系过我。

江念月应该是搭上他的关系,开始在大众面前频繁露面。

我的俩闺蜜,陈帆和陈果,来我家同住,美其名曰给我出谋划策。

实际上,陈帆最近在学料理,陈果要吃吐了,遂拉我一同受苦。

11

其实和林弋结婚后,我还混在娱乐圈。

但不知道是不是没那个命,试角总是不成功。

选角导演说他们不用不接受吻戏的人。

我百口莫辩,到底是哪个对家给我传的谣言,说我不拍吻戏。

出道多年没有吻戏片段,是我不拍吗?

是接不到啊。

因此,我在娱乐圈混吃等死。

几年过去了,粉丝的大多数,都是从林弋那里转化来的。

我在他们眼里,只是林弋的娇妻。

陈果却觉得林弋失忆是好事:

「你想啊,之前是不是有导演找你?你这张脸,演甜宠剧那是信手拈来,为啥没成?我怀疑是他们又考虑到林弋的面子,才不给你有吻戏的角色,毕竟他这几年在津城的地位水涨船高嘛。」

「林弋反正也不记得你俩结婚了,你就直接宣布,你们和平离婚。这肯定能上热搜,接着就上个综艺啥的,打打热度。」

「再趁机接两部戏——」

我打断她:「别趁机了,想象总是美好的,不过你想得不错。」

就这么办。

但我先去见了业内有名的导演。

他最近想改编拍摄一个大 IP,另辟蹊径,全网招募演员。

我们几个人做了十来天的功课,研究角色,写人物小传。

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陈帆和陈果也分析了,我的形象比较适合女二。

亦正亦邪的人物,总的来说,要比主角更加多面丰富。

果然,带着诚意上门,孙导很看好我:

「要是全国募选还有合适的人,你们公平竞争。要是没有,那就定你。」

我洋溢着激动,回家和陈果报喜。

她说她要做我的经纪人。

陈帆表示,经纪人有人当了,那她做保姆,负责我的一日三餐。

12

半个月后,演员招募结束。

前一天我还问过孙导,有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他说没有,还恭喜我,说大概率定我,让我第二天去报到。

但第二天,那边来了电话。

江念月出演这个角色。

她毫无演戏经验,直接截胡我这个角色。

我想起林弋。

「角色是林弋给她的对吧?」我问。

那边支支吾吾。

我挂了电话,肯定是林弋搞的鬼。

陈果咽不下这口气,把我按在沙发上,拨电话给林弋。

电话被接起,林弋的声音很疲惫:

「林总,既然有这个本事,就不要截女二,直接把女主给她吧。」

他知道我在说什么,但不回答,顾左右言其他:

「骗我这么久,直接就跑了,你不是更加可恶吗?」

我笑了笑,瑞士军刀工艺品在手上转了一圈。

刚好陈果端来一碟橙子,我一刀插下去,说道:「林总,我承认和你结婚,主要是为了钱。」

听见他在那头冷哼一声。

我打断继续道:

「那些钱我一分没动,卡放在你书架上《百年孤独》里面,精装版那本。」

陈果在旁边听电话,震惊眼。

忘了告诉她们,我给她们发的工资,都是自己挣的钱。

「所以,你早想到有这一天?」林弋问。

我瘪瘪嘴:「当然咯,不然我还期待什么?期待你什么时候爱上我?」

「依靠男人是最没用的幻想,拜拜,我们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只要您不使绊子,姐姐我以后可是要走花路的。」

林弋还想说什么。

陈果一把抢过电话,吼道:

「林总,您家大业大,希望高抬贵手,不要挡我们小百姓的道。碎银没几两,上贡都不够的。」

她干脆利落,吼完立刻挂断。

末了,我们横七竖八躺在小房间内。

陈帆盯着天花板:「我说你怎么那么抠,林弋每个月给那么多零花钱,你只开这么点工资。」

「原来你喊穷,是真的穷啊。」

我:「别说出来,不礼貌。」

13

孙导还有一部小众作品,不面向国内,主要去国外参赛的。

作品完成后也不会在国内的院线上映。

「这部电影不带流量,拍摄难度高,荧幕形象绝对不会精致,所以你——」

我笑对他:「孙导,我对剧本非常感兴趣,您想要什么形象我都可以,还请您给我这个机会。」

他倏地松了一口气,轻拍了下我的肩膀。

「小净,其实我早想跟你合作,」他神色有些复杂,顿了顿继续道,「之前也托人给过你剧本。」

我一直都不知道有这件事。

见我疑惑,他解释:

「剧本应该先到林总那里去了,他觉得吻戏多,就给否了。其实,我也给过没有 cp 戏的,就是环境艰苦,得上山下海,可能他不想你出去吃苦。」

我平静听他描述我被保护的人生,露出了一个笑容:

「孙导,我现在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感谢您多次伸出的橄榄枝,我感激不尽,希望以后,我们能有更多合作。」

他回握我的手:「你的形象在娱乐圈是独一份,可塑性非常强,我这人生走了大半,能遇到你这样的璞玉,我一定尽心雕琢。」

那天我们聊得很愉快。

拥抱新世界。

告别旧生活。

14

江念月出道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大江南北。

网上铺天盖地的物料,有两个比较突出的宣传点。

一是她的学历,二是她初中的时候和林弋一个班。

狗仔几乎跟在她身旁,随便拍一张照片就是头条。

还有几张出圈的世界名画。

江念月身姿婀娜,手上拿着包,林弋站在她身旁,长身玉立,一手作环状揽在她腰处,一手开门。

那是林弋惯有的绅士手。

网友的解读比红楼梦注解还丰富。

很快,他们把江念月截胡我角色的事情翻出来。

更有甚者,有勤快的狗仔远赴西部,把正在西北高地蓬头垢面拍戏的我 po 出来,与那幅世界名画做了对比。

网络是很奇怪的环境。

随便一个人都能在上面被塑造成十面。

这一次,网络舆论开始有朝我倒戈的倾向。

有人猜测,是江念月插足我和林弋的婚姻。

但很快,这种趋势被我后妈阻挡。

她站出来澄清,视频全网传播:

「早些年,林家长辈和我丈夫给各自的孩子订了娃娃亲,但并没有指明,谁和谁之间结亲。孩子们各自长大,我女儿江念月温婉淑雅,学历又高,她和林弋也是初中同学,两个孩子本来是彼此倾心。」

她在屏幕上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这件事我本来不想说,但她实在做得太过分。我丈夫的私生女江净,仗着自己是家中长女,逼着林弋和她结婚。她看我女儿在外求学,分身乏术,借机上位,抢走我女儿本来的未婚夫……」

她还说了很多话,扯到上一辈这一代。

大多话语是为了拣证据来污蔑我。

舆论又飞速转向,无数言语的箭刺向我。

孙导应该也是看到那些负面消息,完成当天最后一场戏,他把我喊到导演棚下。

我只是略显疲惫地望着他。

他举起手,摸了摸自己黑白交织的头发。

我以为他在犹豫,想委婉提起负面新闻的影响,劝退我。

结果,眼前高大的男人一屁股坐在钓鱼椅上,仰面朝我笑了笑:

「这几天的外景拍了,我们就换地方,先把内景拍完。」

我有点惊讶:「怎么换安排了?」

「你没看到附近树上的长枪短炮?这几天你在风头上,我带你去避避。」

我走到他身旁一同坐:

「导演,你不怕那些是真的啊?」

他微微耸肩,笑说:「有权威人士解释过,你肯定没问题,我就看那女的蹦跶到什么时候。」

「嗯?」

他卖关子:「你好好拍戏,这个剧本我策划了四年,就等演绎了,其他的都不重要,自己的梦想才最重要。」

我也没再问,放松下来,抬头仰望大西北一览无遗的星河。

15

换成内景后,导演说是为了保密拍戏,剧场换成封闭式拍摄。

进出的工作人员都要打卡,确认身份。

甚至在研习剧本的过程中,手机也得断网,只能接打电话。

不过正好,免得我整天上网看网友怎么骂自己。

拍摄基地风沙大,时间一久,摸着自己的脸颊都像是在磨砂。

陈果给我打电话,说林弋同意签离婚协议了。

之前他磨了挺久,协议寄过去,就是寄不回来。

一打电话,都是林弋的助理接听,要么在开会要么在工作。

我甚至发消息:

【林总,实在不行,你上厕所的时候签,看你这争分夺秒的架势,祝你早日把亚洲买下来。】

我能想象他在那边把白眼都翻到天上去。

林弋挺会装傻的,直接忽略我的阴阳怪气。

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害怕我分割他的财产,才这么谨慎?

陈果陪我来拍摄,听说这事儿,老早给我找了个助理,自己飞回津城跟林弋谈判。

她的功力果然了得,才一周,林弋就松了口。

「协议寄过去了,林弋他不接受之前那份,自己重新拟的,不过对你没啥损失,你收到之后,再签个字,协议生效。」

我开启了一边等快递一边看剧本的生活。

同组演员喜欢冲浪,手机断网是一种折磨。

她求我陪她去山头找信号。

山上信号塔旁边,我站着看风景,她蹲在地上玩手机。

小姑娘突然出声,把手机递给我:

「净姐,热搜撤得挺快的,网上都没你消息了哎。」

我看了下。

我和江念月的热搜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娱乐圈的新孩子,连着三天网友热议不断。

她眯着眼睛笑:「肯定是有人帮你撤热搜了,就是不知道哪个眼光好的看上我们净姐——」

我打断她:「你再不抓紧玩儿,我走了哈。」

「不要不要!」她复又滑下去,两条腿缠绕在我腿上,脑袋靠着我大腿,歪头玩手机。

日落西沉,金乌东升。

16

内景拍完之后,我们又辗转地方,回到山里。

江念月截胡那部剧也开机。

取景地重合,加上我们这部戏需要置景,种植一大片麦子,拍摄就可以缓一缓,演员的日程都变得比较轻松。

导演有意把我和江念月错开。

但她实在太爱我,顶着烈日,非要过来炫耀。

我得打扮成村姑模样,躺在摇椅上晒太阳,以免皮肤太白,影响妆效。

她浑身精致,一身西域歌姬的模样,缓步走到我身前。

我先开了口:

「我很羡慕你,你事业学业爱情三丰收,我不如你,守不住老公,恭喜你和林弋有情人成眷属,想要这样的反应吧?」

她顶了顶腮帮子,冷笑道:「别在这儿阴阳怪气,你除了这本事,还有什么用?」

「对不起,我没用。」

「……」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她哑口无言,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阳光强烈,我把剧本放在头顶,遮挡眼睛。

江念月待了一会儿,想到什么,嗤了一声,说:「就算是女主,也不怎么样嘛。」

我懒得动:

「太阳大,小心晒黑,心黑,身子可不要黑了,表里如一是骗不到人的。」

她狠狠在地上跺了一脚,嘴角瘪着,嘲笑我:

「你这种人说不通,难怪那种东西当众被念出来,你也不害臊。」

听到那句话,我「腾」地坐起来,笑意盈盈:

「青春期写点 yy 小说怎么了?我又没侵犯别人利益,是你妈侵犯我的隐私权,把我日记翻出来,当着全家人面念。」

她背着光,看上去脸色阴沉:

「她那是为你好,免得你整天脑子装些不干净的东西,年纪不大,想睡男人!」

我冷哼,脚尖点地:

「她是你妈,我妈挂墙上呢,以前每天上学的时候你都不觉得背后发凉吗?我妈挂墙上,半夜都去看你,看小三的女儿长大没有。」

江念月肩膀动了动,我预判了她的预判:

「想打我啊?这儿离你们拍摄地挺远的吧?你动一下,我划一刀,动两下,两刀,专挑你的脸。」

江念月在原地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我撕了。

不过有前车之鉴,她不敢妄动。

不想和她过多纠缠,我先起身,回宿舍去睡觉。

江念月向来从我这里得不到任何情绪反馈,怼人骂人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觉得无趣,就回去了。

当晚剧组送快递人员进来,把文件拿给我。

我看厚厚一沓,心说想看林弋有什么新手段。

结果文件袋一打开,除了一份离婚协议,其余全是我找寻多年的证据。

江念月和她妈害了我妈,而后登堂入室的证据。

我给陈果打电话,确定这是林弋交给她的东西:

「他什么意思?陷阱啊,等着我跳?」

陈果顿了顿:「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你处理什么?果儿,我们多少年交情,可不兴卖我啊。」

电话传来隐隐笑意,加上一丝尴尬的语调:

「林弋给了我五千万,实在——」

我愤愤道:「你还真卖我啊?我在你眼里就值!竟然值五千万?」

她安抚我:「这事儿对你没坏处,我要是害你,马上变王八。钱是他硬塞给我的,我那账户硬挤进来五千万,警察说这个是人家自愿给予,让我自己处理。」

「你找他啊,你还给他啊。」

「可是他不要哎,你看你那离婚协议没?财产分你一半,你要还的话,我俩一起?」

我不禁皱起眉头,拿起离婚协议仔细看了看。

十来页纸沾满了金钱的味道。

我想了很久,问了句:「收了犯法吗?」

实在是财产太多,昏了头。

「他在协议上承诺了,转为你的财产后,只能由你自己支配,他再出手,就是他的问题了。」

「你说,这个协议里边会不会埋了雷?等我把这钱,哎,那么一花,他就钻法律漏洞,找我还钱?」

陈果砸吧两下嘴:「我找律师看过,没问题。然后我觉得吧,他要是真钻法律漏洞,肯定不是让你还钱,那必定是想把你送进去啊。」

铁窗泪,我不要。

「你是说他想把我送进去?太恶毒了!」

陈果:「首先你听没听我说,这个协议没问题,其次,你要是害怕,你就不花他的钱,就名下那么多企业,房产,以后我们出去旅游可以住啊,还不是省一笔大的?」

「你说得也是。」

当天半夜睡觉的时候,我辗转反侧。

想来想去都想不通,林弋是什么意思。

他那么冷漠的人,会因为我们夫妻一场,补偿给我这么多财产?

我「腾」地坐起来,决定联系他。

打开手机,他的头像亮起来,先给我发了一条消息。

【生日快乐。】他说。

我看了下时间,刚好十二点。

哦,我的生日到了。

我妈去世后,我也不怎么记得自己生日。

和林弋结婚后,他倒是把这件事提上日程,每次都准时和我说生日快乐。

【谢谢。】

看着那串「对方正在输入中」,等待许久,他再没发什么消息过来。

也是,我们签了协议,已经不再是夫妻。

我们都没有能够继续说话的身份和理由。

把手机熄屏,我把微弱的小夜灯打开。

淡黄的灯光,让我想起那些年打着小手电写日记的时光。

17

我是高中时候才被江家接到津城的。

林弋和江念月已经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成绩,家世,样貌,他都占齐了。

江念月见我的第一面说得没错,我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村姑。

林弋这号人物,我只在书里见过,来津城之前,一切止步于想象。

所以见他第一眼,我也和其他懵懂的小孩一样,不可避免地喜欢上。

我是个暗恋的高手。

除了我的日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我喜欢林弋。

包括后来的陈果和陈帆,也是我提起,她们才知道。

她俩惊呼,以为我是因为喜欢林弋的钱,才答应和他结婚。

顺序应该反过来,先喜欢林弋,嫁给他,后来觉得捂不热,才喜欢他的钱。

在嫁给他之前,我对金钱并没有概念。

我是个穷鬼,几百几千万对我来说只是一串数字。

林弋会一本正经地和我解释,几百万是他买给我的多少个包,几千万是城南新开发小区的哪一层。

早些年,我们两家订娃娃亲,并没有点明要哪两个孩子联姻。

江家看中了最有希望的长子林杨。

林家根本不需要挑选,我和江念月,一个乡下长大,一个精英式教育培养。

明眼人都知道林家想要哪个。

不过后来江家式微,林家看不上江家了。

林杨有了更为门当户对的联姻对象,如果要联姻,林家只愿意把林弋推出来。

江念月和她妈妈的心思落空,而我和林弋阴差阳错碰在一起。

倒是误打误撞满足了我的愿望。

林弋是我的人生中能够接触到的最优秀的人。

放眼望去,他最瞩目。

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人喜欢他,也无可厚非。

但陈果曾分析过:

「在你没有接触林弋之前,他只活在你的幻想中,你只是喜欢他的人设。」

我想了想,的确是。

我喜欢他呈现出来的表象。

我并不了解他这个人。

结婚后,我们彼此深入接触,我才发现,我看不透他,他猜不透我。

小说是小说,现实是现实。

我不能依靠想象,就和林弋琴瑟相调。

他是一个具体的人,优点下是缺点。

没有足够的爱、了解和包容,我们总会发现彼此的缺点,并不断放大。

林弋生活在那样的家庭,不知道怎么爱人。

我也不知道。

我们在潜移默化中变成了表面夫妻,从不解决问题,甚至从不主动发现问题。

到最后,彼此都猜不透彼此。

18

在我加入工作人员的种小麦之旅后,另一边的拍摄基地连连出事。

之前我试镜女二,其实做足了吃苦的准备。

那个角色从泥泞中爬到上层社会,绝非一朝一夕,也绝不光彩。

江念月读了那么多年文科,对于角色的理解还是浮于表面。

她想改剧本,按照自己的理解,把女二演成中二病发作的恶女。

大多数坏人都不是性本坏,他们有自己的成长轨迹。

江念月只想演角色的高光时刻,那些睚眦必报的场面。

她和导演意见时常不同,一点就炸。

编剧坚持,她就以自己归国硕士的身份贬低编剧。

有工作人员吃瓜回来,说是听到江念月在片场叫嚣自己背靠林家和江家,让其他不满的人,没本事就憋着。

我耸了耸肩,心说她不愧和林弋同学一场,大抵的确是网上爆料的那样,学生时代就互生情愫。

林弋这么保她,却总是拦截我的资源。

想来夫妻一场,只是没有情分罢了。

孙导回我们这边那天,头发白了一些。

我问他事情解决没有。

他倒是笑得豁达:「让她演。」

「但是这个 ip 原著有那么多粉丝,这样魔改出来,粉丝会不乐意。」

如果拍不好原著,大可以不拍,没有必要给观众喂污秽之物。

孙导拍了拍我的肩膀:「没事,我有退路。」

看他自有计谋的样子,我也不好多问。

接下来还有半个月的拍摄任务,一切都顺利,但临近杀青,我被一个电话叫回了家。

19

外婆从我妈过世后也不再过生日。

因为我妈死的那天,刚好是外婆的生日。

今年江家不知道抽什么风,要为她办七十大寿。

我在电话里愤怒:

「外婆和江家有关系吗?除了我还姓江,他们应该八竿子打不着。那家人没病吧?给我来下马威是吧?」

梅绪那边有呼呼的风声,他在北方一所军事大学任教,外婆只联系了他,让他回去把她接走:

「净净,你别急,我自己先回去,你还有几天就结束拍摄,到时候回来也不迟。」

我梗着一颗心:「哥,我现在长大了,有些事我想自己处理。」

梅绪是我外婆收养的孩子,小时候我俩一起长大,同在一个户口本上。

我把他叫哥哥。

江家有什么事情,外婆从来都只叫他回去处理。

因为他不姓江,不受江家恩惠。

但我并不觉得我应该被困在江家的桎梏下。

梅绪没有拦得住我,我们一前一后,抵达津城。

他们把宴席设在江家,大厅宽阔,人来人往觥筹交错。

我妈的遗像就在二楼走廊上,挑衅之意不言而喻。

外婆说她看到过江念月母女加害我妈,苦于没有证据。

她不断向法庭上诉,偶有一点蛛丝马迹,却也被有心人抹去。

如今七十大寿,是江念月母女的挑衅。

她们要她在自己女儿忌日这天,普天同庆。

我和梅绪先在外婆家会合,这片小区老早就规划拆迁了,但一直没动静。

楼梯都有些摇摇欲坠。

外婆念旧,想着以后爬楼爬不动了,再搬离。

我把之前林弋给的证据拿出来,不管他是好心还是下套。

这份证据,也足以让江家震荡一段时间。

透过贴着玻璃彩纸的窗户,江上燃起绚烂的烟花。

林氏总部的显示屏轮播着一段林弋的访谈:

「25 日晚八点,我将在这里,向全世界介绍我的爱人。」

他在屏幕上言笑晏晏,话语结束后,荧屏上弹出江念月的照片。

林氏企业大大小小都有这条视频轮播。

好些市民出动,来大屏下直播,评论一条条翻滚,都说自己是主角的 NPC,烟火过后,多夸几句,能不能给打点钱。

梅绪的大手落在我脑袋上,传来一股温柔的力量。

我不可抑制地哭出来。

我快忘记妈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只记得那天雨很大。

雨是上天给伤心之人的馈赠。

外婆带我到江家要说法,她在泥水中打滚,地上落叶铺了一层又一层。

我呆呆地望着江念月,她和我年纪相差不大。

「你滚不滚?再不滚我叫人打死你们!」后母这样吼道。

外婆瘫倒在地,装作发病。

我顺势蹲下去,也跟着哭,想以此把爸爸喊出来。

他是个伪君子,以前我很蠢,以为他身不由己,迫于后母的咄咄逼人,才不站出来。

他每次见我,都一副亏欠我的模样,好到让我心生庆幸,觉得自己还有爸爸。

长大了,我好像明白了。

江念月和我年纪差不多,说明他婚内出轨,一边结着婚,一边搂着小三。

后母和江念月趾高气扬,一定有他首肯。

他是一只演技高超的动物。

在我终于明白那些之后,觉得人生真是非常难过。

无权无势之人,无依无靠之人,是我。

那天天色将晚,外婆让我哭大声点,好让爸爸出来做解释。

我刚要放声哭号,像小困兽一样,抬头一望,林弋站在阳台往下看。

他头顶上有遮蔽,眼神很单纯,早先他还有一头微卷的自来卷,琥珀色眼珠,看我的时候,带着疑惑和同情。

我的哭声戛然而止。

外婆打了我一巴掌,她说,你妈死得那样惨,你做这副样子给谁看,不哭大声点把你爸喊出来,今天我们都别回去。

我开始断断续续地哭,假装看不到上方炽烈的目光。

早在那一天,我就总是把林弋放在我人生的阳台上。

他下不来,而我上不去。

20

我让梅绪去联系他的朋友,曝光这些证据,随后自己一个人去了江家。

楼内外灯光透亮,方圆几里不像夜晚。

穿过人群,大家都在我身上投射着看戏的目光。

我直奔二楼,先去了外婆那里。

她初见我时是惊讶,随后拉住我的手,低声骂道:「净仔,你来干什么?回去喊你哥哥来。」

我蹲下身,悄声说:「我来做我一直想做的事。」

她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想来拉我的手,动作没赶上,我已经走出好几步。

江念月去找了她妈过来,两人在转弯处把我拦住:

「江净,你大老远回来想干什么?今天江家两桩喜事,随便哪个你都别想坏事。」

我嗤了一声:「我是来祝贺的,你们偏把人想得这么坏,又不是人人都像你们。」

江念月揽了揽她妈扬起的手掌:

「你跟一个一无所有的小丑计较什么?她就算想,也要有那个能力搞破坏。」

我笑了笑:「谢谢妹妹宽宏大量。」

她眉毛上扬,眉宇间满是得意:

「不过,你还是早点回去,我怕你看到林弋对我好,心里憋屈。」

「放宽心,我和他没有关系,也不挂念,没爱怎么有恨。」

她瘪了瘪嘴:「嘴硬。」

林弋不合时宜上楼,刚好听到那句无爱无恨。

不过我并不在乎,因为我觉得他也不会在乎我对他有什么感情。

江念月惯常喜欢挑事,看见林弋,小步上去挽他的手臂:

「弋哥哥。」

我喉头滚了滚,强压下怼她的冲动,等着看江念月耍什么招数。

她把脑袋靠在林弋肩膀上,又提起我的旧事,不提要死似的:

「还记得我给你说的那个很好笑的事吗?她高中的时候还把你写进小说里,就是那种很下流的小说,不知道脑子里装的什么,编故事和男人上床。」

我站在原地不动声色,面色如常,实则胃里翻江倒海。

每次她提起这件事,我就会想起过去,后母把我写满少女心事的本子翻出来,当着江家上下面念。

更甚,把这些东西打包带去学校,要求老师惩治我,最好贴到全校的公告栏上。

公告栏贴了一上午,有个刚收假的心理老师看到,拿钥匙开锁,把那些东西还给了我。

很多人都知道这件事。

都知道一个乡下来的姑娘,对津城首富家的公子有肖想。

我不知廉耻地把自己写成主角,深受林弋喜爱,我们一起努力,长大,结婚,甜蜜。

而现实中,我根本没有和他说过几句话。

好在那时林弋已经出国,他在学校就特立独行,桃花满天飞,不在意,应该也不愿听这些事,我们结婚后,他也没有表现出知道这件事。

但那成了我少女时期的羞耻。

后来我和林弋结婚,知情人总要嘲讽:

「惊!村姑做梦竟成真,是砒霜还是蜜糖?」

「野鸡飞上枝头当凤凰咯。」

「快说说你是不是报了什么名媛班?挑了个潜力股哦,这么快就成功了,牛的嘞。」

「啧啧,两腿一张的青春饭吃不了几年。」

我爸也说:「没有江家,你屁都不是,更别说和林弋结婚,你给我安分点,之前那种东西再别写了,我嫌丢脸。」

好像每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扼住了我的咽喉。

而我真的很害怕它暴露。

仿佛那样,林弋在我的人生里,就会又回到当年那个阳台。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我再没有勇气回望。

本质上,我是个胆小懦弱,有一些莫名的骄傲,且不愿意先掏出一颗心的人。

我怕他对此嗤之以鼻,也加入对立的行列,来嘲笑我。

然后说,江净啊江净,你真会妄想,你这种人,我走在大街上看都不会看一眼。

我害怕那样,所以林弋看不清我。

我也努力包裹自己,不让他看清。

21

林弋对于这件事没有多大反应。

他微微倾斜,看着江念月说:「有这么好笑?」

她的笑声戛然而止,扯了扯嘴角:

「你不觉得很恶心吗?未成年,写那些东西。」

林弋轻描淡写:「她写来给自己看,没有传播,有问题?青春期有这方面意识很正常,我看你需要加强一下性教育,或者应该把被裹住的小脑拿出来晾晾。」

江念月哑口无言。

我没想到他是这反应,这点没变,还是嘴上不饶人。

江念月作势要发作。

林弋又说:「你知道的,人无完人,我给你那么多钱,自然附带缺点,你很介意?」

她嘴角微颤,道:

「当然不介意啦弋哥哥。不过你承诺的钱,什么时候到账呀?我还没收到呢。」

「急什么,」林弋少有露出那么油的表情,微眯双眼,凝视江念月,「今晚八点,我还要向全世界公开你。」

江念月此刻更是如同小脑被裹住,一双眼迷离起来。

沉浸在恋爱中的女人是没有脑子的。

我和林弋打了这个照面,没多看他,自顾自上楼了。

我以前的卧室,里里外外都积了一层薄薄的灰。

窗户旁边的书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盒子,上了锁。

盒子上面是我当初被找出来那些日记,下面夹层暗藏玄机。

四把花纹精致的匕首,依次排列着。

那是我的护身符。

江念月找人欺负我的时候,它们保护了我。

银色金属镂空匕首,更是我的骑士。

我就是用它,把江念月按在地上,刀刃在她脸上轻微晃动:

「不要惹一个没爹妈的人,一无所有最轻松。」

彼时,她刚在我手臂上留下无数条蚯蚓一样的疤痕,看上去就像是自残的痕迹。

我不是那种会无故伤害自己的人,就算有那一天,也应该铲除所有敌人,再做这种事。

江念月以此举报我,她们佯装好心给我找了心理医生。

嗜睡的药物让我在高考中失利。

人生种种,透骨酸心。

每每反抗,最终都有人为她们善后。

我甚至不愿承认,自己身体里流有他的血。

江绥远深谙精神控制之道,早在和林弋订婚那年,他就编排过我一次。

铺天盖地的通稿,先塑造我母亲是精神病,随后再说我。

疯子的女儿也是疯子,这是先入为主,无稽之谈。

所以我们结婚后,网络上有那么多同情林弋的帖子。

他们说,他娶了一个神经病。

但他还是顶着压力,订婚后,娶了我。

林弋其实是个没什么烟火气,冷漠骄傲,但对世界没什么偏见的人。

即便他后来没有选择我。

因为那些事,我都不会恨他。

22

江念月进来我房间时,我把匕首悉数揣进了包里。

钥匙串的声音清脆,顺着看过去,江念月骄傲昂着脖颈,笑说:

「林弋也是我的咯,所以,你这些年证明了什么呢?」

想起多年前,她出国前夕,家长都说我占了便宜,很快就要和林弋订婚了。

我不甘心,说我会证明,总有一样她抢不走。

时间会证明一切,证明成事在天。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早知道天意就好了。

这样一切悲喜都可以避免。

悲者,不知天命也。

面对江念月的挑衅,我将手伸进包里:

「我会证明,我真的是神经病。」

宴会上人来人往,声音嘈杂,没有人会知道我们。

23

林弋从背后环着我,分别将我的两只手禁锢住,匕首干净利落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还不出去!」他朝江念月吼道。

她跌跌撞撞跑出去了。

我又觉得委屈了,就像很多年前,被林弋看到窘况。

他见证了我每一个丑陋的时刻。

我说:「林弋,你不要看我,我哭起来很丑。」

他小声地嗯了一声。

我又说:「你出去好不好,看在我们结过婚的情分上,把门关上,我不想死得太难看。」

他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嗓音轻柔:「死什么死?你说过要跟我长相厮守的,别忘了。」

哭声化在喉咙里,变成小猫嘤咛地呜咽:

「我没说过,你别污蔑我。」

他无奈叹了口气:「好,没说过,是我想跟你长相厮守。」

林弋给我顺气,轻轻拍我的背部:

「小乖,别哭,相信我最后一次好不好?」

「你给我两张心愿卡,还作数吗?」

以前我惹他生气的时候,学幼儿园小朋友,给他做心愿卡。

我说,这卡能向江净神仙许任何愿望。

「江净小神仙,我能许个愿吗?」

我吸了吸鼻子,说:「能,你许吧。」

「什么都不要想,相信我最后一次,就今晚,最后一次。」

「好。」

24

林弋把我带下楼,宾客们几乎是揭竿而起的架势,有些是想看热闹,有些则是江念月的亲戚,要冲上来惩治我。

我爸和后母上前来,被林弋伸手拦住了:

「你这个杀人犯,疯婆子,我打死你!」

林弋把我揽在身后,轻微蹙眉:「你说谁是疯子?」

后母被他这神情弄得有些蒙,指着我说:「江净刚才拿刀想要伤害我女儿,你不也在房间里面吗?」

林弋顺着说:「对,我就是在房间里面,所以想问,你说谁是疯子?」

「净净被吓到了,就因为你女儿在里面突然发癫。」

江念月有些惊讶:「你在说什么?林弋你没看到吗?还是你把我救出来的。」

林弋继续发问:「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在颠倒黑白?」

他把我的手握住,细细摩挲:

「要不是我进去及时,净净已经被伤到了,江念月,仗着人多出来颠倒是非?」

人群中有一些唏嘘声。

毕竟林弋这种身份的人,一般来说,不会随意骗人。

但也有人疑问:「谁信啊?我们月月是高才生,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江净她本来就是精神病,有时犯病不很正常吗?林总,虽说你们结婚几年,但抹黑的事,还是要讲究证据的。」

林弋很满意他的提问,说:「证据?证据有啊,我都放出来了。」

远处江边放起了烟花。

时针指到八点,到了林弋宣布爱人的时刻。

屏幕上,他谈笑风生:

「如约来到八点,我说过要介绍自己的爱人。现在更正一下,是介绍我那位不算熟识的臆想症初中同学。」

屏幕上出现江念月在国外念书时的糜烂生活,飙车,酗酒,堕胎,多人,霸凌等等。

与之前呈现给大众的形象大相径庭。

一黑一白,阴阳调和。

再往前,是当初收受贿赂诬陷我,给我开药的精神科医生自述,他神色慌张地出现在屏幕上,不停求饶,谴责江念月和我后母。

再往前,江念月的虐猫虐狗霸凌视频。

……

再往前,我后母买凶杀人的证据。

当然,还有我父亲婚内出轨、偷税漏税、欺压群众的证据。

林弋耸了耸肩:「大家都知道我很努力工作,算是业内劳模,第一是为了我老婆,因为她比较喜欢钱,第二就是为了有一定身份,向大家解释真相。中秋快到了,阖家团圆的日子,林氏旗下所有企业都会开展较大折扣活动,当然,这不是为了庆祝中秋,纯粹就是我开心,想跟老婆邀个功。」

林弋摆摆手:「很抱歉,听到警笛声了,没吃好喝好的话,到我林氏去吃?」

现场无人敢动。

很快警察到来,现场混乱一片。

林弋带着我离开,我问道:

「外婆呢?」

他说:「让你哥哥来接走了。」

「你做局,一点信都不透露给我?」

害得我冲动一回。

他有点尴尬:「我也是恢复记忆不久,才知道自己做了这么个局,趁着时间赶紧启动了。」

「一时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在陈果点醒我之前,我还是个不喜欢表达的哑巴。」

我哈哈大笑:「你也知道你是个哑巴,哈哈哈哈。」

他替我拉开副驾车门,温润一笑:「哑巴配哑巴,绝配。」

「我才不是哑巴!」

「陈果分析了,她说你喜欢我的,但是有那么点小骄傲,所以不说。」

「我不喜欢你!」我嘴硬。

林弋没有发动车子:

「你还把我写成男主角了,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谁告诉你的?」

我的伤疤啊。

「江念月,她以为这能让我厌恶你,我当时想,竟有这等好事?我以为你纯粹只爱我的钱,原来我的身子、money 你都爱,我双赢。」

好一个另类的双赢。

我抱胸,嘟囔嘴:「都怪那个失忆,随随便便失忆,坏大事。」

他道:「我不是随便失忆的,江念月有天晚上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她喝醉了,有人纠缠,让我过去接一下,她什么档次让我去接?竟然知道我的号码。我本来不想去的,结果她在那边喊了你的名字,我以为你抽风跟她一起玩,就去咯。」

「然后呢?」

他表情很无奈:「那几个纠缠她的人,以为我是她男朋友,给了我一棒子,把我给打傻了,一觉醒来,记忆倒退好几年,江念月她乘我之危,骗我。」

「哦,刚好倒退回你最讨厌我的时候。」

林弋眼睛都瞪大了:「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

「刚订婚啊,全网都说我有病,你又整天板着张脸,还抢我资源!」

林弋:「高冷是我保护色。资源那个,我跟那导演吃过饭,桌上 5 个小姑娘,下至 20 上至 60,全都被他摸了屁股!虎穴啊我敢让你去?我派过去那个演员是他私生女,专门警告他一下,只要他想,我可以把他全世界的儿子女儿都找来。」

我被他的描述逗得哈哈笑,林弋捂我的嘴,我囫囵着说:「可是你不对,明明我可以有戏拍的,你还把我剧本截胡。」

林弋垂着眼,表现得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跟我道歉:

「那些剧本动辄五六个月拍摄,我觉得时间太长,加上有吻戏。不过陈果说了,我这是对自己在对方心里地位的极度不自信,我怕你跟别的演员因戏生情,就不要我了。现在想想,你去拍摄,我可以移动办公啊,你跟别人有吻戏,我也可以跟你有吻戏啊。」

「陈果给你洗脑了?」

她是国内知名的心理学作家,代表作是《PUA 也可以滋润爱情》。

「这不是洗脑我觉得,我预付五千万,让她给你也讲讲。」

我觉得他不应该听心理学,应该去找上次的脑科复诊。

「我付了钱哒,你一定要去听嗷,」林弋絮絮叨叨,「恋爱双方,想要维持爱情,一定要一起解决问题,不能积压……」

「还有,她说你不必因为喜欢我而感到自卑,因为我人见人爱,喜欢我是正常的。」

「你够臭屁的。」

林弋的眼神闪着光芒,唇角微微上扬:「她那书里有句话说得好,我因为你的喜欢而熠熠生辉。」

那句话是我说的,陈果写书的时候,没吃过猪肉,采访了我的感受。

我发出一阵感叹:「也许我不应该觉得自己不够好,总是自我羞愧,他在我的人生中这样熠熠生辉,是因为我喜欢他嘛。总结一下,他因为我的喜欢而熠熠生辉,所以我不要感到自卑。」

25

西北那部选送电影拍完后,孙导邀请我担任那个大 ip 的女二。

拍摄重新启动,林氏投资大部分。

江念月在局子里一点也不安分,每每有探视的机会,就给我打电话。

她的确有些臆想症,总觉得林弋官宣她之后,又把她抛弃了,还要我给她主持公道。

有时候又认为我是她养的狗,要把我吃掉。

后来,我就换号码了,图个清静。

林弋在我拍摄的时候,真的开始移动办公。

一有空就来接我下班,明明剧组可以住。

因为拍摄基地离梅绪的学校不远,这边风景不错,我让他过来一起过生日。

林弋应酬结束,我把他哄睡才出门。

还没到机场,电话夺命似的响:

「怎么不回消息?回我是需要查字典吗?」

「还是说旁边躺着的男人压你手了?」

「你去外星了吗?回来记得带特产。」

「我要用心愿卡,你哄我两句。」

「哄我两句都不行?小气鬼!」

「那一句。」

「不哄是吧?你惨了江净,我们的交情就止于此!」

「没事,我都习惯一个人了,只是会有点累而已。」

「你那么好,他居然舍得下雨天让你去接,不像我,恨不得全世界的雨都往我头上淋。」

「算了,你一定要记得,他们都是宾馆,我才是家!」

插不进话的我:「……」

26

林弋会识别谎言。

三十岁那年我才知道。

因为当天陈果邀请我去选角,一众水嫩的弟弟,我瞒着林弋去了。

回去后他笑容满面,问我是不是出去看帅哥了。

「没有啊。」

他鼓着腮帮子,跟个河豚似的:

「你知道当时我为什么这么快就恢复记忆吗?」

「因为我车祸之后,就会识别谎言,别人一说谎,我耳边吵死了,头也痛。」

「江念月满嘴谎言,吵死了,我脑袋随时随地都痛,因此很快就恢复记忆。」

「所以!你一定是背着我去看帅哥了!」

我惊呼:「那我在你面前不是跟没穿衣服似的?」

他得意笑了笑:「车祸之后你哄我一年,基本上就没什么真话。」

我咬了咬下唇,不好意思笑笑。

当时,那些骚话里面,都是我最爱你,你最棒,你最可爱。

明明我最爱的是钱嘛。

最爱你,当然是谎话。

还有你最棒。

最棒的明明是孙悟空啊,男主天花板。

你最可爱啦。

最可爱的是那个三角饭团大熊猫。

「但是我爱你是真的呀。」

他神色松了松:「我不好哄的。」

「你超帅的!」

最帅的是风华正茂张哥哥。

他扬了扬下巴:「这不代表我原谅你了哈,剩下的先欠着。」

番外-林弋

我,林弋,小时候别人都说我会是纨绔子弟。

不思进取,花花世界,三心二意。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看出来的。

那时候,我是真没什么目标。

一个私生子,上下都看不起,林家顶多保我衣食无忧。

因为我男生女相,家中长辈还说过,我是林家的吉祥物。

只要我不犯浑,就把我养在林家,当一尊活着的笑脸菩萨。

第一次见江净,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我跟大哥去江家谈项目。

江净的父亲简直流氓,狮子大开口,还想攀亲戚,说江念月以后会是大哥的妻子,他就算我们林家的亲家。

大哥跟他唇齿交锋,互不相让。

林家不让我接触商业上的东西,我也只能表现得什么都不懂。

一时觉得无趣,又听到楼下断断续续的哭声,我走上阳台。

江净看了我一眼,随后在滂沱大雨中,放声大哭。

江念月和她母亲骂得非常难听。

我们林家都知道,这是小三登堂入室了。

她们却做出一副主人的模样。

江家的佣人们还算明事理,应该是以前那批, 还没换, 谁都不听江念月母女的。

江念月的舅舅人高马大, 将她提溜起来。

我还没反应过来, 江净的匕首已经划开他手臂的皮肉。

她被扔下来, 倒在原地,雨水混杂,稚嫩的脸上蒙着一层嗜血的冲动。

大哥和江净的父亲刚好走到门厅。

江净什么话都没说。

她父亲态度温和, 虚伪, 假仁假意, 惺惺作态。

连我都被骗到,以为他还心存父女之情。

江净被哄骗回家。

而我在那之后, 再没有见过她。

直到高中,临近尾声。

江家式微, 大哥不用娶江念月了。

江家那边见状,也不想把培养好的女儿嫁过来。

但是, 早先老人之间有过承诺, 外界也知道江林两家会联姻。

我爸轻描淡写问:「林弋,我们初步的想法是, 让你和江家大女儿订婚。那孩子我看过,挺文静乖巧的。当然, 如果你不愿意,这事再做商量。」

我瘪瘪嘴,装作淡然的样子:「可以啊,我无所谓。」

即便不是江净,也会是其他随便一个人。

她刚转学过来,我看见过。

不知道她认不认识我,我总觉得,她在躲避我的目光。

也许是认生。

她向她哥哥撒娇的时候, 完全是另一种样子。

学校组织研学,江净的哥哥给她送吃的,不用集中吃饭,这样会便宜几千块。

江家没人替她交那笔钱。

饭点之后, 大家都在休息, 江净一个人偷溜出去。

景区的东西都很贵。

梅绪应该是想让她吃好些,被骗着买了山上的牛肉。

本来价值 20 的东西, 小贩收了 100。

对方是个中年大妈,战斗力很强那种。

我偷偷跟在后面,见那大妈被骂哭了, 钱也退了,掩面而泣, 嘴里念叨着你们这些小姑娘真是不讲道理。

日薄西山,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隔天下山, 那大妈还在那里,我上前问牛肉怎么卖。

「小伙子,给你算——」十根手指翻飞,价格还没比出来, 突然愣住,有几根手指蔫下去。

江净站到我斜后面,目光灼灼。

「给你算市场价啦, 稍微收点加工费哈。」

我抿着唇偷偷笑。

她不知道我认识她。

但那天风中飘着槐树香,和净净后来给我描述的家乡有重合。

她生在一个槐树飘香的季节,长在密林纵深的乡野。

我从风中听说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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