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节 再韶华伴君安(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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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姐放着大将军不嫁,非要和穷秀才私奔。

离家前,她神秘兮兮地告诉我:

「你不知道,临渊以后可是当朝首辅,而那个将军其实是个短命鬼!」

我眸光一闪,原来她也重生了。

1

白日,将军府前来下聘。

言谈正欢时,向来端庄的嫡姐突然失手打翻了身旁的花瓶。

破碎声隔着绢花屏风传到前厅,让嫡母瞬间垮了脸。

而后她很快便噙着笑打趣道:

「家中庶女无状,让夫人见笑了,只怪我不是她的亲娘,不好太过严厉,还望夫人谅解。」

嫡母三言两语,便将罪责推到了我身上,顺便巩固了自己仁善的形象。

将军夫人闻言狠厉地瞪了过来,让我不由得后背一紧。

我这嫡母,惯是会拿人当枪使的。

京城谁人不知,如今的将军夫人萧王氏乃是续弦,并非少将军萧定安的生身母亲。

萧定安为人桀骜不驯,自然不会将她放在眼里。

只怕她平日在将军府没少受气。

嫡母此言,分明是存了毁我名声的心思。

只可惜前世,我并未看透她的城府,错将捧杀当成慈爱,才致步步踏错,最终死于非命。

重活一次,我必不会重蹈覆辙。

看着旁侧失神的沈惜瑶,我附耳轻语道:「姐姐,母亲方才叫你到前面去呢。」

嫡姐今日不知怎么了,眼神里突然闪着痛苦不说,额上也满是细汗。

听见我的话,她连忙收敛心绪起身往前走去,却「不小心」绊了一跤,随即便压着屏风重重摔倒在地。

厅上顿时乱作一团。

嫡母心疼得已顾不上府内贵客,连声呵斥奴仆赶紧去扶大小姐。

我淡然地坐在原位,瞧着眼前的混乱,嘴角不可见地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有股战栗从指尖升起。

那感觉就像在暗夜中,你被露着獠牙的孤狼狠狠盯上。

我浑身一颤。

视线越过混乱的人群,猝不及防间猛然跌入一双深眸。

我确实没想到,萧定安竟亲自来了。

2

入夜,残星点点。

我被父亲罚跪在沈家祠堂,已有两个时辰。

因着嫡母挑拨,他向来不喜欢我这个女儿,而我对他亦是满腹怨言。

内宅之事,小到衣裳首饰,大到姻缘夫婿,但凡沈惜瑶看上的,父亲定会满足她。

将军府这门亲事,便是她从我手里抢去的。

若非我阿娘用性命救下萧定安的生母,以沈家门第,原本攀不上这将门世家。

我犹记得,那是三年前的一个深夜。

因雨水阻了归路,我和阿娘暂时歇在了上清寺内。

半梦半醒间,似乎总有打斗声接连入耳。

我揉着惺忪睡眼醒来时,身旁已没了阿娘的身影。

我下床穿好鞋子,边喊阿娘边往外头走去。

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我惊吓得差点忘记了呼吸。

刺目的红色,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还有不远处,背对着我执剑而立的少年。

他的身前,正躺着我阿娘的尸体。

我未知缘由,以为他是杀了我阿娘的恶人,于是哭喊着扑了过去,誓要与他同归于尽。

我永远也忘不了,他擒着我双手时的狠厉模样。

血色在他的眼尾化开,融入满是肃杀之气的双眸,仿若来自地狱的恶神。

「你娘死了,你也想和她一起死吗?」

这是萧定安同我讲的第一句话。

后来,将军夫人将我带回了府,言明若非我阿娘以身相护,今日死的便该是她了。

我将牙齿咬得出了血,才忍住没让心里话脱口而出。

那些刺客本是冲着她来的,我的阿娘何其无辜。

可是,她为表歉意,竟主动定下了萧沈两家的亲事,这对当时的我来说,无异于晴空霹雳。

只因为,我怕极了萧定安。

这个时候,嫡母找到我,提出让沈惜瑶替我出嫁的主意,我自是喜出望外,欣然地接受了。

从那以后,我便将她视作亲母,渴望她来弥补上我缺失的疼爱。

现在想起来,那时的我当真单纯。

萧定安,萧定安……

我半跪在软垫上,用手指轻轻地写着他的名字。

定万世之兴,护百姓安宁。

可惜了。

我转头望向窗外,忽见风吹树动,浮云游走。

片刻后,明月高悬,残星隐没。

神游之际,祠堂的门被人缓缓打开。

3

来的是周临渊,我父亲的门生。

也是我前世所嫁之人。

他蹑手蹑脚地关好门,而后提着食盒走到我身旁坐下。

「阿璃,我给你带了些吃食,你定饿坏了吧。」

我怔怔地看着他,虽然尽可能地让自己平心静气,却还是难掩心中仇怨。

周临渊是农户出身,祖上贫瘠,到了他这一辈,才出了个读书人。

他勤勉好学,去岁已通过院试中了秀才,如今在我父亲门下研习,准备秋闱再考。

我与他相识于偶然,后被他的文采所吸引,渐渐芳心暗许。

他对我亦是颇为上心。

即便囊中羞涩,也总是会买些小玩意来讨我欢心。

我收了礼物,又不舍得他因此短了衣食,便偷偷地将省下的月例银子塞进他的荷包。

每每受父亲责罚,他也会像今日这样,避开众人与我相会。

这种翻墙入院会佳人的话本行径,我常为此感动不已。

可就算我们现在这样好,却还是改变不了,他会在日后的曲水宴上,无可救药地爱上我的嫡姐。

为了沈惜瑶,周临渊可以舍弃掉陪他走过数年贫寒的我。

他不顾众人眼光,八抬大轿将寡居的沈惜瑶娶进门,给了她平妻的位置。

然而沈惜瑶却不满于此。

她仗着周临渊的宠爱,处处与我为难,将内宅那些腌臜手段几乎在我身上用了个遍。

我被她磋磨得愈发体弱,后来更是连床都下不去了。

油尽灯枯时,我让婢女去请周临渊过来,我想再看他最后一眼。

我勉强吊着一口气,从天黑等到天亮,等来的却是满面娇柔的沈惜瑶。

她故意敞着领口,让我得以瞧见她颈间的吻痕。

我自嘲似的笑了笑,而后望着屋外春色,渐渐没了生息。

那种绝望之感,便是重活十世,也令我难以忘怀。

如今再看眼前人,心中只余憎恨。

我想有些事既然避免不了,那倒不如,让其尽快发生才好。

而那些原本属于我的,也该一并归还于我。

4

我装作与平日无异的模样,委屈道:

「父亲定是厌弃我了,在他心中,只有沈惜瑶才是他的女儿。」

掩面而泣之时,我瞥到周临渊神色微滞。

原来没了爱慕加持,他那些小心思便也昭然若揭。

他对我好,从来都只因为我是他能够得上的沈家女儿。

而他对沈惜瑶好,只因为沈惜瑶就是沈惜瑶。

多可笑。

我漫不经心地听着周临渊说了些安慰的话,便将他敷衍走了。

再没过多久,嫡母将我从祠堂「救」了出来。

她说若非是她从中劝说,父亲定是要让我跪上整夜。

我一番感激涕零后,才蔫蔫地回了自己院子。

演戏,可真是累人啊。

但我羽翼未丰,不得不谨慎些。

后来我听说,我罚跪家祠的时候,嫡姐也和父亲吵了一通。

虽不知她因何哭闹,可父亲对她向来宽仁,如今却下令将她禁足在内宅,想来必是气急了。

不过这样也好,倒是给了我不少时间。

周临渊再来找我时,我总是有意无意地和他说起沈惜瑶的事。

我将她的喜好掺进我的牢骚里,一并送进了周临渊的耳中。

他听得认真,不曾遗落半分。

随着时间的推移,周临渊来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少。

可他花钱的速度却越来越快,连祖传的玉佩都当了出去。

我冷眼旁观着一切,静待事情在最高处爆发。

转眼便到了沈惜瑶大婚这日。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她竟然会蠢到想要和周临渊私奔。

而我则被她灌了迷药,穿着大红嫁衣坐上了将军府的花轿。

沈惜瑶扮作我身旁的丫鬟,扶着四肢无力的我拜过天地高堂,而后将我送到喜房。

四下无人时,她扯开我的盖头,赢家般炫耀道:

「沈青璃,你不是最爱和我抢东西嘛,衣裳首饰你要抢,母亲的疼爱你也要抢,可是,你当真以为自己抢得过我?」

「小贱人,你还不知道吧,临渊已经同我说好了,今日便会带我离开沈家。」

「你认识临渊在先又如何,他还不是照样拜倒在了我裙下!」

我定定地看着她,脸上未起一丝波澜。

前世,周临渊娶她时已是首辅之身,自然能给她无上的宠爱与荣光。

可是这一次,要带她走的是穷秀才周临渊。

洗衣煮饭,赚钱养家,还要照顾只会读书的周临渊,这些事我做得来,沈惜瑶却是另说。

见我没有反应,沈惜瑶竟有些气恼。

在她的想象中,没了周临渊,我该伤心欲绝才是,这样她才能更加快活。

门外有人来催,我听出是周临渊的声音。

临走之前,沈惜瑶不甘心地附在我耳边,神秘兮兮道:

「不妨告诉你个秘密,临渊以后可是当朝首辅,而你嫁的萧定安则是个短命鬼,将军府看似风光,实则内里污糟不堪,且有你受的!」

闻言我眸光一闪,原来她也重生了。

这,倒是有意思多了。

5

夜风拂窗而过,树影微微摇晃。

疲软的四肢渐渐恢复了力气。

刚捡起地上的盖头,我便听见外头有脚步声渐近。

我连忙坐回床边。

开门声响起,有人走了进来。

空气中随之溢进淡淡的酒香,我紧张的心绪被拔到了最高点。

先头将军府来提亲,嫡母言语间提的都是沈惜瑶。

若此刻发现嫁过来的人是我,萧定安会怎么做?

我还是怕了。

我捏紧手里的帕子,努力回想着上一世关于萧定安的事情。

斩佞臣,除奸细,收复边城,然后战死疆场。

这便是他接下来五年的人生轨迹。

在这中间,我对他能有多少助益,此刻,我便有几成与他和谈的把握。

我在心里默默斟酌着措辞,然而还未来得及开口,萧定安就已经走到我身前。

只见他伸出右手向我探了过来,吓得我惊叫道:「将军!」

萧定安微微一滞,继而越过我的肩头,将摆在床内侧的锦被拿了出去。

锦被滑过我的红盖头,将其擦落到地上。

我眨巴着眼看向萧定安,心几乎快跳到了嗓子眼。

而他只淡淡一瞥,便拿着锦被铺在床前,和衣而躺。

「熄灯,睡觉。」

低沉的声音自下方传来,带着让人不可反抗的威压。

我看看桌上的烛火,又看看闭着眼躺在床前的萧定安,咬了咬下唇,认命般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绕过他去吹了红烛。

瞬间的黑暗让我蒙了眼,不知该如何挪步。

这时候,身侧的花窗突然迎风而开,月光顺势洒下一抹银色。

借着这些许光亮,我磕磕绊绊地回到床上。

发髻还没有拆,其上簪着的几只金钗硌得我难以入眠。

翻来覆去间,扰得萧定安握着拳头咯咯直响。

闻声我再不敢乱动,将身子摆得板正。

睡不着时脑袋里思绪乱飞,想到刚刚不经意瞥见的那抹红色,嘴边的话便脱口而出:

「将军,你是受伤了吗?」

刚说完我就后悔了,奈何这微小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竟格外响亮。

半晌无人作声。

我有些庆幸,萧定安应是睡着了。

提着的心刚沉回胸腔,便听他淡淡地说:

「杀几个趁乱入府的小毛贼,还不足以让我受伤。」

救命,我今晚怕是要睁着眼睡觉了。

6

翌日。

我醒来时,萧定安已经不在房内了。

刚松了口气,主院便遣人来唤,说是夫人叫我过去请安。

我简单梳洗一番后,便跟着奴仆去了。

行至萧王氏房前,正有婆子等在外头,她趾高气扬地告诉我夫人还未起身,让我在院里等着。

我笑着应承了下来。

被婆母立规矩这种事,我且算得上得心应手。

前世嫁给周临渊后,他那寡母也没少给我脸子看,我已见怪不怪。

等得久了,芮雪索性给我寻了张椅子坐下。

她说:「少夫人身子弱,若是累坏了,将军可要心疼了。」

芮雪是萧定安给我的丫鬟,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流。

将军府自老将军故去后,内宅虽由萧王氏当家,可说到底还是以萧定安为尊,那婆子闻言便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只能悻悻地回屋去告状。

不过片刻,房门便从里头打开。

我走进去时,萧王氏先是愣了愣,而后拍桌而起,怒喝道:

「大胆!小小庶女竟敢冒名代嫁,沈家也太不把将军府放在眼里了,来人啊,给我把她关起来!」

两个粗壮的奴仆闻言快步上前,眼看就要将我擒出去。

我眉头紧蹙。

萧定安我都敢嫁了,断没有还能叫旁的人欺负去的道理。

「你们胆敢动我一下,我便叫将军把你们砍了喂猪!」

萧定安素有活阎罗的名声在外,眼下看来很是好用。

见那些奴仆犹豫着止步不前,我轻笑了两声,而后对萧王氏说道:

「萧沈两家婚约乃先婆母所定,与她结缘的是我阿娘,她定下的儿媳本就是我,何来代嫁一说?」

「另者,听闻夫人入府,还未行过三书六礼公爹便过世了,将军仁慈,给夫人留着情面呢。如今他已娶了妻,我便是府上正儿八经的主母,还望夫人尽早交出管家权,以免惹得将军不悦,将您赶出府去,那便不好了。」

此等秘闻还是前世周临渊做了首辅后,当作笑话讲给我听的,知晓的人并不多。

这话说出口,萧王氏气得涨红了脸,当即便要拉我去和萧定安理论。

谁知还未走出房门,萧定安身旁的风玄就传来了话:

「主子说,少夫人所言,便是他的意思,莫扰。」

风玄随了萧定安的性子,寡言且冷酷,让人望而生畏。

可我瞧着,总觉得他有些熟悉。

许是透过他的背影,我似乎又看见了那个在雨夜执剑而立的少年。

可这一次,心中竟有丝丝暖意。

隔日,萧王氏便称病,将府里大小事务同时间全都交给了我。

她想等着看我的笑话,我偏不叫她如愿。

管家这种事,我早有经验,便是再难驯的奴仆,我也有方法应对。

萧王氏急得呕了血,也未等到我向她求饶,生生恼出了大把白发。

等我理好了内宅之事,才想起已数日未见萧定安。

芮雪说,自先夫人过世,他这两年便常宿在军营,连岁旦都不曾回府。

我「哦」了一声,莫名又想起成婚那日,萧定安宿在地上的情景。

他蹙着眉抱胸而睡,长剑不离身,月光倾洒在大红的喜服上,反衬得整个人有些孤寂。

我晃了晃脑袋。

萧定安过的是刀尖上舔血的生活,我既阴差阳错嫁了他,便应尽早为日后做打算。

有我在,他做不成短命鬼。

7

后来我才知晓,沈家给我递了几次帖子叫我回门,却都被萧定安扣下了。

他以军务繁忙为由,谢绝了所有需要应酬的场合。

我自然乐得清净,可沈家却麻烦不断。

我那嫡母本以为沈惜瑶能攀上将军府这棵大树,成婚前为了讨好萧王氏,没少往里贴银子。

可如今萧王氏在我这处吃了瘪,不仅断了与她的往来不说,更是联合京中贵妇人一同孤立了她,暗里还说了不少沈家的坏话。

这些话传到各家主君耳中,连着我父亲在朝中也不好做。

而他们将一切缘由,全数归结到了我身上。

尽管我早已写信言明嫡姐所行,可他们却不相信,只认定是我使计抢了这门亲事,累及沈家受祸。

我对沈家早没了牵挂,任他们如何诋毁也不再难过。

只一心想着萧定安的事。

短短半月,我打发了不少将军府的奴仆,其中有些是侍奉了多年的旧人。

尽管萧定安不曾过问,我还是给军营送去了信,除了写些家常外,最后言明:奴仆不忠,不可再用。

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收到了他的回信。

「府上诸事,但凭决断。」

短短八个字,却是绝对的信任。

心中微微一颤,是我从未有过的感受,说不清道不明。

府内清理得差不多了,我想起前世偶然所闻。

有人说,萧定安与北羌的那一战,他本已全身而退,却不知为何又突然孤身深入敌营,取了北羌王首级的同时,自己也受了重伤,最终没能回来。

因为这件事,北羌数年都不敢再进犯,边城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尽管如此,仍有人对萧定安非议颇深,说他有勇无谋、桀骜激进,这才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里我眉心紧锁。

萧定安绝非那只会逞匹夫之勇的莽夫,这中间,定有什么缘由。

也许,他的身边也有二心之人?

事不容缓,我得好好地查个清楚。

萧定安不常回府,那我便寻个由头去找他。

往军营走一趟,没准能有新的收获。

8

这日,马车早早便在府外候着。

我担心萧定安不同意我出门,索性就没有告诉他。

营外的士兵认得将军府的马夫,听闻是我前来,笑着尊了句「夫人好」后,便将我迎了进去。

我提着食盒下了车,边走边听他说:

「将军现下正在演武场操练兵士们,恐一时难以脱身,夫人莫恼。」

我摇摇头:「不急,我去他的营帐等着便可。」

刘二将我送到主帐前便离开了。

他说虽军中有令,非主帅不得入内,但我是将军的夫人,不受军令所掣,应是无妨。

我嘴角压着笑,掀帘走了进去。

营帐内比我想的大上许多,我将早起备好的菜拿出来放在桌上,心里想着一会该怎么提点萧定安注意身边的人。

我总不能说,我活了两世,知道他五年后可能会死吧。

突然,耳边传来哗哗啦啦的声音。

我拿着碗碟的双手微滞。

不对——

营帐里有人!

可刘二分明说了,萧定安眼下人不在这里。

莫非……真叫我碰上了奸细?

我的心怦怦直跳,一时竟忘了叫人,拔下头上的发簪抵在胸前,壮着胆子就闻声往里走去。

岂料刚拐过屏障,便瞧见一幅美男沐浴图。

我惊得连忙背过身,却左脚绊右脚,摔倒在桶前。

那人也被我吓坏了,衣服还没穿便想起身离开。

我阻止不及,只得紧紧地闭上眼睛。

此时,一件黑色氅衣从远处飞来落在我身上,遮住了我的双眸。

而后有人将我抄起拢入怀中,冷厉的声音自头顶传出:

「穿好衣服,滚出去!」

窸窸窣窣的衣料声随即响起,那男子边穿边嘀咕道:

「表兄,我也不知嫂嫂会来,凭什么你只骂我不骂她呀,不公平……」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几不可闻。

不过我没想到,他竟是萧定安的表弟,也就是刑部尚书家的小公子陈瑞岚,京城著名纨绔。

我曾听闻先夫人因逃婚另嫁之事,已与陈家断绝往来。

可观陈瑞岚今日言行,分明与萧定安十分熟悉。

看来,传闻不可信。

站得久了,我微微晃了下身子。

腰间的手臂又勒紧了些。

我的脑袋埋在他的胸前,脸颊微凉,应是贴着他银甲的缘故。

细细嗅去,银甲似乎浸着血腥之气,恍惚间,脑中闪过有人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场面。

少年将军,战功赫赫。

人人只羡他名声在外,却不知其中凶险。

我不自觉地抬手,可还没抚上胸口,便被萧定安拉开了距离。

「舅舅将他送到军营这事,我也是刚才知晓,瑞岚顽劣但本性不坏,今日这事,我不会叫他说出去。」

我第一次听他说这样多的话。

瞧着他微红的耳垂,我脱口而出道:

「你这是,在和我解释吗?」

9

话说出口才觉出不对来。

便是那桶里泡着个美人,萧定安也无需和我解释。

「那个,我从府里带了些吃食,将军还没用过午膳吧,不妨尝尝我的手艺?」我说。

萧定安往桌上瞧了一眼,半晌后吐出个「好」字。

只是我没想到,他用饭的速度极快,我还没来得及提到正事,他碗底便已见空。

见我眼里闪过诧色,他轻声道:

「抱歉,行军打仗最重时机,狼吞虎咽惯了,你的好饭菜于我倒是浪费。」

我连忙摆摆手:「不不不,将军是有大成就的人,能为将军做些事,实属我的荣幸。」

这确是真心话。

「若是将军身边之人,都能和我一样想着将军好,那才是最重要的事。」

萧定安闻言目光如炬,似是要看穿我心底所念。

而我笑得天真无邪。

僵持之际,帐外有脚步声渐近,是营中军士有事来唤萧定安。

他起身离开前,另叫了两个守兵来送我回府。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渐远的身影,突然喊道:「将军,我可以再来给你送吃食吗?」

他旁侧的军士闻声回头看看我,又看看停步不前的萧定安,而后笑着碰了碰他的肩膀。

我顿时羞红了脸。

刚要作罢时,前方有声音传来:「随你。」

心中似有繁花盛放。

其后两个月,我每隔些日子便会做些饭菜送到军营,与萧定安同食。

除此之外,因着三伏天燥,常有兵士在训练时耐不住日头昏倒在地。

于是我便差府内丫鬟和我一道熬了些清热消暑的汤水,每日按时送往军营。

这方子还是前世我从一游医手里买的。

彼时周临渊正备考乡试,却难耐燥热之苦,我想尽方法帮他去暑,才偶得此方,日日熬给他喝。

想到这样好的方子前世被我喂了狗,我就肉疼得厉害。

好在这一次,喝它的都是保家卫国的好儿郎。

萧定安嘴上未说感谢,回府的次数却多了些。

而我的房中,也总会出现些新奇的小玩意,问芮雪,她便说是风玄放进屋的,她瞧见几回但没拦着。

我微微勾唇,将它们全部仔细收好。

半年后。

萧定安奉陛下御旨,不日便要领兵出征北境。

我得了消息后,心中不禁大惊。

太早了!

按照前世记忆,他应在肃清佞臣的两年后才离京北上,如今政敌犹在,此战比前世还要凶险万分。

我担忧得数日难眠,已顾不上重生的秘密可能暴露。

临行前,我将记得的些许要事写于纸上,只说是自己在梦中所窥,希望对他有所助益。

萧定安将其收入怀中,竟破天荒地对我笑了笑。

「放心,我定平安归来。」

我点点头。

萧定安,你一定不能食言啊。

我站在城墙上,看着壮阔的大军渐行渐远,心中隐隐难安。

「少夫人,起风了,咱们也回去吧。」

我拢了拢肩上的斗篷,对身旁的芮雪说:「不,去贡院。」

巧也不巧,今日亦是秋闱放榜的日子。

我倒要看看,周临渊美人在怀,这次可还考得中?

10

我们到时,贡院放榜的墙外已挤满了人。

不一会,芮雪回到马车上,将抄录的榜单信息交给我。

我定睛看去,竟还有周临渊的名字。

只不过这一次他并非解元,而是经魁,看来沈惜瑶还是影响了他。

风吹起软帘,寒冷灌进马车。

我摩挲着手中的纸,望着偶然路过的行人微微出神。

虽是第三名,可周临渊也有了春闱再考的资格。

他若得偿所愿,我便算白活这一遭了。

幸好,我还有底牌未用。

几日后,我作男人打扮出现在凤仙楼。

用百两银子为楼里名不见经传的兰花姑娘赎了身。

老鸨只当我是外乡来的,人傻钱多,并不过问其中缘由,拿到银子便乐呵呵地放了人。

兰花姑娘出了楼,谄媚地将手搭在我的肩上,嘴里尽是挑逗的话。

我抖落掉满身鸡皮疙瘩,而后轻言:

「周兄于在下有大恩,能为他寻得失散已久的青梅竹马,是在下的荣幸。」

「林姑娘既已脱了身,便去城南找故人吧,周兄如今已是举人之身,将来必有大出息,届时感念姑娘陪伴,定对你比从前还要好。」

林念娇是周临渊的青梅竹马,两年前跟着他一块来了京城,她本想卖些自己绣的帕子贴补家用,却不知怎的被人牙子拐了去,兜兜转转落入凤仙楼。

前世有小官偶然得知此事,将其赎出送给了周临渊以做巴结。

周临渊倒也念旧,将林念娇收作妾室留了下来。

许是在风尘见识得多,她磨人的功夫极好,周临渊为了她,荒唐事可没少做。

彼时我已病得无力管家,可听闻沈惜瑶被她气得砸了满室物件时,也久违地有了些许笑意。

这一次,我提早为她赎了身,虽另有所图,但也算还了她替我磋磨沈惜瑶的恩情。

林念娇也是不负所望。

直到春闱的前一日,周临渊还在因为身边的两个女人争吵不休而头疼。

不能从一而终的人,终究会为此付出代价。

果然,周临渊在春闱落了榜。

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大不了下次再考。

可周临渊偏偏瞧见了同来看榜的我。

他快步上前,眼露精光:「阿璃,你果然还是念着我的,不然怎么会来此处。」

真是不要脸!

我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要离开。

这一举动似乎戳痛了他少得可怜的自尊心。

周临渊狠厉地跟了上来,伸手抓向我的胳膊。

然而他还未碰到分毫,便被旁侧来人踢得飞了出去。

他因此摔断了腿,再无入仕可能。

回府的马车晃晃悠悠,隔着棉布软帘,我问外头的人:

「风玄,你竟没随军北上?」

他回我:「主子吩咐,暗中护少夫人周全,属下只是奉命行事。」

萧定安他……

「将军何时能归?」我又问。

萧定安从未寄过家书回来,我常厚着脸皮去他亲兵的家中慰问。

与其说是慰问,不如说我想从那些人的信中,探听些许关于他的消息。

所幸战事似乎很顺利,我军接连得胜,想来离归期不远了。

「应当快了。」风玄望着远处喃喃道。

快了,快了……我跟着在心里默念。

想见某个人的念头在此刻到达了顶峰。

然而还未等到他平安归来,我便先出了事。

11

这日,我在房中看着账本。

突然间,院外闯进来数名官差,他们不由分说,便要将我带走。

风玄本欲动武,却被我阻止了下来。

瞧着对方势头不小,若是冲着我来的便罢,若是冲着萧定安而来……

他如今身在疆场,举手投足皆是性命攸关之事,我安居京城,万不可成为他千里之外的累赘。

天子脚下,我既没犯错,就不信这些人还能把我怎么样了。

我跟着官差来到府衙,刚进门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沈惜瑶。

我竟突然松了口气。

如果是她,那这祸事大抵是冲着我来的。

见着我入内,沈惜瑶神情激动,眼底藏着要将我碎尸万段的狠绝。

「萧沈氏,有人告你迫害手足,强抢姻缘,误人前程,这些你可认?」

公堂之上,京兆尹肃着脸厉声喝道。

我读过诉状后径直跪下:「回大人,沈惜瑶所言皆为诬告,妾身不认!」

沈惜瑶闻言便要扑上来抓我:「贱人!明明就是你抢了我的婚事,后将我迷晕卖与他人,否则,我怎么会流落到今日这种地步,一切都是你害的!」

她搬弄是非的功夫还是如此好,演技也愈发炉火纯青,仿佛真的受了天大的冤屈。

府衙外围观者众多,纷纷为她鸣起了不平。

一片吵闹声中,京兆尹怒拍惊堂木,才叫场面安静了下来。

沈惜瑶见势大好,接着又道:「大人,小女还有其他证人,可以证实小女所言非虚!」

而后便见萧王氏、周临渊、我的嫡母,最后是我的父亲,几人应唤走了进来。

他们异口同声,都说当初定下嫁入将军府的,本该是沈惜瑶。

我嗤然一笑。

我的仇人恨我,我的亲人也厌我。

众口铄金下,我竟无以辩驳,因为说什么都是徒劳。

只在最后挣扎道:「大人,这娶妻之人尚在千里之外,怎能凭几张空口白牙便断了案。将军归期渐近,若届时发现大人错冤妾身,不知将军之怒,大人可承得起?」

此话既出,京兆尹脸色微变。

萧定安虽远在千里,可如今能将我护下之人,也只有他了。

京兆尹心中有所顾忌,却又不能无视眼前证词。

思来想去,最后只得将我暂时关于牢中,待萧定安回来再判。

我被带走时,沈惜瑶心中仍有不甘。

所谓夜长梦多,她只想即刻就杀了我,好取而代之。

索性牢中差头出身于军营,夏时也喝过我的解暑汤,对我十分客气。

见我并无性命之忧,风玄才蔫了劫狱的心思。

而京兆尹则每三日照律提审我一次,言明若我坦白事实,便能从宽发落。

每当此时,我只答:「妾身既无罪,便没什么好坦白的,还望大人明察!」

不久后,萧定安大胜北羌的消息在京城传开,我算着时间,前世持续了两年之久的战役,如今竟提前了一年有余。

但总归来说,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可糟的是,这消息同样也传到了沈惜瑶耳中。

深夜,月色隐没。

我躺在板床上,忽被渐响的脚步声吵醒。

刚睁开眼,入目便是手持白绫,神色狠厉的沈惜瑶。

我还未来得及呼喊就被她勒住脖子,发不出半点声音。

窒息感瞬间席卷全身,我用力地抓着沈惜瑶的手拼命挣扎。

看到我逐渐喘不上气的样子,她疯笑道:

「小贱人,快去死吧!将军夫人本该是我,只要你在牢中『畏罪自尽』,我便能回到属于我的位置上去,反正这世上,也无人在意你的死活!」

不,沈惜瑶错了。

有人在意我,有人愿意保护我。

但是我已无力与她辩驳。

双手慢慢垂向身侧,我落入一片无边黑暗。

12

恍惚中,我瞧见了萧定安的身影。

周围是茫茫草原,他驰骋在骏马上,快速奔行。

我高声喊着他的名字,却始终无人回应。

无奈我只得跟着他一路向前。

马儿在军营外停下,萧定安悄声翻墙而入。

我奇怪他为何如此小心,直到我看见主帐上空迎风而飘的旗帜,分明就是北羌的战旗。

这竟是前世萧定安单枪匹马闯敌营的场景!

我的视线随后来到帐内,顺着倒下的人群抬头看去,萧定安正用剑抵着北羌王的脖颈。

他的银甲早已浸满血色,可他却毫不在意,只逼问道:

「铁木铮献给王室的那批汉人女子,现在何处?」

听到这个名字,我突然怔住,一些被我隐于角落的记忆突然间如潮翻涌。

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

前世周临渊奉旨巡边,我随他一同北上,却在中途被北羌人掳了去。

他们将我和许多汉人姑娘关在一处,后送进州史府邸,几经流转,最后被当成礼物献给了北羌王。

那是我最不愿想起的黑暗经历,被我刻意埋藏在记忆深处。

如今封条松动,算算日子,正与萧定安击退北羌军队的时间相重合。

那么,他此刻深入敌营想找的人,是我!

怪不得,怪不得我觉得风玄的身影格外熟悉。

不是因为他与萧定安相像,而是因为前世将我和姑娘们救出又遣人送回京城的,正是风玄。

那么萧定安呢,他去哪了?

画面流转,周围已不是北羌军营。

只见夜色融融,天地苍茫。

远处奔来一匹骏马,仔细瞧去,那马背上似乎驮着一人。

待离得近了,便能发现那人浑身血污,仿佛连呼吸的起伏都没了。

马儿累极,最终在城门前倒下,连带着身上那人也跌落在地。

适时,风吹起墨发,将他的真容显露出来。

我顿觉心如刀绞,悲痛高呼:

「萧定安!萧定安——」

「我在。」

13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之人,泪流如注。

而后伸手环上他的脖颈,欢喜道:「萧定安,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怀中人顿了顿,察觉到我的不安后,温柔地抚了抚我的后背。

「我没事儿,倒是你,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此话入耳,我才反应过来,刚刚所见前世之景皆为梦境,今生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人,不是萧定安而是我。

太好了,我这样想。

我从他怀里退了出来,笑着摇摇头:「无妨,你来得很及时。」

无论前世今生,他总是能救我于水火。

后来,我在府里养伤这段时日,萧定安便如同成婚那晚一般宿在旁侧,对我照顾有加。

直到宫中赐下凯旋宴,他才离府而去。

他走后,我将芮雪叫来跟前,这才得知,萧定安不仅将萧王氏送进了上清寺苦修,更将沈家众人下了狱。

其中,周临渊因收受银两攀诬重臣家眷,被判杖责五十,流放百里。

而沈惜瑶更是罪不可恕,我朝意欲谋害重臣家眷者,轻则流放千里,重则斩首示众。

不管怎么判,最后都绕不过一个死字。

想到往日种种,我这做妹妹的怎能不去送她一程呢。

刑部大牢阴冷潮湿,时不时便有老鼠飞速爬过。

我捂着口鼻,被差役引着见到了沈惜瑶。

她披头散发地窝在牢房一角,嘴里喃喃着「我才是将军夫人」的话语,看上去已然疯癫。

差役说她被关进来后就一直神神叨叨的,不仅诬陷陈尚书的公子来日会抄了当朝首辅的家,还自称是仙人降凡,有死而复生之力,谁也奈她不何。

我眉头轻挑,心中了然。

随后我取出些银两,塞给他说:「毕竟姐妹一场,我想和她单独说说话,还请差大哥行个方便。」

「好,夫人切记站得远些,莫叫她伤了您。」

差役走后,我看向牢中的沈惜瑶,疯癫之人,手和脸还能如此干净,倒是好笑。

「沈惜瑶,今日下场,你可还满意?」

无人回应。

我轻笑两声,终是将憋在心底的话说出了口:

「前世,你害我郁郁而终,却不想自己也死于人手。今生,你自认知晓将来事,步步为营,最后却还是不免落得个身首异处的结局,沈惜瑶,你命该如此!」

言罢我便潇洒离去,任由沈惜瑶在身后嚎叫咒骂。

从刑部出来时,天色将晚。

我望着星朗月明的夜空,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因着是自己悄悄出府,我并没有马车可乘。

我慢慢走在路上,拐过街角,步入热闹的集市,与夜游的行人擦肩而过,偶遇挑担叫卖的商贩,便丢下几枚铜钱,买些不知名的梨糕。

梨糕意外地香甜美味,入口即化。

正开心时,越过来往的人群,我瞧见了立在不远处的萧定安。

灯火阑珊下,他的身影拉得老长,正与我的脚尖相接。

而他手中拿着的,是与我同处买来的梨糕。

我唇角微扬,浅浅一笑,快步走了过去。

「将军,我们回家吧。」

萧定安看向挽着他臂弯的手, 眼底荡开点点星光。

「好, 我们回家。」

【番外】

我始终没想明白, 萧定安究竟是何时对我上了心。

直到这日,我在旧箱里翻出书信数沓。

除却几封战时写的却没寄出给我的家书外, 其他大多是萧定安给已故的先夫人所写。

密密麻麻的字里,我总能看到自己的名字。

「母亲, 您擅自定下萧沈两家的婚事, 却不知沈青璃怕极了我,不过刚好,我志在疆野,并不想娶这般娇滴滴的女子为妻。」

「母亲, 我给您报仇了, 王氏全族流放千里,剩下那一个, 若非父亲护着, 我定叫她下去给您赔罪。将来若我娶妻, 必全心全意守着她, 不叫她被人迫害。沈青璃,沈青璃……母亲, 她当真是儿良配吗?」

「母亲,今日我去沈家提亲时,瞧见沈青璃了, 她似乎, 似乎变了, 虽对我畏惧依旧, 可是往日娇蛮不再,聪明了许多,这倒让我十分好奇。」

「母亲, 我成婚了, 新娘是沈青璃,如您所愿。」

……

最后一封信, 写于我被沈惜瑶谋害后,命悬一线之时。

「母亲, 若您泉下有知,儿求您,让她回来。」

信的结尾, 有笔墨被打湿晕开的痕迹。

我轻轻地抚了上去, 泪水早已盈盈于眶。

而后将信件重新装好,原路放了回去。

因为即便没有看到这些,我也丝毫不怀疑萧定安对我的真心。

午时太阳正盛。

我叫芮雪和风玄将解暑汤装了车, 而后朝军营行去。

萧定安瞧见我,远远地就跑了过来。

他轻扶着我的腰,满脸担心:「阿璃,你身子重,下次就别亲自来了。」

我撇撇嘴:「没办法,谁叫咱们的孩儿总想爹爹呢。」

「你啊。」他无奈地点点我的鼻子。

事实证明,萧定安的担忧并非多余。

半月后,我果然在军营动了胎气。

所幸他未雨绸缪,早早就寻了懂得接生的医士守在身边。

不久后, 一道嘹亮的啼哭声在军营响彻天际。

萧定安抱着我们的孩儿,坐在旁侧温柔地看着我。

这一刻,我又开启了全新的人生。

- 完 -

□ 姜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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