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死鬼，想换个头很久了。
听闻阳间的人经常头掉满地找头，我兴致勃勃地溜上来，在人群中寻找漂亮妹妹，准备和她换个头。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刚摘下来的头被一个陌生男子抢走。
他双脚腾空，手高举过头顶，手腕转动用力一掷，准确无误地投进垃圾桶里。
我感慨：好装啊。
1
我叫马漂亮，一只不知道死了多久的鬼。
因为不着调的性格，我的鬼朋友们都喜欢叫我死鬼。
投胎的号已经排到二十年后，闲着也是闲着，趁着鬼差不注意，我偷偷溜到了人间，刚冒个头就被踩了一脚。
岂有此理！我可是号称「地府一枝花」的美女鬼，脸要是被踩花了怎么办。
「哎呀嗑死我了，好甜啊。」
「太甜了太甜了，甜得我的头都要掉了。」
「哪位姐妹看到我的头了，都让一让，我找不到我的头了。」
「嘿嘿嘿，趁机捡一个好看的头！」
面前站着一堆举着五颜六色发光物的小女生，叽叽喳喳说的话我听不太懂，但是「捡头」这两个字，我还是知道的。
这年头，人间都发展成这样了吗，头说掉就掉？
我到底是死了多久了啊，这都跟不上时髦了。
我兴致勃勃地冲上去虚心请教，但是她们看不见我，一个劲儿地对着那几个包得严严实实的不明人物尖叫呐喊，说要给他们生猴子。
什么猴子？那几个不明生物是猴子吗？猴子已经进化成这样了？
我不懂，并且大为震惊。
看她们聊得起劲，我也不好打断她们，不断地在人群中寻找漂亮妹妹，准备和她换个头。
虽然我长得很好看啦，但是都看这么多年了，早腻了。
我摘下我的头抱在胸前，跃跃欲试，刚递出去准备交换，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抢了我的头就跑。
那动作，比上周地府举办的第十八届篮球赛的 MVP 还要灵敏。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头被一个陌生男子抢走，双脚腾空，手高举过头顶，手腕转动用力一掷，准确无误地投进垃圾桶里。
好装啊。
脖子上方空荡荡，我有点不习惯，走过去捡起我的头安回去，面无表情拍拍他的肩膀：「你妈妈没有告诉你不要随便乱抢别人的东西吗？」
那个男生盯着我，发出一声尖叫：「啊啊啊啊啊师傅，是鬼啊！」
「胡扯，那是你的 KIP。」
沉稳的声音从垃圾桶后传来，我看看这个，瞧瞧那个，咽了咽口水。
完球，第一次溜到人间，就遇到了两个天师。
我怎么这么倒霉？
2
被两个天师盯着，我直呼不妙，扑通一下给他们跪下，一改刚才的面无表情，声泪俱下：
「两位天师手下留情啊！我是个好鬼，我从来没有害过人的！
「我要是厉鬼，我的头哪有那么容易被你抢走啊。
「我很弱的，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两位天师不知道有没有相信我浮夸的演技，他们看起来很无语。
「帅气啊，你怎么看？」沉稳天师故作沉稳，摸了摸他那不存在的胡子，「这是你第一次出来做任务，以你的判断，你觉得她是什么鬼？」
我立刻把那张哭花了的脸对准刚才抢我头的坏人，努力瞪大眼睛让自己显得无辜。
「我觉得，她看起来不太聪明，应该不是什么坏鬼。」
我……我真的哭了。
两人嘀嘀咕咕，决定把我放了，条件是我要用我的特殊身份，帮他们完成 KPI，相应地，他们可以让我在人间拥有实体。
我答应了，并询问了对方姓名，沉稳天师太沉稳，不愿意告诉我，年轻点的说，他叫张帅气。
这名字，好自恋哦。
3
他们给我搞了个身份证，办了电话卡，让我去找份工作。
我一没文化二没学历，私塾里学的四书五经早就还给教书先生了，我觉得他们在为难我。
我在路上漫无目的地逛着，一个自称星探的人邀请我去演戏，我看他的面相，不像是什么好人，但又担心找不到工作，张帅气会把我赶回地下去，不情愿地跟着星探去了影视城。
导演见到我很满意，问我有什么特长。
「特长？会装死算不算？」
导演以为我在开玩笑，让我死一个给他看看。
我说死就死，整个人倒在地上，脸色刷白，胸口一点起伏都没有，在周围的人准备打 120 的时候，我慢悠悠爬起来：「怎么样，我死得标准吗？」
「标准，标准！小妹妹，你这么死，铁定前途无量啊！」
导演回过神哈哈大笑，当下和我签了合同，让我在一个大型古装剧里演死人。
有五秒钟大特写的死人。
那个星探很兴奋：「马漂亮你赚大发了，五秒钟的镜头啊，导演竟然给你包了一万块的红包！」
「很多吗？」
一万块而已，我在底下收到的冥钞面值，从来没有少过十亿。
这点钱，在地府一瓶水都买不到。
4
张帅气知道我拍电视了，截图狠狠嘲笑了我一番。
我气不过，把头摘下来藏到他的书包里，吓得他屁滚尿流。
嗤，这怂样，还天师，我看不起他。
闹归闹，张帅气告诉我，他准备把我打包送去一个旅游综艺，因为里面有坏事做太多，阴气缠身的人。
他们证据不足，需要我的帮助。
「无缘无故的，人家凭什么让我参加？」
「放心吧，我有我的门路。」
没想到这个门路，就是走后门。
我真的与这个时代脱节了，谁来告诉我，堂堂一个天师门派，为什么会整一个商业集团？我拿着张氏娱乐公司的合同，陷入了沉思。
「这叫与时俱进懂不懂，跟不上时代变化，是会被淘汰的。」
「也是，时代真的变了，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怂的天师。」
张帅气又生气了，把合同丢给我就走，完全不在乎我签不签字。
我当然签啊，娱乐圈这么多美女，我要去和美女贴贴！
美女们，我来啦！
5
旅游综艺里全部都是红半边天的人物，我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素人，网友们不买账。
网友扒出来我是个只有五秒钟死人镜头的花瓶，骂得更凶了，说我是个走后门进来的。
我看着网上骂我的评论，用小号点了个赞，我的确是走后门进来的，有什么问题吗？
「漂亮快来喝下午茶。」
「小马啊，看姐新做的美甲，是不是很好看？」
意外地，这个节目的女艺人都很健谈，尤其是杨欣欣。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拉着我的手，小声地问：「我还以为你的照片 P 过呢，原来你真的长这么好看啊，我比你小四岁看起来都没你年轻，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保养的呀？」
我的身份证写着二十八岁，我也不知道怎么告诉她，我已经好几百岁了，还能怎么保养，难道要我告诉她泡福尔马林吗？
我毕竟是个鬼，身上阴气重，不能长时间和美女贴贴，所以总是一个人待在角落，加上节目组恶剪，配上具有话题性的花字，我成了被女生孤立且媚男的绿茶。
我不知道绿茶是什么意思，但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词。
啊，好想和美女贴贴啊。
6
节目录到半夜，尽管我不太需要睡觉，但回到酒店的我还是美美洗了个澡，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房门被敲响，我不知道谁会在这么晚来找我，瞬移到门口打开门，影帝站在门口：「小马，我那的花洒坏了，借你的用一下。」
语气之熟稔，进门动作之自然。
这番举动让我怀疑我们俩前世是不是认识。
答案是否定的。
我看着他身上的缕缕黑气，趁他自顾自走进我浴室里洗澡的时候，给张帅气发了个消息，让他对影帝多加注意。
孤人寡鬼的，实属不妥当，我正准备把杨欣欣也喊到房间里来的时候，浴室门开了。
浴袍半敞，白花花跟肥猪肉一样的小肚子在劣质的布料下，若隐若现。
噢，我的眼睛。
「小马，你刚进这个圈子可能不清楚，里面弯弯绕绕的潜规则不简单。」
什么不清楚不简单，我最讨厌和我兜圈子的人了。
那些和我兜圈子的人，都被我熬死了。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影帝比我身份证上的年龄大十岁，我非常不客气地提醒他注意身体，「明天还要早起，您年纪大了，要多注意休息。」
可能是每个字都戳到了他的雷点，影帝脸色一变，用他那不怎么魁梧挺拔的身体给我来了个壁咚。
他想俯视我，可失去了增高鞋垫的加持，他没能比一米七的我高多少。
他在凝视我，我毫不客气地凝视回去，落到他的下半身，不轻不重「啧」了一下。
奇怪，他一个大男人，身上的阴气怎么比我还重，凉飕飕的，我对着影帝的脸打了好大一个喷嚏。
影帝的表情彻底失去管理，大步离开，嘴里骂着脏话把门关得震天响。
我觉得他真的是莫名其妙，回到床上继续养生，刚酝酿出一点睡意，房门又被敲响。
声音很急促，听起来很着急，我打开门，杨欣欣担心地冲进来，绕着我转了几个圈：「小马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网上都传疯了！」
我用我不太熟练的一指神功，戳进了微博里写着【爆】的词条，映入眼帘的是我和影帝「暧昧」的照片。
是刚才他进来的时候，从门口偷拍到的。
「老操作了，之前我公司的前辈就是这么被他逼退圈的，你们没有发生什么吧？」
明明我比杨欣欣大四岁，但她看起来更像一个姐姐，见我不回答，脸上的忧虑更甚：「不会真发生了什么吧，从被爆出来到我来找你，也就五分钟，他这么虚？」
这句话槽点太多，我一时间不知道从哪开始吐槽。
这时候张帅气也打来电话，确定我安全之后，让我保持冷静，他已经找到了影帝做那些肮脏事的证据。
安抚好杨欣欣，我点开微博评论，毫不收敛的恶意扑面而来：
【果然，走后门的就是走后门的。】
【滚啊，离我家哥哥远一点！】
【马漂亮去死吧！满脸狐媚子模样勾引谁呢！】
狐媚子，这是在夸我吗？
我虽然自称是「地府一枝花」，但和那只修炼了千年的狐狸精还是有一大截距离的，突然被人叫狐狸精狐媚子，我有点小兴奋。
要不是和那只狐狸精不熟，我高低要截图发给她看看。
事情发酵速度很快，影帝发了一条模棱两可的微博，大概意思就是我勾搭的他，他一把就把我推开了，但是被拍下来云云。
发博不到半小时，穗城警方艾特了他，顺便把他从直播间带走。
原因是吸毒嫖娼，还涉嫌贩卖人口从中获利。
一条条铁证，把他锤死。
在网友把影帝骂得狗血淋头，连名字都打不出来只剩下一串数字的时候，我收到了穗城警方送来的锦旗。
我直呼荒唐。
「收下吧，要不是他靠你太近，你身上的阴气鬼气影响到了他，我们也没那么快锁定目标。
「这次多亏你发现他的不对劲，减轻了警方的财力人力成本。」
张帅气代表警方带着锦旗过来，告诉我立了大功。
收下锦旗的那一瞬间，一股金光涌进我的体内，我想要再看清楚一些，却怎么都找不到踪影。
7
影帝进局子了，位置空缺，新补上来一个唱跳歌手。
打一照面，我就觉得他面相不对，虽然笑得很阳光灿烂，但却总给我一种阴冷黏湿的不舒服感。
我和他保持距离，他居然阴阳内涵我，说我带着那些美女们孤立他。
好笑，老娘用他内涵？我就是明晃晃的孤立怎么了？
果然，他不是什么好人，在录制期间，我发现他养了一只小鬼。
我尝试和那只半臂大的小鬼聊天，却发现那是只外国鬼，我们俩语言不通，只能通过最基本的肢体语言了解情况。
小鬼告诉我，它饿了。
后果就是，唱跳歌手当晚被反噬，住进了精神病院。
那只小鬼黏在我腿边不愿意走，我只好把它团巴团巴丢给张帅气：「外国鬼，不归地府管，我和它聊不来，它从哪来你把他送回哪去吧。」
「你把我当什么了？」张帅气很无语。
「当然是我的好搭档了！」
张帅气把小鬼送走的那一刻，我又看到的一缕金光融入了我的身体。
这次我确定了上一次的猜想，这是功德金光。
原来见义勇为抓小鬼可以获得功德，获得功德就可以减少身上的阴气，减轻阴气我就可以……
嘿嘿嘿，美女姐姐们，我来啦！
8
连续两件社会新闻，导演组也不敢再往节目里加人，一改往日制造矛盾爆点的骚操作，组织我们去爬山。
全程直播的那种。
虽然节目已经录了六七期，但我和那些男嘉宾还不是太熟，从爬山开始，我挽着杨欣欣的手，哼着歌往山上走。
不知不觉，所有女嘉宾都围过来，以我为圆形，贴着走。
被这么多美女包围，我整个人都飘飘然。
【我家欣欣怎么和这个马漂亮关系这么好？】
【她好像一直和那些女嘉宾关系都不错，就是这长相，太有攻击性了，一看就不好驾驭，男人不喜欢这么强势的。】
【谁稀罕你喜欢，整得自己有多优越一样。】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发现吗，女生的速度比男生快哎。】
【是哦，而且男生都大汗淋漓的，女生连汗都没有，真的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直播弹幕刷得飞快，我看不过来。
偶尔捕捉到两句，让我明白为什么美女们都围着我了。
因为我是鬼，凉快。
就在等男嘉宾的时间里，我发现又有金光涌入我的身体。
原来获得网友们的喜爱值，也能转化为功德金光，这和古时候做好事割肉喂鹰一样，得到大众的认可，便是得到天道的认可。
我美滋滋地回答了两个网友的问题，心情极好地给男嘉宾们送水，然后带着一大群美女继续朝山顶上走，成为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刚过半山腰，有个道士拦住了我们，说我们命中有一劫。
杨欣欣特别相信这些，拿出手机就要给他转账保平安，我拦住她，上下打量着道士：「你凭什么说我们有一劫？」
「我看你印堂发黑，手脚冰冷，阴气十足，是大凶之预兆。」那个道士嘴里絮絮叨叨，「瞧你的面相，不祥不祥，是死人相啊。」
【这是个疯子吧？】
【哪有人一上来这么诅咒别人的，晦气。】
【马漂亮不要理他，这个人我也遇到过，就是骗子！】
我没有留意弹幕，只觉这个道士有几分本事，但不多。
见我不搭理，道士又把注意力放在杨欣欣身上：「我看你阴气缠身，最近怕是会撞鬼啊。」
撞鬼本鬼·马漂亮·我，恨不得找几个鬼过来给他开开眼。
什么叫作撞鬼，明明是我这只鬼喜欢看美女，主动贴上去的好吗？
这个道士，怎么因果不分呢，果然是个半桶水。
道士还在推销他的手串：「只要你买了我的手链，就能保你一生平安，永不见鬼。」
「多少钱？」
「不多，看在你面善，就收你一万块好了。」
我忍不下去了，直接把衣服里的十字架砸他脸上：「滚开，你这个吸血鬼！」
【哈哈哈哈，小姐姐好可爱！爱了爱了。】
【突然觉得马漂亮顺眼了怎么办，好飒！】
【原本以为是个绿茶，没想到是个搞笑女。】
「我不是搞笑女。」我反驳，「我是美女。」
人间好奇怪啊，搞笑女一点都不好听，之前人家都是夸我开心果的。
没想到弹幕笑得更欢了。
9
节目安全录了几期，导演组又开始不安分了，请了一个真性情黑红的飞行嘉宾，美其名曰注入新鲜血液。
真的很新鲜，因为她来的第一晚，提议玩四角游戏。
四角游戏是出了命的见鬼游戏。
其实很多时候，人都不会见到鬼，但遭不住有些人非要玩见鬼的游戏找死，怪谁呢，我尊重他人命运。
不然呢，难道我还要上去劝阻，然后被没有脑子、直肠通大脑的真性情怼吗？
几个嘉宾心肠好，担心飞行嘉宾第一天来不适应，壮着胆子陪她玩了一轮。
我远远地蹲在路边嗦粉，冷不丁肩膀被拍了一下：「前辈，你在吃什么？好香啊。」
「榴莲臭豆腐味的螺蛳粉，你要来一点吗？」我很慷慨地分出去一小碗，递出去才发现，喊我前辈的，压根就不是什么人，而是被四角游戏唤出来的饿死鬼。
「你看起来比我大很多，为什么要叫我前辈？」虽然是鬼，但我毕竟是个女生，对于年龄，我还是很介意的。
「我虽然比你大，但是你死得比我早啊，我不叫你前辈叫什么。」饿死鬼不太喜欢我的螺蛳粉，尝了一口就还给我，「还是活人的魂魄好吃。」
张帅气及时赶来，得知是那个飞行嘉宾自己找死之后，无奈摆手：「这是她的因果，我没法插手，要等饿死鬼吃饱了，之后的事我才能出手。」
「可是她要吃掉那个女生的魂魄哎，你就这么无动于衷？」
「尊重他人命运，放下助人情结。」张帅气和我一起蹲在路边，抢走了我一半的螺蛳粉，「我贸然上去对她说，她被鬼盯上了，我会被当成疯子的。」
看在他和我有一样的思想觉悟的分上，我就不和他计较要给我螺蛳粉钱的事情了。
飞行嘉宾被夺走了一魂一魄，整个人呈痴傻状，自爆了许多娱乐圈黑料丑闻，至于有多少人相信，和我无关。
那只饿死鬼不愿意离开，说要给我当小弟，被张帅气一脚踢去投胎：「你休想抢我的搭档！她可是我完成 KPI 的外挂！」
是的，自从我给他介绍「业务」后，张帅气的业绩一直是最高的，每个月的提成多到手软，那只饿死鬼休想从他手里抢走我。
渐渐地，「漂亮帅气」这个组合，在阴阳两界，打响了名号。
就在我们越来越有默契的时候，我被拍了。
准确来说，我和张帅气一起，被拍了。
倒不是说我俩宣扬封建迷信，那个不知道哪来的营销号，说我和张帅气有一腿。
我？和张帅气？
笑话，我和饿死鬼都不和他！
10
【多大的脸啊，竟然给自己起名叫张帅气。】
【这么不要脸，祝他和马漂亮锁死，两个整容怪，不要出来害人。】
【美颜开这么大，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整容了是吧，还直播画符，宣扬封建迷信怎么没把他的号封了？】
张帅气有直播账号，时不时在上面分享一些风水小知识，心情好的时候，会画两张安神符，当作福利抽奖送出去。
用过的都说好，十年失眠都能治好。
但是如今，被扒出来的张帅气被网友当成骗子，那些替他说话的声音太小，很快被恶言恶语淹没。
导演见有话题可炒，让我把张帅气邀请来节目当飞行嘉宾。
我不知道导演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飞行嘉宾，前车之鉴忘了吗？那些进局子进精神病院的，都不记得了吗？
我怀疑导演想火想疯了。
但是，谁会和钱过不去呢，虽然这几十万在我眼里，确实不够看。
张帅气要参加综艺的消息一出，网友们又「应激」了：
【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是炒作吧，老操作了。】
【太下头了，这节目我不会再看，垃圾。】
【这年头，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综艺了？亏我之前还对马漂亮路转粉，这下粉转黑了，一生黑！】
【整容怪去死啊！不要来祸祸我的眼睛。】
网友们越是愤怒抵制，节目的热度就越高。
张帅气拖着行李箱来参加节目的时候，直播人数飙升，一度出现卡顿。
【这……他真长这样？原来没用美颜？】
【我觉得我又可以了。】
【嗤，一圈看脸的肤浅女人，这人一看就是弱鸡一个，就是个娘娘腔。】
【穿衣有品就是娘了？】
【就是就是，见过老子认儿的，没见过上赶着叫妈的。】
弹幕刷得飞快，张帅气完全不搭理，兴致勃勃地把那个行李箱拉到我面前，唰地打开，里面全是法器和符箓。
「我师傅给我下任务了，说你为我们人间做出了极大的贡献，让我把宝贝带过来给你挑两件。
「要是有想要这里没有的，我现场给你画，想要什么，变白符变瘦符还是青春永驻符？想要多少我给你画多少！」
我本没有多大兴趣，但张帅气讲得激情澎湃，我逐渐被他的情绪感染，让他给我画了一沓生钱符。
无论是在人间还是地府，钱才是王道。
等着看我们炒工业糖精 CP 的网友们傻眼了，杨欣欣她们也摸不着头脑，但看我们俩聊得这么起劲，也过来凑热闹，让张帅气给他们画两张狂吃不胖符。
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在大鱼大肉的时候，多少有点心理安慰。
我和嘉宾们相处得融洽，想看撕逼的网友们不乐意了，还没来得及抨击张帅气无视科学，公然宣扬封建迷信，便发现穗城乃至全国叫得上名号的道观道士，都进入了直播间：
【张前辈这个符画得真是妙啊！】
【不愧是年轻一辈最有前途的天师，我们符箓一派，算是有后了。】
【张小友，有没有兴趣炼丹啊？药材给你打个九九折这么样？】
网友们凌乱了。
杨欣欣她们对了个眼神，一致把刚才随手塞进衣兜的符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了包最里面的隔层。
这可是宝贝。
眼尖的网友发现，张氏集团也来凑热闹了，带着众多合作伙伴来给张帅气撑场面。
不到半小时，张帅气就从一个坑蒙拐骗的整容怪，变成了身世成谜的神秘人物。
我有点不服气，我在这个节目待了这么久，不过是得了个「行走的空调」称号，凭什么他一来，唰唰唰画几张符，就能变成神秘的大帅哥。
「小马啊，你早就知道了吧？」
杨欣欣和那几个嘉宾趁休息的时候把我围住：「你早就知道那位张先生的身份了吧？」
「知道啊，怎么了？」
「你这么淡定，是不是你的身份也不简单啊？」杨欣欣和我比较熟，眼里闪烁着八卦，「你该不会和马那个云有什么关系吧？」
「你想多了。」我有点无语。
「那马那个腾呢？」
「也没有关系。」
尽管我否认了，但是他们看我的眼神，好像更加崇拜了。
我火了，托张帅气的福，无数金光朝我涌来，我乐得合不拢嘴，搞得张帅气都要以为我面瘫了。
11
节目录制接近尾声，我从原来乌黑墨漆变得金光灿灿。
在那些有阴阳眼的人和鬼的眼中，我就是一个行走的金球。
无数的鬼想要给我当小弟，都被张帅气用暴力的手段吓跑了，用他的话来讲，所有和他抢搭档让他少赚钱的阻碍，都只有一个死字。
不想死？那就滚远点，不要耽误他赚钱。
至于我为什么也会配合，完全是因为张帅气给我烧了好多钱，让我一下子跃上了地府鬼布斯榜一。
我承认，我是有点子虚荣心在身上的，所以用了点小钱，把我的名字做成了五彩斑斓的黑，把一众鬼羡慕坏了。
「小马你有空吗？陪我喝一杯？」
节目录制结束的第二天，杨欣欣给我打电话，声音里带着哭腔：「定位发你了，你要是方便，来的时候带份全家桶吧，不，带两份，反正今天是疯狂星期四，多买点！」
「你不用身材管理了？」
我有点奇怪，不是奇怪杨欣欣伤心难过还记着今天是周四，而是惊讶平时连多喝口水都怕胖的人，如今竟然如此「堕落」。
我不喜欢喝酒，买了旺仔和 AD 钙奶，大包小包撬开了杨欣欣家门。
她看都没有看我一眼，一头埋进汉堡里，要不是我这个大死鬼站在这里，我都要怀疑她被饿死鬼附身了。
「小马啊，你说我是不是很差劲啊。」
杨欣欣边哭边吃，打着嗝还不忘仰头干完一大瓶啤酒，我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喝水止嗝这个秘术，不靠谱，不可信。
我咬着旺仔牛奶的吸管，努力从她讲得乱七八糟的话里，提取关键信息：
她被网暴了。
杨欣欣是选秀出来的，她运气很好，跳舞唱歌实力不拔尖，但因为舞台效果好，性格大大咧咧说话有梗，硬是被网友捧上了出道位。
可是出道之后，这群网友话锋一变，开始说她没实力，说她欧皇。
杨欣欣努力提升自己，一连爆了好几部剧，但人红是非多，大学时期勤工俭学在酒吧当调酒师的视频照片被扒出来，说她生活不检点。
那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知情人士，把事情说得有鼻子有眼，他们说，杨欣欣是个不要脸的陪酒女，说她私生活不检点，说她努力得来的成绩是睡觉睡回来的。
他们用最歹毒的心，去揣测一个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女孩。
杨欣欣解释了，但是网友们只相信他们相信的。
「小马啊，你说我该怎么办？」
「别喝了，喝酒伤身。」我怕她喝死过去，再睁眼就和我一样变成一个死鬼。
「不，我偏要喝！我还要吃鸡腿吃薯条！」
「你会胖的。」
「我不怕！」
「吃多了这些会影响你的新陈代谢，你会变黑的。」
「那我不吃了。」
「……」
我是个死鬼，死了很久的死鬼，我不太理解如今人类的思维。
以我这段时间浅显的了解，我发现现在的人，好像格外喜欢死人。
因为我目睹了几个艺人被网暴，那些激情开麦的网友们，上一秒还在践踏他们的尊严，咒骂着他们的家人，用最恶毒最难听的话刺向他们的心脏。
却在他们承受不住结束自己的生命的下一秒，突然开始怀念起他们来。
全世界都开始喜欢他们。
现在的人，真的好奇怪啊。
既然这么喜欢死人，为什么见到我们鬼，还会吓得屁滚尿流呢？
我不理解。
12
喝完两排 AD 钙奶、五排旺仔牛奶之后，杨欣欣终于被我喝趴下了。
我在她家里转了一圈，把目光锁定在她最喜欢的包上：「介意我打开吗？」
她没回答，我当她默认了。
从包最里面的夹层里，我找到了一张符纸，一开始我以为是张帅气送给她的狂吃不胖符，展开来才发现，符纸上密密麻麻全是黑气。
这是一张夺人气运的符箓。
长期佩戴在身上，自身的气运会减少不说，还会招来非议和口舌。
往小的说，会倒霉；
往大了说，会丧命。
我只是一只混吃等死排队投胎的死鬼，我没有能力帮杨欣欣解决这件事。
但，我会摇人。
「你竟然直接把符纸拿在手上？你不要命了？」
张帅气上来就把我数落了一番。
「不就是一张纸吗？我连你们天师都不怕，区区一个符，小意思啦。」
张帅气严肃地给我科普了这些符箓对鬼的伤害，把我唬得一愣一愣的：「以后除了你画的我都不碰行了吧，你先想办法解决杨欣欣的事情。」
「小意思。」
张帅气把手放在那张黄纸上，丝丝缕缕的黑气飘出来。
在相隔几百公里的包厢里，一个头发茂密的老总突然变成了地中海，合作方大为震惊，当下拒绝了合作，头都不回地走了。
很明显，是他抢走了杨欣欣的气运。
「这张黄纸我先带走了。」张帅气顺着这个符，和他的师傅一起，顺着黑气找到了背后使坏的人，运用了非常科学的手段，把人送进了局子。
一时间，无数人的气运回归，无数人突然变丑变穷变倒霉。
最近娱乐圈不太平，艺人频频暴雷。
口碑一直很不错的国民老公突然变油了，一直兢兢业业的小花被爆是个数字人，立单身人设的影帝是三个孩子他爸，还要是不同生母的那种。
同时，杀出了无数黑马。
杨欣欣就是其中一个。
张帅气又成为了业绩冠军，我美滋滋地数着他给我烧的钱，准备深藏功与名。
没藏住。
原来杨欣欣那天没有醉完全，知道张帅气去了她家，迷迷糊糊中听到了我们的聊天。
她把我的「英雄事迹」和那群美女们说了，她们叽叽喳喳了好一通，坚定我和张帅气是一对。
大姐！醒醒吧！
人鬼殊途啊！
13
不知不觉，我已经在人间晃荡了一年。
定期去地府做鬼员检查的时候，身上的金光吓坏了一众鬼，眼巴巴地问我功德哪里来。
那些个新死不久的、和我打过交道的鬼得意洋洋地添油加醋，把我吹得天上有地下无，说我在人间如何出名，说我有多么多么厉害，还收了一个天师当小弟。
张帅气不在，我厚脸皮承认了。
崇拜者又多了一批，我身上的光，更亮了。
刚回到人间，我就被张帅气抓住了：「听说我是你小弟？」
岂有此理，哪个鬼那么大嘴巴！
「你比我小，当然是我小弟，难不成是我大哥？」只要我不承认，他就奈何不了我。
张帅气举着八卦盘说要让我好看，我很期待。
毕竟变美嘛，哪个女孩子会拒绝呢？
张帅气被我气跑了，我有点遗憾。
在人间的第十年，我不再演死人，陆陆续续演了很多小角色，在张帅气的友情指导下, 还演了一回天师。
剩余的时间, 我都在和张帅气一起为民除害。
我们组合的名字——漂亮帅气, 彻底打响了。
那些鬼给我们起了应援口号：「漂亮帅气, 永远爱你！」
张帅气不服, 他觉得他比我厉害，名字应该要在我前面，在他的威逼利诱下, 后来口号就变了, 变成了「帅气漂亮, 发光发亮！」。
但这，并不影响我在鬼心目中的地位。
距离投胎的时间还有很长很长, 长到我从幕前工作到了幕后，长到张帅气和谈五年的女朋友李美丽结婚, 并有了孩子。
「漂亮姐姐，爸爸今天又欺负我！」
「聪聪, 说了多少遍, 要叫阿姨。」张帅气不再是之前那个二十岁出头吊儿郎当的小子，快四十岁的他, 终于有了些沉稳，立志让他的女儿张聪明, 叫我阿姨。
「可是爸爸……漂亮姐姐她年轻好看，不能叫阿姨。」
鬼嘛，容颜不变的。
为此我很得意，经常拿这件事嘲笑张帅气，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和我拌嘴，只是抱着张聪明，和李美丽一起打开我之前演的电视剧：
「聪聪你看，你漂亮姐姐演傻子是不是很像？你以后可不能像她那样哦。」
李美丽笑着说他幼稚, 张帅气趁机把她搂进怀里。
五岁的张聪明非常有眼力见地捂住眼睛，大喊：「爸爸妈妈又要亲亲啦，爸爸妈妈要亲亲啦！聪聪不看，你们快亲！」
张帅气：「别以为我没看到, 你捂住眼睛的手指都可以漏两个苹果。」
看着这一幕, 我竟然有些感慨，有种我家小儿初养成的满足感。
14
张聪明九岁那年, 我收到了投胎通知。
「漂亮姐姐，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放心啦，你好好读书, 说不定，我以后会是你小学妹呢。」
「你还会到穗城的对吧。」张帅气有点不舍得我, 说因为没了我，他的 KPI 就没有那么多, 钱就赚得少了，他的房贷还没还完。
我知道他在嘴硬：「莫名比你小一辈，亏了。」
「听说孟婆汤很难喝，你少喝两口, 说不定还记得我。」张帅气牵着李美丽，站在路口送我，「早点回来, 我缺个搭档。」
「我才不要找你做搭档呢，我要去找聪聪！」
「好，我们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