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节 乖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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跨年这天和同学去蹦迪,波浪卷,烟熏妆,绝不会有人认出我。

扭到一半被人揽住腰肢,一只温热的手抚着我的肚子问:「小东西,肚子不凉吗?」

我正要骂他臭流氓,抬头却看见一张妖孽的脸……

我知道我死定了。

1

【路叔叔,能和我一起跨年吗?】

【抱歉,下次再陪你。】

收到路言尘拒绝的信息,我一点都不意外。

但很生气。

因为我打赌输了。

好友陆萍萍兴奋地伸手要钱:

「拿钱拿钱,你输了。」

我将钱包递给她,表情恹恹:「今晚我跟你去蹦迪。」

陆萍萍震惊地看着我:「你不怕他知道?」

我歪着头,瘪着嘴:

「就是要让他知道。」

2

为了蹦迪准备,陆萍萍拉我去她家找衣服。

她边找边说:「蹦迪啊,就得穿得越少越好,你的衣服都太保守了。」

我瘪瘪嘴,高中三年,除了校服,我很少穿其他衣服。

就算是周末放假,穿的衣服也是简单的基础款,倒是有几条生日收到的漂亮裙子。

不过太贵重,太挑场合了,所以都放在衣柜里。

陆萍萍挑出一件银色亮片吊带对着我比画:「现在也来不及去买了,你委屈委屈穿我的吧。」

看着那件一根带子的背心,我有点抗拒:「这个太露了。」

陆萍萍按着肩膀要给我脱衣服:「露什么啊,赶紧试试。」

我还在犹豫,她霸道宣布:「今晚必须听我的。」

捣鼓了一个小时,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波浪卷,烟熏妆,细吊带,迷你裙,我敢笃定不会有人认出我。

陆萍萍看到我的转变,更是激动得发出土拨鼠式尖叫:「夕夕,你太美了,今天肯定炸裂全场!」

我也突然被点燃了热情,想起被拒绝心里就憋着气,勾着她的脖子吧唧亲了一口:「今晚姐妹嗨翻全场!」

我们去了市里最热闹的酒吧,从门口到场内,我就被五六个男人要微信,不过都被陆萍萍拦住了。

偷偷跟我说:「玩玩可以,这里的男人不能要。」

她拉着我进了舞池,随着音乐扭动身体,四周不断有目光投来。

绚丽的灯光下,我感觉身体越来越热,大脑兴奋到顶点。

突然被人揽住腰肢,一只温热的手抚着我的肚子问:「小东西,肚子不凉吗?」

我正要骂他臭流氓,抬头却看见一张妖孽的脸。

3

是时叔叔。

我完全吓住了,被拉出舞池来到弧形吧台。

时以经转过身抱着手臂打量着我,嘴里发出啧啧叹声:「小潮夕,你竟然打扮成这样来这里……」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心里已乱成一团糟。

时以经在这里,那就说明……路言尘也在。

我脸色瞬间白了几分,慌张地转头四处找寻那个人。

时以经俯下身,伸出手指轻轻掐着我的脸蛋:「宝贝儿,抬头看二楼。」

我随着他的提示抬头,超大的透明玻璃窗一览无余,一个坐在沙发里的模糊却又清晰的身影撞进我的眼里。

刹那间,我全身的血液倒流。

害怕。

想逃。

时以经拉着我转身往二楼电梯走去:「走吧,上去挨屁股吧。」

我连忙抓住他的手哀求:「时叔叔,你放我回家吧。」

时以经看到我害怕了,忍不住笑了笑:「不行,言尘让我带你上去。」

我提着心跟他来到二楼。

上面竟然出奇地安静,舒缓惬意的英文歌低缓地放着,有台球桌、麻将桌,俨然一个玩乐的娱乐区。

穿过娱乐区,时以经带我进了一个类似包间,却没有完全封住的空间。

我看见了坐在沙发里的穿着白衬衣和黑西裤的路言尘。

他缓缓转过头,凛冽的目光扫过我,拧起了眉头。

我低下头不敢看他。

时以经咳了一声:「我去个厕所,你们俩聊。」

我想抓他却被他逃了,然后听见一声冰冷刺骨的命令:「过来。」

4

我倔强着不动,抬头看着路言尘。

「我十八岁了。」

我感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面对着他一贯冷淡疏离的表情,还是会紧张。

但不想认输,扬起头和他对视。

沉默在空气中漫延。

「过来,潮夕。」

声音比刚才温柔几分。

我慢慢挪了过去,沙发是两人座,他坐在最中间,我只好站在他面前。

路言尘目光扫向我的双腿:「不冷吗?」

我摇摇头,又打算逞强一番,肚子却突然传来一阵绞痛,疼得我「啊」的一声蹲下来。

路言尘依旧那个音色,重复问道:「还是不冷吗?」

我死死咬着嘴唇:「不,冷。一,点,也,不。」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肚子里像揣了把剪刀胡乱动着,我疼得直冒汗。

路言尘弯下腰把我抱到他腿上,让我靠在他怀里,语气颇为无奈:

「你长大了真不乖。」

坐在他腿上,我僵硬地挺直身体,一瞬间忘了肚子疼。

如此亲昵的举动让我想起小时候被他抱进怀里哄睡觉时的记忆。

十年前,我父母乘坐的飞机突然失去联系,8 岁的我随姑姑去空难家属安置的饭店等消息。

在那里我遇到了路言尘,知道他的父母也在飞机上,我们互相打气,祈祷奇迹发生。

但是我睡醒一觉后,姑姑就消失了,联系不上。

路言尘陪我等姑姑,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姑姑也没再出现。

他把我带回他家,认了太爷爷,带我去办理了收养手续。

从那以后,我成了路爷爷收养的小孩,路言尘也变成了我的叔叔。

刚到他家那阵子,我每天晚上做噩梦,梦里不是被怪兽追,就是被看不清脸的人抓着手臂不放。

被吓醒后我缩在被子里偷偷哭死,有一次打雷下雨路言尘发现了,把我抱进怀里坐在他腿上轻哄着我:

「潮夕不怕,叔叔在这里,不怕……我会一直陪着你,好不好……」

他的怀抱不像爸爸那样魁梧,却很温暖,还有股淡淡的花香味,以至于我做的梦都带着一丝甜。

但随着我长大,路言尘便不再抱我了,哄我睡觉也会隔着一条棉被,用手轻拍着我的后背,等我睡着后就离开房间。

从小学到高中,路言尘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生活和学习都很富足。

可是感情方面,他一点也不了解我。

不知道,我一直偷偷喜欢他,不是亲人的那种喜欢。

5

路言尘察觉到我的反应,连忙把我放到沙发另一边。

而这时门被推开,一个女人站在门口,表情惊讶。

时以经从旁边挤进来和路言尘解释:「我提醒过了。」

那个女人也走进来,眼神不悦地看我好几眼,然后对路言尘说:「言尘,刘总那里同意签字了。」

路言尘没回答女人,反而侧头问我:「小日子提前了?」

我捂着肚子心里算日期,明明还有一天才来大姨妈。

「言尘,刘总那边现在就可以签字了,他们就在华瑞酒店。」

女人的声音很冷,和记忆里一样,她是路言尘的秘书陈烟,在路言尘身边待了许多年。

路言尘轻声回:「嗯,知道了。」

我被痛经折磨得快晕了,路言尘突然将西装外套罩在我身上,对时以经道:「她不舒服,我们先走了。」

时以经「啊」了一声,摸着下巴说:「回吧,用人送吗?」

路言尘拦腰抱起我,转身道:「不用了。」

陈烟急着跟上来:「言尘,今晚把合同签了吧。」

时以经伸手拽住她,笑呵呵地说:「陈秘书,合同不急于这一晚啊,小潮夕身体不舒服。」

「她为什么来这里……」

走出房间我听到陈烟的话,扭过头抿了抿嘴,忽然想起陆萍萍,冲里面喊:「时叔叔,我的朋友还在下面玩呢,拜托你告诉她我先走了。」

时以经大声回了一句:「好的。」

路言尘低头说:「搂着我脖子,别说话了。」

我依言伸出手勾住他的脖子,将头轻轻靠上去。

6

坐进副驾驶,我刚调整一下坐姿,就感觉一股热流冲出来,吓得我夹紧双腿坐直了身体。

要死,要死,别出来,别出来!

路言尘回头看见我姿势怪异,瞟了一眼没说话,脸色很臭。

我穿的牛仔迷你裙,遮住屁股的那一块布料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愣了会儿,我小声说道:「路叔叔,我想去厕所。」

路言尘却像没听见似的,将手机扔到控制台,调整座椅。

我委屈地撇过头望着窗外,手指偷偷去摸车把手,突然被攥住手腕说:「抬起屁股。」

我一时没明白,被他拽下肩上的外套,又重复一遍「抬屁股」,只好手撑着车门慢慢抬起屁股。

路言尘把西装垫在下面,然后把我按回去说:「不用担心弄脏了,回家再去吧。」

「可是……」

「放松,你喝酒了,闭上眼休息。」

听他的话,我后背贴着椅背慢慢放松,身体因崩得太久都发疼了,手脚冰凉,开始感觉到冷。

打了一个喷嚏后,路言尘把空调关了,从后面拿了一条毯子递给我。

我向他撒娇,抓住他的手指:「路叔叔。」

手指被抽了回去。

他抿着唇启动轿车,表情冷淡。

从眉头到绷紧的下颌线,无一不告诉我他在憋着气。

我害怕生气的路言尘。

他从小对我管理特别严格,生活上有许多不许,不许喝酒,不许在外面留宿,不许去 KTV、酒吧等娱乐场所。

学习上更为苛刻,他是剑桥大学的高才生,又是潮夕娱乐的 CEO,对我的期待是要考上国内一流大学。

记得有一次,我上完网课没关电脑,偷偷找了一部尺度稍微有点大的电影看,被他发现后罚我做了五张数学试卷。

想起他曾经给我讲女性安全知识,我突然有些后怕了,万一被什么人偷换了酒,或者往酒里下药,后果不堪设想……

我托着下巴想现在认错,但又怕影响他开车,偷偷窥了几眼,拽着下滑的毯子,扭过头欣赏窗外朦胧的夜色。

只是我没发现,转头的瞬间他朝我看了过来,眼神充满侵略和占有欲。

7

到地方我先一步下车了,急着想回家去厕所,快步往电梯走。

偏偏脚下的高跟鞋跟我作对,一步一歪,好像喝醉了酒似的。

路言尘走在后面,脚步不紧不慢。

我听见打火机的声音,皱了下鼻子,想离他远点。

我讨厌他抽烟,以前明明烟酒都不沾,可是自从开了公司,他就在短时间内迅速学会了这两样。

经常回来带着一身酒气,还有烟味,有几次我近身直接吐了。

倒不是气味很重很刺鼻,是因为那时候我肠胃不好,对讨厌的气味尤其敏感,闻到不舒服就会想吐。

每次我劝他戒掉这两样时,他都是一副「我知道你在关心我,但还是继续做」油盐不进的样子。

时叔叔说那是成年男人必备的技能,很难改过来。

但在我看来都是放纵的借口,骗小孩儿呢。

我很介意,和他闹过几次,后来他回家前都会洗干净。

我再也闻不到他身上的烟酒味,却多了一些我不熟悉的香水味。

不知道是谁的。

我心不在焉地想着事,脚下忽然一崴,轻飘飘的身体往旁边倒下去,被一只手臂揽住腰落入怀抱里。

路言尘拧着眉低头看我,弯腰勾起双腿把我抱起来,边走边说:「不会穿还穿这么高的。」

烟气冲我口鼻袭来,我嫌恶地撇开头,嘤咛一声:「呛。」

路言尘好像笑了一下,胸膛浮起,嗓音低沉:「忍着。」

我用手捂着鼻子和嘴巴,在心里偷偷给他画小人打他。

电梯直接入户,到了门口路言尘放下我,输入密码打开门后对我说:「鞋子扔了。」

我看着三千块的鞋子有点不舍,随手放到了旁边的鞋柜上,光着脚走进去直奔卧室里的卫生间。

换了舒服的家居服,我蹲在地上收拾脏衣服。

裙子我打算扔了,买新的还给陆萍萍。

但是路言尘的西装却不能就这么丢掉,高定的西装一件就要十几万,弄脏要送去专门店铺干洗。

看着上面的血渍,我懊恼地抓着垂在肩膀处的头发,嘴里念念有词:「怎么办,我没有那么多钱赔给他啊……」

在我碎碎念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路言尘的声音,隐约带着笑意:「那就把你的小猪存钱罐砸开吧。」

8

我回头看见路言尘抱胸倚在门边,他换下了之前的衬衫和西裤,身着深色的 V 领长袖,裤子是同色系的休闲裤,一条腿微微曲起,整个人看起来随意又温柔。

我微微瘪着嘴:「那里也没多少钱,都还没满呢。」

他那么有钱,还惦记我的小金猪吗?

路言尘听出我的言外之意,唇角微掀,嗤笑了下:「把衣服给我。」

我不想让他看见脏污的痕迹,突然抓起西装抱在怀里:「我自己洗干净给你,行吗?」

路言尘盯着我看了几秒,转身道:「可以,起来吧,我煮了红糖姜水。」

我坐在沙发上盖着毛毯乖乖等着,突然想起好像每次来大姨妈时他都在家,总是给我煮红糖姜水。

一开始我接受不了姜味,喝一口就要吐掉,被他拿着糖诱惑才勉强咽下去,然后次数多了,慢慢就接受了这个味道。

我接过杯子喝掉多半杯后,突然抬头问坐在一旁的路言尘:「没有糖吗?」

路言尘拿起杂志刚翻开封皮,闻言抬头,看着我笑了笑:「多大了还要糖。」

我眨了眨眼,手指轻轻摩挲着玻璃杯,失落地「哦」了一声。

多大在你眼里不还是个孩子么?

我垂着眸,用余光偷偷看他。

路言尘低头翻杂志,头发柔软地垂在额前,暖橙色的灯光笼罩下,眉眼温柔、干净。

我小心不被发现地偷看着他,一口一口喝完糖水,准备起身去洗杯子,被路言尘叫住:「放着吧,你该睡觉了。」

我放下杯子,转过头,看着他迟疑开口:「你能陪我睡吗?」

9

说完我的脸就以流星下坠的速度红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让人血脉偾张的话。

路言尘皱着眉头合上杂志,放到一旁,认真地注视着我:「你在说什么?」

我像被掐住了喉咙,张了张嘴,重复一遍:「我想你陪我睡觉。」

如果放在平时我肯定闭嘴了,今天可能是酒精作用,胆子大了很多。

路言尘看着我,目光安静又温柔,但落在我眼里却像是一团火。

在我紧张到呼吸不畅快要缺氧时,他突然说:「你长大了,可以交男朋友了。」

我怔忡了一下,抬头。

路言尘继续说:「大学谈恋爱,我不会拦着你。」

他表情顿了一顿,似乎也有一丝犹豫,但还是说了:「要注意保护自己,做好安全措施。」

我:「哈?」

脑子突然像失去一颗螺丝钉的玩具,忽然转不动了,我睁着眼睛发愣地看着他。

路言尘却当我是在害羞,唇角弯了弯:「我能给你的建议不多,喜欢谁,什么样的类型,你自己选择就好。」

我听到这里心已经沉到了底,虽然难受还是脱口而出:「我喜欢的人是你,路言尘。」

和曾经无数次的表白一样,他用平静如水的表情看着我,眼神温柔又浸着冷漠。

以前心眼大,面对他的冷漠回击还能热情而上。

但不知道是不是长大了,心眼就越来越小了。

委屈堆在胸口慢慢撑到最大,我赶紧偏过头,抬手胡乱地蹭了蹭眼角的泪。

好难受。

可说不出话来。

路言尘伸手,在我头上摸了两把说:「我是叔叔。」

「好了,肚子疼就别闹气了,回去睡觉吧。」

第二天醒来路言尘已经出门了,他做好了饭放在厨房。

他亲手做的八宝粥和鲜花饼。

甜是甜,但我心里酸啊。

他总是拿「身份」压我。

让我无力反抗。

我一边吃一边滑手机,看到陆萍萍没有发新消息,有点担心,就给她拨去了电话。

结果对面是时以经。

我愣在了那里,想象力开始发挥,呼吸逐渐粗重。

时以经心虚地说:「小潮汐,你不要生气,千万不要生气。」

我哆哆嗦嗦地问:「你们,昨晚睡在一起?」

时以经吸了口气答:「是……」

我啪的一下扔下了手机,气得大叫几声,换好衣服直接去了潮夕娱乐。

我要告状,让路言尘打死时以经!

10

到了公司门口,我犹豫着要不要给路言尘打电话。

感应门自动开了,我走进去立马有人迎上来,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问我:「你好,请问您是?」

我直接道:「我要找路言尘。」

女生听到 boss 的大名愣了一下,脸上仍保持着笑容问:「请问您和路总预约时间了吗?」

我皱眉道:「我不需要预约时间,他认识我。」

女生挑了下眉头:「抱歉,所有人都需要预约。」

我不想听她废话直接往里走,刚走出一步被拉住手腕,略冷的声音:

「这位女士,你要先跟我过来记录,然后沟通预约才能见到路总。」

我被她拉到前台,看着她拿起座机,接通后说了两句突然问我:「你叫什么名字?」

「盛潮夕。」

女生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在向电话那边汇报的期间,好几次用眼神打量我,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路总现在在开会,你需要在这里等一下。」

「那我去上面等。」

女生抬手拦住说:「不好意思,你只能在下面等。」

她看着我似笑非笑,带着轻蔑的意味:「上面大家都在工作,你没什么事就在这里等吧。」

她说完转身就回了台前。

我站在那愣了片刻,转身走向角落的小沙发。

等了一小时,我走过去问,她给我的回复还是在开会,最后我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被冷气冻醒后,我看了眼时间是 20:32,想要起身,发现腿和手都被冻僵了,忍着痛正在揉的时候,门口感应门打开,一行人走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路言尘。

我和他四目相对,路言尘突然停住了,身后的人没反应过来差点撞上去。

一起站住后,随着他的视线看过来。

我慢慢垂下头自嘲地笑了笑,果然是在骗我。

前台女生迅速跑过来,问候一声「路总」后走到我面前,语气很冲:「你怎么还在这里啊?跟你说了需要预约,明天再来吧。」

我偏过头直视着路言尘,干涩的嘴唇微微张开:「路言尘,你不是在楼上开会吗?」

11

众人看着我,或震惊,或戏谑,或轻蔑。

估计把我当成了那些追求路言尘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之一吧。

路言尘走到我面前,嗓音清冽:「什么时候来的?」

我抿着嘴还没开口,前台女生替我回答了:「这位小姐下午来的,我汇报给陈秘书,她说您在忙所以……」

路言尘的眼睛扫过我冻得发青的手,抬头冷冷地盯着那女生:「所以你让她一直坐在这里?」

前台女生脸噌地白了,结巴起来:「我、我不是……」

路言尘不听她解释,伸手拉起我然后揽着我的肩,转身走向了 boss 专属电梯。

我走一步哼一声,从小腿到足尖都透着酸痛。

余光瞥见路言尘眉头微微一动,猜他要抱我,我咬着唇小声别扭道:「我不要你抱。」

在电梯里,路言尘松开我:「被欺负了怎么不打电话?」

我靠着电梯瘪着嘴:「我可以给你打电话,那其他人呢?我现在有特权,但没有的时候怎么办?」

路言尘皱眉。

「还有你的好秘书,她说你在开会,我才等到现在。」

「陈烟?」

我嘟着嘴,没说话,但不满全都写在脸上。

我正在出神,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了,路言尘牵起我的手走出去,迎面就碰到了这位陈烟和两个同事。

她的目光在看见我的那一刻瞬间冷淡,看向路言尘的脸上才微有些笑意:「言尘,回来了。」

路言尘点头示意,却又被叫住,「不介绍一下吗?」

我忽然笑了,歪着头看向跟我装不熟的陈烟:「陈阿姨,你不认识我了?」

在场的都沉默了。

陈烟听到我喊她阿姨,脸一阵白一阵紫,嘴唇抖动:「你喊我什么?」

路言尘连忙替我道歉,拉着我进了总裁办公室。

我斜倚着沙发扶手,想起陈秘书刚才瞬息变化的脸色,心里很爽快。

轻咬着唇,捏着嗓子,像小猫一样叫了声:「言尘~」

只见路言尘手腕一抖,停下接水,皱着眉转过头看着我。

我盯着他,双手慢慢握成拳头,微长的指尖扎进手心的软肉,语气酸溜溜的:

「她叫得可真亲热呢,路、叔、叔。」

12

路言尘站在饮水机旁边,静静地看着我,目光深沉。

被他盯着浑身不自在,我轻轻转过头,同时想起来这里的正经事。

我直起身子,轻咳两声端起语气:「时以经把我朋友带走了,他应该是把我朋友骗上床了。」

路言尘接满水走过来,眉头微蹙地送到我手里问:「你确定吗?」

我严肃地点头,他似乎想了一下忽然笑了:「时以经应该不会喜欢小朋友。」

这句话落进我耳朵里尤为刺耳,手中的杯子晃了一下,热水荡出来洒在我手背上,没感觉到疼。

「小朋友?」

我眼睛一瞪,「你意思是说她和我都是小朋友?!」

看我多会对号入座啊。

路言尘站在对面正单手解衬衣纽扣,闻言一顿,停下抄着裤兜说:「嗯,在我和他眼里,你们都是。」

这些话像一个个耳光,抽在我脸上,我脑子是蒙的。

多少次了。

每次都是这样。

我难堪得低下头,手指骤然攥紧。

「潮夕?」

我突然起身走到他身前,用力抓着他的衣襟,踮起脚尖,带着气愤和决绝对着他的唇亲了上去。

那不是亲,是撞上去的。

贴着他唇的那一刻,脑子里像烟花般轰然炸开,一股毛骨悚然的战栗感从脊椎骨蹿上来,蔓延四肢麻酥酥的感觉。

唇上的痛让我眼中有了泪意,也清醒了不少,不到两秒就离开了。

我低头急喘着气,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然后慢慢抬眸。

他沉着脸,一只手扣住我的手腕,将我们之间的距离生生拉开。

路言尘看着我,又是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神色。

「这不是你能做的,盛潮夕。」

「呵。」

我极快极轻地笑了下,眼泪已经逼近眼眶,但生生被我忍住了,问:「那陈烟就可以吗?」

路言尘微微错愕,我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13

离开潮夕娱乐,我没回家。

窝在酒店房间的第四天,酒店经理突然领着警察来敲门,他们问我是不是盛潮夕。

我没见过这阵势,有点害怕,赶紧报出姓名年龄,顺便递上了身份证,还有其他相关证件。

警察很谨慎地问:「昨天你家人报警说你失踪了,这几天你都去哪里了?是不是遇到了骗子?」

我苦笑着说:「我一直都在酒店房间,没有遇到骗子,是我心情不好……」

警察看我年纪也不算大,觉得我很可能遇到了网络诈骗,不好意思说出口,把我带到了警察局。

我和警察到警局的时候,路言尘也赶到了。

只是远远看着他,我心里那股难受又冒了出来,下意识往警察身后躲。

路言尘快步朝我走来,声音急切地唤我:「潮夕。」

我慢慢从警察身后走出来,露出一个很勉强的微笑:「路叔叔。」

路言尘却愣了一瞬,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渐渐恢复了平时镇定的样子。

大概一个小时后,我被路言尘带出了警局,一路没说话。

到了家,我准备悄悄回房间,刚转身突然被他从身后抱住了。

我身体瞬间僵住了,像是触电一样又麻又酥席卷全身,感觉他的下颌贴在我的脑后,温热的呼吸穿在我的发丝间。

我深呼吸一口气,压着喉咙里蠢蠢欲动的尖叫:「你在做什么?」

路言尘用下巴轻蹭着我的头,手臂箍得越来越紧,声音沙哑:「以后别吓我了好吗?」

我咬着唇瓣,挣扎了一下:「谁吓你了?放开我。」

我讨厌他现在对我做的事,这不是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么,他能做的我却不能。

我偏不要,在他怀里剧烈挣扎:「路言尘你放开我。」

路言尘的手臂却像树藤般紧紧缠着我,耳边是他的呼吸和声音:「潮夕。」

仔细一听,这次他的声音有点不对,听着好像……在哭。

我安静下来,听着背后传来的有节奏的心跳声,然后听见他说:「不要一声不响地离开我。」

14

他说完就倒在了我身上,我的手指刚探到他的额头,被滚烫的温度烫了一下。

天啊,他在发烧。

前两天一直在下雨,但温度不低,他怎么会发烧了?

难道这几天一直在外面淋雨?

我看着躺在床上的路言尘,面色潮红,呼吸粗重,心急如焚。

「你吃过药了吗?我去拿温度计,还有湿毛巾,先物理降温。」

路言尘突然拽住我的手:「吃过了。」

我拉开他的手放进被子里,认真道:「那我去弄湿毛巾,你乖乖躺着。」

我坐在床边,手托着他的脸先擦了一遍,然后叠好湿巾放在他额头上,听到他喉咙里挤出一声浅浅的喟叹。

「你怎么会发烧?」

犹豫了许久,我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路言尘合上眸,淡声说:「外面找你,没带伞。」

我咬着唇低下头,又问:「你……一直在找我吗?」

路言尘「嗯」了声,声音透着疲惫:「这几天找你没合眼,又淋了雨,所以就这样了。」

一股莫名奇怪的情绪堵在胸口,我低下头,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路言尘突然碰了下我的手腕,说:「潮夕,以后再生气也不要关手机,不要一声不吭地离开家。」

我扭着头,还是一言不发。

「潮夕。」

我心里委屈得很,突然激动起来朝他喊道:「你要管我多久?不是说让我交男朋友吗?不是期待我从家里出去吗?」

路言尘一愣,仰头用手臂遮住眼睛,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我……只是想给你多个选项。」

我抓着被单委屈道:「我的选项从来只有一个啊,你为什么一直拒绝我?」

他捏了捏眉心,眉目染了病气也还是很好看。

他望着我好久才开口:「我和你不合适,我们年龄相差太多,又隔着一层『叔叔』的身份,我不能让你产生错觉,更不能引诱你做错选择。」

「潮夕,我想珍惜你。」

15

我照顾了路言尘一夜,他退烧了,我却病了。

陆萍萍和时以经来看我,两人宛如热恋中的情侣,气得我发着烧从床上爬起来审问他们。

「陆萍萍,你是不是被他强迫了?别害怕告诉我,我给你做主!」我说着激动地去抓时以经的衣领。

陆萍萍一双鹿眼瞪得很大,笑容绽在嘴边,一边抱住我一边解释:「不是啊夕夕,是我主动勾搭他的~」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的好闺蜜,好好的孩子怎么蹦个迪就变了呢?

我不信,继续揪住时以经的衣服骂:「时以经你太坏了,你换女朋友那么快,为什么祸害我朋友……你个大坏蛋!」

「什么?等等,等等!」时以经一把将我按回枕头上,回头看着路言尘,「我的风评在小潮夕这里是渣男?」

我大声吼着:「对,渣男!时叔叔你是大渣男!」

陆萍萍一下子蒙了,眼睛滴溜溜地在我和时以经之间转悠,最后落到时以经身上:「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时以经急地抓住女朋友的小手,诚恳又耐心地解释:「萍萍,我不是渣男,我的恋爱史昨晚都跟你说了,绝不是潮夕口中的换得快……路言尘,你给我作证!」

路言尘抱着手臂在旁边看了好久,突然被波及,无奈地笑了笑,弯下腰将我塞回被子里。

手指捏了捏我烧红的脸颊,回头对陆萍萍说:「时以经不是乱玩的人,是潮夕误会了。」

我瘪着嘴,抬头盯着路言尘,是我记错了吗?

撑着混沌的脑袋我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我小时候的误会,他对每个女孩子都很热情,所以我自然而然觉得他喜欢每个女孩。

解开误会的两人又腻歪在一起,让我羡慕又吃味。

但病也好了一大半,到了下午烧就退了。

临走前时以经突然对我说:「小丫头,勇敢一点,路言尘其实……」

我被吊起胃口:「其实什么?」

他笑了笑,却没有继续说下去,拉着陆萍萍走了。

送走陆萍萍和时以经,陈烟上门来汇报工作。

这次见到我,她竟然主动关切我:「潮夕,生病好些了吗?」

我表情淡淡,心不在焉地说了几句话回房间了。

而路言尘和她一起进了书房。

16

我趴在床上看表数时间,他们已经在书房待了 40 分钟了。

那边安静得让我太不安了,翻来覆去看不进东西,趿着脱鞋来到客厅,打开电视看起来。

不到十分钟,书房的门突然开了,我立马坐起身。

陈烟走出来,看我一眼,径直走向了客厅的卫生间。

我盯着卫生间手指微微抖动,她来时穿的是西装,现在是轻薄的白色衬衫。

我知道现在是夏天,天气很热,但家里整天都开着空调。

路言尘的书房里气温更低,简直就像个冰窖,平时我都不愿意进去。

他们刚刚在里面做了什么?需要脱掉外套?

我脑子一团乱,扔下遥控器朝书房走去。

刚走到门口被叫住:「言尘在开电话会,你别进去打扰。」

我回头看向她,目光被她的衬衫锁住。

衬衫领口开了两颗纽扣,不是第一颗,而是第二、第三颗。

因为鼓起的弧度,从某个角度会看到里面若隐若现的内衣。

我脸红着挪开视线。

羞愤又气愤。

她是故意的吗?

陈烟察觉低头,一愣。

随即扣起来然后盯着我,眼里却多了几分明显的敌意:「你知道你有多麻烦吗?」

我愤然抬头:「什么?」

陈烟眼里的恨意分外明显:「为了你他妥协了很多次,第一次是为了你放弃了国外的工作机会,第二次是为了你任由你姑姑威胁而一次次打钱,第三次是为了你拒绝了很多追求者,连路老的话都不听……还有很多次,你什么也不知道,却活得这么坦然和快乐。」

我没有了思考的能力,听着她对我的指控:「你该替他想想,你所享受的到底凭什么?」

17

陈烟说完转身走掉,又进了书房。

那扇门仿佛隔开了一个世界。

我走上阳台,靠着墙慢慢坐下来,脑子不断播放着她刚才那些话。

直到一双灰色拖鞋出现在旁边,路言尘轻声开口:「怎么坐在这里?」

我听见了,但没有回答。

路言尘靠着我坐下来,膝盖轻轻碰着我的小腿,问:「怎么了?」

我慢慢转过头:「你和她在里面……」做了什么?

说到一半哽住,喉咙像被只手扼住,几乎窒息。

我害怕问出来。

又怕听见我不愿意听到的回答。

路言尘解释得很快:「她把咖啡弄衣服上了,我们在谈工作,没有其他。」

听到他的回答,我松了口气,但心情却更加沉重:

「你放弃了工作,被姑姑威胁,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说:「因为我收养了你,不想看见你受委屈。」

我朝他喊着:「你可以不要我啊,可以把我丢给任何人。」

路言尘看着我,苦笑着:「我舍不得。」

我神情一震,用力咬着嘴唇,努力克制着即将溃败的情绪,再一次问:「路言尘,你喜欢我吗?不要骗我,我想听实话。」

路言尘静默许久,他说:「喜欢。」

我又问:「那我们能在一起吗?」

他长吁一口气,缓了好久:

「……对不起,潮夕。」

我捂着脸,噗地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顺着手掌流下来,他把我搂进怀里,继续道歉。

我要的。

不是你的对不起。

18

时间过得飞快,我即将毕业。

周五下课,我和同学往宿舍里走,半路被人叫住:「潮夕,等一下。」

是隔壁系的周放。

同学忍不住偷偷瞟我,他追我的事他们都知道。

「有事吗?」我等他走过来问。

周放长得十分帅气,浓眉大眼,性格开朗,冲我和同学笑了笑,然后问我:「下午有个艺术展,一起去吗?」

「抱歉,今天家里人生日,我一会儿就要回去。」

今天是太爷爷的生日,我答应路言尘要回去吃饭。

周放可惜地叹声:「这样啊……」

突然又说:「那我送你吧。」

我还想拒绝,被同学拧了把胳膊,听见她替我答应:「那真的太好啦,潮夕刚才还在想打车呢。」

周放朝我微微一笑:「那正好了。」

和周放认识是在大一的元旦晚会上,他是主持人,我是表演人员,演出结束后他就向我表白了,但我拒绝了,告诉他我已有喜欢的人。

从那以后,他便一直默默跟在我身后,知道没有结果却还在等。

可是我也是,那个在等人的人。

大一上了几个月,我去找太爷爷说想解除收养关系,他一开始很生气,以为是路言尘让我这么做的,把他叫回来狠狠打了他一顿,警告他收起那自私又肮脏的心思。

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路言尘只在我面前隐藏爱意。

那天我哭着离开了家,搬进大学宿舍,专心学习,不再去想路言尘。

但没有放弃说服太爷爷。

终于在去年的清明节,太爷爷领我去了陵园,在两座空坟面前答应了我的请求。

他把自由还给了我,也还给了路言尘。

可是当我拿着解除收养关系的文件站到路言尘面前,告诉他「我们再没有亲情关系」时,我却没有如愿看到他的笑容。

他望着我红着眼眶,嘴唇微微颤抖,像是被抛弃了的孩童般脆弱无助。

那一刻,我才忽然明白陆萍萍的话,她说过:「路言尘与你保持距离和身份的坚持,可能是因为一种不可磨灭的信念。」

那种信念是对于失去父母的你们来说,没有什么比亲情更为珍贵的东西。

对他来说,爱情是短暂如鲜花绚烂绽放之后就会枯萎的结局,亲情才是只要存在就永远不会磨灭的牵绊。

他不想看见这个枯萎的结果,不想让你们的故事转瞬即逝。

19

周放送我到了路家祖宅,我站在车前,和他道谢分别。

转身时又被叫住了,他问我:「潮夕,你还想继续等吗?」

我愣了一下,坚定地点头,忽然笑了:「我没有理由不等下去。」

周放眸光微闪,嘴唇动着,但没有说出来。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低下头想了想说:「周放,不要等我了,因为我不会回头,我的眼里一直有他,一直都是他。」

不是你不好,是你不是他。

周放的表情有瞬间怅然之意,忽然咧开嘴笑了,用力点点头说:「我知道了,盛潮夕,祝你家人生日快乐,祝你,所念所愿一一实现。」

我开心地笑了:「谢谢你,周放。」

看着他开车消失在视野里,我转身往里面走,抬头的瞬间看见房顶的人,停住了脚步。

路言尘站在房顶上,低头从上往下俯视着我。

我莫名一慌,他何时站在那里,是不是听到了我的话。

虽然我在外人面前敢剖真心,但在他面前我却十足胆小。

我怕那些话让他听见,他会再次露出那副像是被全世界抛弃的脆弱无助的模样。

心脏承受不了。

我迅速整理情绪,仰头问他:「太爷爷呢?」

路言尘却盯着我不说话,我们对视着,好像从没见过一样。

在我仰着脖子觉得有些酸了时,他忽然转过身说:「在屋里等你。」

我进去和太爷爷说话,他如今的身体已经远不如以前,有时候糊涂会认错我是孙媳妇。

每次我都恨不得直接承认,但看到路言尘就又不敢点头了。

漫长的岁月中,太爷爷逐渐接受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儿子和儿媳再也回不来的事实。

老人上了年纪就爱念叨过去的事,我触景伤情偷偷离开房间,沿着上山的小路去路家的小果园看了看。

5 月的杏子还很青,我忍不住摘了一颗尝尝。

酸死我了,我正要吐,忽然瞥见前方突然出现的人。

路言尘站在一棵香椿树下,长身玉立,眼睛乌黑,干净,安静地站着就让人心动。

我们目光相对,静静不说话。

好像有话说,却又说不出来,任由时光慢慢流逝。

后来路言尘开口,聊了几句,在太阳下山前下山了。

下坡的时候,路言尘走在前面,我跟在后面。

望着他宽阔的后背,我偷偷伸出双手去描绘。

突然,我按住他的肩膀,跳上他的背,双腿紧紧夹住。

顾不得丢脸,低头伏在他颈侧小声撒娇:「路叔叔背我。」

20

路言尘在原地站了好久,在我就要放弃的时候,他抬起手臂轻轻勾住我的腿,慢慢走起来。

那条路不长,不到五分钟,但对我来说好像过了一生。

从他背上下来我眼眶红了,他伸手想给我擦泪,却又缩了回去。

回去的路上,路言尘和我聊起出国留学,我欣然接受,还认真讨论起哪个大学好,哪个专业适合我。

我们之间,除了感情,什么都可以谈。

毕业第二个月,我准备去英国留学了,陆萍萍和时以经来机场送我,两人已经结婚了。

「感觉我下次回来,你们就要领个小包子来接我了。」我打趣两人。

陆萍萍哭得梨花带雨,抱了又抱我,不肯松手:「说得你好像很久才回来,过年、假期都要回来呀。」

时以经安抚着陆萍萍,然后叮嘱我:「潮夕,在那边要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希望一切顺利。」

我也抱抱时以经,顽皮道:「谢谢啦,时~叔~叔,照顾好我的小~婶~婶。」

陆萍萍捶我一拳,又瘪着小嘴哭了,眼里全是不舍。

我看着她轻轻笑了,时以经捧过陆萍萍的脸,轻声细语地哄着她,为她擦掉眼泪。

幸福的人都容易落泪吧,因为身旁有人给擦。

时间到了要去安检,一直沉默的路言尘把行李交给我,说:「去吧,潮夕。」

我点点头拉过行李转身就走了。

走了几步,听到身后传来时以经埋怨的声音:「走了都不抱一下,路言尘你好狠心啊……」

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陆萍萍在喊我名字,不见我回头她好像又哭了,时以经在安慰她。

后来又说了什么,但我听不见了。

昨晚回到家,我和路言尘进行了一次坦诚的交流,我指着一颗又小又亮的星星说:「路言尘,我不否认你带给我的感觉,有时候像父亲,有时候像叔叔,有时候像哥哥,可是那都是小时候的感觉。」

「现在,我很清楚对你的感觉,不是亲情,所以我喜欢你,是我的本能,你能明白吗?」

路言尘点头:「我知道。」

我笑了笑继续说:「我会在国外好好念书,你之前说等我到 30 岁还没有选择其他人,你就答应和我在一起,这话还算数吗?」

路言尘沉声:「算数。」

得到这个回答我轻轻笑了,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在他脸颊上落下一吻:

「路言尘,我会超过你的成绩,会让你刮目相看,会让你无法忽略我,会让你忍不住来找我。」

我走到队伍队尾,忍住心里的酸涩不回头。

第一次告白是他给我选择。

第二次告白是我给他选择。

我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看到他不再犹豫、坚定地向我走过来。

我要的不是简单的拥抱,是他那颗不再犹豫坚定要我的心。

21

来到英国的第三年,在这里认识了不少留学生,大家经常周末聚会一起做中餐吃。

因为英国菜真的太难吃了,我常常半夜想念中餐被饿醒后抹眼泪,逼得自己研究菜谱,我也从小白变成到现在能做出一桌子菜的大牛了。

不过最近两个月我不参加聚会了,硕士课程开始了。

从出租屋到学校,每天两点一线,非常规律。

这天周末刚到图书馆,陆萍萍发来语音视频,我赶紧跑到花园接通。

视频那边出现一张圆滚滚的脸,鹿眼比以前更明亮,镜头晃来晃去,陆萍萍特别激动:「夕夕,你猜我现在在哪儿?」

我被她的笑感染着一起笑了:「出去玩啦?」

陆萍萍疯狂点头,继续说:「你猜是哪儿?」

我眯着眼看向她身后的景色,有点熟悉,微微愣住:「英国?」

「对啊!」陆萍萍又是一阵激动,直接晃出了屏幕,然后时以经出现了。

「潮夕。」

我乖乖喊:「时叔叔。」

时以经脸依旧帅气,眉微拢起:「你该改口了,都把我叫老了。」

我忍俊不禁,和他贫了两句,手机又回到陆萍萍手里:「夕夕,我们今天见面吧,我好想你呀。」

我低头看着地上的斑驳树影,轻声道:「好啊,晚上好吗?我现在在图书馆。」

陆萍萍:「好呀,你把地址发我,我们过去找你。」

接完视频我一天都没太学进去,脑子里不断回想起和陆萍萍一起学习、生活的时光,然后抱着手机看着和路言尘的聊天记录发呆。

我们上次聊天是一周前,我整理了不懂的问题问他。

我选择的专业和他一样,经济管理。

过去三年我回国的次数屈指可数,不是不想回去,是怕回去就不想走了。

而路言尘比之前还忙,公司越做越大,各种会议和应酬。

他不发朋友圈,也不玩其他社交 app,想了解他的近况只有一个通道,就是陆萍萍的快嘴。

有时候陆萍萍会主动跟我说,但次次都差不多。

她说路言尘是工作狂,还是单身,让我放心。

我怎么会放心呢?时间过得这么慢,我怕他已经走远了。

在图书馆待到下午四点,手里的书看了不到十页,我收拾东西起身离开,赶往和陆萍萍约定的地点。

坐在餐厅和他们成功会面时,我看到陆萍萍越发圆润的粉扑扑的脸,就知道这小妮子过得十分滋润,被时以经养得胖乎乎的。

听她说这次出来玩英国是第一站,玩几天就走。

我由衷地羡慕道:「真好啊。」

时以经提出邀请:「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

我瘪瘪嘴:「当电灯泡我才不要。」

陆萍萍冲我眨眼:「那你把路言尘喊过来,我们一起旅游。」

我摇了摇头,苦涩一笑。

陆萍萍拉着我的手认真道:「你不知道,他其实想你想得都病了……」

「时以经说他每天都在关注英国的天气,总是担心你在这边过得好不好,偷偷拜托他问我关于你的消息。」

听着她平淡的叙述,我却难受得呼吸不畅,打断她:「萍萍,别再说他了。」

我好想他。

我平稳着情绪扭头看向窗外,餐厅对面就是一条宽阔的马路,对面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卡其色风衣,身材高大,眉眼深刻,抬头静静地望着这里,也不知站了多久

22

陆萍萍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然后惊叫出声:「啊,啊啊路言尘!!」

她激动地拉着我的手用力摇晃,震惊又慌张地问时以经:「老公,你看到了吗,我不是错觉吧,你快掐我一下!」

时以经表现得很镇定,把陆萍萍摁回椅子上,然后对我说:「潮夕,快去接他。」

我愣了好久,在他们的催促下起身冲出餐厅,穿过马路来到他的面前。

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我抬头愣怔地望着路言尘,眼眶慢慢湿润。

抿了抿嘴想要开口,被他伸手拥进了怀里。

「潮夕。」

他温和地说:「好久不见。」

我愣了一下,低头埋进他衣服里,兴奋又激动地「嗯」了声。

我们拥抱了很久,直到我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从他胸膛离开,掏出手机看见陆萍萍的来电。

路言尘低头扫了一眼,笑了笑:「我们进去吧。」

跟着路言尘回到餐厅坐下,到菜端上来,我都没缓过劲来。

不停地回头看旁边,好像在确定什么似的。

陆萍萍盘问路言尘来英国的原因,以及怎么知道他们来这家餐厅。

不用路言尘开口,时以经就直接缴械投降坦白了,全是他在透露。

「你跟我们一班飞机来的?」陆萍萍又问。

「是。」路言尘承认。

陆萍萍迅速回头看我,惊讶不过半秒,笑得很暧昧:「哦~」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思绪没跟上他们的聊天进度,还停留在路言尘出现的那一瞬间。

晚饭以后,时以经和陆萍萍打车回了下榻酒店,路言尘则送我回出租屋,然后就要去赶最近的一班飞机回国。

听到他要走,我的心瞬间从天堂坠落地狱,难过起来。

有点搞不清楚短暂的见面,是奖励还是惩罚了。

像从他手里拿了一颗糖,剥开糖纸舔了舔,前几秒是甜的,然后开始发酸,直到酸到骨头缝儿里。

我下了车直接对他说:「我自己上去,你赶紧去赶飞机吧。」

路言尘愣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声音带着关切:「你还好吗?」

我鼓起勇气扬起头,自以为露出美好的笑容:「挺好的,你快走吧。」

结果说完有东西从脸颊滑落下来,我赶紧低下头手指胡乱地蹭去,但是那个东西却越擦越多。

他心疼的语气喊道:「潮夕。」

我承受不住缓缓转过身,嘴角的一点笑已经消失了,压抑着声音自我安慰:「没事,路言尘,我没事,你赶快走吧,我会好好读书的。」

我想往前走,但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动不了。

我用力抓紧身上的衣服,逼着自己说着不由心的话:「请你以后不要突然出现了,或者只是来我梦里一下,别再像这样突然出现,然后突然离开,我会等到 30 岁,我会乖乖地……我会……我……」

喉咙像被堵住了,眼泪滑过脸颊如断线般直直落下来,胸口那处快要窒息了。

路言尘从背后轻轻抱住我,低头靠在我的肩膀,他声音哽咽:「对不起,这次是我等不及了。」

23

路言尘坐在出租屋里的单人沙发上,身材高大,显得沙发很小。

我坐在他对面的小板凳上,比他矮了半个子,和他一起捧着柠檬水喝。

刚才我们在公寓门口上演了一场爱情大剧,我捂着脸大声哭泣哀号,他从后面抱着我无声流泪。

旁若无人地丢人现眼了好久,后来被路人打断询问有没有事,我红着脸拉着路言尘狂奔到出租屋。

平静下来,我开始回忆刚刚他说出口的那些话,挑出来和他确认真实含义。

「你等不及见我,是想我的意思吗?」

路言尘放下杯子,望着我,眼神沉着冷静:「是。」

「除了想还有喜欢?」

「喜欢。」

我又喝了口水,放到一旁,然后舔了舔嘴唇,看他:

「除了……喜欢呢?」

路言尘突然站起来走到我面前,屈膝蹲下与我平视。

他的眉眼似被笔墨描绘,勾着我的心疯狂跳动。

他认真地看着我,眼睛里闪着耀眼的光芒:「还有我爱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潮夕。」

我慢慢低下头,控制不住激动死死咬着嘴唇。

一遍遍告诉自己:要高兴,不能哭,不能哭啊。

但是眼泪就是偏偏控制不住,一串一串从脸上滚落下来。

路言尘捧着我的脸,拇指轻轻拭去我的眼泪,一遍又一遍。

「我爱你,潮夕。」

他眼里像藏了几万颗星星,那么坚定,闪亮。

「你不后悔?你会后悔吗?路言尘。」我带着哭腔问他。

「我后悔让你等我这么久。」路言尘握着我的手,凄惨一笑,「现在我快 40 岁了,我害怕没有机会了……」

我埋进他怀里哭了好久,反复确认,他每次都是认真地回答:

「不会。」

24

第二天,我和路言尘就买票回了国,在飞机上他突然从包里拿出一包油纸。

像是糕点的包装纸,熟悉的香味刺激着我的嗅觉。

路言尘一手托着油纸,一手轻轻打开,露出花瓣儿形的糕点。

那是我最爱吃的鲜花饼,因为挤压,花瓣都碎了。

路言尘脸颊微红,窘迫地说:「过了两天不知道味道怎么样了,要尝尝吗?」

我伸手捏起一块鲜花饼,放进嘴里,眼睛又慢慢湿润。

怎么会不好吃呢?

我的喜好,他永远都记着。

看见我眼睛红了,路言尘连忙放下鲜花饼,用手背蹭着我的眼睛:「怎么又要哭了?」

我抿着嘴,快看不到嘴唇了,心里酸涩得要命。

路言尘伸手搂过我, 一只手轻轻扶着我的后脑勺, 轻轻哄着:「乖, 乖, 没事了。」

下午三点, 我和路言尘坐在民政局里填资料,我激动外加紧张得连笔都握不住了。

缓了好久才写完。

而路言尘也遇到了点小困难。

工作人员对路言尘的年龄反复确认了两遍:

「你真的 36 岁吗?」

我差点笑出来,忙转过头控制上扬的嘴角, 然后看他。

路言尘表现得礼, 确认了两遍:「是的, 虚岁 37 了。」

我听到后面直接笑了,转头眼睛里闪着泪花, 问阿姨:「他看着很年轻吧,阿姨。」

阿姨知道弄错了, 脸上堆起窘迫的笑容:「是呀,看着像二十八九的小伙子, 真年轻。」

我迎合阿姨:「长得还帅。」

阿姨附和:「对, 对,像电视上的明星, 小伙子有这张脸应该去拍电影,那个挣钱可多了。」

我笑得前仰后合, 路言尘扶着我后倒的背,含蓄地谢阿姨夸奖:「谢谢。」

领完证出来我摸着肚子,那一块的肉都疼了,年龄差太大果然会闹出不少笑话。

坐在车里,我用手掌一下一下揉着肚皮,看着路言尘拿着结婚证反复翻看,开心得眼角都飞出了细纹。

「路叔叔,这么开心啊?」

「开心。」

「开心就亲我一下。」

被调戏的路言尘呆了一瞬, 刷地红了半张脸,收好两个红本本,手握着方向盘准备开车。

看他矜持禁欲的模样,我强行捧过他的脸, 对准嘴唇用力亲上去, 然后用嘴唇描绘他的唇形。

磨到听到他咽口水,我才坏笑着离开, 看着他眸底燃起的一撮火光。

路言尘的喉结轻轻滑动,伸过手摸上我纤细的后颈,低声宠溺的语气:「乖, 在外面呢。」

「怕什么啊!」我用手指抵住他的唇,眼睛弯起来, 傻乎乎地看着他笑,「路言尘, 你终于是我的人了。」

路言尘望着我笑了,目光在我脸上一寸寸划过,忽然低下头吻住我。

这个吻不那么温柔,带着侵略性地撬开我的牙关, 追着我的舌头嘶磨含咬。

吻了一会儿他慢慢移开,游离到我的颈侧,然后在我耳边一遍遍重复:「我一直都是你的。」

泪意又要从眼底冒出来, 我抱紧他的脖子,重重点头,对他说:「我们回家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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