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母亲带着我改嫁侯府。
侯爷辱我,她骂我无耻,下人欺我,她让我忍,忍到最后却是被他们夫妻俩送到权贵府上。
我受不了这样的日子,了结了自己。
重来一世,母亲正问我:「思思,跟娘一起嫁过去吧,到时你就是侯府小姐了,不比现在好吗?」
我笑着抽出手:「阿娘,祖母身体不好,我还是留在家中侍候祖母,替父亲尽孝吧。」
这一世,没了我替你打理侯府,应付妯娌,以身铺路,我倒要看看,你的日子是不是还能顺风顺水。
1
我重生了,今天是五月十五,母亲改嫁的前一天。
前世我听信了她舍不得我的鬼话,跟着她一起去了侯府,却不知那是地狱。
宁远侯最喜欢十二三的少女,他对我动手动脚,那双有些浑浊又带着兴奋的眼睛时常从我身上划过,让人一阵恶心。
我跟母亲说过,我不喜欢宁远侯,能不能让我在自己的院子里吃饭。
她当时发了好大的脾气,问我是不是勾引侯爷,骂我心思龌龊,对自己的继父都能想入非非。
更没想到的是,这事还让宁远侯知道了。
那是一个雨夜,醉醺醺的宁远侯冲进我的院子,将我按在床上,那双粗糙的大手让我惊叫出声。
声音划破宁远侯府的上空,被震耳欲聋的雷声盖过,耳边只有宁远侯让人作呕的声音:「思思,我的乖女儿,快让爹好好疼你……」
天微亮这一切才结束,我犹如破布娃娃一般瘫在床上,心如死灰。
母亲是午时来的,她抱着我哭了两声就劝我不要声张:「思思,阿娘怀孕了,要是你这时候出什么事,你让阿娘怎么活!」
为了她,我忍了,忍下这屈辱。
我想着等母亲生下孩子我就去死,到时候她有了其他的儿女,自然也不会因为我的离世太过于伤心。
可就在母亲生产前夕,宁远侯一包迷药将我送给了秦王。
秦王一把年纪,喜欢在那事儿上折磨人,但凡进他府上的女人,没有一个能囫囵个出来的。
我是被抬回侯府的,宁远侯来看我,一脸的嫌恶:「若是听我的话,也不会把你送给秦王,你这一身傲骨,跟你爹一样讨厌。」
「我阿娘……不会放过你的!」我疼得打颤,但还是撑着一口气爬起来。
宁远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嗤笑出声:「你以为没有她的同意,我敢对你下手?实话告诉你,我做的一切她都是知情的,甚至从一开始就是她把你送到我手上的。」
身上的疼远没有心上疼。
我以为当初她改嫁时是真的舍不得我,所以才带上我,我受尽屈辱不敢死,生怕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所以浑浑噩噩地活着。
没想到啊,原来推我入地狱的人,居然是我最亲的人。
宁远侯离开后,我在夜晚翻出一条白绫,结束了这场噩梦。
「思思?」
耳边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我骤然回神,眼前人正是我的母亲周润。
她不知何时来的,正坐在我旁边,一脸关心地看着我。
关心?我在心中冷笑,她从小到大对我都是冷冷淡淡的,何曾有过半点关心。
「阿娘,您怎么来了?」我扬起笑脸,一副乖巧模样。
她拉过我的手,声音多了几分哽咽:「思思,阿娘放心不下你。」
我低下头,掩住眼里的恨意:「有这么多下人照顾我,还有大伯一家也是极好的,阿娘要是真不放心,日后得空也可以多回来看我。」
周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半晌才握住我的手:「思思,跟阿娘一起嫁过去吧,到时候你就是侯府小姐了,不比现在好吗?」
听到这话我差点儿没笑出声来,这世上觉得侯府好的恐怕也只有她了。
侯府没有分家,兄弟妯娌多,一个个精得跟狐狸一样,老夫人又是个刻薄寡恩的,只知道给媳妇立规矩,宁远侯风流成性,妾室庶子女一大堆。
京中的人家不管是嫁女还是娶妇,但凡心疼孩子的,都会避着他们家。
对上周润期冀的目光,我笑着抽出手:「阿娘,祖母身体不好,我还是留在家中侍候祖母,替父亲尽孝吧。」
祖母很疼我,被自己亲娘冷落的那些年,都是她老人家抱着我,一声一声地哄我:「我们思思最乖了,祖母最疼思思了。」
而前世我跟着去了侯府后,周润从不让我回来看望祖母,也不知道后来我死了,她得多伤心。
周润那双眼睛冷了下来,还没等她再开口,就有丫鬟进来,说是大伯母叫我去看料子。
「娘你坐会儿,我去看看大伯母。」我一刻不愿意和她多待,起身就跟着丫鬟走了。
大伯母确实是叫我过去看料子的,她没有女儿,对我很是喜欢,有什么好东西总想着给我留一份,我却听了周润的挑唆,对她一直冷冷淡淡。
这一次我留在大伯母院子里仔细地看了料子,跟她说了不少话,她高兴得很,留我吃了晚饭,临走又塞了一盒首饰给我。
等回到自己院子已经天黑了,宝庆看我还坐在窗边,笑道:「小姐快睡吧,明日还有的忙呢。」
宝庆是祖母调教出来的丫鬟,她细心又忠心,前世跟我去侯府后,却被冠上莫须有的盗窃罪,死于非命。
我冲着她招招手:「不急,你过来,我有事吩咐你。」
宝庆笑嘻嘻地过来,听完我的话愣在原地,半晌才道:「小姐……这,这是要做什么?」
我将准备好的信封塞进她的手里:「快去吧,别耽误事。」
宝庆犹豫半晌,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我看着天上的圆月无声地笑了,这一次,绝对不能让他好过。
2
天亮我便去了周润的院子,她穿着凤冠霞帔,脸上带着羞涩的笑容,在将军府养尊处优多年,她看上去不似为人母,倒像是二八少女。
我心中恨意翻涌,当年祖母心疼她年纪轻轻就守寡,承诺她,留在将军府永远都是女主人,要是改嫁也会送上厚厚的嫁妆,风风光光送她出嫁。
祖母做到了,侯府本想简单办办,是她老人家亲自出面,让侯府大办婚事,嫁妆也是一百二十抬,比大多数官家女子还要丰厚。
饶是如此,前世周润改嫁两年,不仅没有回府探望过祖母,连京中各种宴席都避着将军府的人……
「小姐……」宝庆随着几个丫鬟进来,在我耳边低声道,「都办妥了。」
我点点头,上前替周润整理衣冠,跟着喜婆一直送她到大门口,坐上花轿。
宁远侯何全正在大门口和同僚寒暄,脸上带着客气虚伪的笑容。
我抓着宝庆的手紧了紧,哪怕在心里告诉自己多次,这已经不是前世,不用再害怕何全,但看到他的那一刻,还是忍不住害怕,忍不住发抖。
何全翻身上马,还没等喜娘喊起轿,就见一妇人牵着一小男孩从人群中冲出来,跪在队伍的前方。
「表哥!你不要我们母子了吗?你不是说过会娶我,予我正妻之位的吗?」妇人声音凄厉,哭得梨花带雨,让人心生怜惜,「不要我也罢,可孩子呢!他可本该是嫡子啊表哥!」
何全子嗣虽多,但嫡出只有他原配夫人所生的一个女儿,剩下的都是庶出。
现在却突然冒出一个嫡子。
「胡说什么!」听到周围人的议论,何全沉着脸呵斥妇人,「你是妾室,夫人以后会是孩子的母亲,他自然和嫡子一般无二,还不赶紧下去!」
眼看着下人要去拖走妇人和孩子,我赶紧上前制止:「慢着!」
如今这么好的局面,怎么能让他三言两语就蒙混过关。
「思思这是什么意思?」何全那双三角眼里闪过一抹不悦,「今日是我同你母亲大喜的日子,你再不高兴也不要这时候胡闹。」
这是三言两语,就要给我扣上胡闹的帽子啊。
我稳住心神,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侯爷,正因为是大喜的日子才要说清楚,这妇人口口声声说孩子是嫡子,若是不说清楚,以后怕是要乱了家宅,置我母亲于何地?」
胡闹又怎么了,我为人子女,为母鸣不平,别人只会说我一片孝心。
不等何全再说什么,那妇人已经膝行两步,朝着人群磕头:「妾身琴娘,本是侯爷的表妹,夫君病亡后被婆家赶了出来,侯爷就在外面安置我,表哥当时说过会娶我,我才和表哥在一起有了孩子的……」
来观礼的人议论纷纷,一时间不知道琴娘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
「放肆!空口白齿就想污蔑侯爷,正好今日京兆尹大人也在。」我转身冲着观礼人群中的京兆尹行礼,「大人,烦请您替侯爷和我阿娘做主!」
何全有些急了:「不用,不用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同朝为官,何必客气。」京兆尹是个正直的「热心肠」,这会儿笑呵呵地看向琴娘,「刚才沈小姐说得对,你口说无凭,到了公堂也是要挨板子的。」
琴娘闻言赶紧从袖口拿出一张泛黄的纸:「大人,有侯爷亲笔写的婚书!」
京兆尹从她手中接过婚书,和旁边的同僚交头接耳说了起来,何全这会儿也坐不住了,下马过来。
「婚书应该是真的。」京兆尹举着婚书送到何全面前,「侯爷,这是您的字迹和印章吧?」
自然是他的,我在心中附和了一下。
琴娘说得字字属实,她年少没了父母,投靠侯府,和何全有段过往,侯府老夫人嫌弃她出身太低不同意她做正妻,她又不愿意做侧室。
后来还是族中做主,让她远嫁蜀地,可没多久夫君急病去世,她因无子被赶出家门,来京城想要再次投靠侯府,老夫人因为那段过往不愿意收留她,是何全见色起意,让琴娘做外室。
那时候的琴娘是不太愿意做外室的,何全一时上头写下婚书,说是一定说服老夫人娶她进门。
一时玩笑话,只有琴娘当真。
前世周润刚嫁进侯府没两天,琴娘就闹上门来,拿着婚书要何全履行诺言,要是不同意她就去敲登闻鼓告御状。
闹到最后,还是侯府的人逼周润妥协,拿出一半的嫁妆打发了琴娘,孩子则留下继为嫡子。
何全一时无言,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
看他反应,京兆尹心中也有了答案,转身询问琴娘:「你如今……」
琴娘不等京兆尹开口说完,就带着孩子磕头:「求大人做主!」
京兆尹点头,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何全:「侯爷,恐怕今日得请您随本官去一趟府衙才是。」
何全清楚这位京兆尹的脾气,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只能点头同意。
只不过花轿里的新娘还等着呢,京兆尹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最后跟着花轿到了侯府才把人请走。
我没跟着去,宝庆悄悄去了,回来绘声绘色地说:「小姐你不知道,那花轿刚到侯府,京兆尹就让官兵请侯爷去府衙,夫人……新娘子还没下轿呢,大家都在看笑话,最后是侯府的老夫人出来训斥,让新娘子自己走侧门进去的。」
新婚当天,没有拜堂,被婆婆训斥,自己走侧门进夫家,不再是前世让人羡慕的十里红妆,而是京城人尽皆知的笑话。
「那老夫人不只是训斥这么简单吧?」我转头去看宝庆。
宝庆低下头,声音小了很多:「她们都说新娘子是扫把星,还没进门就害得侯爷丢脸……」
宝庆是个聪明人,虽然不明白我对周润的态度为什么变化这么快,但她什么都没问。
「丢脸怎么够啊。」我靠在软榻上,抿唇一笑,「好戏还在后面呢。」
宝庆没听清:「小姐,你说什么?」
「我说去看望祖母。」
祖母喜静,院子在最南边,我到的时候她正坐在软榻上看书,安静又祥和。
「思思来了。」祖母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正好今日做了桂花糕,快过来吃。」
我眼睛酸涩,没忍住扑进她的怀里,算起来,我已有两年未见祖母了。
「这是怎么了?是因为你娘的事?你要实在担心,我去同宁远侯府的人周旋……」
「不是!」我打断祖母的话,从她怀里抬起头,「不是这事,如今阿娘已经是侯府的人了,我们若是插手不太好,外人会议论的。」
祖母倒是有些诧异:「你真这样想?」
不怪祖母这样问,要是换作以前,我怎么舍得周润受罪,定然是要来她老人家面前求她帮忙的。
「是啊,孙女儿长大了,懂事了,祖母不高兴吗?」我缩在她怀里撒娇。
好在祖母也没有深究,低声说起了这两天的事。
无非就是府中的事,生意上的事。
大伯母出生将门,要让她舞刀弄枪还行,管家理事她是一听就头疼,所以这些年大大小小的事还是祖母在管着。
认真听完,我抬头看向她:「祖母,你上次说将生意上的事儿交给我,不知道现在还算不算数?」
这两年祖母的身体越来越不好,她之前有说过让我试着打理这些生意,只不过我因为周润说的一句「商人低贱」,所以拒绝了祖母。
「你不是不愿意吗?」祖母拿着茶盏的手顿了顿。
「以前是孙女糊涂,如今父亲逝世,大伯父和堂兄心不在庙堂,咱们家也不是世家大族,经营好现在的铺子田产,以后也能有个生计糊口。」
祖母倒是没说什么,她本就有意将这些交给我,如今只是叮嘱两句便让人去拿账册和钥匙。
家中的资产不少,一部分是皇家赏赐,另一部分是祖产。
我翻阅账册,心里也有了主意。
3
何全被弹劾了。
婚书是私下写的,并没有过官媒,说是闺房之乐也没什么,可偏偏琴娘是何全的表妹,如今还带着孩子闹上门来了。
参他家宅不宁,治家不严都是轻的。
我坐在樊楼听说书人说着何全干的荒唐事,琴娘就是这时来的。
她进了屋,利落地跪下:「妾身琴娘,多谢沈小姐。」
「不用谢我。」我坐在屏风后,「你如今进了侯府,是你的造化。」
琴娘是个可怜人,她前世拿着周润一半嫁妆离开,结果还没半年就传来死讯,说是被强盗所杀。
至于那个孩子,虽然聪明,但不得何全喜欢,连个开蒙师傅都没请,最后因为和何老夫人生肖相冲,送去庄子里了。
琴娘没有起来,低头绞着手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心中明了,轻声道:「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只要你做好了,年底之前我一定给你。」
琴娘马上磕头:「多谢沈小姐,妾身就是为小姐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看她答应得这么痛快,我忍不住失笑:「你就这么信我?我们素不相识,你不怕我出尔反尔?」
「沈小姐不是那种人,你有家世有家人,身份尊贵没必要骗妾身,妾身只有一子,做什么都是为了儿子。」琴娘说着低头抹眼泪,「侯爷他无情无义,要弃我们母子不顾,妾身也是没法子了。」
这个琴娘是变着法子告诉我,我要是跟何全一样「抛弃」他们,她也不介意将事情闹大,反正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我阿娘那个人心思单纯,你可得好好照顾她。」我咬重了后面一句。
琴娘微微一笑:「沈小姐放心,妾身自然会照顾好主母的。」
看着琴娘起身出去,宝庆忍不住感慨:「这琴娘还真是爱儿子。」
「天下甚少有父母不爱子女的,宁远侯对她儿子的前途不上心,她自然只能自己上心了。」
前世琴娘闹得厉害,他最后愿意离开侯府并不是因为钱财,而是她的儿子可以继为嫡子,能有个好的前程。
在酒楼坐了会儿我便起身去看铺子,这些年祖母都打理得很好,不说多赚钱,但至少一直是盈利状态。
这也让我心里有底了。
何全的事在半个月后才有了分晓,陛下申饬,琴娘进府为平妻,儿子自然也是嫡子。
当天周润就回来哭诉了。
她看上去瘦了一大圈,面色也是憔悴得很,跟在将军府做少夫人时判若两人。
看到我来,周润眼圈红红的:「思思,你不知道阿娘有多想你……」
想我是假的,在宁远侯府日子过得不痛快才是真的吧。
我不想跟她说这些场面话,索性装出一副担忧的样子:「阿娘这是怎么了?我看您脸色不太好。」
周润略微一犹豫,打发身边的丫鬟下去,掩面哭起来:「思思,你不知道,那个老太婆天天磋磨我,妯娌和孩子们都看不起我,连下人都给我甩脸色看,府里的账一团乱就算了,如今还来了个狐狸精!」
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起这些,我差点没忍住笑了起来。
才哪到哪啊,这就哭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阿娘,女儿……女儿也没办法啊。」我做出一副焦心无措的模样,心疼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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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润的哭声果然哽住了,半晌才道:「思思,我听说你现在在管着家里的账?」
我懵懂地点头:「是啊,祖母说让我多学学,以后嫁人了能用上。」
周润听我这样说,也顾不上哭了,抓着我的手开始哄骗:「思思,不如你匀些钱先给阿娘用用,等以后我赚了再还给你?府里用钱的地方实在多,他们都逼着我拿嫁妆出来……」
说到最后周润又哭了起来,我心中毫无波澜。
逼着她拿嫁妆出来她不愿意,反倒是来自己女儿这骗钱来了。
「阿娘,你不知道,其实将军府也没钱,特别是还给了你一部分做嫁妆,祖母年纪大了,吃药都要不少钱。」我也跟着开始抹眼泪,「其实我也是这两天才知道,有时候还要在外面放印子钱才能有点余钱……」
「什么?印子钱?」周润惊讶出声。
我慌忙摆手:「没有没有,女儿什么都没有说!」
周润没再问下去,但那个表情明显就是起了心思。
我低下头,掩住唇角的笑意。
周润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我叫来宝庆:「之前交代你做的事儿做得如何了?」
「小姐放心,都办妥了,明儿应该就有消息了。」
第二天一早宝庆就笑眯眯来回话:「昨天那个陈二去拦夫人的轿子,按小姐说的给她塞纸条,没想到晚上夫人果然就在后门悄悄见了陈二!」
琴娘带着儿子进侯府,周润定然担心自己的地位,那些人又一个个逼她拿嫁妆出来,她现在只想赶紧讨好他们,为了稳住自己的位子,一定会拿钱出来。
可偏偏又舍不得自己的嫁妆,那就只能另寻他法了。
「让陈二把事情办漂亮点,自然少不了他的好处。」我叮嘱宝庆。
「小姐放心,一定办好。」宝庆说着将一个匣子放在了桌上,「这是大夫人今早送来的,说是过两天宫中的赏花宴,叫小姐打扮得好看些!」
我顿时觉得头疼,差点儿把这事给忘了,宫中每年都有赏花宴,说是赏花,其实就是相看。
前世我去了侯府之后就没再入宫,毕竟入宫这种好事儿,自然得先紧着侯府的姑娘。
「能不去吗?」我尴尬地看着宝庆。
重来一世,我对嫁人着实是没什么欲望。
「不然小姐去问问老夫人和大夫人?」
那还是算了吧,她们肯定会变着法儿劝,不如直接去呢。
4
今年的赏花宴不同于往年,因为正好赶上七夕,又邀了不少官员和勋贵子弟进宫,男女分席而坐,看上去比往年热闹不少。
宫中规矩多,我进宫后便乖乖跟在大伯母身后坐下,抬头想看看有没有相熟的人,没承想还真看到了熟悉的面庞。
宁远侯府那边,老夫人和周润一起来的,身旁还跟着三位同我年岁相仿的少女,都是侯府的姑娘。
周润讨好地伺候老夫人,可不仅没换来好脸色不说,还惹得三位姑娘朝她翻白眼。
「思思?思思你怎么了?」大伯母关切地询问,「是不是不舒服?让宝庆陪你出去走走?」
我回过神来点点头,正好也不想看到宁远侯府的人,便拉着宝庆出去了。
刚出宫殿我就被风吹得抖了两下:「宝庆,风有点大,你去拿件披风来,我在那边的凉亭等你。」
宝庆转身进了宫殿,我便抬脚往凉亭而去,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况且不远处还有侍卫在,所以何全从假山后冒出来时,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喝了酒,浑身酒气,那双混浊的眼里满是兴奋和占有,和前世那个雨夜一模一样。
心跳在一瞬间加快,手脚麻木,那个被我刻意遗忘的夜晚,那双粗糙的手,被撕裂的衣裙,我喊哑了的嗓子……
「思思……」
何全带着酒气的呼吸喷出,嘴角勾起恶劣的笑。
我下意识地想后退,想离开这儿,但手脚根本不听使唤,喉咙也像是被堵住一般发不出声音。
何全伸手捂住我嘴的那一刻我终于回过神来,这不是前世,我同他没有任何关系!
「唔……」我拼命想要挣脱,双手抓住假山,不想被拖进去。
可男女之间的力气相差实在太大,不过几个呼吸间,我就被何全拖进了假山。
「思思,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何全的笑有些疯狂,「快让我好好看看你!」
我被捂住了嘴发不出声音,只能伸手抓挠他的脸,在他脸上留下一道道红印。
「啪!」何全恼羞成怒,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一瞬间,脸上火辣辣地疼,耳边嗡嗡响,眼前都是重影,我想抬手阻止何全撕扯我衣裳的手,却没有一点力气。
我动了动手,在地上摸索,终于在摸到一块石头时清醒了些许,抓起石头狠狠朝着何全的脑袋砸去。
何全应声倒地,我趁机翻身爬起来,扶着假山往外走,这儿离宴席的宫殿不过几十步距离,宫殿外就有侍卫,只要稍微喊一声就能吸引人过来。
我不敢过去,哪怕没有铜镜我也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这个样子要是被别人看到,名声就完了,将军府也会蒙羞的。
我沿着相反的方向而去,凉亭就在那边,只希望宝庆已经拿了披风在那儿等我了。
避开偶尔经过的宫人,在看到凉亭边的宝庆时终于松了口气。
「小姐你怎么了?」
宝庆惊了一下,赶紧拿着披风上来给我披上。
「没事。」我稳住心神,拉住她的手,「找个宫人去跟大伯母说,说我不舒服先出宫回家了。」
宝庆点头,去不远处找了一个宫人,塞给她一个荷包低声说了几句。
我将斗篷的帽子戴上,尽量不让别人看到肿起来的脸颊,匆匆拉着宝庆出宫去。
坐上马车那一刻,提起的心才算是真的放下了。
「小姐,到底怎么回事?」宝庆急得不行,「你的脸怎么这样了?」
「没事。」我从马车上找出帷帽戴上,低声提醒她,「回去之后,就说我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脸上起红疹了。」
宝庆立马点头,乖乖地不多问。
到家第一件事,就是让宝庆准备热水洗浴。
我仔细洗了好几次,洗到皮肤泛红,被搓掉皮,才在宝庆的阻拦下停下。
坐在软榻上,我脑海中还是何全那双粗糙的手,那恶心的话好像还在耳边回响。
在宫中他都能那样肆无忌惮,假以时日……
「小姐,我给你上药吧?」宝庆担忧地开口。
「不用。」我推开她的手,「最近宁远侯府有什么事吗?」
宝庆想了想,眼前一亮:「宁远侯府的二爷,最近要娶妻,不过是娶填房,说来也是可怜,听说那位填房的刘小姐长得貌美不说,还很有才华,听说她是被继母逼着去做填房的,也不知道……」
我心中叹气,貌美有才是真的,可怜却说不上。
这位刘小姐的父亲是云州知府,之所以被继母匆匆嫁给人做填房,是因为她勾引自己娘家侄儿,那个侄儿已经成婚,当时闹得格外难看。
我能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前世,这位刘小姐嫁到侯府也不安分,闹出了很多事。
当然,我和这位刘小姐,也是有仇的……
「你去找一下琴娘。」我拿笔写了一张小小的纸条,「把这个给她。」
本以为可以有时间慢慢来,但今天何全给了我重重一击。
只有何全死了,才能睡个安稳觉。
5
何全在宫中喝醉,撞到假山上受伤,被大家笑话了很久。
我第二天听说时也跟着笑,看来是伤得不重,早知道应该多砸两下才是。
半个月后,何全的二弟大婚,大家都叫他何二爷,他的婚事办得很热闹。
大伯母坐在席上感慨了一句:「你母亲以前管不了事,没想到嫁来侯府还能操持这么大一场婚事不出错,真是神了。」
我轻笑不语,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琴娘,出不出错现在说还太早了吧?
拜堂成亲后就是开席,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看着何全离席,我也跟着起身:「大伯母,我去更衣。」
大伯母叮嘱了两句,放我离开。
离开宴席的地方,琴娘独自跟上来,装作和我擦肩而过,留下一句话:「药已经让他吃下。」
我笑着应下,朝着何全的方向而去,和琴娘分道扬镳。
「放开……本侯还能……能喝!」何全被一个小厮搀扶着,嘴里还不停地嘟囔。
我给宝庆使了个眼色,她便上前帮小厮搀扶着何全:「夫人让我扶侯爷回房休息,你去让人端碗醒酒汤来吧。」
小厮犹豫了一下才离开。
眼看着小厮走远,宝庆也识趣地离开。
我移步上前,故作惊讶道:「侯爷怎么在这儿?」
何全喝了酒有些站不稳,借着月光看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思思?你是……沈思思?」
「给侯爷请安。」我低眉顺眼地行礼,抬头时又怯怯地看着他,「侯爷怎么在这儿?」
「自然是……是等你啊!」何全的笑容顿时染上了几分暧昧,「上次打我……这次,这次让我抓到你了!」
话音落下,何全张开双手扑过来,将我抱在怀里,浓浓的酒气熏得我想吐。
「侯爷……」我忍下心中的恶心和恐惧,欲拒还迎地推他,「这儿人多,你放开我,我们去前面的院子里好吗?」
何全听了更加兴奋:「好!好,让我今天……好好疼你!」
我往前面的院子而去,时不时回头看何全:「侯爷,快来,快点!」
何全吃下去的药开始发挥效果,他一边痴迷地笑着,一边颤颤巍巍地追上来:「等我,思思,美人儿,快让爷疼你!」
我加快了脚步,在看到新房的时候松了口气,加快脚步跑进院子:「侯爷,我在屋子里等你……」
进了院子,我闪身躲进院子里的莲花缸后面。
何全走进院子,嘴里还不停地喊着「美人儿」,我躲在后面不敢出声,直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才瘫坐在地上。
「小姐……」宝庆进了院子低声呼唤,「小姐你在哪?」
我扶着莲花缸,半晌才站起身:「我在这。」
宝庆跑过来,将斗篷披在我身上:「小姐快走吧,一会儿丫鬟回来撞见就不好了,过来闹洞房的人也已经在路上了。」
我拢了拢住披风,拉着宝庆从旁边的小道离开。
「沈小姐。」
刚走没多远,就看到琴娘在转弯处等着,她手中拿了一根多宝簪,上前插进我的发髻中:「今日碰到沈小姐,聊了这么久,我觉得甚是投缘,这支簪子就送给你当见面礼了。」
「多谢琴夫人。」我行礼道谢,挽着她的手柔声道,「这会儿该闹洞房了吧?不如我们也去看看?」
琴娘拿着帕子掩唇而笑:「好啊,说不定刚好能赶上看热闹呢。」
我们相携往新房而去,刚进院子就听到了惊呼声。
「天呐,这不是侯爷吗?怎么会和刘小姐睡一起?」
「侯爷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非礼勿视!快走快走……」
「这是怎么了?」琴娘在他们一群人身后出声,「不是闹洞房吗?怎么全都……」
琴娘在看到躺在床上的何全时被吓得愣在原地。
何全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而今天的新娘子刘小姐,正缩在床尾哭得泣不成声,她拉着的被子一角只能勉强遮住重点部位,露出来的皮肤青青紫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随着几位未出阁的小姐说了几句「非礼勿视」,便跟她们匆匆离开。
至于后面的事,那就是宁远侯府的家事了,外人不该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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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全和自己的弟妹通奸这事,第二日就闹得沸沸扬扬,全城皆知。
据说,当晚这两人就被押去官府了,何二爷直接气晕过去,大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官府闹着要杀了他们。
宝庆心中担忧:「小姐,不会查到我们吧?万一侯爷把那天晚上的事说出来……」
「说什么呢。」我打断她的话,继续抄写佛经,「琴娘跟我们一起去更衣,回去的路上顺便想去看看新娘子,我们做什么事了?」
至于说出来,谁信呢?
宝庆笑了笑:「小姐说得对,跟我们没关系。」
我低头继续抄写,没一会儿就听人说宁远侯府来人了。
「肯定是阿娘来看我了。」我放下笔,高兴地起身,「走,去看看。」
宁远侯府来的人果然是周润,她憔悴得很,发髻微乱,看上去别提多狼狈了。
「娘,你怎么来了?」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依然一副乖巧小女儿的模样,「昨日我都没来得及和娘说话呢,还想着有空再去看……」
「沈思思!」周润突破怒吼,「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勾引侯爷,才让侯爷和那个女人睡在一起的?是不是你算计的?」
她愤怒的样子十分可怕,面目狰狞,要不是碍于自己的身份,怕是会直接冲上来动手。
「娘,你说什么呢?」我被她吓得一哆嗦,说话也开始结巴,「我,我怎么了?」
周润拍桌而起:「你别装不知道,昨天晚上你离席,是不是你去引诱侯爷去新房的?」
昨晚出事后她很是崩溃,不相信何全会做出那种事,将昨晚的下人全都问了一遍,直到有人说沈思思曾经离席过。
「娘,我离席是去更衣,路上还碰到了琴夫人。」我取下头上的多宝簪,「我跟琴夫人十分投缘,她还送了我簪子呢,娘你怎么能说我勾引侯爷?我可是你的亲女儿!」
周润的目光落在那根簪子上,还真是琴娘的东西。
「你也知道你是我亲女儿。」周润心中的愤怒消去了大半,「这是琴娘那个女人最喜欢的簪子,现在送给你,看来你们是真的投缘啊?」
我将簪子随手放在桌上,上前拉住她的手:「娘,你说什么呢,我这不也是为了帮你吗?想着让她别总是和娘过不去。」
琴娘在宁远侯府可是没少和周润作对,常常让她有苦说不出。
「你能有这个心还不如帮我想想现在怎么救人。」周润捏着帕子哭起来,「官员通奸,最少也是要流放两年的,肯定是姓刘的女人勾引侯爷的……」
我低下头,掩盖住眼中的不屑。
也不知道周润这会儿是真的不知道何全的为人,还是装的。
前世,刘小姐和何二爷成婚没多久,两人就因为性格问题三天两头吵架,吵到最后何二爷索性不回家了,只有逢年过节才偶尔回去。
刘小姐独守空闺,很快就和何全勾搭在一起,她不喜欢周润,自然也不喜欢我,所以总是针对我。
不仅是在管家上,平日里也没少在何全面前说些莫须有的罪名,惹得何全对我大打出手。
最过分的应该是后来她无意间知道何全对我的心思,也知道了那些事,更加地变本加厉。
在一次宴会上,她曾嘲讽道:「见过姐妹共侍一夫的,还没见过母女共侍一夫的。」
从那天后,各种风言风语传遍京都。
而周润对这一切都是知情的,但她并不放在心上,甚至在看到我身上的伤也只是淡淡一句:「侯府养着你,侯爷教训你一下怎么了?这也是为你好。」
「思思?思思,你说话啊!」周润有些着急。
我回过神来,纠结地看着她:「娘,我只是闺阁女子,能有什么办法?不如……娘你多凑点钱,看能不能轻判?」
周润张了张嘴,犹豫着开口:「娘也没那么多钱,思思,要不你借点儿给娘?」
「我也没什么钱。」我为难地皱眉,「不过我手上还有一百多两银子,我叫人给娘送去吧?」
一百多两银子够干什么?塞牙缝都嫌寒碜,剩下的钱从哪儿来,自然就要她自己想办法了。
周润不满地撇嘴,但到底没再说什么,起身匆匆离开。
7
何全和自己的弟妹通奸的事震惊朝野,言官纷纷参奏,痛斥他毫无人性,丧尽天良,不顾伦理纲常。
除此之外,何全还被翻出很多其他的事,大到贿赂官员,小到逛青楼,甚至他和琴娘的事也再次传了出来。
说他们还没成亲前就不清不楚,琴娘守寡后,何全更是用诓骗的手段让琴娘成了他的外室。
这还不算,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周润放印子钱那边也出了问题。
有一农户借了三吊钱,上门催债的人不小心推了一下他们家三岁的儿子,结果刚好撞在石磨上,等送到医馆已经没气了。
这个儿子是他们家唯一的男丁,这家人伤心欲绝,直接喊上族亲,抬着儿子的尸体去侯府门口哭。
京中的人震惊之余,天天议论侯府的事,百官更是天天弹劾参奏。
这事过去半个月,皇帝王才下旨,夺去宁远侯的爵位,革职,杖八十,流放北疆两年。
而刘小姐同样也是杖八十,流放两年。
圣旨下来后,京中还出了件不大不小的事,琴娘和儿子去拜佛的路上被歹人抓走。
可惜现在的何家没了爵位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上他们啊。
当晚,琴娘出现在侯府的后门外,一身粗布麻衣,戴着帷帽。
琴娘摘下帽子,福身行礼:「沈姑娘,你答应我的东西……」
「路引,你和你儿子的新户籍,庐山书院的引荐信,还有钱,都在这儿。」我将准备好的匣子递给她。
琴娘打开匣子,看到里面的钱十分惊讶:「沈姑娘,这钱……」
「以后你就是庐山书院的厨娘,书院的束脩不便宜,这些钱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吧。」我含笑看着她,「我给不了你什么贵重的身份,不过我已经去信给书院教书的堂兄,让他多多照顾你们。」
庐山书院是中原最好的几个书院之一,我的堂兄从小在那念书,后来他无心科举,便留在书院做了教书先生。
这个书院收的学子只有两种,一种是万中选一的优秀学子,还有一种就是靠大儒或者庐山书院教书先生的举荐信。
琴娘无父无母,最在乎的就是儿子,这也是我们当初说好的条件,我给他们新的身份,让她的儿子能去庐山书院读书,她替我办事。
「多谢沈小姐。」琴娘感激地行礼,「只要我儿子能好,我就是做乞丐也愿意,小姐大恩大德,我一定会铭记于心的。」
「后会无期。」
我转身留下这话,挥手让宝庆关门。
月光下,安静的院子里只有我和宝庆两个人。
何全被流放,何家也不足为惧了,被压在心中的那块大石也算是落地了。
「小姐,这两天侯夫……何夫人天天上门来,你……」
我转过头看着宝庆:「放心吧,过几天他们自己就会离开京城的,这辈子都不回来了。」
「啊?」宝庆挠挠头,十分不解。
杖八十对何全来说是挺大的刑罚了,毕竟他的身体早就被酒肉掏空。
果不其然,何全行刑完毕请大夫一看,说这辈子怕是没有站起来的可能。
何全养好伤被流放那天,何家就来了周润一个人。
她也真是深情,抱着狼狈不堪、一身囚衣的何全,哭得那叫一个伤心。
「娘。」我下了马车,笑着上前打招呼,「哭得这么伤心干什么?很快就去陪侯爷了,哦不对,现在不是侯爷了,是……何老爷?」
「是你!」何全怒指着我,「沈思思,那天晚上是你!我是喝多了,但我记得我看到过你,你还勾引我!」
何全不傻,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切都是算计!
「那怎么在牢狱里的时候不说呢?」我微笑着反问,「是害怕别人知道你的龌龊心思吗?还是觉得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何全那点儿癖好没几个人知道,他以前在同僚面前可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你……真是你?」周润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沈思思,你怎么这么恶毒!」
「娘,我恶毒?」我收了笑容,「最恶毒的难道不是你?你不是和他成婚前就知道他的真面目了吗?」
周润愣在原地, 大概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些。
「何老爷你好好去流放吧, 我花了不少钱打点一路上的人, 保证让你活不过两年。」我转身上马车,「有我活着一天, 你们何家也别想再回到京城。」
「沈思思!你去死……」
何全的咒骂声越来越远, 直到听不见。
「小姐, 何家真的会离开京城吗?」宝庆心中疑惑,「她们万一留在京城呢?」
「他们家本来就没什么钱, 给何老爷打点花去大半, 还要赔钱给那户死了儿子的人家。」我笑眯眯地看向宝庆, 「二十多口人,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剩下的钱能用几时?」
至于周润,她以后在何家自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比起让她直接去死,活着对她来说或许才是最大的折磨。
一年后,何老爷死在北疆。
何家搬回青州老家后过得一天不如一天,最后祖宅都被卖了,只能找了个村庄住下,用剩下的钱买了几亩地继续生活。
而周润被何老太太天天打骂, 终于受不了跑了。
我碰到周润是在听说这个消息半年后,她也不知道怎么跑来京城的,衣衫褴褛, 身上臭得很,头发脏污成了一缕一缕的,正在和几个乞丐抢吃的。
这样子,完全看不出是曾经那位高贵雍容的将军夫人,但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远远地,她似乎有了感应,抬头对上我的目光。
「思思!」周润扔下手中的馒头,拔腿跑过来想要拉我,「思思!我是阿娘,我是阿娘啊!我错了思思, 我不该让何全欺负你!都是我的错啊思思!」
身边的下人眼疾手快地拦住她,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干什么!臭乞丐, 我们大小姐也是你能靠近的, 在这儿疯言疯语什么!」
「你们大胆!我是夫人!我是将军府的夫人,思思,你快告诉他们,我是你娘啊!」周润声嘶力竭, 「你快说啊!」
我皱起眉头,从宝庆手中接过几个铜板扔过去:「要钱就直说,现在的乞丐都这么多花样了?我娘改嫁何家,如今何家在青州好好的呢,你可别乱说, 污了我娘的名声。」
周润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在宝庆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不再去管她的大喊大叫。
街道上的人来来往往,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很快就掩盖了周润的声音。
我掀开车帘往外看去, 草长莺飞,正是好春光,来日可期也。
(完)
作者署名:一颗卿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