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绝症患者，医生说我最多只能再活半年的时间。
但或许是苍天怜悯，我绑定了一个直播系统。
在直播期间所受到的打赏礼物都会转变成为我的存活时间。
为了活下去，我拼尽一切努力，无论是多么苛刻的要求我都能完成。
哪怕，是杀人。
1
「感谢榜一大哥的打赏，爱你哦~」
我看着直播屏幕里跳动着的小礼物，强迫自己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小说，然后对着屏幕展现了一个飞吻。
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我已经直播了整整五个小时。
可我不敢停下来，只有直播的时间够长，收到的礼物够多，我才能活下去。
我叫姜且，刚刚过了 25 岁的生日，却被医生告诫剩余的生命或许只剩下了半年。
大概是求生欲感动了上天，我绑定了一个直播系统。
系统告诉我，我可以通过别人的打赏转变为存活时间。
一个积分，是一个小时。
我已经开始直播一个星期了，从一开始的寥寥无几到现在的有了几个忠实粉丝，我使尽了浑身解数。
「想看姜姜跳舞啊——」
我穿着轻薄的丝绸裙子，贴身的面料将我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脸上的妆容是如今最火的纯欲妆，配上平台的特效主打的是楚楚动人的模样。
弹幕上刷的起劲，是最近最火的舞蹈名字，好在在直播之前我也有学习过。
又是一个礼物的特效亮起，我在脑海里飞速的将其转换成为了我能存活的时间。
一千个积分，就是一千个小时，41 天。
我脸上原本僵硬的笑容立刻变得柔和起来，从椅子上站起身倒退了几步。
「大哥想要看姜姜当然跳啊~就是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呢~」
我笑着捂住了胸口的衣服，弯下腰来看着屏幕上的弹幕。
【主播果然是有礼物什么都做啊，我还以为是别人胡说的呢。】
【我怎么记得这个主播之前是癌症晚期患者来着，怎么现在换风格了。】
【互联网时代这种话也能信？消费绝症病人，真他妈恶心。】
【主播快跳啊！给你刷礼物脱衣舞跳不跳？多少礼物能线下约啊？】
我眨了眨眼睛，将眼里的泪花硬生生逼了回去。
脸上的笑容是扒不下去的面具，我看着那些不堪入目的话只能让自己努力无视。
我得活着，只要能活下去，我可以做任何事情。
只是跳舞而已，只是被说几句而已，至少，我能活下去了。
我刚刚准备放歌跳舞，直播的屏幕上却绽放了好几朵灿烂的烟花特效，一个接着一个，让我眼花缭乱。
这是平台最昂贵的特效礼物，我从来没有收到过。
我震惊地看着那些特效出现又消失，直到第四个，我才反应了过来。
「感、感谢这位哥哥送来地烟花晚会，感谢哥哥支持姜姜~哥哥有任何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颤抖，但内心也有些忐忑不安。
网络上各种各样的人都有，我也不是没有见到过那些提出与我线下见面的。
如今这个人花费了这么多钱，他的要求，又会是什么......
我有些不安，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裙子，等待着他的命令。
【为了礼物，你什么都愿意做？】
「是、是的......」
【既然这样，那你帮我杀个人吧。】
黑色的弹幕，从我的头顶飘过。
2
杀、杀人？
我的大脑有一瞬间的宕机，但又很快反应过来，做出了略有些娇嗔的表情之后摆了摆手，「哥哥真会开玩笑，姜姜可是遵纪守法好公民呢~」
是的我并未觉得他所说的是真话，大概也是和很多粉丝一样，随口一提的玩笑而已。
为的是看看我为了礼物究竟可以做到什么地步。
我歪着脑袋，嘴角的笑容是对着镜子练习了无数次，绝对不会出错的角度，然后眨了眨眼睛，「不过，如果哥哥愿意多送几个烟花晚会，说不定姜姜真的愿意做呢？毕竟我最喜欢的就是钱了~」
弹幕上清一色的骂着我，说我是个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出卖的拜金女。
我微微低下头，挡住了脸上痛苦的神色。
屏幕上又一次出现了烟花的特效，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更长。
我瞪大了眼睛，仔细寻找着送出烟花的那人究竟叫什么名字。
「希望传递师」。
这个名字，倒是和他的所作所为很像。
【我不缺钱，你不用这样试探我，所以我的要求，你答应吗。】
他的名字迅速飞升到了排行榜第一位。
我沉默不语，双手却紧握成拳。
杀人？怎么可能。
但他充了这样多钱，一看就是个富二代，如果可以让他对我的直播间死心塌地，我就可以活下去。
活下去。
心中有了打算之后，我又一次笑开了花，「当然了哥哥~你现在可是姜姜直播间的榜一哎！不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下播之后把你的联系方式发给我。】
「好的哥哥！」
看见他的话我心里也已经有了判断，大概就是和从前一样，是一个好色的普通男人罢了。
什么杀人，只是为了制造噱头。
可他充的钱比起之前那些男人加起来还要多。
如果是他，出卖色相至少可以得到多一点的回报。
结束直播已经是凌晨，我遵守约定将自己的微信号码发给了幸运传递师，然后就将自己摔进了沙发里。
25 岁啊，一切都才刚刚开始，谁会心甘情愿的停在这个年纪，然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呢。
反正我不会。
我的手机震动了一声，是一个新的好友请求。
我立刻通过了好友，发了一个自己制作的表情包给他，然后安静等待着接下去将会收到的消息。
他会说什么呢？
是直接进入主题还是客套两句，再给我发过来一个酒店的房间号码。
我不得而知。
大概过了几分钟，我的手机屏幕又一次亮了起来，是他打来的微信电话。
我从沙发上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加的柔和。
「哥哥你好呀，我是姜姜。」
电话那头的男声却迟迟没有响起，我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就在我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而觉得胆战心惊的时候，那个男声终于给了我答复。
「明天中午十二点，到市中心的商场 1 号门口等着，我会给你接下去的行动方向。」
这个声音很奇怪，听上去像是用了变声器，我甚至可以听见他声音里的电流声。
我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您知道，我在哪个城市？」
「我知道的远远比你想的还要多。」
凌晨的时间，小区里没有什么声音，我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咽了咽口水。
「姜且。替我杀了他之后，你能得到的，是今晚的十倍。」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我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打湿，脑海里一片混乱。
他知道我的名字，杀了他，杀了谁，我要杀人吗。
十倍，十倍......
我看着手机里那个联系人，手上的力气慢慢加重。
杀了他，我就能活下去。
3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我如约来到了市中心商场的 1 号门。
或许因为是周末的缘故，商场里的人很多，我站在门口看着面前的顾客们来来往往的走动，视线停留在那些中年男子的身上。
毕竟在我的眼里，这些年龄阶层的人更加符合昨晚那个可疑男人的画像。
但没有人在我的面前停下来，他们除了偶尔用充满欲望的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之外，没有人朝着我走来。
我觉得我的腿都已经有些麻木了，我的手机才终于发出了一声震动。
是他的消息。
【打开直播。】
开直播？在这里？
我有些愣住，不明白他究竟想要让我做什么。
可忤逆他的话显然对我不是一件好事情。
我左顾右盼地看了看，商场四周直播的网红不在少数，人流量过大的步行街上每走几步路就可以看见有人举着手机。
就算在这里直播，也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我从来没有在户外直播过，可除了这样做，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我打开了直播的通道，因为不在往常的直播时间，所以进来的人很少，但我还是很快调整好了状态，挥手和直播间的观众们打着招呼。
「hello 各位宝贝们~我是你们的姜姜呀——为什么这个时间开直播？是因为昨天榜一大哥的要求啦~姜姜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点开直播呢~」
在看见直播间粉丝们送的礼物时我已经立刻进入了状态，笑着和他们聊着天，直播间的人数缓慢的攀登着，可我却因为没有得到下一步的指示而有些焦虑。
直到手机屏幕的最上方显示出了他最新的消息。
【到你左手边的咖啡店，外面的椅子上有一个购物袋。】
我心神一动就要开口说话，最新的消息却又出现了。
【不要在直播间说出口。】
刚想说出口的话此刻全部都憋在了喉咙里。
我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身体却不动声色地走向了咖啡店外面。
有粉丝注意到了我的动向，也只是被我用站累了敷衍了过去。
如他所说的，在椅子上摆放着一个购物袋，我小心看了一眼，里面放着的是一件泳衣。
叮咚。
最新的消息出现了。
【今晚六点，有一场泳池派对，你要杀的人就在里面。】
我将手伸进了购物袋中，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封邀请函。
今晚，这么快吗。
但杀了人，我真的可以在剩余的时间之中好好的活下去吗。
我不知道。
【放心，我会让你全身而退。】
他就像是能够感知到我内心的想法一般，我的念头刚刚出现，他的消息就又一次跳了出来。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将自己脸上的神情收敛了起来，笑着和直播间的粉丝们道别。
却在直播间关闭的前一刻，又一次看见了在屏幕上绽放出来的盛大的烟花。
烟花倒映在我的眼睛里，就如同漫长的生命一般美好绚烂。
是的，杀了他，我就可以一直活下去。
我会好好的活下去。
4
五点半，我看着依旧是黑色屏幕的手机，坐在沙发上正襟危坐，手中还拿着那张邀请函。
邀请函上有我的名字和派对开始的时间，却唯独没有派对的地点。
所以我猜想，他还会给我发消息。
果然，当 5：40 刚到，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下楼，司机已经到了。】
他甚至知道我家的地址。
我下意识站起身来，别人监控的诡异和恐惧顷刻之间占据了我的心神。
可我不得不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我只是一个身患绝症的十八线小主播而已，就算他知道我的信息那又如何呢，他没有办法从我身上得到任何东西。
哪怕是我万分得意的外貌，如今看来对他也并没有多少吸引力。
【好的。】
深吸一口气，我最后一次整理了自己的衣服，泳衣外面是一件浴袍式的外套，领口微微敞开着，脖子上式一根水晶项链，在光线的折射之下显得晶莹剔透，和耳朵上的耳钉相互呼应。
我踩着高跟鞋走下了楼，在单元门口看见了那一辆黑色的轿车。
看上去就是他所说的来接我的车子了。
我对车的研究并不多，但这辆车哪怕是我这样的门外汉看着，也是万分昂贵的。
我几乎算得上是小心翼翼坐上了车，车上只有驾驶座位上的司机一人，见我上来他透过后视镜朝着我微微点了点头，「是姜小姐吗？」
「是的。」
「少爷吩咐我来接您，姜小姐可以休息一会儿。」
少爷......？
这倒是和我原本对他年纪的猜测并不一样。
我踌躇着开口想要从这位司机的口中吊出更多的信息，毕竟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对我了如指掌，而我对他却什么信息都没有。
「我想问一下，我们现在是要去什么地方？」
那司机的声音很冷淡，几乎分辨不出来什么情绪，「我只负责开车，其余的我并不清楚。」
我并不死心，「那你家少爷，到底是什么人。」
车子在红灯前缓缓停下，司机抬眼透过后视镜轻飘飘看了我一眼，「少爷吩咐了，姜小姐可以放宽心，他并不打算对您不利。」
「但也希望您做好自己该做的，不要妄图知道更多。」
「否则的话，他并不介意把对象换一个人。」
我的后背起了一片凉意。
对象换成谁，不用多说，我也清楚。
我伸手紧紧握住了胸前的项链，一路上没有再开口多说一个字。
车子缓慢停在了一家别墅面前，附近都是荒山，别墅里却人声鼎沸。
我给了门卫邀请函，非常顺利的走了进去，七彩而绚烂的灯光之下，我看见泳池里面有很多人都是我曾经在手机里看见过的。
有粉丝上百万的网红，也有那些小明星，他们全都笑着打闹着。
这是一场盛大的派对。
我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场合，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手机却恰到好处的发出了震动。
【往里面走，有人会带你来见我。】
5
我要见到他了？
这个从前两天开始就从我的身后牵扯着我身上傀儡线的男人。
我的心跳逐渐加快，就像是要从我的身体之中跳出来一般。
过快的心跳让我的手有些发抖，我熟练的从包里拿出药吞了两颗，刚刚那样的眩晕感才终于减轻了不少。
我往别墅内走去，里面的人比起外面就要少上一些了，零零散散穿着西装的男人拿着酒杯相互聊着天，看见我走进来之后用那样像是打量着商品一般的眼神上下扫视着我。
令人不适。
一个看上去大约三四十岁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朝着我走来，脸上带着自认为绅士的笑容，眼角的褶子看上去比包子的褶还要多。
「这位小姐，我没有见过你，你是新来的吗？」
他身上的酒味很重，我下意识倒退了一步，但我也知道在这里与他起正面冲突并不是一件很好的选择。
还没等我想好要如何开口，一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就挡在了我和他中间。
「抱歉先生，她是少爷的客人。」
那男人听见这句话脸上的神情一下子转变了，原本戏谑的高傲的笑容一下子变得真诚了许多，就连脊背都微微弯了下去。
这是一个足够放低自己位置的恭敬的模样。
「原来是少爷的客人，是我失礼了。」
他说着看向我，朝着我点了点头，「真是不好意思，我喝多了。」
前后完全不同的态度让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我也对他们口中那位少爷的身份有了一个更加深刻的了解。
他该是所有人无法触及的存在。
如果是他的，或许真的可以让我杀完人之后全身而退。
我握紧了手，跟在那个女人身后朝着电梯走去。
那女人没有跟着我进来，只是给我按下了顶楼的楼层，然后垂着眼帘小声说道：「少爷在顶楼等您，请姜小姐独自前往。」
电梯门缓缓关上，我的心脏在昏暗的光线之中跳动的越发明显。
就连手心里也全部都是汗水。
电梯门打开了，在我眼前出现的是一条很长的走廊，走廊的尽头是一面巨大的落地窗。
我咽了咽口水，下意识伸手触碰了胸前的项链，然后抬脚朝着落地窗走去。
直到走进了我才发现，落地窗前有一个男人。
他坐在轮椅上，听见声音之后缓缓转过身看向我。
那是一张漂亮的，瘦弱的，白皙的脸。
「欢迎来到我的游戏世界，姜小姐。」
6
他与我的想象完全不同，那暴露在空气之中的手腕与脚踝看上去一折就断，脆弱至极，白皙到不可思议的皮肤，看上去就像是常年无法接触阳光。
还有他眼下的青黑色，那两条在裤管之中显现出线条的，极细的腿。
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我，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个病患。
是一个拥有非常严重疾病，极其虚弱，而且无法行走的病患。
我没有办法将他和我脑海之中幻想出来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姜小姐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但看起来那笑意却没有抵达到眼底。
他的眼神里满是冷漠，就仿佛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办法挑起他的兴趣。
我笑着，局促地走上前去，「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和我想象之中的不太一样。」
「是吗？在姜小姐的眼中，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少年操控着自己的轮椅，距离我更近了一些。
他微微仰起头看着我，那张脸近乎称得上是无辜透亮。
「可能会是那种，凶狠毒辣的样子。」
「那确实是不太一样。」
少年轻笑了一声，来到了我的身边，他似乎并不在意我的描述，只是语气淡然地开口说道：「姜小姐刚刚看见楼下的派对了吧。」
「是的。」
「您觉得派对怎么样。」
我用余光打量着身边的人，一时之间无法分辨他想要听到的正确答案究竟是什么，只能踌躇着开口回答，「很奢侈，场面很宏大，大家玩的都很开心。」
「用一个词来形容，是不是纸醉金迷。」
我点了点头。
少年迟迟没有开口，他想要让我杀死的人究竟是谁，甚至没有提起我们之间的交易，仿佛我今天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嘉宾而已。
他的手缓缓放在了落地窗前，眼神轻蔑地看着下方的场景。
「我天生残疾，爸妈在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立刻生下了我的弟弟，他们抛弃了我，将我的弟弟培养成为了继承人，任由我在角落枯萎。」
「十岁那年，我被确诊为渐冻症，我的死亡是必然的事实，没有人可以阻止。」
「但就是那一场确诊，让我突然明白了过来，这个世界上健康的人太多了，可他们只是看着健康，事实上却已经烂到了骨子里，这样的人比起我，或许更像是绝症病人。」
「但他们可以好好活着，我却不行。」
我预感到他似乎要说出如何惊人的话来，微微向后倒退了一步。
少年偏过头看向我，灯光之下他的眼睛是淡淡的琥珀色，看上去就像是珍贵的宝石。
可就是这样一双眼睛，让我的身体都恐惧到发抖。
「所以，我找到了一个办法，帮助他们解脱，就像我爸妈常说的，等我死了，我就解脱了。」
「我杀死了他们，他们的灵魂就脱离了这个肮脏的，已经枯萎了的身体，前往了极乐之地。」
「你说对吗，姜警官。」
7
我的手微微一颤。
是的，我是个警察。
面前的少年名叫苏晨，是苏家最大的掌权人。
一年前开始，全国各地突然发起多起杀人案件，每一起案件的凶手无一例外都是绝症患者，他们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因此报复社会——这是凶手给出的解释。
但我的上司却在这几起案件之中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每一个凶手在杀人的前一个星期，都与一个神秘人有所接触。
不仅如此，有一些受害者的身份位高权重，并不是那些作为普通人的凶手平日里可以触及到的存在。
我们通过这些线索，顺藤摸瓜，总算在前段时间找到了苏晨。
但碍于苏晨的身份，没有证据的事情，我们很难将其捉拿归案。
于是，上司想出了一个计划，一个让他再一次犯案的计划。
而我作为计划的中心，去扮演那个绝症患者，引他上钩。
这个计划一直到昨天都进行的很完美，我们所有人都以为，苏晨没有发现异样。
「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我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与苏晨之间的距离，时刻准备着在危机时候拔腿就跑。
苏晨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小动作，他只是懒散地看了我一眼，缓缓说道：「你们确实准备的很充分，你并没有入编警察局，还算是编外人员，我在调查你的身世很难查到你和警察的关系。」
「但是，姜且，你太小看我了，你知道你在直播里跳舞的时候，眼神有多坚定吗。」
苏晨到了此时此刻语气都仿佛在开玩笑一般，他身体微微前倾，单手支撑着自己的下巴，笑着看着我。
「姐姐，想要抓我，这么粗心不太好吧。」
我抓紧了胸前的项链，这是一个定位器，只要我拖延时间，我的同事们一定可以赶过来。
但苏晨却仿佛已经看透了我的想法，他笑着，「我这样见你，你以为我会什么准备都没有吗？」
「姐姐，他们没有那么容易找到你的，我说了，别太小看我。」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没有任何伪装的必要了。
我放下手，冷静地看着苏晨，「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今日特意将我叫来，把一切开诚布公的摆在我的面前，我并不认为，他只是为了逗我玩。
苏晨重新控制轮椅面向了落地窗，「我不是说了吗，今天我会告诉你，我要杀的人究竟是谁。」
「这是你和我的交易，不是吗。」
「开什么玩笑？！我不会帮你杀人的！」
我冷笑了一声，语气急促地打断了他的话。
苏晨微微偏过头来看向我，挑了挑眉毛，「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帮我。」
「可是姜且，你没有录入警察局的档案，你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收下了我的礼物，加了我的好友，甚至，听从我的指挥一步步走到了现在。」
「你和他们说，你是卧底，你没有做，会有人相信你吗？」
苏晨的眼里满是狡黠地笑意。
我总算反应了过来，死的人是谁对于苏晨来说毫无关系，他根本不在乎。
他只是觉得，这样做很有趣，所以他做了。
「苏晨，你这样做，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我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问了他。
苏晨似乎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我的问题，眉心微蹙，却又很快舒展开了。
他张开自己的双臂，像是君临天下的王。
「我不是说了吗，姜且，这是我的游戏世界，一个注定要死的人在死之前玩一玩游戏而已，应该不算过分吧？」
「你要怎么选择呢，任由我杀死那个在你们看来无辜的人，还是——在这里，杀死我。」
「无论是哪个选择，姜且，你都会成为罪人。」
8
苏晨的神情近乎称得上是扭曲的，可哪怕如此，他的眼神也是如此的冷静。
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我逃不掉的。
这样可怕的想法一旦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就根深蒂固。
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身侧的手却不断地颤抖着。
没有人可以求助，在这里，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是苏晨的帮手。
他说得对，如果那个人死去，我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或许苏晨也会沾染上嫌疑，但他的后台太硬，他不可能进入监狱。
但如果我杀了他，我就势必会和他玉石俱焚。
要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吗。
可救援到了，我们真的能够给苏晨定罪吗。
我不知道。
「姜小姐，考虑的怎么样了。」
苏晨的手一下下轻轻敲打着他的轮椅，我看着他漠然的脸，抿了抿嘴唇。
「至少你可以告诉我，那个人到底是谁吧。」
他耸了耸肩，「当然可以，他就在现场，刚刚在楼下和你说话的那个男人，还记得吗？」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张中年男人的脸。
「他啊，抛妻弃子，在攀上高枝之后毫不犹豫地丢下了自己原本的家庭，他的妻儿因此饿死街头，可他却在几百万的别墅里面享受着金钱带来的快乐。」
「法律没有办法给他定罪，但你说，他是无辜的吗？」
「他这样的人，灵魂早就已经腐烂的彻底了，没有丝毫活下去的价值，与其让这一副皮囊继续存在着，不如让我替上帝解决了他，难道不好吗？」
苏晨的语气里带着孩童炫耀玩具般的骄傲，他是真的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在犯罪。
「那又为什么，要让绝症病人去做。」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问到。
「当然是因为因疼痛而死的人是要下地狱的！但如果他们替上帝做了一件好事，就可以升入天堂了！我是在帮助他们啊！他们会感谢我的，那些已经见到了上帝的可怜人。」
苏晨一边说着，一边双手合十做出了祈祷模样，「哦愿主保佑这些可怜的孩子！」
一股冷意从我的脚底往上升腾，苏晨的脸上满是激动的神色，甚至连那双一致都冷漠的眼睛，此刻看着也多了几分神采。
他说完那句话之后放下了手，歪着脑袋看向我，在察觉到我的恐惧后更是毫不留情地嘲笑出声。
「你们不会理解的，只有我才能明白，这是一场多么伟大的游戏。」
苏晨嘴角的笑意从来没有下去过。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人，聪明又残忍，仿佛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
耳朵上的耳钉被灯光照射着，闪烁着光辉。
我长出了一口气，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我做好选择了。」
「是吗？让我听一听姜警官的选择，究竟是什么。」
苏晨似乎是真的很好奇，一双眼睛亮闪闪的看着我。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本来面目，我也会觉得，他就像是天真的孩童。
明明看着，也不过是二十岁的年纪。
「我选择，杀了你。」
9
苏晨似乎并不意外我会做出这个选择，他慢慢抬起手鼓起掌来。
掌声在这个只有我和他两个人的空间里显得格外的诡异。
「可我要怎么确认，你不会杀死他。」
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的平稳。
苏晨只是挑了挑眉，道：「放心吧，我是一个很有原则的商人。」
他说着从口袋拿出了一个手机，拨打了一个电话之后命令道：「任务取消。」
随后苏晨放了手机，对着我浅笑，「这样你就放心了吧。」
我心中已经松下了一口气，但还是故作冷漠，「我没有武器，怎么杀死你。」
「别担心我都准备好了！你的衣服口袋里有一把匕首。」
苏晨的话让我愣了愣，我下意识摸向了自己的口袋，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把匕首。
可我记得我出门的时候，口袋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脑海里有一幕画面突然闪现，是在楼下进入电梯的时刻，我与那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擦肩而过，她的手擦过我的口袋。
是那个时候放进去的吗。
「好了！现在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姜且，过来杀了我。」
苏晨原本高昂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地沉下去。
外面楼下五彩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将脸分成了明显的黑暗与光明两侧。
那双眼睛死死盯着我，嘴角的笑意就仿佛已经凝固。
我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匕首。
然后一步步的朝着他走去。
楼下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停下了，苏晨却仿佛没有丝毫的察觉。
他只是这样看着我，平静的眼神完全不似一个挑唆别人的连环杀手。
我走到了苏晨的面前，然后蹲下身去，缓缓将匕首从刀鞘里拔出。
刀尖抵在了他的胸口处，却没有下手。
「姜且，你在等什么。」
苏晨低下头看着我，他的眼神里一片漆黑，我什么都看不见。
我在等......
砰。
「警察！放下武器！！」
我等到了。
还没等我丢下手中的匕首，苏晨却已经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微微一用力，那把刀就已经插进了他的胸口。
在我惊恐的眼神之中，苏晨嘴角的笑意没有丝毫的改变。
就仿佛没有疼痛，什么都没有。
他握着我手的力气越来越大，那把刀一点点没入他的胸膛。
我甚至听见了刀插入血肉的时候所发出的摩擦声响。
直到血液染上了我的手背。
苏晨的脑袋无力的垂了下去。
他的嘴巴蠕动着，在我被警察拉远的前一秒钟, 我听见了苏晨的声音。
「这下，你也可以升入天堂了。」
10
「姜姜，喝点水吧。」
我的面前摆上了一个纸杯，将我出神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神情担忧的师姐，笑了笑, 「谢谢你师姐。」
「别和我客气, 这次任务你做得很好，如果不是你还记得带着监听器, 我们真的很难找到。」
师姐拍了拍我的肩膀在我的面前坐下了。
那个耳钉就是我的监听器。
苏晨与我所说的话，他们全部都听见了。
「我真是想不明白, 你说苏晨家里什么都有，怎么就会变成一个精神病呢。」
师姐喝着手里的咖啡感慨着。
我握着纸杯的手紧了紧, 轻声道：「或许是因为，看不见前路的希望吧。」
「姜姜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我摇了摇头，师姐也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纠结太久。
她似乎以为我还在因为苏晨的死而内疚，反过来安慰道：「你也不要想太多了, 死在苏晨手里的人这么多, 他这也算得上是罪有因得。」
「放心吧, 你这算是自保，不会受到惩罚的。」
「谢谢师姐。」
纸杯里的水倒映出我嘴角得笑容有多么的勉强，苏晨的血液仿佛还在我的手上残留不去, 粘稠的液体在我洗了无数次的手之后仍旧留在我的身上。
或许不是身上，或许, 是我的灵魂上。
他在临死之前所说的话在我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
「话又说回来，苏晨的调查这么谨慎, 怎么没有怀疑你不是绝症患者这一点。」
师姐的声音很轻, 几乎算得上是自言自语。
我站起身来, 对着她笑了笑，「师姐那我先走了。」
「哎回去路上注意安全啊, 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再回来报道。」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没有回答她的话, 而是直接走出了警察局。
我重新回到了家里, 坐在沙发上的那一刻，我的手机就摆在茶几上。
手机的边上是一份医院检查的结果单。
胃癌晚期。
没有怀疑我的原因，自然是我本就没有撒谎。
我用手臂遮住自己的眼睛, 靠在了沙发的枕头上，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我的脑海里出现的只有苏晨的脸。
还有他的声音。
升入天堂......吗。
所以，他让我最后杀死他，是因为他觉得如我这样的绝症患者, 只有杀死了他这样肮脏的人，才有升入天堂的可能性。
天堂。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天堂吗。
我的腹部传来一阵熟悉的绞痛, 在这段时间里这样的疼痛早就已经侵占了我全部的生活。
我熟练的从抽屉里拿出药瓶，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却亮了起来。
我扫了一眼屏幕，视线却再难以移动。
【姜小姐, 愿意成为这场游戏的主人吗。】
这是, 苏晨的微信。
我放下了水杯，腹部的绞痛越发的明显，汗水从我的额头上滴落。
「来玩个游戏吧, 帮我杀个人，你的灵魂就能够升入天堂。」
「你是谁。」
「我叫，苏姜且。」
（全文完）
作者：是阿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