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节 永不背叛(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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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在的芭蕾舞团有个传说。

——《天鹅湖》的女主被下了诅咒。

凡是跳这个角色的人,都会死。

我不信。

可是,就在前几天,跳女主的首席舞者被杀了。

而我,被选为了下一任女主角。

1

舞团女首席江慈被杀了。

消息传开后,团里的女舞者们一个个挂着合乎时宜的哀悼脸,却不约而同留意着告示板,期待《天鹅湖》的女主角换成自己。

「还不通知吗?」

「两周后就演出了,还要排练呢。」

……

每个人都藏起自私的小心思,装作为演出季考虑的样子。

我也不禁喃喃道:「是啊,要没时间了呢……」

艺术总监林修路过。

我眼尖捕捉到他的身影,及时喊住他:「林总监!」

林修停住脚步,看向围在告示板前的我们。

我大大方方开口问:「《天鹅湖》的新女主,什么时候定下来呀?」

林修的目光在我脸上停了两秒,随后,他淡淡道:「这两天。」

我回他一个天真的笑容,「好。」

2

夏日空气炎热黏腻,身上总像是覆着一层薄薄的汗水。

傍晚排练结束,风风火火坐地铁赶去上钢琴课,直到下课后,丈夫来接我,坐进他的车里,我总算觉得放松些。

「辛苦了。」

他说。

我嘟起嘴,「太辛苦了。

天天这么折腾,人家都快吃不消了。」

「那就停了钢琴课吧。」

我有些惊讶地转头看他,然后小鸟依人地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道:「今天怎么这么宠我?那《天鹅湖》的女主角让我跳吧,好不好嘛?你看啊,团里除了江慈,谁的挥鞭转还能和我势均力敌?」

林修依然是一副淡淡的语气,「再说。」

我噘嘴,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好吧。都听你的。」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

林修从后视镜里扫了我一眼,平静地问,「小夏,江慈死的那晚,你在哪里?」

我沉默了一秒钟,然后失笑,「行啦,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别瞎想。

江慈的死,和我没有半点关系。」

3

也不怪林修怀疑。

江慈一死,我自然成了头号嫌疑人。

警察调查我的时候,目光简直犀利得像刀子。

而我,坐在他们对面,淡定地回答每一个问题,「对,我和林修是夫妻。团里没人知道这件事,所以希望你们能替我们保密。」

他们抛来一记重锤,「你知不知道,江慈被杀前的一段时间,和林修走得很近?」

「知道啊。不过,艺术总监和首席,难免要经常一起工作吧。」

我天真地眨眨眼睛,然后反问,「警察先生,难道你们怀疑是林修杀了江慈?」

「林修当晚和赞助商谈事,没有作案时间。」

对方见我明知故问,干脆打直球。

「江行夏小姐,我们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江慈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她最近和林修很亲密,又比你更受林修重用。

「你难道觉得无所谓?」

我露出灿烂的笑容,「警察先生,我相信自己的丈夫。

「况且演出季快到了,我每天专心排练,没时间关注别的东西。

「毕竟舞者是用技术说话的。」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又拿我没办法,只好换了个话题问:「江慈被杀前,有什么不对劲吗?」

有。

当然有。

我亲耳听见的。

那天在舞团,路过楼梯间时,我听见楼道里有熟悉的声音。

走近一听,是林修和江慈。

林修送了江慈一把折叠刀,说最近排练得晚,让她走夜路时拿在手里防身。

江慈开心地撒娇,用一种很恶心的语气说「谢谢林总监。」

我咽下堵在喉咙的不适感,努力维持自己天真的形象,「她好像说过,总觉得回家路上有人跟踪她。」

警察没再为难我,问完这个问题,就放我走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虽说对我的不利因素叠满 buff,但我有不在场铁证。

那便是我每晚的钢琴课。

江慈被杀时,我正在钢琴老师家弹 doremi。

4

勾引林修之前,我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得这么辛苦。

两年前,我一被选拔进舞团,便明确瞄准目标:艺术总监林修。

这么多出众的舞者,这么激烈的竞争,要想快速出人头地,必须借力往上爬。

但我知道不能莽撞行事。

林修大我八岁,比我阅历深,什么样的茶艺都见过。

勾引这样的人,最硬核的技巧,不是什么千娇百媚弯弯绕绕,而是专业能力。

于是,我装作不经意地在他面前展示拿手绝活:挥鞭转,像个永动陀螺,转起来仿佛就不会再停下,圈圈饱满,毫无位移。

果然,两次下来,林修便记住了我,那个「舞团里最会转圈的群舞」。

第一步成功后,我没有乘胜追击,而是暂时蛰伏,等待一个更自然的出击机会。

这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次演出季后的庆功会,我和人聊天聊累了,正站在窗边吹风。

一个六十岁上下、肥头大耳的男人站在不远处,一边小酌酒杯里的红酒,一边用通红的双眼来回打量我的身材。

他猥琐的目光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我皱起眉头,刚要转身离开,好巧不巧看到林修就在附近,和赞助商聊天。

这简直是天助的机会,虽然有点冒险,可一旦成功,效果无法估量。

于是,我不动声色地转向老男人,装作不经意地往下拉拉衣领,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

那个醉眼蒙眬的老男人显然受不了这诱惑,端着酒杯朝我走来。

他先是寒暄,说自己是舞团赞助商,又问问我的情况。

我一边礼貌回应,一边故作天真地用手指卷着发梢。

这下流老男人终于按捺不住,靠近我小声问:「要不要跟我出去吹吹风?」

我装作没听清,张着湿漉漉的双眼,稍稍弯腰凑上前,「不好意思,您说什么?」

窗边吹来一阵微风,撩起我的发丝,带出一阵清香。

老男人忍不住上手来搂我的腰,整张脸凑近我的耳朵,酒臭味扑鼻而来。

他像个野兽一般,忍不住在我耳边低吼粗鄙的欲望,「小姑娘,要不要跟我去开个房间?」

我惊叫一声,捂住胸口挣扎着往后退,余光瞥见林修注意到了这边。

「拜托您别这样。」

我把音量控制得刚刚好,不至于引起骚动,又能让林修听见。

果然,林修眉头一皱,往这边走,「怎么了?」

老男人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手,赔着笑脸和林修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我却没动,站在林修身边低着头,不安地绞着手指。

林修见我这副委屈的样子,犹豫了一下,开口道:「过来。我送你回家。」

我一听,心中窃喜。

赌赢了。

那是我第一次坐林修的副驾驶。

一路上,我紧抓着有限的时间,先是向他道谢,再和他聊起艺术、舞蹈、技巧、表现力。

慢慢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后,谈起芭蕾,我的眼睛亮闪闪地满是热忱。

和他道别前,我从他眼里看到了欣赏和兴趣。

看来是时候出击了。

我开始给他发微信道晚安,偷偷给他带早餐,状似不经意地做一些暧昧的肢体接触,见他不拒绝,又约他吃饭,喊他一起看日出。

并且,找机会适当卖惨,博取同情。

并肩在山顶等日出时,我平静地向林修讲述自己悲惨的童年。

他沉默地听着,甚至在我讲完后很久,都不发一言。

我转头去看他,却直接撞进他的双眸。

天地间,晨曦微现,夜色仿佛被锁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剧烈地翻滚。

很好。

他很吃这套。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一直在说鸡毛蒜皮的事。

其实我挺坚强的,只是偶尔说起这些,还是会难过……」

说着,我低下头,想抹去眼角的泪水。

林修却伸手轻轻捏住我的下巴。

我顺着他的力抬起头。

他眉心紧蹙,用指腹轻轻拭去我脸上的泪水,低声道:「别哭。

我在。」

我挤出一个破碎的微笑,「好,我不哭。」

太阳缓缓升起,林修慢慢靠近,低头吻住了我的唇。

成了!

唇瓣相碰的瞬间,我是真的开心,天真地以为傍上艺术总监,就能一路高歌,轻轻松松晋升首席。

但我低估了他对我的期待。

林修以旷世奇作的标准要求我的每个表情动作。

我跳得好,他就对我好,连亲密的时候都更加小心,生怕弄坏了我。

我有一丁点失误,他就瞬间态度冷了,看向我的眼睛里,也只有失望。

我觉得在他眼里,我不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是个他想要精心打磨、冠名出售的作品。

不过这样正合我意。

我夜以继日地拼尽全力训练,在他的严苛要求下,进步飞速。

他也没含糊,满足我的野心,一路晋升我到独舞。

一切本该稳步朝好的方向发展。

转折却发生在两个月前。

林修似乎遇到了什么烦心事,整日皱着眉头,对我也爱答不理。

我不敢打扰他,又不想弄丢了他这个大靠山,只好在「陪着他」和「不惹他烦」之间,艰难地寻找平衡。

某个周末,我在他家吃晚饭。

饭桌上,他突然递给我一个戒指,淡淡地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这求婚突兀得让人生疑。

但我几乎没有犹豫就点了头。

嫁给艺术总监,在他的羽翼庇护下,我的事业必然风生水起。

于是我们领了个证,就算完婚了。

然而婚后的生活,完全不像我所想。

林修不再器重我,甚至不给我重要角色了。

5

恋爱结婚的事,我和林修一直对外保密,避免别人说闲话。

甚至在我搬进他家后,两人都要分开上下班,他开车,我坐地铁。

这些我都无所谓。

我唯一在意的,就是为什么突然之间,他不再器重我了,每次小心翼翼地试探他的想法,他只是回答,不想让人怀疑我们的关系。

同时,还有另一件事让我很在意。

最近,林修在家总是捧个手机,眉头紧皱盯着屏幕,偶尔抬头快速打量我一眼。

我受不了他这种在做艰难抉择的表情,想要偷看他手机,他却戒心极重,连睡觉都把手机放在枕头下,让我根本无机可乘。

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笨拙地试图亲近他,白天努力训练,晚上精心准备烛光晚餐、蕾丝内衣。

他却嫌我烦了,于是自作主张给我报了钢琴课,美其名曰让我提升乐感。

我无从反抗,只得雷打不动地每晚去上课,留他一个人独处夜晚大把的自由时光。

直觉告诉我,他一定有问题。

我细心观察,很快便发现了端倪。

那段时间,林修午休时总会离开舞团。

我偷偷跟着他,竟几次发现,他和江慈并肩坐在便利店窗前吃午饭。

江慈笑颜明朗,而林修那张万年冷漠的脸上,竟也时不时有些笑意。

这让我备受打击。

很快,舞团里其他人也发现了林修和江慈私下走得很近。

八卦迅速蔓延。

「这不公平。

分角色的时候,林总监肯定会偏心江慈。」

「那没办法。

林总监以前从来没绯闻。

看来对江慈是认真的。」

「这种优质男人怎么可能没绯闻?我听说他三年前调来咱们舞团,就是因为感情纠葛。」

大家凑在一起说闲话,我的内心却五味杂陈。

原来林修对我是有所隐瞒的。

他说三年前搬来这座城市,调来这个舞团,是为了逃离压抑的原生家庭、偏心的父母、废物的哥哥,却只字未提他的感情纠葛。

他也会对江慈有所隐瞒吗?

心里仿佛卡着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头,硌得慌。

其实,林修只是我往上爬的工具,我本不该在乎他的感情在谁身上,但对方偏偏是江慈。

这还是不免让我感到了背叛。

他明明知道我和江慈的关系。

某天上午,我吃坏了肚子,请了半天假去医院挂水。

从医院抄近路回来,路过舞团后面的小巷时,我意外地看到,林修颀长的身影在巷子的角落,江慈水蛇一样缠在他身上,红唇在他脸上落下轻轻一吻。

我看不到两人的表情,也不敢知道后面他们还要发生什么,于是加快脚步离开。

但胸口一直堵着一股憋屈。

到头来,我还是比不过江慈吗?

我越想越气,终于忍不住,在林修回家后,找他要个解释。

6

林修毕竟是我的大靠山,我气归气,还是不敢激怒他,即使是质问,也是楚楚可怜,梨花带雨。

没想到,面对我的问题,林修竟然有些慌张。

「小夏,你听我解释。

「我没有丢下你。

「我和江慈……我们什么都没有。

「你相信我。」

我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可是我今天看到她亲你了。」

他立刻回答:「那是她主动的。

「我没回应。

「你别瞎想。」

见他竟然放低了姿态,我试探着提要求,「那你以后……能不能和她保持距离?舞团里都在说你们的闲话了……」

我以为,林修既然在乎和我的闲话,必定也会在乎和江慈的闲话。

但我错了。

林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手轻抚我的脸颊,仿佛我是件精美的作品,他舍不得丢弃。

他说:「小夏,你是我最珍视的东西。」

我听得懂。

他这是拒绝了。

他忍不住收藏其他作品。

巨大的危机感裹挟了我。

没错,我和林修在一起本就目的不纯,便也没资格阻止他亲近别的女人。

但我绝不能输给江慈。

于是,我再次提起晋升的事,「既然你这么珍视我,就晋升我嘛。

你都好久没分给我重要角色了。

是不是把我忘啦?」

林修这次没有回避,认真回答:「小夏,作为舞者,你近乎完美,但有一个致命问题:模仿痕迹过于严重。」

顿时,我有一种偷糖果的孩子被抓到的窘迫。

也对,以林修的专业能力,肯定看得出来。

见我的反应,林修继续道:「看来你也意识到了。

「等你改掉这个毛病,我就升你到首席。」

7

我一直都知道,我的舞蹈,模仿痕迹太过严重。

但我始终摆脱不了这个困境。

而这一切,都是江慈的错。

记得小时候,爸爸带我和江慈去游乐园,我看见江慈的裙摆上有亮片,觉得新奇,伸手想去摸。

江慈立刻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我疼的当场就哭了。

爸爸赶忙蹲下来哄臭着脸的江慈,然后严厉地呵斥我别乱碰姐姐的东西,让我道歉。

偌大的游乐园里,来往的人群中,爸爸和姐姐明明就在身边,我却觉得自己像个孤儿。

于是,弱小的我只得抽泣着,小声说:「对不起。」

爸爸这才满意了。

并且,为了表明他坚定的立场,他那天只买了一个冰淇淋,给江慈吃。

爸爸拉着江慈的手,有说有笑地在前面走。

我顶着红肿的半边脸,独自跟在后面,无助地祈祷,只要能让爸爸像喜欢江慈那样喜欢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想起爸爸常夸江慈聪明懂事成绩好,我判断,他不喜欢我,是因为我还不够聪明懂事成绩好。

于是,我开始有意无意地模仿江慈。

她期末考满分,我也要考满分;她喜欢数学,我也要喜欢数学;她跳芭蕾舞,我也要跳芭蕾舞。

但不论我怎么努力,还是得不到爸爸的关注。

长大后,我开始慢慢理解,有父亲并不代表有父爱,他不爱我也并不代表我不够好。

我爸爸很关心前妻和江慈,和我妈妈再婚,只是为了再找个女人搭伙过日子,生下我,也是为了向江慈证明,即使离婚了,有了新家庭,爸爸依然最爱她。

道理虽然懂了,模仿江慈的习惯却早已刻进我的潜意识,想改也改不掉。

我一路追逐着江慈的影子,成为了一名职业芭蕾舞者,和她一样被全国顶尖芭蕾舞团录取。

但在舞团里,我们几乎不说话,因此除了林修,没人知道我们是姐妹。

当然也没人知道江慈对我做的小动作。

我入职后,她作为团里的老人,处处给我使绊子,比如在我的演出服里藏针,足尖鞋里放玻璃碎片。

最危险的一次,她趁没别人的时候,在更衣室朝我脸上泼开水。

要不是我躲得快,就要被开水毁容了。

所以,我下了狠心,要不惜一切代价超越她,狠狠把她踩在脚下。

我知道自己被困在江慈的影子里出不来,只好剑走偏锋,紧抓林修这根稻草,靠着他的力量往上爬。

所以我绝对不允许江慈来分一杯羹。

终于,江慈死了,笼在我头顶的阴影没有了。

现在,我的每一个舞步,没有了禁锢,变得格外自由。

8

「小夏,恭喜你。」

看着同事的假笑,我不解,「什么?」

「《天鹅湖》的新女主是你。」

我听罢,立刻一路从舞室奔向告示牌。

果然,《天鹅湖》的女主一栏,赫然填着我的名字:江行夏。

我终于拿到角色了。

压抑了这么久的心情,今天总算畅快了。

晚上下了钢琴课,我一回家,便扑上去抱住林修,「老公,谢谢你让我跳女主!」

林修拍了拍我的背,「把钢琴课停了。

这两周专心排练。」

「好,我都听你的。」

我向他保证,「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天鹅湖》跳完,就让我升首席吧。

「好不好嘛?」

林修看着我眼睛里快要溢出来的野心,终于点了点头。

得到承诺的我,每天拼尽全力排练。

踮起脚尖旋转时,微风吹进舞室的窗户,带着夏日的花香,闻上去满是希望。

真好啊,我还活着。

死了的人,已经再没资格和我竞争了。

这真是一段振奋人心的时光。

只有一件事,让我有些担忧。

最近回家路上,我总感觉有人跟着我。

9

从舞团到地铁站,走大路要将近二十分钟,抄小路却能省下近一半的时间。

我胆子大,不怕黑,也不怕鬼,所以经常抄小路。

但是这两天晚上,走在四周无人的小路上,听着身后沙沙沙的动静,我还是不禁心里发毛。

我壮起胆子转身看,又没见有人跟着。

闲聊时,我和同事们说起这件事,她们纷纷夸张地倒吸一口冷气,「不会真的是诅咒吧?」

我一头雾水,「什么诅咒?」

「《天鹅湖》的女主,不就是被下了诅咒嘛!」

我无语。

「小夏,你忘了吗?江慈被杀前,也是总觉得有人跟踪她啊!」

我愣了愣。

「所以说,这个角色被下了诅咒,谁跳谁不幸……」

落选者们不遗余力地吓唬我,甚至把死人搬了出来。

但是很抱歉,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跳女主。

谁知到了晚上,我和林修说起这件事,他也是神情凝重。

我无奈地笑了,「喂,不是吧?难道你也相信什么诅咒?别这么紧张,可能只是我多疑了。」

「小夏,保险起见,你晚上走大路吧。」

「好。

不过,以防万一……我也买把刀吧。

万一有事,还可以防身。」

林修却摇摇头,「别买刀。

万一对方被激怒,把刀夺走,你会更危险。

我去便利店给你买个警报器,有危险就拉响,反而有震慑力。」

我眨眨眼睛,「哇,你真是了解罪犯呢。」

林修没理会我的调侃,认真道:「小夏,注意安全。」

见他这么认真,我便仔细想了想,觉得他说得确实有道理。

于是,后来的两天,我带着警报器,连走了两天大路。

一切平安无事。

离演出还有不到一周了。

辛苦的排练让我不太吃得消,下班能少走十分钟的路,简直是巨大的诱惑。

于是这晚,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我决定抄小路。

天几乎完全黑了。

这条逼仄的小路,仿佛被城市遗弃的荒岛,寂静无人。

我放轻脚步,将报警器牢牢握在手里,竖起耳朵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沙沙沙。

好像是树叶。

沙,沙沙。

不对,那不是树叶声。

我心下一慌,猛地回头。

可还没等我转过头,一只强壮的手臂已经牢牢箍住我的脖子。

是个男人,身上的气息我完全不熟悉。

他凑到我耳边,声音粗粝狠毒,「你是不是林修老婆?」

我拼命摇头,他却猛然把我勒得更紧,「给我说实话!」

我喊不出声,只好胡乱挣扎,同时狠狠按下手上的警报器。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天际。

男人没料到这一招,明显慌了,放开我就要跑。

被扼制的脖颈瞬间没了禁锢,我眼冒金星,无力地跌倒在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警报声似乎是引来了很多人。

我听见周围一片嘈杂,感觉有人在我身边蹲下,轻轻帮我拍背。

这熟悉的气息,让我逐渐安心。

视觉慢慢恢复后,我看见路口的警车车灯刺眼的光。

那个袭击我的男人被押进警车之前,朝这边狠狠瞪了一眼。

我没来由地一慌。

押着男人的警车开走了。

围观者们也渐渐散去。

林修从我身边站起来,「做完笔录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我见他要走,慌忙伸手拉住他的袖口,「等一下。

你陪陪我嘛。」

林修扫了一眼几个依然站在路口的人,「会被人看见。」

我只好悻悻地放手,低下头,委屈地小声道:「可是我害怕。」

林修却语气坚定地回应我:「小夏,不用怕。

你安全了。」

我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向林修。

林修也正看着我,双眸亮如星辰。

恍然间,一切似乎有种诡异的不协调感。

那个袭击我的男人,为什么会问我是不是林修老婆?

我不禁回想起,那男人被押走前看向这边时,那双和林修极度相似的眼睛。

10

那晚袭击我的男人,就是杀死江慈的凶手。

我缓缓浏览着新闻网页。

报道称,这个林某两个月前刚出狱。

江某死后,警方排查证据,锁定林某为嫌疑人,暗中跟踪调查,今天实施逮捕。

这个男人也姓林……

林修说,他三年前搬来这座城市,是为了逃离哥哥和父母,那个扭曲的原生家庭。

他的哥哥叫林均,三年前入狱,算算时间,差不多就是两个月前出狱。

当年,林均染上赌瘾,迅速掏空了家底。

家里拿不出钱供他继续赌,他便对妻子和儿子又打又骂,在外招摇行骗,用各种手段搞钱。

林修那时忙于工作,很少和林均联系,直到小侄子偷偷给他打电话,哭着说爸爸快把妈妈打死了,他匆忙赶过去,看见家里东西碎了一地,嫂子痛苦地蜷在地上捂着肚子,满身满脸都是血。

于是,林修报了警。

林均被判了三年。

妻子和他离婚,带着儿子回了老家。

林修的父母为此哭天抢地,将林均妻离子散锒铛入狱全部怪在林修头上,责骂林修残忍歹毒。

二老向来偏心大儿子。

家里穷的时候,他们把肉全给林均吃;兄弟俩打架,他们永远只批评林修;林均嫌工作累,他们就让林修赚钱养哥哥。

林修受尽委屈,可始终对父母抱有一丝幼稚的期待,这一次却彻底寒了心。

他决绝地离开家,离开那座他出生长大的城市,再没回去过。

三年后的今天,林均出狱,来到林修的城市,杀了江慈,又袭击了我。

而这一切发生前,林修突兀地向我求婚,婚后却不再器重我,反而和江慈越走越近……

拼图碎片逐渐归位,事情的来龙去脉在我脑中慢慢成形。

但是一切都只是猜测,还需要我去证实。

江慈死了,林均被捕了。

舞团里,林修看上去一切正常,不像受到任何影响的样子。

但只有我知道,他心里轻松了不少,因为他睡觉时,不再把手机放到枕头下了。

于是这天半夜,我趁他熟睡的时候,从床头柜上拿了他的手机。

11

离演出开始还有不到一小时。

我化好妆,换好演出服,站在走廊安静的角落,闭着眼睛温习动作。

一只温暖的手掌放到我的头顶。

我睁开眼睛,看见林修熟悉的眉眼。

他问:「紧张?」

我承认,「有点。

毕竟是第一次跳女主。」

「加油。

我相信你。」

我注视着林修深邃的双眸。

我还是想在踏上舞台前,知道事情的真相。

「林总监,」我平静地开口,「我有件事想问你。

希望你诚实回答我。」

他看着我,「你说。」

我一字一句地问:「你和我结婚,是不是为了甩脱你哥?」

林修语气毫无波澜,「你在说什么?」

我早就料到他不会承认,于是直说:「我翻了你的手机。」

他沉默了几秒,然后问:「所以?」

我淡淡一笑,「所以,你一直在骗我,不是吗?」

林修说,他三年前来到这座城市,再没和家里联系过。

但是实际上,半年前,他父母生病,发短信找他要钱,他便从银行打了一笔钱过去。

就是这笔转账,埋下了祸端。

两个月前,林均出狱,大概是通过他的打款信息,顺藤摸瓜联系到他,一口一个「兄弟」喊得亲热,说是想创业,希望事业有成的弟弟提供资金支持。

林修早看透了哥哥的本性,不打算借钱,也不打算激怒对方,于是找借口说自己结婚了,开销大,没钱借他。

林均不信,非要看林修的结婚证。

所以,两个月前,林修突兀地向我求婚,然后拍照发给林均。

照片照得很糊,我的五官不清楚,名字也只露出了一个姓氏。

我不知道林修是不是料到了林均的意图,故意这样做,但是果然,收到照片后,林均凶相毕露,扬言林修不给钱,他便要杀掉弟妹,报当年的仇,让弟弟也尝尝妻离子散的感觉。

他发完这威胁,林修便拉黑了他。

林均不是说说而已。

两个月后,他动手了。

但他杀的不是我,而是江慈。

江慈是首席,手握顶配资源,和林修走得近,姓「江」,高糊像素下,面部轮廓又和结婚证上的我神似。

林均当然会误以为江慈是林修的妻子。

而这些误导性线索,我怀疑都是林修精心设计的。

而在林修的计划中,最狠的一环,就是送了江慈一把刀。

林修太了解自己的哥哥。

林均这种好吃懒做的无赖,要钱是大事,扬言杀人或许只是想吓吓林修和江慈。

但他没想到,江慈手里竟然有刀。

她举刀刺过来的样子,激起了林均的杀心。

林修也知道,江慈一死,我必然成为头号嫌疑人,于是在过去的两个月,他用钢琴课占满我的每个晚上,确保我有不在场证明。

林修张开巨大的羽翼,藏起我,护我周全。

他唯一没算到的,是林均在因杀害江慈被捕前,已经注意到了我。

这样解释,一切都能通顺。

但我始终想不通,林修为何要设计除掉江慈?

听罢我的猜想,林修像认命一般,轻叹口气。

我以为他要承认了,但他只是淡淡道:「小夏,你好好跳舞,别的不要瞎想。」

见他不想回答,我只好作罢。

他转身离开,走了两步,却又停下, 「但是有一点, 我想和你澄清。」

我问:「什么?」

他沉默了两秒, 然后开口:「我和你结婚, 是因为我想和你结婚。」

我一怔。

他接着说:「如果那一纸结婚证, 只是为了甩脱谁,我完全可以 P 图。」

「我和你都成长在扭曲的家庭里。

我未曾想过反抗,只是一味忍受, 受不了就逃离。

你却不一样。

你从不逃避, 从没放弃挣扎, 不计代价地利用一切反抗……包括我。

这是我没有的生命力。

我很佩服你。」

他转过身来,再次面对我, 「小夏,一个人死撑到今天, 很累吧?别怕,你不再是独自一人了。」

「今后, 你只需要专心跳舞。

挡住你前途的人、威胁到你安全的人、包括未来任何妄想对你不利的人, 都交给我。

我会不择手段,为你保驾护航。」

这真是我听过的最扭曲、最黑暗的表白。

但是突然间, 鼻子有点发酸。

一直以来,我都用伪善的面具, 掩饰着极度扭曲的内里。

如今,我和同样扭曲的林修,竟仿佛两个契合的齿轮,每片齿牙都完美咬住。

他早就察觉我是带着目的接近他,却还是接受了我,牢牢将我护在身后,同时抓住机会,一并除掉林均和江慈两个威胁到我的人。

他懂我的孤独、委屈、不甘, 甚至冒着巨大的风险,亲手帮我打破原生家庭的诅咒。

我从未被谁如此呵护。

他也是独自撑到今天的。

一定也很累了吧?

不过没关系,都过去了。

往后余生,我都会陪在他身边, 帮他舔舐伤口, 任他在我身上一笔一画地雕刻。

我心甘情愿当他的作品,在向世人展示自己的时候, 冠上他的名字。

至于他是否世俗意义上的「坏人」,我才不在乎。

我不自觉上前两步,伸出手臂环住他, 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我爱你。」

我轻轻说。

这是我第一次对他说这三个字。

他怔了怔,然后试图拨开我的手臂, 「会被人看见。」

「让我抱一会儿嘛。

就一会儿。」

见我撒娇,他只好作罢。

我闭上眼睛, 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小夏。」

他喊我的名字。

我「嗯」了一声,没有松手。

他用温暖的手抚上我的头,低声回应:「我也爱你。」

12

幕布缓缓拉开。

轮到我出场了。

二十多年的算计和隐忍,都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江慈死了, 从今往后,没有任何阴影再能困住我。

林修肯定正在后台看着。

我微笑昂首,为了和他一起创造的芭蕾神话, 迈出坚定的第一步。

聚光灯下,我踮脚旋转。

裙摆飞扬的这一刻,我觉得无比自由。

作者:一兔四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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