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连麦连上了同公司最神秘的声音区主播一哥闻川。
粉丝怂恿我喊闻川摘口罩一睹真容。
我日常口无遮拦：「不可能，这就好比让我亲川哥一口……」
闻川摘了口罩，我傻了。
他问我：「阚岳，可以亲了吗？」
1
闻川，我们公司声音区主播一哥，高、瘦、帅，唱歌巨好听。
我，阚岳，颜值区主播一哥，咳咳，被粉丝们票上来的，粉丝们日常在直播间调侃我：我们小岳呀，除了好看，一无是处。我当然是怼回去：你们这群只看脸的，啥也不是。
闻川每天在直播间唱歌，帽子口罩捂得严严实实，只剩下帽檐下凌乱的头发和一双深邃的大眼睛。
这形象一开始是为了立人设，打造神秘感，再后来我有幸见过一次他真容，心想希望川哥人设不倒，不然我颜值区主播一哥怕是地位不保。
可是人吧，就是好奇心旺盛，越不让看越想看。自从知道我和闻川一个公司，他的粉丝听完他唱歌就跑来我直播间蹲着，试图从我这里探听到更多消息，甚至还有许愿的。
我从来不介意其他人的粉丝来我直播间玩儿，我的粉丝也不介意，整个直播间氛围，称得上其乐融融。
这不，今天就有一个许愿的：信女愿三天吃素，求见闻川一面。
我看着弹幕先笑了一会儿，隔空喊话闻川：「才三天，诚意不够啊，川哥，你这什么粉丝啊！」
「小岳今天 big 胆，敢嘲川哥的粉丝！」
「小岳你膨胀了！」
「支持川哥跨区来揍我这帅儿子！」
「川哥，这孩子交给你了，随便管教！」
……
「啧！」我一眼看到几个熟悉的 ID，都是我的铁粉，「怎么回事啊你们，怎么还给我降辈儿呢？」
弹幕里大家嘻嘻哈哈。
一个顶着【穿越了吗】ID 的粉丝给我刷了个游艇之后向我提问：「小岳不想看吗？」
这个粉丝也是我的铁粉，我一直怀疑他想穿越想疯了，每次他给我刷礼物我都要调侃他一句。
但今天，我面无表情忽视了他，然而我内心：我不想我不想，我看完我一哥没了！
看了眼时间，今天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连麦，我一边念叨着连谁一边点下按键，然后看到画面一闪，遮掩严实的闻川出现在画面的另一端。
「啊，川哥，晚上好……」刚嘲笑完人家粉丝，我有点儿尴尬地打了个招呼，「那个，你不是下播了吗？」
「休息一会儿，播着玩儿。」闻川好听的声音响起，我直播间的弹幕都刷疯了。
弹幕全是让我求闻川摘口罩的，我日常口无遮拦大胆发言：「我哪有那本事，让川哥摘口罩，就好比让我亲川哥一口，不可能的，哈哈哈……」
我还没笑完，就看到屏幕里，闻川慢条斯理地抬手，摘了帽子，整理了一下头发，修长手指从耳后勾起，摘下黑色口罩，露出一张天神般的帅脸。
我直播间的弹幕刷得更疯了，我心下绝望：完了，我一哥没了。
「阚岳。」闻川突然叫我，我从绝望中回神：「怎么了川哥？」
闻川：「可以亲了吗？」
「啊？」我石化了，手忙脚乱之间碰掉了摄像头，直播画面晃荡了一会儿终于黑屏。
我摸出手机点进我的直播间，界面上还写着「主播暂时离开」。
啧，真丢人，主播被主播吓出直播间。
我又点进闻川的直播间，在疯狂刷屏的弹幕里看到几个熟悉的 ID 在求闻川来看我，担心他们不成器的帅儿子会出事。
你别说，这整得还挺感动。
2
「叩叩。」
有人敲门，我把手机贴在胸口：「哪位？」
「是我。」完了，是闻川。
我打开门，对上闻川那张不常见的帅脸：「嗨，川哥，你来找我是……」
我心虚地哑声了，却听见闻川一脸正经地说了句一点儿都不正经的话：「你不来亲我，那只好我来亲你了。」
我：！！！
搞什么！！！一个大帅比跑来说要亲我！直播间的胡言乱语怎么能当真！我捂着胸口后退一步，命令怦怦直跳的心赶紧偃旗息鼓。
噗嗤，闻川笑了：「怎么害怕成这样，你在直播间里不是一向挺大胆的吗？」
害怕？我……真是百口莫辩，至于大胆……那……那是人设好不？！
「对不起，小岳。」还没等我反应，闻川突然一脸诚恳地向我道歉，语气温柔，「刚才直播间里，我唐突了。」
事情峰回路转得猝不及防，这一趴我属实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从桌上捞过杯子喝了口水，才故作矜持：「没事的川哥，是我唐突在先。」
「那……要不要一起吃夜宵？」
闻川眼睛亮亮的，让人难以拒绝。
3
闻川要叫外卖，被我制止了。开玩笑，作为本地土著，我熟知本市每一条小吃街的具体位置和招牌小吃。
我拉着闻川到公司的地下车库，把他塞进了我那并不算拉风的保时捷副驾。
闻川扣好安全带，一脸「小岳深藏不露」的表情。
我担心会让闻川误会我炫富，拍拍方向盘说：「这车是二手的，不贵。」
闻川忍笑：「知道了。」
到了小吃街，我停好车就带闻川去我熟悉的那家小馆，让他上四个牛肉饼两碗蛋花汤，再拜托隔壁大哥烤一把串儿。
热气腾腾一碗汤下了肚，我感觉自己底气都被蒸出来了。
「川哥，今天这事儿，真是对不住了，你就当我口嗨。」我哥俩好似的拍了拍闻川的肩膀，「千万别往心里去。」
闻川颇有些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点点头：「嗯，你也是。」
我还没琢磨明白闻川的眼神，就听见身边响起一个有些兴奋但又怯生生的声音：「您好，请问是阚岳吗？」
我手里拿着半根串儿，嘴上闪着牛肉饼的油光，僵硬地转过脸，看到两个满眼雀跃的小姑娘。
闻川拿走我手里的串儿，又十分自然地抽了张纸帮我擦了擦嘴角。
俩小姑娘更兴奋了。
「小岳，我们是你的粉丝，可以合个影吗？」
「可以是可以……」我扫了一眼小吃街的照明设备，「会不会太黑了？」
「不会不会！路灯下好一点！」
我站起来擦了擦手，跟着小姑娘们一起过去了，挨个儿合完影，一个小姑娘问能不能给我和闻川拍一张，我觉得这个要求很怪，刚要拒绝，闻川却一把搂住我的肩膀，对小姑娘笑得十分灿烂：「拍帅一点啊，小美女！」
我看了一眼脸红扑扑的小粉丝。
脑子里有个灯泡啪地一下亮了。
我悟了。
闻川看上我的粉丝了。
虽然但是，我不能随便斩杀闻川的桃花。
我轻轻肘击了一下闻川，等他靠过来时悄悄问他：「用不用我帮你去要个微信啊？」
「不用，我自己会去。」说罢闻川松开我，径直走向两个小姑娘，还拿出手机比划了半天，我心里对闻川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年头，大胆追爱的人可不多见啊！
4
送走了兴奋的小粉丝，我和闻川的夜宵局也差不多结束了。
「川哥，回宿舍吗，我送你。」公司给主播们安排了宿舍，我不住但得先把闻川送回去。
「我不住宿舍了。」说着闻川把开了导航的手机卡在了我的手机支架上。
越开越觉得这路很熟悉。
直到看到我家小区的大门，哦，我到家了。
丝滑地驶入地下停车场，丝滑地倒车入库，丝滑地关灯锁车。
完美！我打了个响指，扭头看到立在一边的闻川。
哎，不对啊，我不是送闻川回家的吗？这尴尬……怎么破？
还没等我开口，闻川先笑了：「谢谢小岳，我到家了。」
啊？闻川也住这小区？
「那……那还真是顺路啊。」我尴尬得去了半截，赶紧和闻川道别，「那川哥我先回了，你慢走啊！」
「阚岳。」闻川叫我，我闻声回头：「怎么了川哥？」
「明天能不能搭你的车上班？」
「当然……能！」
5
到家已经快半夜了，我洗了澡，颓废地摔进大床里。
直播间的热闹是真的，微信里的孤独也是真的。
我来来回回点进置顶好友的聊天框，反反复复输入又删除，最后叹一口气，锁上屏幕，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努力地沉入睡眠。
第二天下午，我被满室温暖的阳光晒醒，起床气大得像忘记拉窗帘从而暴露在阳光下的鬼魂——的确我也是没拉窗帘。
手机在枕头下面叫嚣，是闻川打来搭车的电话，我回复等一会儿就扔了手机去洗漱，完美错过手机里的一场大戏。
我载着闻川悠哉游哉地到达公司，刚进大门就撞上了火急火燎的主管，然后我和闻川就被双双请进会议室了。
我琢磨最近忙没什么直播事故，虽然昨天闻川摘了口罩人设崩了，但是我一哥地位估计也没了，我俩扯平，再瞟到闻川一脸淡定，我就更放心了。
主管一脸严肃地抛出一个炸弹：「闻川，阚岳，你们俩炒 CP 为什么不提前通知公司？」
我一脸懵圈：「？」
炒什么？什么 C？什么 P？
闻川十分诚恳地道歉：「对不起主管，都是我太着急了。」
我持续懵圈：「？」
闻川你在说什么啊，是中文吗？我九漏鱼了？
主管气愤又无奈，投屏了昨晚微博热搜的截图。
#闻川阚岳直播示爱
#穿越 CP 接吻了吗
#闻川阚岳在一起了
#闻川阚岳直播连麦看脸的和听声的都沉默了
……
6
大红框圈出来的这些热搜话题文案看着普普通通，甚至有些老套，但我极长的反射弧终于接驳成功之后，才发现这些话题是多么劲爆。
一哥之争什么的立刻秒变小儿科好吗？
这和公开出柜有什么区别？
我再次看向闻川，他比之前还淡定诚恳。
我哭丧着脸转向主管：「主管，我错了，我不该口嗨，您看怎么处罚比较好，罚钱还是停播，写检查还是公开道歉？要不我直播澄清一下，我和川哥清清白白，日月可鉴！」
主管：「……」
「还有川哥，」我转过来看到闻川一张表情凝固的冷脸，「对不起川哥，你崩人设我负一半，不，百分之八十的责任，你看我……」
「怎么赔」三个字被闻川凉凉的眼神硬生生逼了回去，他也语气凉凉地问我：「小岳，和我炒 CP 这么委屈你吗？」
我怀疑我真的是九年义务教育漏网之鱼。
怎么闻川声音这么好听，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呢？
「行了，闻川，你别添乱了。」主管如天神降临一般拯救我于水火，他用不成器的眼神分别看了我和闻川一眼，「这件事我会和公司公关部给出方案，你们都回去吧，正常直播，正常互动。」
我点点头，赶紧逃离会议室，天知道我和闻川哪有什么正常互动，都是零互动好吧？
我没看到后面的闻川一脸伤感。
7
躲进我的工作间，坐在我的椅子上，从兜里摸出手机一看，才发现信息多得简直要爆炸，微博、微信全是来问我怎么回事的，微信置顶却空空如也。
我合上手机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心情。
晚上正常开播，直播间人数暴增，弹幕却千篇一律：【穿越 CP 今天接吻了吗？】
我有点儿头疼，我的几个铁粉在这清一色的弹幕海洋里奋力挣扎，向他们的帅儿子我发来诚挚的问候。
【穿越了吗】也在，他问我是不是很困扰。
是是是！但我现在真的看不了「穿越」这俩字儿。
今天的直播太痛苦了，我试图和大家聊聊深沉的人生理想，升华一下他们只看脸的肤浅认知，可他们只想知道我和闻川到底亲没亲。
我卡着点儿下了播，抓起车钥匙开出公司，晃了一圈开到城西的别墅区，看了一会儿黑灯瞎火的阚家大宅又开回了我的小公寓。
结果刚出电梯就看到我家门口立着闻川。
我脚步一顿，他不能是来亲我的吧。
闻川拎起手里的塑料购物袋，问我：「要不要喝一杯？」
他从眼神到动作都坦坦荡荡的，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主要是我可能真的需要喝一点来屏蔽下这纷乱的世界。
我点点头，把闻川让进来。
8
当数不清面前的花生米究竟是一盘还是两盘时，我知道差不多了。
酒，壮的就是我这怂人的胆。
我双手搭在闻川肩膀上：「闻川，你听我说。」
闻川放下手里的酒，等着我的后话。
我：「闻川，我和你炒 CP 我不委屈，但是我不能和你炒 CP。」
闻川也很认真：「为什么？」
我一本正经：「因为炒完你就嫁不出去了。」
闻川失笑：「首先，我是个男的，用『嫁』这个字多少有点儿牵强，其次，这和跟你炒 CP 有什么关系？」
「小岳，你得给我一个令人信服的理由。」
什么玩意儿，炒 CP 还得让你幸福？
我皱起眉头，深吸一口气：「你一定要知道吗？」
闻川收敛笑意，表情郑重：「嗯。」
我闭了闭眼，豁出去了：「川哥，我喜欢男的，所以我们不能炒 CP。」
「为什么？」
还要问为什么，我的天，这合理吗？卖腐是什么好事儿吗？
我放开闻川，上下打量了他一遍，小伙子长挺好看，怎么这么执着呢，男同就在他身边，他怎么不害怕呢？
「小岳，为什么？你是不是害怕？」
闻川的声音混着夜色的温柔和勾人。
还问我害不害怕？我当然……害怕。
「我怕我爱上你啊，川哥。」我垂下眼，不再看闻川，男同不丢人，但掰弯直男的男同多少有点儿不道德。
我不能不道德。
闻川整个人都放松了，拿起易拉罐喝了一口，然后追问：「为什么不能爱上我？」
头疼，这不是我们心知肚明的事儿吗？
算了，还是我来把话挑明：「我不能对不起我的粉丝。」
我仿佛看到闻川头顶飘起来一个巨大的问号。
但来不及了，我的天他黑了。
我醉过去了。
9
接到主管通知的时候，我真情实感地头疼了。
因为热度实在太高，公司昧着良心要把我和闻川的「川岳 CP」锁死，并且丧心病狂的是，已经通知公司各线主播去蹭「穿越 CP」的热度了。
你没看错，是「川岳」，也是「穿越」。
一时之间，微博、抖音、快手、LOFTER、小红书……我不管点开哪个 App，都能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刷到我和闻川的各种 CP 饭制。
什么是信息大爆炸？我已经深切体会了。
如果真的能够穿越，我一定会穿越回和闻川连麦的那天，一榔头敲晕我自己或者一把哑药毒哑我自己。
10
小岳我除了炒过颜值，也是炒过「敬业」人设的。
虽然不怎么情愿，但为了公司的繁荣发展（这一句是主管的激情输出），我光荣且敬业地扛起了川岳 CP 的大旗。
可……这 CP 究竟怎么炒啊？
不好意思，本男同虽然坦荡，但情史为零。
九年义务教育教导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于是我登录许久不用的小号，潜入了闻川的直播间。
恰好赶上闻川一曲结束，他喝了口水说：「休息一会儿，我看看弹幕，咱们聊会儿。」
弹幕瞬间疯了。
弹幕：【川哥是真的和小岳一起吃过饭吗？】
闻川：「吃过啊，上次小岳还请我吃了夜宵。吃完还开车送我回家。」
喂，不就是顺便的事，怎么让你说得这么暧昧啊？！
弹幕一片「嗷嗷嗷」，闻川又接了一句：「顺不顺路？顺路啊，我和小岳住一起。」
嗯？造谣是要负法律责任的！我忿忿打字，可这条弹幕瞬间被淹没了。
闻川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更正一下，刚才那句有误，我和小岳住同一个小区。」
弹幕：
【川哥不对劲！】
【严谨分析，他上一句是真的！】
【合理猜测，他后一句是假的！】
【不懂就问，住一起和住一个小区有区别？】
……
我戳手机屏：【有啊！那么大一个区别看不到吗？！】
然后被成千上万的【没区别】覆盖掉。
心好累。
明明什么都没有，但就这么一会儿工夫，我仿佛看到我已经和闻川 do 了。
我决定离开闻川的直播间，他这个教材，对我来说有点儿超纲了。
但离开之前，我还得问个问题：【为什么是「川岳」不是「岳川」？】
事关尊严，不问不行。
11
闻川已经调好了下一首歌的 bgm，我不知道闻川和他的粉丝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暗号，总之我那条弹幕停顿了一瞬，瞬间又被复制了一批。
闻川调好了话筒，我隔着屏幕对上他一双深邃的眼眸，心里忽然一动。
而后听见他低沉磁性的声音：「这个问题嘛，我不便公开回应，得和小岳当面讨论。」
Fine。
刚才的心动是幻觉。
现在我很想毒哑闻川了，哪怕他是天籁之声。
我绝望地退出直播间。
尊严已经不是重点了，重点是闻川他嗑「穿越」嗑瘟了啊！
12
到点儿了，我不情愿地登录直播客户端，继续维护我的敬业人设。
【穿越了吗】准时上线给我送上今日直播间的第一份礼物，我照常感谢了他，却看到他发出一条新的评论：【怎么感觉你今天不太高兴？】
我好想顺着网线过去拥抱【穿越了吗】！
我笑容堆叠，语声昂扬：「没有的事！可高兴了，最近涨了好多粉，热度又上一大截，我现在不光是颜值区一哥了，简直是公司一哥！」
弹幕：
【我们小岳出息了，爹很欣慰。】
【闻川大度！】
【闻川待我们小岳真好，这门亲事我同意了！】
【呜呜呜……我老公和我老公的绝美爱情！】
……
这弹幕我有点儿看不懂了。
再往下翻，就看到有人跳出来转播我在闻川直播间的英勇提问，并且期待我能回应一下。
我噎了噎，假模假式地了解了一番事情的来龙去脉。
正准备采取糊弄学高阶手段敷衍这个问题，突然有人和我连麦。
我手一滑就点了同意，然后看到另一半屏幕里闻川笑着问我：「小岳，晚上想吃什么？」
大哥，这问题你给我发个微信很难吗？！
闻川露出些许委屈的神色：「给你发微信你也没回我。」
我僵硬地拿起手机解锁，果然看到有一条来自闻川的信息，但，和晚饭无关。
闻川问我：【小岳，你很在意前后吗？其实有什么话可以直接来问我的。】
心梗了。
我扫了一眼弹幕。
【小岳，不用回应了，我们懂了！】
【关心晚饭，是爹系攻！爹系啊！】
【这不是攻受分明吗？还需要问？】
【川必须在前面，只能在前面！】
……
算了。
我的尊严，看来真的得当面和闻川探讨了。
13
我躲了闻川半个月。
除了没法避开的「营业工作」，我单方面斩断了和闻川的其他一切联系，为此甚至斥巨资置办了一套直播设备在家里。
从此过上了「足不出户，外卖投入」的「宅家生活」。
这半个月，我又换了一个绝对不会被认出来的小号潜进了闻川的直播间。
看他唱歌，和大家聊以前求学的艰苦岁月，聊当下生活的细碎日常，聊对未来理想的期盼憧憬，以及……聊我。
在闻川的故事版本里，我长得好，性格好，气质好，做事贴心又周到，知世故而不世故，和我在一起总是令人愉快的。
不知道为什么，话让闻川说出来，总是令人信服。我常常沉迷在他潺潺流水般的描述中，而忘记去求证他说的是真是假。
闻川下播时，总是带着我的脸红心跳。
其实，跳出这个有些荒唐的 CP 捆绑来看，闻川真的很不错。
他长得好看，声音好听，衣品也不错；为人随和，爱岗敬业，人品也不差。
讲真的，是戳到我心巴上的那一个。
要不是他是个直男，我真的会忍不住心动的。
所以，我也是真的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积极和我炒 CP？
14
闻川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这天我开门拿外卖，发现外卖小哥是闻川。
家人们，我被我 CP 堵在家门口了怎么破？
闻川拎着两份外卖毫不客气地踏进了我家门。
我们两个在餐桌前面对面地坐下来，闻川一如既往的温柔：「躲我干什么，这么怕和我当面讨论『前后』问题吗？」
不，是给你时间让你嗑 CP 的心降降温。
闻川在「当面」两个字上落了重音，此刻，我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我已经在闻川长长的套路上一去不复返了。
试问，我们一对和谐友爱的好同事，有什么讨论前后的必要吗？
闻川听完我真诚的发问，也十分真诚地回答了我：「小岳，这问题的确没有讨论的必要。」
川哥还是靠谱的，看来，这半个月他没有虚度。
「毕竟，无论是上面还是前面，都应该是我。」
闻川这话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说的，温热的呼吸裹着霸气一路烧到我的心口。
我安抚住鼓噪的心脏，决定收回上一句话，现在就是很想揭开他的脑壳，看看装的什么牌子的矿泉水。
我和闻川对望着，沉默震耳欲聋。
15
事情好像失控了。
我拍着桌子站起来，义正词严地指控闻川：「川哥，明人不说暗话，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啊？」
闻川好整以暇地看着我：「我知道啊，我在追你。」
「你……」我隔着餐桌扶住闻川的双肩使劲摇晃，「川哥你清醒一点，你是个直男啊！」
闻川反扣住我的双手，制止了我的摇晃，一双眸子满含疑惑：「我也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是直男？」
我带着闻川完整地回忆了一下夜宵局，继续质问：「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我的小粉丝？」
「原来喝酒那晚是这么回事。」闻川整个人向后靠在餐椅上，拿出手机戳了戳，推到我面前，「你自己看吧。」
说完闻川不再理会我，嚼起外卖送的薄荷糖。
微博页面，赫然是我和闻川当时在小吃街路灯下的合影，配的文案是：【啊啊啊啊！妈妈，我搞到真的了！！！穿越 is real！】
再看时间，是我和闻川被要求炒 CP 的那一天。
我傻了。
所以那不是我的小粉丝，是我和闻川的 CP 粉。
所以闻川也不是大胆追爱，而是去嘱咐不要提前暴露。
所以，闻川是真的在追我。
16
我把吃完饭的闻川赶出了我家。
然后靠着冰箱门，灌下一整瓶冰水，试图压制我怦怦的心跳。
在此之前，闻川把我压在餐椅里，和我交换了一个薄荷味儿的甜滋滋又凉丝丝的吻。
淦！
太上头了！
我有点儿晕乎，晕乎到没仔细看来电铃声，就接起了电话，然后听筒里响起我爹那久违的浑厚嗓音：「阚岳，凯迪酒店十二层，别迟到，穿好点别给老阚家丢人。」
我从薄荷味儿的梦幻中清醒过来，看到手机推送的日程。
今天有一场公益晚宴，主办方是阚氏集团下面的一个公益基金会，我妈病逝前一直是主理人。
我不能不去。
换了身足够撑场面的西装，又去做了个造型，我开车去了酒店。
17
进入宴会厅，一眼就看到我那许久不见的老爹正被好几个人围着谈笑风生。
我试图找个角落当背景板，却被眼尖的我爹一嗓子吼住了：「阚岳，过来。」
我垂着头不怎么情愿地挪了过去，老阚身边的人散去只剩一个。
老阚很高兴地拍了拍那人的肩膀：「闻川，这就是我儿子，阚岳。」
我猛地抬头，发现闻川西装革履玉树临风地立在我爹身边，那派头比我还像阚家大少爷。
我不满：「闻川你怎么在这儿？」
「怎么说话呢？」老阚不满，「小川是我特意请来的表演嘉宾。」
「承蒙阚总赏识。我和小岳现在是同事。」
闻川彬彬有礼，不见一丝一毫下午吻我的那个浪劲儿。
晚宴献唱，闻川发挥稳定，我爹赞叹连连。
闻川下了舞台，坐在我爹旁边的一个大叔眼里闪着惊喜的光，迎了上去，我记得这个人，是业内数一数二的音乐制作人，两个人相谈甚欢。
晚宴后半场，闻川如鱼得水，我冷眼旁观。
18
晚宴一结束，我就跟着我爹回了阚家大宅。
我爹一路都在夸闻川，从头到脚，从相貌到才华。
我憋着气怼了我爹一句：「他人品不好。」
我爹：「？」
我咬牙切齿：「为了能跟你搭上关系，他不惜和您儿子我，公然卖腐，他可太下本儿了！」
「您没忘了我是怎么离的家吧？还不是因为您觉得有一个同性恋的儿子丢人？」我有些恶毒地继续，「您口中这个才貌双全的闻川，可没比我好多少呢！」
我们父子的断联，全是因为这个。
我爹好像被这惊天事实给砸蒙了，半晌后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
「我就说，当年不让你妈带着你看那些豪门恩怨肥皂剧，你这一天天的都在想什么，戏可真多。」
我：「？」
我感觉我不是老阚的亲儿子。
然后我爹给我讲了一个新故事。
19
阚氏公益基金会曾经资助过一批贫困特长生。
唱歌、跳舞、画画、体育，应有尽有。
闻川就是唱歌这个类别的资助对象。
「你刚上大学那年，和你妈妈说要把你一年的压岁钱拿出来支持基金会，你还记得吧？」老阚讲一半问我。
「当然记得了，三万块呢！」
「这笔钱，最终通过基金会送到了闻川手里，当时他刚考上音乐学院，正在为学费和生活费发愁。」
我当年缠着我妈想看看我的资助对象是谁，我妈妈以保护受助人隐私为由，把闻川捂得死死的。
我摁住我的恻隐之心，继续嘴硬：「那又怎样，他看上的，不是您的权，就是我的钱！」
「你这孩子……」老阚没搭理我，继续讲闻川的故事。
闻川当年是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从音乐学院毕业的。可这样优秀的成绩并没有助推闻川走上歌手的康庄大道，他刚刚签约了一家不错的唱片公司，就被雪藏了。
因为他「得罪」了一个人。
老阚提到这个人的名字时，我拳头都硬了。
这人叫汪靖，是音乐圈里一个很有地位的制作人。有才不假，但有些令人不齿的癖好。
喜欢搞年轻男生，尤其是刚毕业的男学生。
闻川一介穷学生，梗着脖子拒绝被搞，结果就是没有饭吃。
后来，他走投无路跑去做了声音主播。
再后来，我在一场饭局上，被汪靖堵在卫生间，然后我把这个狗东西打进了医院。
狗东西怕丢人不敢声张，却没想到老阚不是那善罢甘休的主儿。
20
「我也是在查你的事的时候，才知道闻川的，没想到他和阚氏有这么一段渊源，一直说有机会把他引荐给老刘，没想到拖到今天。」老阚有些感慨，一副相见恨晚的样子。
「嗯，闻川他的确唱得好。」
老阚闻言有些诧异：「咦，怎么又替他说话了？」
我突然很想见闻川。
他讲了那么多故事，还有个最重要的没有讲，他得亲自给我讲。
「我……爸我还是回我公寓了，明天还有工作……」匆忙找了个借口我就打算跑路，却被老阚叫住了。
「小岳，你说闻川喜欢你……」老阚上上下下扫了我一遍，又摇摇头，「小川他看上你什么了？」
我：「……」
实锤了，我不是老阚的亲儿子。
我抓起车钥匙，留给老阚一句：「我这就帮您去问问！」
老阚笑骂：「臭小子！」
21
我风驰电掣地一路风一般刮出小区, 开出一百米后又调头回到小区大门。
闻川站在路边, 还穿着晚宴上那套华丽帅气的演出服, 手里有些笨拙地抱着一棵栀子花。
是的, 一棵, 像一个香气馥郁的超大号棒棒糖一样插在花盆里。
我下车站定，对上闻川好看的眉眼。
「小岳，还生气吗？散场没看到你我有点儿担心。」闻川有些窘迫地把花递过来, 「店家说这样连盆一起放家里养着能开很久。」
有点儿想哭, 一定是花香熏的。
不是, 谁家谈恋爱送花送一盆啊？
闻川打开车门把花盆塞进后座，然后张开手臂把我塞进他怀里。
我一杆直球发了过去：「闻川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闻川反问：「小岳你相不相信一见钟情？」
我从闻川怀里抬起头：「你真的不是喜欢我的钱？」
闻川不由分说地堵了我的嘴, 用他微凉的唇。
直到我们两个都热起来，闻川才有些气喘地和我拉开距离。
「还胡说吗？胡说还亲。」
「不了不了, 你继续说，怎么个一见钟情法？」
闻川是去医院看我妈妈的时候, 偶然遇见了我, 当时我正把一捧栀子花插瓶放在我妈床头，我妈摸摸花瓣又故作嫌弃, 说我又买我喜欢的花来敷衍她。
我听完评价道：「那你的一见钟情有点儿草率。」
闻川挑眉：「还是欠亲。」
他作势又要亲我，我赶紧后撤并问出下一个问题：「后来呢？那狗东西都身败名裂了, 你怎么不回去做你的歌手？」
「因为你来了，我想发展一下办公室恋情。」闻川眉目间的眷恋一览无遗。
办公室恋情……啧，这不能细品啊。
没想到你闻川是这样的闻川。
22
闻川合约到期不再续约，这一次他是真的要去做歌手走花路了。
最后一场告别直播设在我斥巨资打造的公寓直播间。
一开播，我就在画面里看到闻川送我那棵栀子花。
眼尖的粉丝们果然注意到了。
闻川又秀了一把，我窝在客厅沙发里，甜蜜又牙酸。
然后我的手机比我先受不了，耗尽了电量直接关机。
我计上心头, 佯装淡定地推开了书房的门，出现在闻川的身后。
闻川回头看我，我勾上闻川的脖子，小声求他：「川哥, 我手机没电了, 可以用一下你的吗？」
闻川好像被我的大胆行径砸蒙了，傻呆呆地把他手机递给我。
我瞟了一眼潮水般划过去的弹幕, 心想原来秀恩爱这么爽！
闻川还没回神，我已经行云流水地退出书房，心满意足地点开直播 App, 点进了闻川的直播间。
然后心满意足地发出一条弹幕：【穿越 is real！】
然后闻川神色慌张地从直播画面中消失来到我面前，我指着发出弹幕的 ID【穿越了吗】, 问闻川：「解释一下？」
闻川：「晚一点。」
23
凌晨两点，我被闻川从浴室抱出来, 腰也疼，屁股也疼。
闻川说的晚一点解释，原来是用行动解释。
这解释有点儿废我，早知道不要了。
闻川躺在我边上跟我咬耳朵：「一箭双雕。」
我：「？」
闻川十分得意：「一方面, 我就是对你觊觎已久，另一方面，用事实证明没有讨论『前后』的必要。」
我埋在枕头里, 脸红成一个熟透的番茄。
闻川还在不依不饶：「小岳，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我破罐子破摔：「喜欢！喜欢死了！」
闻川的吻细细密密地落下来把我包裹住，就像散满房间的栀子花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