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节 暗夜蛰伏(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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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家暴,杀了我妈。

他坐牢后,伯父一家就收养了我。

他们霸占了我的房子,撕了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把我嫁给傻子还他们欠下的赌债。

可杀人犯的女儿,也可以是杀人犯。

家族聚会,一把菜刀我让他们死的整整齐齐。

重活一世,他们依旧死不悔改。

怨鬼索命,但这次要双手干净。

1

「陈安童,你想干嘛?你不要学你爸!」

大伯暴喝出声,他还想维持他作为长辈的威严。

可惜他眼里的惊恐出卖了他。

他从椅子上摔倒在地,想往后爬,但手脚无力,因为我在饭菜里下了药。

今天是家族聚餐,在场的各位,都是我的至亲亲戚。

我大伯,伯母,堂哥,堂姐,还有我的丈夫一家三口子。

我堂嫂这个外人,就不适合参加了。

所以我提前使了点手段,把她支回了娘家。

我们相亲相爱一家人,在此团圆。

我举着菜刀在桌面敲了敲,扯了扯淤青的嘴角,「原来你还记得我爸呀。」

常年家暴我的丈夫,周福还在嚣张:「陈安童,你特么别发疯,否则我今天弄死你。」

扯着嘴角笑好痛,我也不想笑了。

大堂哥陈勇毅吓的脸都白了,说话结巴:「童童,有什么事好商量,你别冲动。」

原来他也会怕啊。

可他强暴我的时候,眼里只有兴奋。

第一刀我砍向了大堂哥的脖子,血溅了我满脸。

周福惊恐地大喊:「陈安童,你特么疯了!」

「别急,下一个就轮到你了。」

我擦了擦脸上的血,笑着走向他。

结果了周福和我公公婆婆。

我端了盆水,泼醒了堂姐和伯母。

第一次给他们下药,量没有掌控好。

除了壮年男子,女的都晕过去了。

看到满地的血跟尸体,陈安澜和伯母吓的大叫。

「你疯了陈安童!你居然敢杀人!」

陈安澜不是一直胆子很大吗?居然吓哭了。

「我早就疯了,你们,不知道吗?」

在你们眼睁睁看着我妈被我爸捅死的那个夜晚。

在你撕了我录取通知书,在堂哥侵犯我。

在你们为了钱把我捆去嫁给周福。

在你们任我在周家被虐打不闻不问。

我早就疯了。

「现在,该你们还债了。」

我杀红了眼。

这些年的愤恨,全化作了刀刃下的狠厉。

鲜血喷了我满脸,满地的尸体。

菜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卷了刃,割开自己的手腕之后,我打了 110。

平静地叙述了这里发生的情况之后,我扔掉了刀。

躺在地上,蜷作一团。

在堕入无边的黑暗之前,我想的是——

妈妈,我来找你了。

2

我睁开眼,屋子里没有开灯,漆黑一片。

只有屋外滂沱的大雨和电闪雷鸣,以及身上无处不在的疼痛。

提醒着我,我又活过来了。

而且是活在了我十七岁的这一年。

我动了动手,骨头没断。

比起我上辈子在周家受到的毒打,我亲爹还是下手轻的。

重要的是,我妈妈还在。

上辈子这个时候,我放学回来晚了,堂姐陈安澜故意把我跟同学出板报的事说成我跟男同学鬼鬼祟祟,我爸就怀疑我是不是跟男的鬼混去了。

我不说话,他打我。

我说没有,他也打我。

他的酒瓶子在我脑袋上爆开。

他一脚将我踹翻在地,皮带反复地抽打在我身上。

我抱着脑袋不停求饶。

又挨了他几脚,后面的事我就没意识了。

醒来看到手机上有我妈发来的消息,问我交资料的钱够了吗,不够她再给我拿。

我当时就控制不住给她打电话,求她带我走。

我说我再在这个家待下去,会被我爸打死的。

我妈当初就是被我爸打怕了,拉扯了好久,才离婚成功。

没了我妈当他的沙包,我就成了他唯一的暴力对象。

看着手机里一模一样的问话,我泣不成声。

我无数次后悔,如果那时我不打电话给她,她也不会为了救我,被我爸一刀捅死。

是我害了妈妈。

重来一次,我不会再重蹈覆辙。

不会,再给我妈打那个求救电话。

我努力平复心情,颤抖着手,再一次拨通那个熟悉的号码。

「喂,童童?怎么啦?」妈妈在电话里温柔地问。

我用手背胡乱擦掉了眼泪,清了清喉咙,尽量让声音正常些,「没,就是想你了,妈妈。」

「我好久好久没听到你的声音了。好想好想你啊。」

十年了,真的好想你,妈妈。

我妈在电话那头笑出声,「那我们周末见一面?」

离婚后,她又回到了娘家,在我们隔壁镇上。

外公外婆让她跟着他们去舅舅的那个城市生活,她不肯。

她想离我近一点,想随时能看到我。

「对了,你是不是感冒了,怎么声音听起来都变了?」

我吸了吸鼻子,「可能是有点着凉了,不碍事。」

她又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叮嘱我记得吃药,我说好。

天边又炸响了个雷。

我看了看窗外,跟她说,「外面雨好大,你今晚就不要出门了。」

「没事我出去干嘛,外面电闪雷鸣,吓人得很。」

「是啊,吓人得很呢。」

妈妈胆子小得很。

也不知道上一回,她是怀着怎样的恐惧来到我身边的。

「妈妈,你先去上海那里,我一定会考到上海的大学,到时候我去找你。」

我让她换掉原来的号码,断了跟老家的联系。

又帮她申请了一个 QQ 号,跟她在 QQ 上联系。

她很听我的话。

嗯,所以这辈子我要双手干干净净地去找她。

又跟她多说了几句,我才依依不舍地挂了电话。

把地上的玻璃渣清理干净,洗了澡,我坐在久违的书桌前。

在洁白的草稿纸上,用黑笔,一笔一划地写上了一串人名。

我大伯一家,周福一家。

还有,我爸。

3

我爸在棋牌室给我打电话,让我给他拿点钱过去。

棋牌室里烟雾缭绕,人声鼎沸。

我一眼就看到了我堂哥陈勇毅。

上辈子我爸回来撞见我妈要带我走,一怒之下拿菜刀杀了我妈。

我妈死了,我爸入狱,一夜间我形同孤儿。

家里的房子很快被大伯卖掉。

大伯小叔七三分账,理由是大伯要养奶奶和我,因此要多分一点。

因着我爸杀人犯的名声,我走到哪都不受人待见。

陈勇毅会帮我赶走那些奚落我的人。

因此我特别感激他,对他的信任也与日俱增。

可我那时候太年轻,不知道这些都是鱼饵。

他在获得我信任之后,立马原形毕露。

趁着伯父他们都外出,侵犯了我。

「你要是敢说出去,你就完了。」

「没人会相信一个杀人犯的女儿是无辜的。」

光熄灭了。

如他所言,我甚至不知道该向谁开口求助。

他也是算准了这一点。

如此得手两次之后,第三次他又想故技重施。

我红着眼拿刀指着他,「你再碰我,我就剁了你!」

「杀人犯的女儿,也可以是杀人犯。」

他吓得落荒而逃,连夜跑到了别的地方躲赌债去了。

可是走之前,他还不忘给我泼脏水。

跟我伯母说我小小年纪不学好,水性杨花,勾引他。

他拍拍屁股走人,我却百口莫辩。

这话传到我奶奶耳中,又是被她一顿毒打。

她抓着我的头发,恶毒的脸上,显出厌恶。

「贱人生的小贱人,都不让人省心!还把我儿子送进了牢里!」

「没妈教的贱蹄子,还得我来打!」

那天,有两根大拇指并在一起那么粗的棍子,生生被她打断了。

奶奶和大伯母都骂我。

4

把钱给了我爸之后,我又假装不经意间经过了堂哥的那一桌,停留了一会。

我往外走的时候,特意放慢了脚步。

很快,

「你出千?!在老子的地盘你出千?!」

「你找死啊!」

大堂哥急急辩解,「我没有!我怎么会?这不是我的东西!」

接着就是一顿掀桌子的骚乱,有人大喊。

我没有回头,径直踏出了棋牌室。

大堂哥,这只是开胃菜而已。

前世我逃出去在外打工的那些年,为了生存,做过很多事。

有个扒手大哥教会了我一招绝活。

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人家的口袋和包包里偷东西出来。

原理是相通的。

我学会了偷东西,也学会了放东西。

大堂哥果然只是受了一点小小的教训——

毕竟是熟人地界,也不敢闹出人命。

只是混乱中,被人误砍了一截手指而已。

于是堂哥换了个棋牌室。

赌瘾越来越大。

后面借了高利贷,被人催上门讨债了。

本来只借了几万,利滚利滚到了二十万。

对于我们这种普通家庭而言,无异于天文数字。

大堂哥跪在家里痛哭流涕,发誓以后一定改过自新。

大伯在屋里走来走去,沉默地抽烟。

然后看了看我,不同于前世把我嫁给了周家换彩礼填窟窿。

这次,他把目光转向我爸,「宋珍手里有钱,你能不能去借点?」

「她跟野男人跑了,我联系不到她。」我爸直接撇过头,吐了一圈烟。

「怎么办,家里钱都用完了,本来还想找宋珍拿点钱的……」

「我这……」

大伯母,擦着眼泪,「二叔啊,求求你想想办法,我们家就勇毅一个男丁,不能断了香火啊……」

我爸一摊手,「我也拿不出那么多钱,谁的香火,谁去管。」

「你!」

大伯一家无功而返。

可催债的人可不是些什么良善之辈。

天天堵在大伯家门口,有些更是堂而皇之地坐在他们家里头。

大伯一家不堪其扰,堂姐陈安澜烦不胜烦,都躲到我家里来了。

5

「都放假了,你还学习啊?真刻苦。」

我不理她,耳机里放着英语听力。

她在旁边用手机看电视剧,时不时笑哈哈。

我也烦了,「你能不能到客厅坐?」

陈安澜点了暂停,「干嘛赶我走?会学习了不起吗你?假惺惺!」

「你出去!」

我拉下了脸。

重生回来,对着她,我真的很难克制。

上一世,就是她,偷走了我的录取通知书。

本来她是想让她爸去打点一下关系,改一下她的户籍名字。

然后她顶替我去上大学的。

可惜没有走通路子。

她去不成,然后她就把我的录取通知书撕了。

这是后来她去周福家,看我被打得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时候,笑着告诉我的。

「既然我上不了大学,那你也别想去了。」

她高高在上,俯视着我,踩着我的脸对我说。

「跟你妈一样,烂人一个,这就是你的命运。」

「挣扎有什么用,你看,你不是又回到这里了吗?」

「认命吧。」

上一世,也是她,将我出逃在外的行踪,告诉了家里人。

然后我就被大伯和堂哥抓回了老家。

很快被捆着送去了周家,换了十八万彩礼,还堂哥的赌债。

开始了我的另一场噩梦。

「你!陈安童,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妈就是个破鞋!」

我甩了她一个重重的巴掌。

「你敢打我!」

我反手又给了她一个耳光。

「第一个耳光是打你出言不逊,侮辱我妈,第二个,是让你确认相信。」

「我打你就打你了!」

陈安澜捂着脸,满眼愤恨。

「你等着!」她一跺脚,就出去了。

还把我家的门甩得震天响。

他妈的,真没礼貌。

我没有等来陈安澜的后手。

因为她嫁人了。

6

是的,因为堂哥的债务等不起了。

刚好又有人在大伯母面前说有人出高价彩礼娶媳妇。

大伯母心动了,跟大伯父一拍即合。

巧了么不是?

她嫁的正是周福。

她出嫁的前一天,我去给她当姐妹。

她拉着我的手,哭得伤心欲绝,「童童,我不想嫁!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嫁人!」

「听说那个人还是个傻子,出手重,我会被他打死的!你帮帮我!你帮帮我!」

我被她拉着手,抽也抽不开,于是忍着痛,问她,怎么帮。

她也茫然了一瞬,然后很快又坚定起来,「你替我嫁吧!」

她笑起来,像是想到了妙计,「你比我聪明比我漂亮,他们一定更满意你做媳妇!」

「好不好?童童,你就帮帮我吧?」

我忍着厌恶,冷笑着用力甩开她的手,「我帮你,那谁来帮我?」

她又想来抓我的手,被我躲开。

「求你了童童,你肯定比我有办法的,对不对?那么难的题你都会做,你比我有办法。」

我冷冷地看着她,「你再这样,我就出去告诉你爸了。」

「你肯定不想出嫁前一天还挨打吧?」

「童童,我真的不想嫁,你帮帮我。」

「要不,我逃出去吧?你帮我引开他们,到时候我偷偷跑出去,谁也不知道。」

「对对对,就这样办!」

陈安澜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又笑起来,也肯让我把化妆师叫进去给她化妆了。

「童童,你会帮我的,对吧?」

镜子里,陈安澜再次问我。

她满心希冀,笑得很甜。

我在楼下眼睁睁看着她从窗户慢慢爬下来,然后撒开腿往外跑。

我扯开嗓子大喊,「不好啦!姐姐跑啦!」

7

这几句话一下子把大伯家的人都点炸了。

没过多久,堂姐就被大伯和堂哥押着抓了回来。

为了防止她再次逃跑,这下把她手脚全给捆住了,然后才给她重新化妆。

「你个贱人!枉我那么相信你,居然出卖我,你个贱人!」

陈安澜大喊大叫,大伯母怕丢人,往她嘴里塞了布,世界才恢复安静。

「大伯母,我做错了吗?」

大伯母拍拍我的肩膀,让我不要想太多,「你是个好孩子。我们收了钱,就要守信用。」

「澜澜会明白我们的苦衷的。」

「嗯,我也希望堂姐能过得幸福。」

在幸福的日子里,堂姐你可得活得久一点啊。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只有堂姐回门那天,几家人凑一起吃饭,热闹了一下。

才嫁过去三天,陈安澜就像失了魂的木偶一样。

大热天的,她还穿了一身红色的长袖长裤。

周福憨憨地笑着,桌上一只手举着酒杯,桌下一只手还拧了堂姐的大腿。

饭后男人们坐在客厅吹牛,我在厨房帮忙收拾,堂姐拉着大伯母一个劲地哭。

「妈,救救我,我会死的,我会死的!」

大伯母嗔怪,「好好的日子说什么丧气话?!

「谁家过日子平平顺顺?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谁不是这么过来的?」

说完这话,大伯母还意有所指地望了我一眼。

哦,是的,我妈就不愿意受这个鸟气,离婚了。

「妈,求求你了,你跟爸说一下,让我离婚吧!」

「不可能,咱家收了他们那么多彩礼,都拿去还债了……」

堂姐哭得很绝望,拼命摇头。

「妈,我出去打工,我每个月给你打钱,我会还完这笔钱的,我不想回去……」

她们两个光说话不干活,我就自己默默把一大盆碗碟都洗完了。

大堂姐最后还是哭哭啼啼地被周福拉上了摩托车,带回家去了。

她不会是个坐以待毙的人,肯定还会有招。

我怎么可能让她舒舒服服地跑出去呢?

于是我有天跟在镇上最八卦的大娘身后,进了她隔壁的公共厕所隔间。

压低声音假装跟人打电话,说我听说了陈安澜预备逃跑的事情。

大娘的传播威力不容低估,这话很快就传到了周福家。

当晚周福就收拾了陈安澜一顿。

并给她的脚上套了一条铁链子,活动范围只限他们家。

大伯母听说之后很是痛心,说要过去看看。

我提出要跟她一起过去。

到周福家的时候,陈安澜正蓬头垢面地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见我们过来,也只是转了转眼珠子,连招呼都没打。

大伯母一下子就哭出来了,「澜澜怎么成了这样?你们太欺负人了!」

周福的爸妈原本还要迎人进屋,一听这话,也不乐意了。

「欺负人?我们掏空家底娶回家的媳妇,屁股还没坐稳呢,就想跑,我们还没上你们家要说法呢,你倒上我们家里来放屁!」

「好吃好喝给她伺候着还不舒坦,想着跑,你们是不是还想再嫁一回闺女再讹一笔钱!」

大伯母跟他们吵得不可开交,我走到陈安澜的面前蹲下来,看着她。

「姐姐。」

她掀起眼皮看了看我,「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当然是来看你啊。」

「姐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她的脚动了动,牵引链条滋啦作响。

「都是你害我的对不对?!都是你害我!」

看她要朝我扑过来,我赶紧跳开到安全距离。

「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我都听不懂呢。」

大堂姐发了疯一样喊,要来打我。

我也大喊,「姐姐疯啦!姐姐疯啦!快来按住她!」

那边也顾不上吵架了,赶紧过来制服疯子。

一场探望,以大伯母的哭哭啼啼、堂姐的歇斯底里和我的心满意足,落下帷幕。

临走前,我回头看了一眼那缓缓关上的大门。

周福一家,你们的账也会很快清算的。

8

大伯母喜欢吃野菜。

闲来无事,就爱揣个袋子去外面挖野菜,偶尔也会摘点新鲜的蘑菇。

以前是周末的时候堂姐陪着她去,堂姐出嫁后,她就拉我过去陪她。

「大伯母,我们过去那边找找看吧。上次我看刘婶她们总往那里去。」

我们一人拿着一个袋子,大伯母的已经装了大半袋了。

忽然,她兴奋地喊起来,「这有好多香菇啊!」

「童童,你快看!」

我寻声走过去,看她正在摘一种白褐相间、平平无奇的蘑菇。

「这能吃吗?」

大伯母手速不减,「当然可以,这种野生的可鲜了。」

「不要摘那种颜色鲜艳的就行,那种有毒,不能吃。」

这一趟,满载而归,大伯母心情也很好。

难得的,她还主动问我,要不要拿一些野菜和蘑菇回家炒。

「不用了,谢谢伯母,我爸不爱吃这个。」

「嗐,你爸就是不懂货。」

我笑眯眯地应是,看着大伯母脚步轻快地回家去。

我也背着手,脚步轻快地回家去。

当天下午,大伯一家陆陆续续开始上吐下泻。

大伯打电话过来,让我爸买点治肠胃炎的药给他们送过去。

第二天,除了奶奶还躺着不能下床,其他三个基本已经没什么大事了。

本来我爸提议送奶奶去看一下医生的。

大伯大手一挥,「问题不大,应该就是昨天的肉不新鲜了,你嫂子舍不得扔掉,吃坏了肚子。」

「去个医院又要花钱,别折腾了。」

见伯父坚持,我爸也就没说什么。

等到了晚上,一家子基本恢复了正常,奶奶也能出门跟人家说话了。

大伯还嘲笑我爸大惊小怪,「看,这不是就好了?」

我也跟着笑,并看了一眼他们挂在墙上的日历,五月三十了呀。

很快就到六月了。

六月是丰收的季节。

我是在学校上着课,被突然叫回家的。

是奶奶去世了。

这天,是五月三十一日。

第二天,大家聚在老宅,筹备着灵堂的布置,突然大伯母也倒地不起。

大家忙着抬她的时候,大伯两眼一翻,也倒了下去。

两人都是一躺下,就很快没了气息。

邪门了。

过来帮忙的叔伯们都胆战心惊,以为他们家沾了什么脏东西。

纷纷找借口跑了。

只留下我爸和小叔面面相觑。

一个人的葬礼,这下成了三个人的。

我爸跑去棺材铺又加订了两副棺材。

还没等把寿衣买齐,我叔就打电话给他,让他再多买一副。

「什么意思?」

「勇毅也没了。」

我爸这下不淡定了,「真邪门了?报警了吗?」

两天时间,一家四口全死了。

相当于灭门惨案了。

报了警,公安机关带着法医上门,初步检查之后,怀疑是中毒。

他们把尸体都拉走了。

而我们这些亲属都被一一叫去谈话。

「你最后一次和这一家接触,是什么时候?」

我如实相告。

几个民警对视一眼,结合之前他们听到的大伯一家的肠胃炎表现,觉得可能找到方向了。

「就在这里摘的。」

我带他们来到上次摘蘑菇的地方。

那种白褐相间、平平无奇的蘑菇,被摘了一茬,很快又长得遍地都是。

民警摘了一些拿去给专家鉴定。

「警察叔叔,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回学校了。马上要高三了。」

他们也没为难我,让我好好学习。

我回到家,拿出那张纸,又划去了四个名字。

其实那种蘑菇,我上辈子在外面打工的时候,在新闻上见过——

那是肉褐鳞环柄菇。

平平无奇,杀人无形。

很多人误食中毒,却因为假愈期症状消失而延误治疗。

等到肝肾功能恶化、凝血功能被扰乱、全身脏器多处衰竭时,死神就来了。

后面我还专门查阅了这方面的资料,因此对这种毒菇印象格外深刻。

在我某天不经意间,发现那里居然长着那么多肉褐鳞环柄菇时。

我不动声色地引着大伯母,故意往那块长着大片肉褐鳞环柄菇的地方走。

她没有辜负我的期望。

9

二堂哥回来奔丧。

他在外地上大学,基本不怎么回家。

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见了我,也只是冷淡地点了个头。

我愣了一下,好久不见他了。

二堂哥跟我们都不一样。

奶奶说他是冷心冷肺冷血的人,跟谁都不亲近。

他确实像个游离的人,对谁也不关心,只关心学习。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冷情之人,上辈子给了我钱,秘密协助我逃离了大伯家。

「二哥,上大学怎么样?」

「还行,你也可以的。」

没聊两句,二堂哥就被小婶拉过去说话了。

我看着他们母子两个,只希望二堂哥早日回学校去。

丧礼结束后,继续返校。

放学的时候,班里的程越叫住了我。

程越,就是因为他,上次我堂姐跟我爸打小报告,我被毒打了一顿。

因此我后面都绕着他走。

这一次,我又想假装没听到。

将手里 MP3 的音量调大,耳机里传来的英语听力瞬间灌满了耳朵。

他走到我面前拦住了我。

我取下一只耳机,淡淡地问,「请问有什么事?」

他眼里有我看不清的神色,「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你?」

「没有。」

是我不想惹麻烦而已。

「我……」

他欲言又止,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药膏,「这是我姑带回来的,很好用,你拿去。」

我看了一眼周围,好在没什么人。

「谢谢,我不需要。」

说完绕过他就往前走。

他却自顾自说起,

「今天早上打水的时候,我就排在你后面。「

「你的袖子滑落,我看到你手上的伤了。」

我回头看向他,这回眼里的冷意藏都藏不住。

我就是因为不想被人看到身上的伤,才在这六月的天气里,还穿着长袖衬衫。

「你别误会,我不会跟别人说。」

「这个活血化瘀很好用的……」

我不耐烦地打断他,「我都说了,我不需要!」

「别再来找我说话。」

程越怔在原处。

我绕过他,重新塞上耳机。

重生一回,我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少女。

我知道他会在借着问问题的时候,偷偷打量我。

也会在上体育课的时候,借着自由活动时间,跑来找我聊天。

每次轮到我值日,他都会找各种缘由留下来,最后跟我一起走出教室。

他不曾明说的情愫,藏在每一次望向我的目光里。

可这样的目光只让我感到沉重。

程越很好。

所以他未来,值得拥有更好的姑娘。

10

自从大伯父他们去世之后,堂姐的处境越发不妙。

几乎从三天一小打,演变成一天三顿打。

周末的时候,我抽空去看了她。

还是在上次那个院子里,这回她不发疯了,只是拉着我的手哭。

「我孩子也没了,他们更加变本加厉地打我……」

本来上次就是因为她怀孕了,所以才没回去,怕冲撞了。

我听了只想说,没了也好。

孩子生在这样的家里,也是苦。

周福一家都出门了,只有堂姐在家。

所以她哭得肆无忌惮。

我面无表情地望向院子一个角落里,旁若无人找东西吃的老鼠。

它爬到一个肮脏的小钢盆前,里面金黄的稻谷似乎掺了东西,黏在一起。

「哭有什么用?大不了就跟他们鱼死网破呗。」

我抽回手,往裤子上蹭了蹭,目光还在那只硕大的老鼠身上。

堂姐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到了那只老鼠。

她没再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连我打招呼说要回去了,她也只是简单应了一声。

出门前我回头看了一眼。

堂姐坐在廊下思考的样子,竟显得有几分智慧在身。

可我没想到她居然把「智慧」用在了我的身上。

看着地上被我砸晕过去的周福,我犹不解气。

扯过她的肩膀,薅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了几下。

让她清醒清醒。

我压着她的脑袋抵在墙上。

「你他妈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你竟敢做这样的事?!」

先前她托人带话给我,说有事找我。

往常这里就她一个人在,我也就没设防。

谁知她竟然跟周福串通起来,想把我也扯入这个泥潭。

我又惊又怕又怒,一脚又把陈安澜给踹到地上。

我抬脚踩在她背上,抓着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来。

陈安澜额头破了,血流下来。

这下她倒是比我先开口。

「他想上你,你给他上一下,保我过几天安生日子,不行吗?」

「你还能上学,而我呢?我连家都没了!」

「凭什么我就要过这烂泥一样的人生?!」

「这不公平!这不公平!」

陈安澜哭得歇斯底里。

血水混着泪水糊了她满脸。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前世的自己。

心绪忽然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手松开她的头发,说,「不,这命运公平得很。」

我又看了眼躺在一旁还昏迷着的周福。

「等他醒了,你的好日子才真正开始。」

陈安澜生生打了个寒颤。

11

听说陈安澜后来差点被醒来的周福打死。

高三从暑假就开始了。

我抓紧了学习的进度。

陈安澜后面又几次托人说让我过去,我以学习为由拒绝了。

我在卷子上写下一道道物理大题的解题步骤时,也在估摸着时间。

撒出去的饵,差不多也快要收网了。

果然,陈安澜跟她妈一样,都没让我失望。

周福一家三口都被老鼠药毒死了。

听说警察上门的时候,周福一家三口的尸体都没个全乎样了。

陈安澜怕他们死得不够彻底,又拿着菜刀挨个乱砍了一顿。

因为故意杀人,又辱尸,情节相当恶劣。

陈安澜很快被判了死刑。

我回家之后,又在名单上把四个名字划去。

看着名单上剩下的三个人,我陷入了深思。

小叔小婶对我的伤害并不多,看在二堂哥的份上。

放过他们,似乎也不是不行。

就当做是还上辈子二堂哥的恩情了。

至于我爸,我抚了抚手上的淤青。

他每次喝醉了酒,还是会发疯。

可以不收他的命,但是也不想让他太好过。

后面证明我还是太过于单纯。

有些人没有作恶,并不是从此一心向善。

而是还没有作恶的条件和时机。

一旦有机会,他们就会像饿狼扑食一样,伺机咬你一口。

12

之前事事有大伯母出头,显得话少的小婶格外不起眼。

我也就忽略了很多事情。

直到入冬第一场雪,我感冒了。

请了假在房间里昏昏沉沉地躺着。

屋里格外安静,就显得后面进客厅的声音格外明显。

「阿亮,带我走吧,离开这里,好不好?」

小婶的声音里带了哭腔。

我爸的声音有点不耐烦。

「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们都各自有家庭了。」

「可是你都跟宋珍离婚了呀,难道你还爱着那个破鞋?」

「要不是她横插一脚,该跟你结婚的是我!」

「是我先认识你的,我们……」

我爸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

「够了!真的是宋珍的问题吗?」

「当年我们只是吵了一架,你转头就嫁给了我弟!」

「你这叫什么?叫诛心!」

「你回去吧,我就当你没来过。」

他们的话让我迅速清醒。

我悄悄下床,躲进了衣柜里,还拿衣服遮掩了一下。

外面的话,断断续续地传进我的耳朵。

「你知道吗?其实你是有儿子的。」

「勇进是你的种……」

「你疯了!这种话你也乱讲?!」

「我疯没疯你不知道吗?」

「大婚之夜你弟喝醉睡死了过去,不是你来找我的吗?」

「宋珍那个贱人哪里好?她个破鞋哪里配得上你?」

小婶的叫喊停顿了一会。

随后,她幽幽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不是陈宏宇和陈安童死了,我们俩就能在一起了?」

客厅一阵寂静。

有人开了我的房间门,很快又关上了。

从前不清晰的那些想法,此刻连成了一条线。

我妈嫁给我爸之后,在这个家处处受欺负。

我小婶在这背后充当了何种角色,如今不言而喻。

两人还在外面压着声音争吵,后来那声音就变成了呻吟。

我的脑袋更晕了,想吐。

13

过完年,小婶以高三学业繁重为理由,劝我爸让我住校。

我爸也答应了。

她还开始隔天给我往学校送汤,说是给我补身体的。

我嘴上说着感激的话,其实都偷偷倒掉了。

小叔是水泥工,有次学校修操场,我发现他也在里面干工。

下午放学路过,我过去跟他打了声招呼。

小叔摸着脑袋憨憨地笑。

一阵子不见,我发现小叔消瘦得厉害。

脸色蜡黄,眼窝深陷。

我暗暗心惊,「叔,你最近是生病了吗?」

「没有啊,可能是天气越来越热了,睡得不好……」

其实细想起来,小叔本性并不坏。

只是他耳根子软,对小婶和两个哥哥的话几乎言听计从,指哪打哪。

「叔,你要多保重身体,饮食方面也多注意。」

小叔只以为我在关心我,很爽快就应下了,「知道咧。」

小叔家有一把我家的备用钥匙。

而我也渐渐掌握了我爸和小婶幽会的规律。

他们大人之间的事,也该做个了结了。

我挑了个我爸和小婶在一起的日子,给小叔打了电话。

「叔,我有份资料落家里了,你能帮我拿到学校来吗?」

「我爸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我没办法,就只能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那我就跑一趟。」

从我家到学校,骑摩托车的话也就 20 来分钟。

可是那份资料迟迟没有送到。

后面我再拨电话过去,已经是关机状态。

我不知道他们三个会怎么处理这个事情。

等我周日回家的时候,我爸和小婶都不在。

小叔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

我去他家的时候,他一个人就着花生米在喝酒。

「叔,我爸呢?怎么不见他?打电话也关机。」

小叔拣花生米的手顿了下,「他和你小婶一起跑了。」

「我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个地方。」

说完他又开始一杯一杯地喝酒。

「童童啊,你要好好念书,咱老陈家要再出个大学生。」

那天他喝了好多酒,喝醉了之后就趴在桌子上呜呜呜地哭。

我一个人回了家。

拖地的时候,我发现沙发底下有暗色的血迹。

不知道是谁的血。

我默默擦干净了。

上一辈的恩怨,让他们自己了结了。

14

我心无旁骛地背书做题。

马上就要高考了,在学校的每一天都过得紧张而充实。

妈妈还在另一边等着我。

我要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向她。

又是一年的高考季。

刷过的一摞摞试题集,成就了我坐在考场里的底气。

演算过千万遍的答案,畅快地涌出笔尖,跃于纸上。

最后一科考完,踏出考场,我松了一口气。

拨通了我妈妈的新号码。

「妈,我考完试了, 今晚我就坐火车过去找你!」

这个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我只想快快奔到妈妈的身边抱抱她。

我妈在电话里也很高兴, 问我考得怎么样, 难不难。

「晚上的车不安全,明天我过去接你。」

听到她说要回来, 我下意识地感到紧张。

「不用, 我长大了, 可以自己出门的。」

「你再大也是妈妈的宝贝。就这么说定了。」

虽然我爸和小婶已经不在这边了。

可是一想到他们两个,我还是有点害怕。

晚上一个人在家度过了忐忑的一晚。

所幸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我想去跟小叔辞行的时候, 听他邻居说他已经去外省打工了。

我一个人打车到了本地的机场, 见到了许久未见的妈妈。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冲过去紧紧抱着她不肯撒手, 在她怀里又哭又笑。

第一次坐飞机,我对一切很好奇。

妈妈还特意给我选了个靠窗的位置。

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和地上小小的成片的楼房,我兴奋地跟妈妈小声分享着。

妈妈也笑盈盈地听我讲。

「还有好几个小时呢,你要不要靠着眯一会?」

「要,我要靠着你的肩膀睡。」

昨晚提心吊胆了一夜,唯恐生出什么变故,确实没睡好。

我把中间的扶手抬开,拉着妈妈的胳膊,靠着她, 很快就睡着了。

迷糊中,我听到身边有人在讲话。

「是个狠人啊,都是她的亲戚……」

「几家人一起聚餐, 她在饭菜里拌了不知什么药,受害人吃完手脚麻痹,但意识还在。」

「她就拿着那种长长的西瓜刀,挨个挨个捅过去,手法非常残忍……」

「整个家族,除了她临时去买酱油的二堂哥和前一天回娘家的嫂子及外甥女,无一幸免,这得是多大的仇恨啊,灭族啊……」

我听得直皱眉。

这段经历,听起来熟悉又遥远。

正是上一世我死前送给他们的全家大礼包。

我费劲地睁开眼, 发现是在医院。

脸上还带着呼吸罩。

旁边是刚刚在交谈的两个警察。

恐惧一下子从脚底蔓延开来。

不可能,不可能!

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该在飞机上的!

这一定是梦!

一定是梦!

我拼命想挣扎起身, 却也只微微动了一点。

我心脏跳得飞快, 感觉下一秒就要蹦出胸腔。

「妈妈!妈妈!」

我在心里拼命地呼喊,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漫出。

「妈妈,救救我!叫醒我!」

「妈妈,我不要在这里!」

「叫醒我!快叫醒我!妈妈!!!」

我发出的微小动静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她醒了!快叫医生过来!」

不不不, 我不要在这里!

「妈妈!快救我!」

我拼尽最后的力气呼喊出声。

终于力竭。

「嘀——」

旁边的机器传来声音,医护人员涌入病房。

「病人心跳停了。」

「上除颤仪!」

一股强大的电流窜过我的身体。

我醒了。

15

我一睁开眼,就对上了妈妈焦急的脸。

很多人站在过道里,大家都在看着我。

「童童,你可算是醒了!吓死妈妈了!

「做了什么噩梦哟!喊都喊不醒!」

妈妈说着说着就哭出来了。

「对不起, 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是妈妈没用……」

我一摸我的脸, 满脸都是水。

赶紧胡乱擦了一把,又去哄妈妈。

「就是做了个噩梦而已,没事的啊, 没事了……」

幸亏飞机上那些人我都不认识。

不然我真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算了。

下了飞机,拉着妈妈的手踩在硬实的土地上。

我才确信,刚刚那个只是个噩梦。

好在我在妈妈身边醒过来了。

(完)

作者署名:西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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