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当天,男友的母亲威胁我将婚房过户到他们名下,否则就要临时换新娘。
「凭我儿子的条件,多的是好看又有钱的姑娘排着队要嫁给他!」
我将茶泼到凤凰男未婚夫脸上,勾唇冷笑,「换啊。谁不换谁是狗!」
于是新娘换成了男友的恋爱脑小迷妹。
可后来,他们却跪在我脚边哭着求我回头。
1.
今天是我的二十七岁生日,也是我和林杭远结婚的日子。
在一众好友的见证祝福下,我穿着自己精心挑选的秀禾服,满怀憧憬地被接上婚车。
我自小便是福利院长大的孤儿,没有父母也没有亲戚。
所幸我遇到了温柔上进的男友和开明随和的准婆婆。
我坐在婚车上,低头轻嗅了下手中娇艳欲滴的捧花,唇角勾起一个幸福的弧度。
从今天起,我会拥有一个温暖的家。
这也许会是我送给自己最好的生日礼物。
直到……
我跪在婚房的软垫上,双手端着热气腾腾的普洱向准婆婆敬茶,她却垂着眼迟迟不接。
我看着她眉眼间仿佛换了一个人的倨傲和骄矜,心里微微一沉。
而围观的人群亦嗅到了一些不寻常的气息,开始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起来。
在令人难熬的沉默中,我端着茶盏的手臂开始隐隐酸痛,半是不明所以半是求助地看向林杭远。
他却垂眸避开了我的视线。
他在心虚。
这个念头刚在心底闪过,准婆婆刘燕萍便清了清嗓子,脸上端着笑接过茶放到一边,又拉过我的手拍了拍,「不急啊。筱筱,从今天起,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这个人性子直,有些事啊,就直说了。」
「我们杭远从小就是个省心的孩子,又优秀又孝顺,一毕业就进了上市的大公司,前途那也是没得说的。」
「比起来,你的家世……总有些不足。再者说,福利院出来的孩子啊,绝大多数都是被爸妈抛弃的,对家庭没什么概念,也不容易有责任心。」
「我们杭远是一门心思认定了你,想跟你过日子的,就怕你这一时新鲜,回头又丢下他跑了。」
「这婚房不是你婚前买的么?这样,你先转到我们名下,也让我们和杭远安安心。等过两年你们有了孩子,我再转回给你们小两口。」
我有些迟缓地眨了眨眼睛。
她……想要我的房子?
像是一盆冷水兜头倒下,巨大的荒诞感席卷了我的全身。
普洱的茶香还在鼻尖萦绕。
十分钟前的幸福感还依然鲜明。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我拂开刘燕萍故作亲热拉着的手,站起身来,死死盯着林杭远清秀的面容,「阿远,你妈妈说的话,也是你的意思么?」
2.
林杭远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去,「筱筱,妈也是为了我们好。你就听我妈的,让她安安心。」
我的心一寸寸冷下去,「不然呢?是不是今天我不把房子送给你们,我就进不了你们林家的大门了?」
刘燕萍不乐意了,「筱筱,话别说这么难听。我也是为了你们两口子着想啊……你也别把人想那么坏,妈这么大年纪了,算计你房子做什么?」
我看着她脸上的关切,只觉得虚伪,「刘阿姨,是您说丈夫早逝,您一个单亲妈妈供出杭远这么个高材生所以不富裕,好女孩不整那些虚的,我连彩礼都没有。」
「是您说三金都是给别人看的,没什么意义,让杭远在网上买了假的做做样子。」
「是您说眼下没有合适的房子,不如先拿我自己的房子当做婚房过渡几年,等一环内有了合适的新房,再一步到位给我们买套大的。」
「也是您说婚礼又繁琐又费钱,有那钱找婚庆摄像不如省下来补贴我们的小家,所以我答应了婚礼一切从简,连跟妆和秀禾服都是我自己花的钱。」
「谁家的女孩子结婚,没有彩礼没有三金没有婚庆没有伴娘伴郎,还要自己提供婚房打肿脸帮他们挣面子?」
「这些我都不在意,这还不足以证明我的心意么?」
「今天您空口白牙,就想拿走我辛辛苦苦挣下来的一套市中心的房子?」
刘燕萍不妨我竟将一切都摊开来说,抽动着面皮恼羞成怒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好赖都不分!你当我稀罕你那房子呢!我们杭远可是有大出息的,什么房子挣不来!」
「女孩子太要强有什么用?想嫁给我们杭远的好女孩可多了去了!我们家不嫌弃你是个没爹没骂的孤儿,你就该烧高香了!」
「你今天不敬这杯茶,可有的是女孩要嫁进来!」
而林杭远亦在一众亲友异样的目光里涨红了脸,将我拉到一边低声责备,「够了!还嫌不够丢脸吗?你没有爸妈,结婚以后我妈就是你妈,孝顺自己妈妈不是理所应当的么?
「还是我妈说对了,你打心里就没把我们当成一家子,才分这么清楚?」
「江筱筱,我还以为你跟那些拜金物质的女孩子不一样,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冷冷地看着他斯文俊秀的脸上露出难堪和不满,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一般。
他擦了擦额角的汗,低声却又理所当然地抬起了下巴,「筱筱,我再给你个机会,赶紧跟我妈道歉,再跟亲友们解释,三金彩礼那些都是你胡说的。
「吉时就快到了,我们赶紧把流程走完,接下来要去酒店迎宾开席了。」
我深吸一口气,在他们松了一口气的目光下端起那杯已经变得温热的茶,唇角勾起一个不带感情的弧度。
刘燕萍似乎觉得已经拿捏住了我,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得意,端着架子慢条斯理地坐回了沙发上。
而下一秒,我将茶水狠狠地泼到了林杭远的脸上,又将茶盏摔在刘燕萍脚边夺门而出,「这婚不结了!你们爱找谁找谁!」
3.
一片混乱中,我听到林杭远气急败坏的怒吼,「江筱筱,今天出了这门你可别后悔!」
还有刘燕萍心疼地跳脚,「让她走!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蹄子,我们可从来不缺新娘子!」
我一口气跑出小区,在路人异样的目光里冲进了一家商场,胡乱拿了件衣服躲进试衣间。
镜中的女生穿着一身中式婚服,妆容精致,眼眶却微微发红。
我深吸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脸,「没关系,没关系,还没领证,只是分个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又努力了好几次,终于成功地对着镜子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江筱筱,生日快乐啊。」
今天是院长阿姨捡到我的日子。
江筱筱也是她给我取的名字。
她说,我不到满月就被丢在了福利院门口,看起来瘦瘦小小一只,又整日整夜地哭。
她姓江,便给我起了筱这个名字,希望我像小竹子一样坚韧健康地长大。
而我也不负所望,从小就是坚忍要强的性子,像是救命稻草般抓着书本拼了命的学习,一路领着奖学金考上了省内一本。
学习之余,我也从来不放过一个赚钱的机会。
寒暑假各处兼职,毕业后入职了一家效益不错的项目咨询公司,白天上班,晚上和周末以业余插画师的身份拼命接单,并发展了一个小小的固定客户群。
靠着没日没夜的打拼,我在目前居住的三线城市全款买下了一套面积不大的商品房。
又经上司介绍,相亲认识了男友林杭远。
他性格温和妥帖,从不以有色目光待我。
准婆婆看着也是讲理的人。
却没想到……这一家子早就打着如意算盘,想要图谋我的房子。
我出神了半晌,终于回过神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准备先在试衣间里将自己打理整齐。
脱下秀禾服,换上店里随手拿的 T 恤长裤。
在卸下头上繁复的钗环时,一支金枝玉簪勾住了我的头发。
我发狠地用力一扯,头皮被撕扯得生疼,玉簪却还是牢牢地缠在发髻之间。
视线里那身红色的婚服像是一团火,烫得我眼眶发热。
我眨了眨眼,一滴泪落在铺着灰色地毯的地面上,留下一点小小的深色水晕。
这时,试衣间的门被轻轻敲响。
清冷又熟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筱筱,方便开门吗?是我。」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拉开门锁,男人清俊冷淡的眉眼出现在视线里。
「江陌?我给你寄邀请函的时候,你不是说……还在国外进修,赶不回来么?」
江陌是我在福利院一起长大的哥哥,年长我三岁。
如果说我是靠着自己的勤奋挣出了一个未来,那江陌就是靠着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和敏锐的审美,成为了一个享誉国际的知名画家。
两年前他出国研修画艺,中间又赶上疫情无法回国,我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他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我乱糟糟的头发,眼底是温和的笑意,「我们筱筱的婚礼,我当然要想方设法赶回来了。只不过我也不确定能不能赶上,就没跟你说,免得你失望。」
我狼狈地低下头,「那……你都看到了?」
他动作自然地扶住我头上歪倒的发钗,修长的手指在发丝间灵巧穿梭,声音里带着漫不经心的随意和纵容,「这有什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什么样子是我没见过的?」
温热的指腹轻轻划过脸颊,带来微微的痒意。
发丝垂落肩膀,而江陌将解下来的发簪交到我手里,直视着我的眼睛微微一笑,「好久不见了,小哭包。」
4.
江陌以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口吻,帮我挑选了一身剪裁利落又不失温柔的米色连衣裙。
而我也终于整理好情绪,去面对婚礼遗留下的烂摊子。
这时,我接到了同事的微信,「筱筱,什么情况啊,你去哪儿了呀?」
「我去,这不是我们部门的实习生周欣欣吗?她怎么跟林杭远一起站在门口迎宾啊,还一副女主人的姿态?」
周欣欣?
我微微蹙眉,脑海中闪过女生其貌不扬的脸,和她面对林杭远时闪闪发光的眼睛,啼笑皆非地抚了抚额。
愤怒退去,只剩下荒诞和可笑。
刘燕萍说的那句「我们可从来不缺新娘子」,原来是真的。
她所说的新娘,就是那个跟在林杭远屁股后,追了他整整一年的周欣欣。
在跟林杭远交往三个月后,周欣欣入职了我所在的部门,成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实习生。
负责带她的是资深的同事赵哥。
只是不到半个月,向来好脾气的赵哥就对着组长叫苦不迭,
「这是哪里找的这么尊祖宗,天天对着无脑偶像剧傻笑抹眼泪,事情做得稀烂还不能说,一说就哭鼻子,整得我欺负她似的!」
辗转了好几个同事后,周欣欣就变成了我们部门的烫手山芋。
而我因为资质尚浅,很是幸运地逃过一劫。
在我眼里,她是个眼高手低又有些低情商恋爱脑的娇娇女,平日里对她也是敬而远之。
而那天林杭远难得来接我下班,周欣欣两眼冒光地凑了上去,自来熟地想跟着我们一起去约会。
我才知道,她竟是公交车上对他一见钟情的小迷妹。
也难怪我觉得……周欣欣看我的眼神总是哀哀怨怨的。
只是林杭远一直不喜欢她,对她的示好邀约向来不假辞色,还苦恼地向我抱怨,到底怎么样才能让她不再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
我也曾想过,周欣欣是不是怀着什么目的故意混到我的身边。
留心观察了一阵子,除了不做正事,她在公司里还算安分。
今天能阴差阳错嫁给林杭远,她也算是……得偿所愿了吧。
我摇了摇头,给同事发了条语音,「发生了点事情,今天我这婚结不成了。宾客都在,我会过来向你们解释清楚。」
正准备拦车,江陌已经拉着我的手腕对着路边的一辆路虎扬了扬眉,「我送你去。怎么说……我也是你半个娘家人。」
「要是这种时候还不出面,去世的院长阿姨晚上可是要入梦骂我的。」
5.
十五分钟后,我和江陌一起到了酒店。
大堂里的迎宾照已经撤下,宴会厅里也已经开席,电子屏上则播放着寥寥数张远景婚纱照。
毕竟……这近景照片要是一放,可就打脸穿帮了不是。
周欣欣满面红光地挽着林杭远的胳膊一桌桌地敬酒,极力想在脸上挤出一副得体的笑容。
只是她穿着一身不大合身的敬酒服,半高领设计和拖至脚背的下摆更显得她脖子粗短,体态臃肿。
更别说她努力吸气却仍然极具存在感的小肚腩了。
……因为,这是我按自己的身高尺寸购买的敬酒服。
而林杭远面色难堪,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抗拒和嫌弃。
是了,交往一年,我多少还是了解他的。
他是个颜控。
其貌不扬又管不住嘴的周欣欣,从来不在他的审美点上。
林杭远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微微一亮,拖着周欣欣几步过来正要开口,却被一旁的林燕萍趾高气扬地一顿抢白。
「知道错了又回来了?可惜晚了,我们林家的媳妇你是当不上了,我们杭远不知道有多吃香呢。」
「欣欣可是一接到电话就同意嫁给杭远了,还答应把她卡上的存款全都取出来给我们保管。」
「这才是我们林家的好儿媳呢。不像有些女的啊,自己会挣钱又怎么样,现在后悔了吧,竹篮打水一场空喽。」
我无视了她,在宾客的窃窃私语中径自上台拿起话筒,清晰而条理分明地开口,「各位来宾,我是今天婚礼的前新娘江筱筱。」
「因为在敬茶环节没答应将自己婚前买的房子无偿赠与男方父母,今天的新娘临时换人。」
「不过没关系,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三观不同那就一拍两散。」
「但在这之前,有些事情我们也掰扯清楚的好,也请大家做个见证。」
「我和林杭远之间没有彩礼,没有婚庆,没有领证,三金也是他在网上买的假货,价值 168 元,如今就戴在新娘身上。」
「婚房是我三年前全款买下装修,跟他们家没有一毛钱的关系。限男方五天内把婚房腾空,带着东西回自己家去。」
「另外,今天的喜宴并烟酒支出 10 万元,其中男方亲友 12 桌,女方亲友 2 桌,我和林杭远各自支付了 5 万元。如今婚礼取消,女方的亲友请随我离席,一会儿我请大家吃自助。」
台下一片哗然,剧烈的议论声响彻整个大厅。
「好家伙,不是对外说彩礼付了 16 万吗?敢情一分钱没花啊!」
「这婚宴的钱也不对啊,就算是 AA,男方 12 桌女方 2 桌,钱居然一边一半?」
「啧啧啧,连三金都是假的,我就说这么粗的金项链金手镯,色泽看起来怎么奇奇怪怪的……」
「这也就算了,刚刚说什么来着,没答应将自己婚前买的房子无偿赠与男方父母?」
「嘶——这一家子看起来体体面面的,这算盘打得,狮子大开口啊!」
「这到底是入赘还是娶媳妇?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6.
早在我开口说出第一句话时,林杭远和刘燕萍就面色狰狞地想扑上来制止我。
只不过两人都被身高腿长的江陌轻轻松松地制住了。
我看着他们涨红的脸皮,又对呆立着的周欣欣温和道,「大喜的日子,委屈你穿我的敬酒服了。这钱我就不跟你算了,当是给你们随的份子。」
「只是你今天用的跟妆是我找的,费用 6000,我已经垫付了,新郎说收完礼金再还我。」
「加起来一共是五万六千元。请新郎将相关费用退还给我。从今以后,我们互不相欠。」
「在这里,我也衷心地祝福这对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林家人的脸色彻底黑了。
刘燕萍气得发抖,充血的眼睛恶毒地盯着我,几乎要晕厥过去。
林杭远早就捂着脸躲到了一边。
只有周欣欣痛心疾首地看着我,「江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既然不珍惜跟远哥的缘分,那你们好聚好散就是,为什么要闹得这么难看?」
「五万六就值得你这么撕破脸皮,你的感情也不过如此!我现在就替我老公转给你!」
「婚纱也好跟妆也好酒席也好,在爱情面前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能嫁给远哥我已经很感恩了,从来不会觉得委屈。」
「至于你的祝福……」她摸了摸腰腹,抿唇露出一个充满光辉的微笑,「我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不劳你费心,我们当然会早生贵子,幸福一生。」
在一阵不可思议的吸气声中,林杭远猛然抬头,声音都变了,「你说什么?你什么时候——?」
周欣欣娇羞一笑,「就是三个月前,你和江姐姐吵架,心里烦闷找我喝酒那次。那晚你喝多了,我们就……」
「本来我想着,既然你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幸福,那我就远远地看着你,自己把孩子生下来当个念想,把余生所有的爱都给这个宝宝……」
「谁知道兜兜转转,我们才是最适合的一对。」
短暂的静默后,整个宴会厅里沸反盈天。
「我呸!出轨渣男啊!」
「这女的言情看多了吧?什么脑子啊,把当小三撬墙角说得这么清新脱俗,我要吐了……」
林杭远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撕下来踩在了脚下,在种种鄙夷的目光里似乎恨不得上演一出原地消失。
而我平静地看着这个熟悉的陌生人,心里只觉得深深的庆幸。
他原来是个这么出色的演员。
明里义正言辞地反感拒绝,背地里居然……早就暗度陈仓了。
幸好,幸好,我没有嫁给他。
至于林杭远和周欣欣……一个坏,一个蠢,倒也是天生一对。
在一片喧哗中,我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婚宴现场。
7.
那场婚礼到底如何收场,我已不得而知。
对那天的最后记忆是,我用周欣欣转过来的钱带着好友们在自助餐厅里敞开肚皮狠狠吃了一顿。
大家闹得疯了,各种啤酒清酒葡萄酒摆了满桌,对着渣男一家破口大骂。
而我也借着酒意,又哭又笑地宣泄着自己的情绪,彻底释放了压在心底的最后一丝郁气。
……通宵放纵的结果是,我第二天晕头转向地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处陌生公寓的大床上。
房间是简约大气的浅灰色调,柔软考究的床品上带着淡淡的木质香调。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房门被轻轻敲响。
江陌带着笑意的温润眉眼出现在门后,「醒了?房间连着浴室,换洗衣服放在床头,冲个澡出来吃饭吧。」
我愣愣地看着他轻轻带上门,昨晚的记忆慢慢回笼,剧烈的头痛中,我扶着额从唇间溢出一声低吟。
……丢脸丢大发了。
算了,从小一起长大,丢脸的事也不止这么一件。
我拍拍脸,嫌弃地闻了闻自己身上浓烈的酒味,到底还是在浴室里冲了个澡。
等我一身水汽地坐到餐桌前,看着面前的一碗白糖粥,一盘金黄酥脆的鸡蛋煎饺和几样小菜,不由得微微一愣。
「江陌,两年没见了,你还记得我爱吃的早点啊。」
他轻轻地低笑一声,在我面前放下一碟淡酱油,「自然……是忘不了的。」
我们吃了一顿安静却并不尴尬的早餐。
一起窝在沙发上喝花茶的时候,江陌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不在意地笑了笑,「还能有什么打算,继续上班赚钱喽。」
「你放心,那事已经过去了。不用担心我。」
「物种多样性是客观存在的。又有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都不会遇上一个人渣呢?」
他探究而专注地看着我,眼底浮起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那就好,我这次回国就不走了。有什么事,我都在。」
我不以为然地挑了挑眉,「一个实习生而已,是非曲直自在人心,她又能翻出什么花来?」
然而第二天,我坐在公司的会议室里,面对着面色尴尬的组长和神色担忧的同事们,只觉得事情的发展愈发玄幻而不可理喻。
周欣欣居然是总公司股东的女儿。
据说,她是为了体验生活,才来到了我所在城市的分公司从最底层做起。
而如今她有了身孕,自然不适合再做实习生这样的杂事。
股东大手一挥,她便空降成了分公司的项目部部长。
如今她还在婚假中,却已经打电话给组长,将我最新上交的项目书批得一无是处,要求返工。
我打开微信,看到周欣欣一小时前发的朋友圈。
「请原谅我隐瞒了自己的背景。那是因为我觉得,真正的爱情从来与地位,金钱和权力无关。我得到幸福,只是因为我这个人,值得。」
配图是她和林杭远十指相扣的照片。
我不自觉地摸了摸脸。
啧,有点疼。
8.
周欣欣虽然不在公司,公司里却到处都是她的传说。
与我交好的同事忧心忡忡,更多的则是有意无意地与我保持距离。
我理解,成年人的社会里,这就是现实。
这种孤立在周欣欣回到公司后愈演愈烈。
昔日里对她百般看不上的同事一拥而上地释放善意。
而周欣欣也一改往日里躺平摸鱼的姿态,变得趾高气昂起来。
在关照我的赵哥被周欣欣找理由批了一顿之后,我办公桌的三米之内几乎成了真空地带。
当天晚上,江陌约我欣赏他新完成的画作。
画布上用浓烈的色彩和独特的笔触描绘了盛夏里的云朵、田野和风。
交错的阡陌小路上,还有两个小小的身影牵着手奔跑。
那是记忆里乡下福利院夏天的样子。
微微出神间,江陌在我耳边低声道,「筱筱,我看过你这些年的插画作品,技法成熟也很有灵气,你有没有考虑过……」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是林杭远。
我歉意地对江陌笑笑,走开两步按下了接听。
对方的话里话外满是纡尊降贵的优越感,「筱筱,听说你最近在公司不是很顺利?」
「欣欣就是太紧张我了。」
「要不要我劝劝欣欣,别在工作上给你使性子?」
我不耐烦地挑了挑眉,「林杭远,有什么事有话直说。我那房子腾空了没有?再拖下去,我就只能报警了。」
他语气一梗,「也没什么。就是欣欣很喜欢你的房子,我们想出 150 万,把这套房子买下来。」
我简直气笑了,「林杭远,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不算这几年的增值,这套房子我买入 200 万,装修花了 30 万,150 万你是怎么说得出口的?再说,这房子我卖给谁也不打算卖给你们,晦气!」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缓和了语气,「筱筱,你这么生气,还是放不下我对不对?」
「我也是……一时糊涂,那天晚上我喝多了,把她当成了你。」
「她连你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结婚那晚,我对着她的身体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这种平庸的基因能生出什么好的后代?」
「你也是性格太倔了,好好的婚事闹得不可开交。但我喜欢的还是你,我们能不能……再好好的在一起?」
「你放心,我早晚会给你一个名分的。欣欣她爸爸是公司股东,我好好哄哄她当个家庭主妇在家带孩子,以后这公司迟早都是我说了算,到时候……」
他还在那边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而一只修长的手从我手中抽出手机,在我忍无可忍之前直接挂断了电话。
江陌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淡漠而从容,「遇到麻烦了?需要我帮忙吗?」
我舔了舔后槽牙,对他露出一个寒气森森的微笑,「不必,我能搞定。」
只是……一想到一边要被林杭远这个卧龙恶心,回到办公室还得面对周欣欣这只凤雏,我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泪流满面。
这破日子,简直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9.
果不其然,第二天上班,周欣欣踩着 5 公分的厚底松糕鞋步伐款款地走到我身前,满脸甜蜜地向我炫耀手腕上的一只玉镯。
「江筱筱,眼熟吗?这是你一直想要但是得不到的林家祖传的冰种飘花镯哦。我婆婆说了,只有她认可的儿媳妇才有资格得到这个镯子呢。」
我抬起眼皮看了看,淡定回复,「哦。」
她有点不满意,眼珠一转,又指着我桌面上的一沓项目汇报书开始找茬,「江筱筱,我知道你被我老公抛弃了很可怜,但是请你不要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
「你看你做的这个项目书,像什么样子?公司从来不养吃白饭的闲人,你要是做不了,就老老实实走人!」
我挑了挑眉,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那请周部长指教,这个项目书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是必要性可行性研究不够中肯,市场分析不够详细,还是效益估算不够准确?」
她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心虚,外厉内荏道,「就是……就是……哪里都不对!这种水平的项目书拿给甲方客户,不是平白丢我们公司的脸吗?」
我气笑了,起身俯视着她脸上的几颗痘痘,「周部长,你找茬也请专业一点。你真的仔细看过,或者说看得懂我提交的报告吗?」
「你退回的是我为华清湾建设项目编写的中期评估报告,根本不存在什么必要性可行性分析、市场分析和效益估算。那些都是早期项目建议书的内容。」
「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试图挑刺还贻笑大方的到底是谁?」
「另外,我跟甲方客户合作了三年,这是我为甲方出具的第 11 份、为这个项目跟进的第 3 份报告书,从来没有什么问题。」
「你要是有更加专业的思路,不妨自己写一份中期评估报告提交给甲方如何?」
在一片安静的办公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嗤笑。
周欣欣一时呆立在原地,脸上阵红阵白地下不来台。
好半晌,她终于反应过来,捂着肚子开始喊疼,狼狈地跑了出去。
出门前,她还不忘狠狠瞪我一眼,「我和远哥的孩子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无辜地耸了耸肩,专注地在公司网站上搜寻着自己想要的信息,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急什么。
能打败魔法的只有魔法。
反击……才刚刚开始呢。
10.
我向公司申请了二十天的年假,又委托中介将那套他们死赖着不走的婚房卖给了一户以刁钻泼辣闻名的老夫妻。
成交价在 255 万元,比市价优惠了 5 万,只有一个要求,需要他们自己去腾空房子。
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
在办完过户手续后,他们便开始了一系列行动。
先是好声好气的上门劝说,未果后便定做了横幅和传单,在小区里大肆发放。
大妈中气足,三天两天跑到林杭远的单位拍着大腿撒泼叫骂,又拉着公司高层的手哭求着对方给自己做主,开除这个「强占民宅」的败类。
大爷体力好,每天提着小马扎挑着两人上下班的时间在楼梯口坐着,手里拿着啤酒瓶阴森森地瞪着两人。
他们的门口则时时丢满了恶臭的垃圾和红色油漆。
周欣欣试图用自己的孕妇身份去威胁对方,大爷大妈便极其熟练地往地上一躺,扯着嗓子大喊,「打人啦——要打死人啦!我的腰,我的腿啊——!」
林杭远也试过报警,但房屋产权明明白白就是对方的,他们并不占理,反而被警察要求尽早搬离。
如是折腾了半个月,两个人生生瘦了一大圈,不得不灰头土脸地收拾行李离开了房子,搬到了老房子里跟刘燕萍一起住。
而我将半个月来林杭远发给我的各种谩骂威胁整理打印出来,连同之前的婚礼闹剧一起发给了他所在的公司。
上市公司最在意的便是形象。
而林杭远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员工,他的重要性远远不到公司愿意为他背书的程度。
不出意外,因为给公司造成了负面影响及恶劣的人品,林杭远被开除了。
他和周欣欣愤怒地想找我算账。
但我早就拉黑了她们的号码,又退租了原先的住处,搬到了江陌公寓的楼下租住。
在无能狂怒地发送了几十条谩骂短信后,林杭远慢慢冷静了下来。
他并不慌。
毕竟……周欣欣就是他的退路。
想来,他会对自己这个看不上眼的妻子更加上心了。
果然,据同事说,周欣欣秀恩爱的朋友圈发得更勤了,一天恨不得发上十条动态,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嫁了个体贴又优秀的老公。
而林杭远也一反常态,频繁地配合出镜,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一个二十四孝丈夫。
刘燕萍更是每天变着法儿地给周欣欣做补品,硬生生地让她本就丰腴的身材像气球般膨胀了起来。
听同事们说,他们的临时婚姻并没有得到周欣欣家里的认可。
那现在林杭远和刘燕萍的打算,也就显而易见了。
我好整以暇地将资料打包上传到邮箱,轻轻点击发送。
两天后,周欣欣被赶出了公司。
11.
早在周欣欣被传说是总公司股东的女儿时,我就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她的见识、态度、素养,都实在不像是一个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女生。
而且即便是想从最底层做起,也没必要舍近求远到分公司当一个整日里不务正业的实习生。
这个做法,更像是……想要尽量低调地避开一些人的注意一般。
而我依稀记得,在自己五年前刚入职公司那会儿,曾经跟着资深的前辈接待过总公司的视察团。
那里面似乎就有那位股东和他的妻女。
我特意在公司网站上找到了当时的报道和照片,在一张大合照里找到了那一家三口。
妻子肤白貌美,女儿也是玉雪可爱。
眉眼间跟周欣欣完全判若两人。
我又设法找到了周欣欣的入职履历。
父亲一栏是空着的,母亲的名字却也并不是股东妻子的名字。
我便有了一个猜想。
之后,我用匿名邮箱给那位股东的妻子发送了关于周欣欣的相关资料。
而接下来的发展也印证了我的想法。
周欣欣是那位股东的私生女。
她被赶出了公司,而听说那位股东也后院起火,闹离婚闹得不可开交。
他是靠着妻子的家世才有了如今的事业。
据知情人说,周欣欣是股东酒后跟暗恋他十年的学妹春风一度的结果。
那个学妹偷偷生下了周欣欣,本来只想独自抚养孩子当个念想。
然而周欣欣也继承了她的恋爱脑,成绩稀烂又沉迷于早恋,毕业后根本找不到什么像样的工作。
无奈之下,那个学妹只能联系了周欣欣的生父,哭哭啼啼地向他坦白了一切。
一夕之间多出个女儿的股东头痛欲裂,便把周欣欣远远地安排到分公司当了个实习生。
而这次她的破格提拔也是学妹找股东软硬兼施的结果。
本来她要是不作死,有高层暗地里的关照,周欣欣转正后自然也能有一份不错的收入。
只可惜……
听说股东已经向妻子赌咒发誓跟周欣欣断绝了一切关系。
而如意算盘落空,家里又一下子多出两个无业人士的周燕萍彻底傻了。
林杭远又开始疯狂地用小号给我打电话发信息,求和忏悔回忆往昔一气呵成。
我面无表情地拉黑了一个又一个号码,一边控制不住地分心去想,不知道那个出轨还搞出了一个私生女的股东,是怎么卑微地向家人忏悔的呢。
呵,男人。
而江陌敲了敲我的脑门,清冽的声音里透着无奈和纵容,「想什么呢?决定好要离职了?」
我点点头,深深地呼出口气,「是啊,不做了。以后还请江老师多多指教了。」
早在两年前,我作为插画师的副业收入就已经是正职的两倍了。
我只是……一直缺少一个辞职的契机。
而周欣欣的折腾和江陌的回国则帮助我迈出了这至关重要的一步。
在看到江陌的画作后,我感受到了深深的触动和憧憬。
余生很长。
比起困在职场的格子间里勾心斗角,我也有自己想走的路。
我会跟着江陌学习一年,然后……努力成为一个独立画家。
12.
在提交完离职通知书准备回家的时候,我被林杭远拦住了。
他像是在公司楼下蹲守了很久,头发凌乱,满脸胡茬,双目猩红地跪在我身前哀求,「筱筱,我真的后悔了,求求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对周欣欣一点感情都没有,她整天只知道看偶像剧追言情,对着小鲜肉两眼冒光犯花痴,我对着她的脸真的是倒尽胃口。」
「这阵子我总是想起跟你在一起的日子,那么温馨又快乐,是我不懂珍惜……」
「只要你肯复合,我回去就跟她离婚,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反感地皱了皱眉,正要绕开他离开,就听到声嘶力竭的尖利女声在下一秒在耳畔炸裂。
「林杭远!你居然背着我去找你的前女友复合!我为了你什么都没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我不会放过你们的!」
满脸泪痕的周欣欣从一处柱子后冲了出来,从包中掏出一瓶液体便向我和林杭远泼了过来!
我避之不及地睁大了眼睛。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高大修长的身影迅速掠过,将我牢牢地护在了怀中!
一声闷哼和惨烈的痛呼声一起响起。
我的鼻尖闻到了熟悉的木质香调和皮肉被腐蚀的刺鼻焦味。
一只温暖的手牢牢盖住了我的眼睛,「不要看,有我在。」
是在车里等我的江陌。
林杭远被硫酸破了个正着,正滚倒在地上发出凄厉的惨叫。
周欣欣浑身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仇恨和恶毒让她的脸扭曲地不成人样。
她神经质地喃喃自语着什么,俨然一副精神失常的模样。
而江陌为了保护我,后背亦被腐蚀出一个巴掌大的伤口。
我用包里的矿泉水为他冲洗着创口,一边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对不起……」
而江陌哭笑不得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为我擦泪,又像小时候那样稳稳地将我揽在怀里拍抚,「没事了,不哭啊。」
闻声而来的路人拨打了 110 和 120。
我陪着他一起到了医院。
幸好江陌的后背腐蚀得不深,在经过简单治疗和做完笔录后,被告知可以回家静养。
而重伤的林杭远和有了先兆流产症状的周欣欣也一起在医院里接受救治。
我看到刘燕萍满目仓皇地奔进医院,在看到重度灼伤的林杭远后瘫坐在地,又对着犹在失神的周欣欣满怀仇恨地撕咬踢打,被警察拉开。
我知道,此番失去退路的不仅仅是林杭远,还有周欣欣。
与林杭远试图吃回头草的操作不同,本就偏激又恋爱脑的周欣欣将他视作了自己唯一的依靠和救赎。
在发现唯一的救命稻草试图背叛自己之后,周欣欣彻底陷入了疯魔。
而我漠不关心地转过身去,扶着江陌走出了门诊大楼。
按照计划,离职后我将离开这座城市, 跟着江陌踏上为期一年的研学之旅。
从今以后,我的人生与他们不会再有任何交集。
那些阴暗的,陈旧的,不堪又陈腐的记忆,就留在过去。
我会遇见更好的风景。
13.
为了不牵动伤处, 我搬到了江陌的公寓里照顾他的起居。
而他实在是个省心的伤患。
洗衣烘干有洗衣机, 扫拖地有机器人,就连做饭……冰箱里也已经备好了一周的预制菜。
我只能帮他做些简单的家务和……晚间擦身。
放好热水的浴室里, 我帮他脱去衬衫,露出他结实白净的上身和线条优美的腹肌。
我不自在地垂下眼去。
一个斯文画家, 身材怎么这么好……
他却浑然不觉般抬起双臂,方便我为他擦拭身体。
湿润的毛巾擦过腹肌时, 我看到他漂亮的喉结仿佛轻轻滚动了一下,不禁脸颊发热。
江陌亦不动声色地接过毛巾,对我勾唇微笑,「可以了, 下面我自己来吧, 筱筱。」
狭小的房间里, 我的名字被他以微微暗哑的声音念出,像一根细细的丝线般钻入耳廓,带着……一丝不可言说的欲念。
空气仿佛变得湿热而粘稠。
我眨了眨眼, 有些仓皇地将毛巾塞到他手里,转身离开了浴室。
片刻静默后, 身后传来淋浴的水声。
我拍了拍脸颊,使劲将脑子的画面摇出脑海。
院长阿姨, 我怀疑, 有人在对我使美人计……
……
江陌的公寓里有一间画室。
浴室事件的第五天, 我在征得他的同意后进入画室参观,却在看到里面的一系列画像后微微一愣。
「江陌, 你怎么……」
画上的人从稚嫩到成熟,有展颜有忧郁。
绘画的技艺也从青涩到纯熟。
那……是从小到大的我。
江陌在我身后轻笑, 「筱筱, 这些画,我画了十年。」
我心里微微一跳,而他上前一步, 长手长脚地将我抱在了怀里。
温热的气息就在耳侧。
「筱筱,我知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你只把我当哥哥。」
「我也曾试图说服自己就当一个哥哥。」
「但我始终还是不甘心。」
「你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照顾你么?」
我沉默了许久。
就在江陌眼里希冀的光即将熄灭的时候,到底还是没忍住禄山之爪, 摸了摸他白衬衫下漂亮的腹肌和人鱼线。
「好啊。」
14.
我和江陌在一起的第三年,在我们的联合画展上, 我答应了他的求婚。
他高兴地像个孩子一般。
那系列画也在画展上被展出。
休息室里,难得失了从容的江陌将我抱在腿上亲吻。
呼吸交错间,他低喘着问我, 「知道画的名字叫什么吗?」
我晕乎乎地反问, 「什么?」
「那系列画……叫《珍宝》。」
江陌笑着加深了方才的吻,漂亮的凤眼里仿佛是一池潋滟的春水。
而我的脑海里一片迷离,只感受到他修长的手指像作画般在我后腰的皮肤上轻轻游弋, 燃起一丛又一丛小小的火苗。
「江筱筱,为了得到这唯一的珍宝,我……蓄谋已久。」
-完-